随着人群的向前,连越也看见了这所谓的“查验”是怎么一回事。
道慈端坐在座椅上，面前是一方红木桌子，接受查验者坐在桌子的一端，一息后,道慈的目中便隐隐有金色纹路显现,对着那弟子瞧了又瞧,具体瞧见什么谁也不知，无异常时挥挥手表示这弟子通过了，而有异常时，直接使了个眼色让一旁弟子将人带走。
被带走的弟子并不多，大多神色惊慌急于辩解。
这会，又是一个弟子被压向水牢，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我没有被控制！我未曾服下圣丹！弄错了啊！弄错了！”
周围的人看热闹一样看着那人，又一阵窃窃私语语。
“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希望能有那摆脱控制之法吧。”
“若他在宗中也无人敢信，这水牢怎么都得走一趟。”
“被控制之人是无法意识到自己被控制的。”
……
连越也盯着被带走的那人看。
“063,你能察觉这人身上有什么异常嘛？”
他想起,当时063便是察觉出黎雪身上的异常而提醒了他。
然而这一次答案却是：【并无异常。】
这就让连越越发摸不清头脑，到底道慈这辨别之法是真是假？难道是为了诈出闻人羽？
既然看明白了连越也没再继续在这待下去，这会趁着道慈又开始查验，他使了个障眼法离开了，回到了那弟子的住处。
几番想着去藏无峰看看曲常风如何了，但这股念头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一直到夜半三更,连越才有了行动，前往了顾从渊的洞府。
靠近之时他便问了063：“洞府附近可有设下阵法禁制？”
【除了纪萧本身设下的阵法，还有一些新的阵法,灵力波动极为隐蔽，我险些没有查探出来,宿主要小心了。】
063这会事情做的全面，直接把阵法所在处投射到了连越眼中，他看过去时便见好几个阵法堆叠在一旁，几乎是毫无间隙。
闻人羽果然还在这做了手脚。
若是他贸然过去肯定会触动阵法惊动闻人羽，真是好算计。
不过就算知晓了，也不好通过，阵法与阵法之间留下的间隙极小，得时刻注意着脚下才行。
花了半个时辰，他总算避开阵法来到纪萧的洞府前。
063很识趣地开口：【闻人羽似乎尝试了进入纪萧的洞府但没成功，这里还留了不少痕迹。】
那就好。
连越尝试性地向前，果然，还是如从前一般，他身上的气息极快地被阵法辨别出来，畅通无阻。洞府中夜明珠幽幽发出亮光，布置和他先前看到的没什么变化，很干净，架子上只零零散散摆了些东西。
“剑穗？”
连越的目光在一个白色的剑穗上停留，这是当时在穆月城他送给纪萧之物，居然还留在这里。
他伸手去碰那剑穗，盯着这东西看了许久，欲要收起之时其上忽然涌来一股明显的灵力波动，隐隐与洞府中的聚灵阵法隐隐呼应起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
聚灵阵顾名思义有着汇聚灵气之效，每个弟子的洞府之中都设有这样的阵法，便于修炼。
此时这聚灵阵竟在无人启动的情况下自行运转起来，好似是因为这剑穗？这是……纪萧的布置吗？
连越去看那阵法，灵气极快地在其中汇聚，运转不断，好似其主人还在这里。
【不对啊宿主，阵法在改变！】
确实出现了变化。
汇聚起的灵力奇异地开始催动阵眼的高级灵石，使其位置发生了改变，顷刻之间，原来的阵眼的就变了个样子，整个阵法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变得不同了。
连越紧紧盯着那一处，忍不住喃喃出声：“这是……传送阵？”
【确实是传送阵，还是单方面的一次性传送阵，如此变换阵法的手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传送到哪里的？”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恐怕只有纪萧知道。
恍惚之间，连越好似瞧见了纪萧在此布下这阵法的模样，长身玉立，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色，抬手，掐诀，灵力落到那剑穗身上，又在阵法中反复分散又聚拢促使着某种变化，或许这个过程会很久，但他面上没有一丝不耐。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想着某个时候他会来到他的洞府之中，拿起这枚剑穗久久失神之时，从而启动这阵法的变化，让他看到这个传送阵吗？
他想要他进入这传送阵中，去往某个地方吗？
连越伸手把剑穗放了回去，下一瞬，阵法上失去光芒，灵气散开，又变成了最开始的普通模样。
少年依然盯着那剑穗在看，精致的面孔被渡上夜明珠的幽光，显得有些不真切。
就连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像是要融到风中去：“纪萧是不是总觉得我做得到？”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十分突然，063认定宿主是在问自己，小心斟酌着字句：【他确实很信任宿主。】
有了个头后面的句子就说得很顺了：【比如让出仙府传承之时，他似乎笃定了你会赢，而你最终也确实成功了。】
【再往前些说，无论是最开始的死遁离开，还是朱陵洞天石临镇以及水牢之事，宿主有很多事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确实是这样的。
连越走出洞府，身后的阵法自行复原，好似从来未有人踏足。
“他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他……提前算到了一切。”
“当然，似乎也有一些出乎他意料之事。”
063听得云里雾里：【所以？】
连越没有再回答了，063看着他前行的方向更是疑惑了：【宿主这是要去哪？】
“藏书阁。”
【？】去藏书阁干嘛？
自从上次之事后，藏书阁就没再对宗门弟子开放了，说是还在修缮中，但四周设下了密密麻麻的禁制与阵法，让弟子们十分疑惑，有了不少奇怪的传闻。
连越自然也觉得这些阵法禁制很是麻烦，又用灵器又用符咒的，废了好些力气才进入其中。
他径直去了第六层。
巨大的书本横在面前，和他之前看到的完全没什么区别，手碰在书页上，却无法像当初那样发生变化。
“063，喻世书和上次相比有什么不同？”
【不如上次灵气浓郁，似乎……】063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似乎只是普通的一个灵器，并非是上次的喻世书了……】
上次，它面对这喻世书还有着强烈的排斥厌恶之感，这次确实完全没了，不对劲。
得到这个回答，连越心中的猜测被验证：纪萧取走了喻世书。
虽然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但他大抵用喻世书得知了许多事，做了很多布置，从仙府，再到洞府的传送阵。
可惜的是，这些都没来得及和他说。
尽数让他自己去猜。
【宿主？你这是还要到哪去？天快亮了。】
连越动作很快，离开藏书阁后又快速换了个方向前行。
天确实快亮了，雾气渐起，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湿意，陆陆续续出现了几个外门弟子的身影。
【这里是……净心峰？】
**
穆月城城外。
清秀少年御剑而行，速度极快，在他身后是接连的破空之声，足足百来人在他身后穷追不舍，时不时有游蛇般灵活的飞剑虚影落下，有的被少年躲开，有的打得他身体一个踉跄口中喷出大口鲜血。
但这些，都不影响少年御剑的速度。
“这是第几回了？他不是重伤濒死怎么还逃得如此之快？灵力不会枯竭吗？
“他脚下的剑估计是天阶灵器，身上也穿了防御甲罢，该死，这邪人在仙府中获得了不少好东西！”
“真能跑，听说活捉获得的高级灵石更多，我觉得……”
……
“又有宗门弟子前来了！拦在了前面！他插翅难飞！”
百来人得修士中，不知是谁喊上了这么一句，而他们也确实很快看到，在少年的人前方又有道道白虹飞来，呈包围之势。
“留活口！留活口！”
已然有人目露兴奋地叫了起来。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也确实面色一白，速度停了下来，似乎在想着新的对策，包围圈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缩小。
“留活口！留活口！”
又是这样的话语。
束缚类的灵器或术法在那瞬间朝着少年狠狠落下，灵气之浓郁令人心惊。
“轰——”
巨响之中，烟尘滚滚，遮蔽视线。
“这是！”
有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目，咬牙切齿：“这怎么只是一具傀儡？！”
“是……天阶灵器！又是天阶灵器！他身上到底又多少天阶灵器！竟弄出一个傀儡来戏耍我们！”
烟尘散去的地面上，只剩下破损不堪的天阶灵器“木偶人”。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房间中只有闻人羽一人，千面鼎的虚像在他身后显现，某张面孔上隐隐发出亮光，他微微眯起了眼。
竟只是傀儡吗？
此时连越身在何处？
有个苍老的人脸口吐人言：“道慈呢，主上打算怎么处理道慈？”
“他确实将不少我们的人关入了水牢之中，似乎真的能将之分辨出来。”
闻人羽：“他的功法特殊，的确有些棘手。”
“此时的我，也确实该‘醒’了。”
装成这副样子的原因之一是他确实在疗伤，此时好得七七八八了，事态似乎也渐渐变得有些意思了起来，有些事情，光靠千面鼎掌控是不够的。
第122章
净心峰的弟子比起藏无峰来只多不少,特别是在道慈开始“查验”之后，更是多调来了不少杂役和外门弟子。
这更方便了连越换个身份，他伪装成了一个黑瘦弟子留在净心峰，有时照料药田,有时到“查验”之处帮忙,其他弟子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在净心峰的第二天,就传来了闻人羽已经醒来的消息，当天道慈没有开启“查验”，去探望闻人羽去了。
同道慈前去的有两名外门弟子，回来时不免和其他人一番交谈，让一旁的连越听了个全。
“闻人师兄总算醒了，但气息不稳还需静养，几位首座和宗门都去探望了，想来还要细问仙府中事。”
“闻人师兄伤得如此之重依然心系宗门上下，一醒来便自行说了邪人之事,听闻道慈长老有‘查验’之法后,还说要去水牢看看那些被控制之人。”
“‘查验’之事传到了其余四宗了，晨起看到来自浮月宗和万丹宗的传讯纸鹤，也不知宗主对此有何打算。”
“闻人师兄还道‘连越’可能神智尚留，意要留个活口，可连越命牌都碎裂了怎么可能还有神智？闻人师兄就是太过心善，惦着和连越的那点情分想给他留个全尸罢……”
……
连越心中有了思量,闻人羽已经醒来，看来是准备有所动作了。
到了第三天，穆月城变故突生。
数十个名气极大的灵药铺子接连失窃,少了不少珍稀灵药，尽是作疗伤之用,当然穆月城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将窃贼找出，窃贼还不止一人，足足五六人之多，抓到的只有修为较弱的两人，皆是名不经传的散修。
严刑逼供下只说盗走珍稀灵药转卖，并未供出同伙在哪，可当晚这两人又越狱，修为忽地暴涨令穆月城守卫大吃一惊，直至看到那两人目中全然被黑色占据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被那邪人控制之人，那邪人受了伤，确实急需疗伤灵药……”
“天圣教也隐藏起来了，那邪人故意引起此番动荡，是在彰显能力，表示其神通广大？”
“说不定前些日子围剿邪人的那群修士中有被其控制之人，要不然，他也无法那么轻易逃脱吧……”
……
一时间猜忌四起，人心惶惶。
如此一来，落山宗某长老有“查验”之法的消息更为引人注意，暗自来打探此事的散修不少，落山宗邻近的修士集市多了许多外来修士。
【闻人羽竟暴露了这么多被他控制之人，这不是不好吗？】063为此感到疑惑。
连越想了想，便道：“他这是要做实我的身份，朝不保夕之时不用最为拿手的控制之术岂不是很奇怪？许多修士未亲眼所见总是半信半疑，他便让他们亲眼见上一见。”
“不过，他能控制的人可真多。”
这个邪功真的就这么厉害吗？无限制地控制他人？连越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除了所谓的副作用，肯定还有什么他未曾发现的限制，这将是对付闻人羽的关键信息。
在净心峰上，他反复叮嘱了063留意四处的灵力变化，夜晚陷入修炼中之时也不敢懈怠，终于，在第四天夜晚，变故出现了。
【净心峰峰顶灵力发生变化，但极为轻微，宿主要不要去看一看？】
连越当即停止了修炼，这回光用上隐蔽灵器还不够，他又捏了好几张隐蔽符咒堆叠在一起，这才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山顶——那是道慈长老的洞府所在。
【前方有阵法！】
好在063提醒及时，连越才没踩到阵法上，这阵设得隐蔽精妙，将一方天地锁在其中，而他被拦在外边。
好消息是，他还能看到阵法之中的场景，只见月色之下，两人相对而立，一人赫然是道慈长老，而另一人背对着不知是何模样。
阵法的作用下连越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敢将神识放出去。
“商城里有能无视阵法听到其中声音的物品吧？”
【有的宿主，限时能力‘千里耳’15积分就可兑换。】
“好，就要这个。”
四天的时间里连越靠写日记攒到了30积分，此时用起来也顾不得肉痛了，一息后“千里耳”起了效果，他听到对话声传来。
“你就是那邪人？”道慈抬手作诀，抗衡着阵法的作用，语气中却无太大波动，“得知我会查验之法，今日特来杀我的？”
“你潜藏在宗中许久了吧，竟对净心峰如此熟悉，短时间内便布下如此精妙的屏蔽阵法，而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解阵。”
另一人的话语同样平静从容：“你既然知晓，难不成查验之法是假，引我现身是真？”
虽早有准备，但连越听到这声音时还是不禁一愣——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果然是闻人羽。
还是伪装成了他的模样的闻人羽，这举动显得滴水不漏，无论最后有没有杀死道慈都毫无破绽。
道慈并没有起疑，只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闻人羽：“修仙界向来是你们五宗说了算，我只觉得这不够公平，能者居之，而我想做那个人而已。”
道慈冷哼一声：“狂妄。”
下一瞬，道慈手中长剑上灵力汇聚，却是朝着阵法狠狠打去，同时脚步一转，也离闻人羽远了些。他心知不能再拖下去，阵法的压制下他的灵力疯狂流逝着，撑不了多久的。
而闻人羽这会偏过身来露出了样貌，确实是披了连越的皮囊，面色平静地看着道慈意要破开阵法的举动。
“破不开的。”
“砰——”一声炸响，阵法纹丝不动。
道慈并不死心，又取出了一个灵器朝那阵法打去，竟是直接引动了那灵器自爆，然而巨大的声响之后，阵法只是略微扭曲了些，而后又恢复如常。
他目中露出些许惊骇之意：“天阶灵器的自爆……竟还破不开你这阵法吗？”
闻人羽微微一笑：“原来这就是你的倚仗吗？引我现身，又留了个天阶灵器欲要破阵，那你这番心思得白费了。”
道慈没有说实话的心思，他便也不再浪费时间，手掐印诀，阵法瞬间被启动，幻化出的千万刀刃朝着道慈打去。
道慈峰上的外门弟子比往日多了太多，又都修为不高控制起来轻易而举，于是提前让他们布置好阵眼，这才有了今夜如此天衣无缝的阵法。
选的时间算不得太早也没有太晚，道慈本就不善于打斗，神不知鬼不觉将之抹杀并不难，而披个连越的皮囊是他一贯的谨慎作风。
然而下一瞬，闻人羽面上的笑意便僵住了——那万千刀刃在将要触到道慈之际，居然消散无踪了！
阵法竟悄无声息被人破坏了？还有认人在此？是谁？
曲常风吗？
他猛然回身，瞧见最上方巨大的斧头虚影与阵法相互作用，竟是悄然无声砸开了一个不大的口子，意味着阵法不再完整。
连越在此时显出身形，与闻人羽的四目相对。这一次，他没有伪装成那个黑瘦弟子的模样，用的是自己的样貌。
连越：“你这阵法固然精妙，能承得住一次天阶灵器的自爆，却承不住第二次。”
当然，这是063分析得出的结果，天阶灵器他只剩下这最后一个了，必须要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道慈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目露震惊：“两个连越？这是……”
连越也不废话，快速解释道：“他是闻人羽，天圣教真正的幕后之人，正因为我在仙府中得知此此事他便如此栽赃陷害于我，而那些指认的宗门天骄尽数被他控制了。”
转而又看向闻人羽：“我已经传讯给师傅了，他很快就会携众人前来，你的算计都将落空。”
闻人羽面无表情听他说完，到了这时候他也没必要再掩饰什么，容貌一变显露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真令人意外，你竟还敢回到宗门之中，出现在我眼前？”
闻人羽确实很意外。
他想过自己此番可能会中了曲常风和道慈的计，而暴露身份，却没想过连越会出现在这里。
布下的局本就算不得精妙，目的也不过为了是夺走连越手中的永生花罢了，到这个时候，身份是否暴露反而变得并不重要。
念头起时，他手中的长剑上涌出巨大的鬼影，径直朝着连越逼近，速度极快。
而连越不紧不慢取出了那装了永生花的玉盒，正对那长剑斩下之处，果不其然，闻人羽的面色顿时阴沉，急急将攻势撤了回去。
连越：“残破的永生花用起来并不舒服吧？剩下的永生花仅此一朵，我随时可以将之毁掉。”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闻人羽这时反倒又笑了起来，“那就不要了。”
不要了？
连越一惊，这回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前一刻还为永生花收去攻势，后一刻就“不要了”？
疯子！
他也来不及猜测此时对方的想法，太快了，眼前骇人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感受到的对方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这一次斩下的剑影比前一次声势更为浩大。
“小心！”
【宿主小心！】
道慈和063的声音同时响起。
连越后背亦是冷汗直冒，好在反应极快地取出了那枚白色的剑穗——电光火石之间，传送阵的光芒瞬间将他淹没。
第123章
得知剑穗连接传送阵后,连越将其当成了一种保命手段，虽然不知会被传送到哪，但可以肯定的是纪萧不会害他。
可真正被传送过来后，他神色微怔——传送阵竟把他带到了魔域之中。
修仙界是夜晚,在这魔域却是白天,天空泛着蒙蒙的灰,他置身一座荒山上，四面八方是一棵又一棵的枯树，枝干嶙峋，只有魔域之中灵气会如此枯竭，稀薄得几近没有。
纪萧在魔域中吧，他希望让他来找他。
【宿主，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找……纪萧。”
连越并不知从魔域回到修仙界的“门”在哪，一直以来，“门”的所在之处都单方面掌握在魔族的手中,找到纪萧,将会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快的办法。
也不知道纪萧如今的伤势如何了。
“063，有魔域的地图吗？”
【有的，宿主稍等。】
几息后，地图模型在连越眼中显现出来，距离他最近的一座城阙就是魔域的皇城，那是魔域中魔气最为浓郁、魔族人数最多的城阙,魔尊的魔宫也在其中。
连越启动面具又换了个模样，这会是个面色惨白的魔族青年，魔纹就生在脖颈处,极为明显，他伸手去碰的时候还有些恍惚,魔纹的模样他下意识弄得和在阵法世界时一模一样。
随之，他启动灵舟，朝着皇城的方向驶去。
魔域到底是魔域，这一路上并不平静，才飞行没多远连越就被一队魔族盯上了，他们看上了他的灵舟欲要杀人夺宝，面对这么多魔族肯定是不能硬拼，连越忙又消耗了不少高级灵石加快灵舟的速度，迅速逃开。
待到把那些魔族甩开之后，他彻底歇了用灵舟的心思，太引人瞩目了，换成了个外表不怎么起眼的马车灵器，速度慢是慢了些但胜在安全，也让063随时注意着四周情况，尽量往偏僻处走。
就这样前行了好大半天，他总算到了皇城，和穆月城一样，两名魔兵守在城门处，无论前来的魔族修为多高，进入城中都需排队上交魔石，这会儿来皇城的魔族还不少，排队的足足有十几人之多。
等待之中，连越不免地打量起这些魔族来。
魔族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魔纹，大多数人获得魔纹后都会将其显露在外边，一来是方便转换和吸收魔气，二来这是实力的象征。
目光落到前边某一位魔族身上时，连越目光略有停顿，那是一个少女，身着暗紫色的衣裙，皮肤白皙，面孔被暗紫色的面纱遮住了，在这十几人中，只有少女没有将魔纹显露出来。
难道这是个魔修？还就她一人？连越觉得奇怪，多看了对方几眼。
魔修是后天的魔类，无法生出魔纹，在魔功上的资质和纯正魔族是无法比拟的，因此形单影只的魔修很少，连越注意到，除了他还有不少魔族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打转，意味不明。
正要收回目光，063却开了腔：【咦，不对劲啊，这少女身上淡沾染了些许临渊仙府的气息。】
“确定吗？”
【确定。】
只有去过临渊仙府，身上才会沾染其中的气息，所以少女去过修仙界，肯定知晓魔域和修仙界之间的“门”在哪。
连越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少女的修为只有金丹中期，看起来一副毫无威胁的样子。
“等会我们跟着她，你注意留意着她的踪迹。”
【好的宿主。】
进入魔域之后，他一直有种面对未知的茫然之感，找到些查探的方向总归是好的。
说是要找纪萧，可是对方如今伤重，恐怕正躲在哪个地方疗伤，魔域中弱肉强食，虚弱之时只会越加谨慎。
没一会儿，队伍就轮到了连越。
“50块高级魔石。”魔兵看都不看连越一眼，并未发现其身上的伪装。
连越利索地交了魔石，先前仙府之中他同样获得了魔石，用在此时刚好。
进入城中后，他让063搜寻起少女的气息。
魔族皇城的热闹程度比之穆月城更甚，只是街道上的东西更为千奇百怪，什么都有，热闹的叫卖声下总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窥视，这让连越有些不适。
人多的好处是少女不会走太远，没多久，连越就在063的提醒下跟上了少女。
对方似乎也是头一次来到皇城之中，走走停停，到最后，带着连越来到了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前。
这树真的太大了，远远看到之时，连越都吃了一惊，树干部分恐怕十几人合抱都抱不过来，而叶子是奇怪的黑色，顺着伸展的枝条组成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在这样的城阙之中，生有那么大一棵树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违和之感，似乎一切本该如此。
更奇怪的是，树下的魔族极多，那少女鱼儿一样混入了人群之中，眨眼间竟不见了踪影。
连越眉头一皱：“她人呢063？”
【不知为何，到此处她的气息就消失了，也可能是魔族太多难以分辨。】
难道是发现了被跟踪，设法离开了？
失去了目标连越不免有些烦躁，转身欲走之时，又听063道：【这树不对劲啊，要枯萎了，明明其上魔气如此浓郁。】
枯萎？
连越细细一看，这才注意到那些黑色的叶子干枯如纸，看起来并不好看，好似一碰即碎，而树干处的异常更甚，出现了道道巨大的裂口，远看还好，近看便给给人以随时可崩裂之感。
这些魔族聚在一起是因为这树的异常吗？
那些魔族确实时不时看着这树在说着什么，他们设下了屏蔽类禁制，连越无法听到交谈声。
想到“千里耳”的使用时间还有剩余，连越忙让063将之开启，一息后，众魔族的交谈之声传入他耳中。
“来的人可真多啊，看来都想来分一杯羹，合魔树枯萎之时将会落下无数魔气之种，到时候各凭本事抢夺，皇城中很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了。”
“合魔树真的块枯萎了吗？这传言我听了三天也在此处等了三天，该不会是空等吧？”
“你难不成还觉得纪萧能活？魔尊身死，合魔树便会枯萎，如今这枯萎之相如此严重，树叶的颜色都从嫣红便成了黑色，还不够明显吗？”
“传闻中是七大魔将联手将纪萧打成了重伤，此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假，纪萧怎么可能被他们打伤？你莫忘了原本是有十大魔将，那反叛的三人的头颅至今还挂在城门上呢，千百年来他是最强大的一任魔尊。”
“那又为何有陨落之势？”
“据说是走火入魔，至今还在地宫中疗伤，可惜看这合魔树的模样这伤可好不了了，更别提七大魔将还张贴了告示在寻精通禁制阵法之人，意要破开地宫，亲手将纪萧灭杀。”
“也不知下一任魔尊会落到哪位魔将头上，第七魔将倒是最强，不过似乎没生出魔骨，无法被种下魔印……”
……
连越愣住了。
诸多字句在他脑中来回打转：合魔树？魔尊？身死？
纪萧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面色有多差，063忍了又忍没有说话，只发出了一声叹息，于是这声叹息后四周好似一下子静了下来，连越开始漫无目的在街道上走，一切的喧嚣与热闹都被他隔绝在外。
直至他停在那张告示面前——第七魔将寻精通禁制阵法之人的告示。
许多人想要破解地宫的禁制阵法，想杀死纪萧。
四周同样有不少魔族在盯着那告示看，交谈之声不断。
“奖励如此多的魔石，第七魔将当真是下了血本啊，看来势要成为新一任魔尊。”
“第六魔将奖励的魔石更甚，他背后是太微一族，不过就连太微一族的人都解不开这地宫的禁制阵法吗？”
“那可是魔尊布置的，若不是走火入魔，魔尊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来坐，诶，真是可惜了。”
“太微一族专修禁制阵法，连他们都解不开，皇城之中还有谁敢揭下这告示？我看啊要等纪萧自行陨落了，哈哈哈。”
……
“到时候合魔树枯萎，魔气之种落下……”说话人的声音一停，见鬼似的不敢置信盯着前方，“等等，你们看他好像……”
连越缓缓向前。
众魔族各色的目光之下，他径直将告示揭下。
他不知道地宫在哪，只能以这种方式前往。
【我知道宿主想见到纪萧，但是凡事量力而行啊……】063也很不理解，欲言又止。
连越并不理会，在他揭下告示之后，那些魔族的目光起初是不敢置信，而后很快转变成了嘲弄，在负责此事的魔兵出现后，他们看好戏的心思更甚。
魔兵目中也尽是轻蔑之色：“你确定？一个金丹后期？你能解开魔尊设下的禁制阵法？”
连越：“成不成总要试试。”
那些投来得目光中甚至有了怜悯之意。
“啧啧啧，为了魔石连命都不要了。”
“安安分分待着不好么，起码有望分得魔气之种。”
“上一回，太微家的人便是死在了地宫之前，传闻中血肉翻飞惨不忍睹啊。”
连越跟在了魔兵身后。
他本以为魔兵会带他去见第七魔将，却不想，对方直接把他带去了地宫。
入口是一口井，他在魔兵的目光之中毫不犹豫跳入井中，其中似乎设下了什么折叠空间的术法，眼一睁一闭间，他就来到了地宫的大门前，雕花精致的红木巨门上禁制与阵法交织，密密麻麻，周围血腥味浓重，代表着曾有许多人死在这上面。
连越靠近了那道门。
纪萧作为“顾从渊”时全然用的是灵气，按理，灵气和魔气之间有着极大的差别，可他就是莫名觉得这门上的魔气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似乎伸出手去，紫黑色的魔气便会欢呼雀跃地迎上来，热热闹闹地围在他身边。
于是他真的伸出了手。
纪萧，就在门里。
下一瞬，禁制与阵法接连反应，浓郁的魔气朝他涌来，杀意铺天盖地。
第124章
第七魔将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听闻有人揭下告示他确实惊了一惊,命人带去地宫后，他心念一动，魔气在眼前汇聚成一面水镜，便见画面之中,脖颈处生有魔纹的青年缓缓靠近地宫大门,伸出手去,仿佛被蛊惑。
第七魔将眉头一皱，目中有失望之意：“果然又是个不自量力之辈，才靠近便被阵法上的幻术迷惑住了，纪萧最擅幻术……”
青年被汹涌的魔气吞噬之际，他摇了摇头，就要将水镜撤下。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那魔气却停滞在青年身前，不再向前。不知从哪幻化出的白色剑穗浮在了青年身前，这人的模样也随之改变,成了个眉眼精致的少年。
“嘎吱”一声响,地宫的门，打开了。
“这是？！”
第七魔将眼中俱是惊骇之色，门居然开了？如此轻易地打开了？打开门之人还是个伪装成魔族的人族修士？
不待他细想，水镜忽然在“砰”的一声中碎裂四溅，从中涌出的浓郁魔气根本来不及躲避，双目一片刺痛的同时他被狠狠推飞出去。
眼睛看不见了。
随后是偌大的恐惧。
是纪萧！
纪萧清醒了！是他放那少年进去的！
**
门上确实设有幻术。
清醒之时连越才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伸出的手还未收回，那自行幻化出现的剑穗乖顺地落到了他掌心之中，触感微凉。
门居然这样打开了？
而他那可改变样貌的面具灵器也在幻术下没了作用,显示出了他本来的样子。
连越走进那片黑暗之中，越往前越是忐忑,然而四周是安静的，在地宫的门自行关上之后，开始有夜明珠亮了起来。
他略微抬头，便看到了前方端坐于高座上的身影。
光线太暗还不足以将对方的面孔描摹出来，熟悉的凛冽气息却先一步逸散了出来，安静的，悄无声息。
“……纪萧。”
连越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这一声本该很轻，可四周太安静了。
没有回答。
他快步向前，越是往前越是能感受到这人身上散出的冰霜般的寒意，到了近前便见他双目紧闭，嘴唇紧抿，眉目之间都结了一层薄薄冰霜。
下意识伸手去碰，却被那股骇人的寒意刺痛。
【他现在处于一种奇特的状态之中，气息微弱，要等他自行恢复醒来……】063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但连越很快就发现了变化，下一瞬，纪萧裸露的皮肤突然处处开裂，渗出血水，眼睛部分尤为严重，散出的那股子冰寒之意更甚，逼得他只能接连向后退去，眼睁睁看着那张昳丽无双的面孔上凝结出更多的冰霜。
纪萧的气息又衰弱了几分。
连越沉默一瞬，苦涩开口：“我……我能帮到他吗？”
积分，还有15积分……怎么就15积分？能帮到他吗？
他仿佛看到了那棵枯萎将死的合魔树，无数魔族在树下汇聚，看着树生机一步步衰败，太多人都期待着纪萧死去。
【宿主，是……是魔印反噬。】
【等等宿主，你看那架子上，那有一个灵器！】
红木制成的架子，离连越并不远，他当即三两步走过去，很快看到其上放有一本书，他一愣——这竟是喻世书！
纪萧取走的喻世书，在这里。
他将书页打开，几乎是同时，瞧见了其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得到吗？看得到吗？看得到吗？”
字迹潦草无比，反反复复都是这四个字，书页的空白部分还不断有着更多的“看得到吗”浮现出来。
【咦，这是喻世书，书上有一股奇怪的气息有点熟悉，不过书页上一片空白啊宿主你怎么看了这么久？】
【你看到上面有字迹了？】
连越：“嗯。”
【是什么？】
连越没有再回答063，对着喻世书开口：“看得到。”
器灵还记得自己还在无名书书中之时，连越无法看到它的字迹，此时听到连越肯定的回答心中一喜，纪萧此刻的情况不妙，若真的身陨对它只是百害无一利，于是显现出来的字迹更加急促潦草。
“我是喻世书的器灵，你也看到了，主人如今的情况不妙，魔印反噬加上分身溃散之伤，喻世书中的另一部分意识趁机侵入了主人体内，欲要将之夺舍……”
先前器灵还以为那部分意识已经被他完全融合，估计纪萧也是这么想的，没料到对方竟悄无声息隐藏了这么久，趁着此危机之刻欲要夺舍。
要不然，纪萧也不至于虚弱至此。
而连越看到这些字心中越发焦急。
虽有些地方他不是很理解，但明白此时不是等对方解释之时，忙道：“那我能做些什么？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书页上很快有字迹浮现：“你要……修魔！”
“你需要给我提供魔气，我才能把你送入主人的意识世界之中，我不知道你能否修成，但是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器灵说的是实话，它需要吸收足够多的魔气才能启动喻世书的能力，也确实是没办法了，居然让一个宗门弟子修魔，且不说真正修出魔气时要消耗不少时间，它还真的隐约觉得连越会同意。
果然，少年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器灵的字迹再次在书页上浮现，依然十分潦草：“你将手置于书页之上，我把纪萧所修的魔功传输给你，你照着修炼即可，修出魔气时记得告知于我。”
也不知为何，只有纪萧的魔功修出的魔气对它作用极大，这也是它不愿纪萧陨落的最大原因。
虽在连越面前说得笃定，器灵却不知连越是否真的能修炼纪萧的魔功，不免带着忐忑又多添了一句话：“不要太急于求成，慢慢来，若是不行……没有不行，我只是怕你走火入魔功亏一篑。”
连越点点头：“好。”
063看不到器灵的字迹，连越的言行它看得云里雾里，喻世书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063忍不住出声提醒：【宿主你谨慎些，莫要被这破书迷惑了。】
然而连越并不理会它，已经伸手抚上了喻世书的书页，很快便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气息顺着他的手蔓延而上，轻柔地侵入了他的识海之中，好似一滴水落到了湖面上，泛开层层涟漪。
衍生的幻象之中，一本书在识海中展开，无风自行翻动，字迹清晰。
“这个功法……”
看清之后连越微怔，有些惊讶，这功法竟和七情阵世界中纪萧教他的那魔功是一模一样的……不对，还是有些细微的不同。
他盘膝而坐，强压下对纪萧的担忧之意，按照喻世书传来的功法开始修炼。
正统修士改修魔功是有一个过程的，要将原来功法修出的灵力一点点碾碎，这和自残无异，细细密密的痛感在躯体上蔓延开来。
063很快察觉到不对劲，焦急出声：【宿主你在干嘛？修魔会让你的修为跌落金丹破碎！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的！】
此时的连越根本无瑕顾及063的声音。
身体各处的疼痛细密绵长，他消耗了大半原有的灵气才勉强转化出一缕极其少的魔气，效率实在太低了，他想了想，在细微之处改成了纪萧在阵法世界中教授给他的版本，运转中传来的痛感依旧，只是明显比之前顺畅了许多，转化而出的魔气也多了些。
魔气在与体内的灵气抗衡，可功法还在运转，灵气便迅速溃散被一点点转化，筋脉骨血发生改变，连越的身体之上渐渐有魔气氤氲而出。
仙与魔，一念之间。
他脖颈处渐渐有模糊的纹路显现，隐隐约约，其形式如花朵摇曳盛放。
喻世书还浮在半空中，器灵最先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显露出来的字迹比起先前又大又扭曲表现出了其惊骇：
“魔修……不是不能生出魔纹的嘛？就算有，那也是资质顶尖之人身上才发生的变化，这连越转修魔功修的这么快也就算了，竟还真的生出了魔纹？这究竟是为何？”
连越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心神完全沉浸在功法中之时，似乎觉得那越发加剧的疼痛也无关紧要了，五灵根是废灵根，但对于魔修而言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灵根限制，更何况，他在后来还将灵根中的杂质尽数洗去了。
衍生的幻像之中，从云端，坠落到深渊，无止境地向下，不断向下。
而后，已然变得浓郁的魔气萦绕在金丹四周，蠢蠢欲动，他已经修到金丹后期，整颗金丹浑圆饱满，完美无缺，仅差一步就可以破丹成婴。
魔气一拥而上。
随即一声轻响，是金丹碎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连越喉头腥气上涌，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来，丹田之处仿佛被人生生剜开，痛入骨髓。
他强撑着平稳了一下有些絮乱的魔气，伸手想抹去溅在喻世书上的血水，却见书页将之完全吸收殆尽了，再无半点痕迹。
他咳了一声，抹了抹唇边的血水，对喻世书道：“我成功了，现在直接给你输送魔气吗？”
金丹破碎，境界瞬间跌落至筑基后期大圆满，却是彻彻底底成为了魔修，少年一袭白衣上血滴点点，紫黑色的魔气乖顺地萦绕在他身侧。
疯了！
器灵是想叹气的，这一个两个怎么全都是疯子？字迹这才七扭八歪地显现出来：“你输送魔气吧，我将你直接送到主人的意识世界中去。”
连越：“好。”
他的手再次落到书页之上，浓郁的魔气将书页完全淹没，这样的情景之下，所看到的字迹隐隐约约。
“够了够了！也不必一下子输送这么多！你如今的情况也不适合……你是不要命了吗？”
“唉，我也不知主人的意识世界是如何模样，你可能会遇到喻世书另一部分的意识，总之，你尽量协助主人将之灭杀。”
连越看了眼座椅上端坐的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他点头：“好。”
下一瞬，喻世书上泛起白色的光芒，迅速蔓延到了少年身上，漆黑双目失去神采，缓慢闭上，他的神识追随着喻世书而去。
第125章
连越睁开眼,在看清一切后神色微怔。
在他眼前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枝干粗大无比，暗红的叶子组成树冠遮天蔽日，这分明就是是合魔树,尚未枯萎的合魔树。
四周也有许多魔族,都盯着合魔树在看,交谈之声传入连越耳中。
“这便是昨日新生出的合魔树吗？魔宫易主，还真就是一夕之间。”
“苍麟这废物终于死了，连魔骨都没有，他那合魔树比这一棵小了不知有多少，枯萎之时落下的魔气之种也才数十颗，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夺来一颗还险些给人抢走了，晦气。”
“新任魔尊的这棵合魔树就不错，今日是新生第二夜也将有魔气之种落下，怕是有数百颗之多吧,来的人挺多。”
“我昨日才出关,只知昨日这合魔树长了出来，还不知新任魔尊是谁呢，叫什么，什么来头？”
“叫纪萧，原本是千幻宗宗的长老，却资质极佳生出了魔骨,苍麟觊觎其魔骨下了悬赏令，也是好笑，千幻宗的人闻讯打算设计纪萧一番,却反被其杀了个干净，后来苍麟趁着纪萧伤重将人拿下了,结果呢，苍麟就是个生不出魔骨的命，融合魔骨之时竟然还死在了尚有一息的纪萧手中，这不，魔尊不就易主了。”
“原来如此，幸好我出关得早，恰恰赶上这魔气之种落下之时……”
“关于新任魔尊的传闻还有很多，你可知……”
……
通过这些言谈声，连越也渐渐明白了如今的情况。
纪萧的意识世界中，重现了他刚成为魔尊之时，有着七情阵世界经历的连越很快理解了这个设定。
接着问题就来了，他得接近纪萧。
这个阶段的纪萧毫无疑问是不认得他的，接近起来不免有些难。
而所谓的喻世书部分意识一定就在纪萧身边。
此时，夜幕渐渐降下。
连越很快见到了合魔树降下魔气之种的场景，无数金黄色的果实一样的东西在枝叶之间幻化而出，晃出莹莹亮光，所有聚在此处的魔族的都仰头去看，目中狂热。
一息之后，魔气之种接连落下，便有无数魔族御气而起伸手抢夺。
连越本就没想着要什么魔气之种，正要离开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不偏不倚就让他撞到了一颗落下的魔气之种前……不对，有两颗，下意识就接到了手中。
旁人见他如此好运自然眼红，术法砸下，探手就来抢。
连越忙起身回避，他修魔还没多久用起术法来十分生疏，没多久就放弃攻击果断以躲避为主，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识世界使然，那些魔族居然没一个能奈何得了他，眼睁睁看他又取走了一个魔气之种。
十几息后，连越远离了合魔树，到了另一条街道上，大多数魔族都去抢夺魔气之种了，此时的街道显得十分冷清。
他看了看手中的三个魔气之种，接连将它们吞入了口中，入喉有灼热之感，随之修为居然晋升到了金丹中期，重新修出的金丹也叫魔丹，呈紫黑之色，浑圆饱满。
修为提升对于接近纪萧有利吗？
有利，至少不会在得逞就被死在其他人手中。
连越这样苦中作乐的想着。
他表面上漫无目的在街道上走，实则已经开始回忆起魔兵领着他走过的路线，在找那口通向地宫的井。
终于，看到那口井后连越心中一松，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确实是实际中的一样，井口通向魔宫，还是门前尚未有禁制阵法的魔宫，一切顺利得仿佛在做梦。
连越并未急着打开门，再三用神识查探了附近的情况，一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伸手将门推开。
地宫的布置和实际中的一模一样，只是点缀的夜明珠稍稍多了些，显得地宫中一片亮堂，一览无遗——他抬眼就往那最前面的座椅上看，空的，没有人。
空旷，安静，只剩下他的脚步声。
在这里会见到纪萧吗？见到纪萧了又如何？一个不认识他的纪萧，会将他杀了吗？
纷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连越朝着那座椅靠近，到了近前，他才发觉座椅上放了一颗夜明珠，散出幽幽蓝光，竟和当初他向纪萧讨的那颗一模一样。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要将之拿起。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音色清冷：“哪来的贼？”
熟悉的凛冽气息浸漫过来，丝丝缕缕，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连越发觉自己动不了了，对方的术法造诣比他高了不知多少个层次，能做到这一点很正常，他急切着想转过身，却动弹不得。
脚步在靠近。
而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将那颗夜明珠拿了起来，幽幽的蓝光映衬得肤色更白，皎皎如玉。
纪萧的脸在此刻才出现在他面前，青年面无表情，眉目间昳丽无双，不再是他最后看到的结满冰霜的模样。
连越想说话，但显然，纪萧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不仅不让他动，还下了禁言术，真恶劣。
这人确实一副不识得他的模样，就这样斯斯然在座椅上坐下，手中把玩着那颗夜明珠，抬眼时，细细盯着他的脸看。
他在想什么？
看了一会，面上神色倒没什么变化。
连越感受不到杀意胆子就大了些，便也直勾勾盯着他看，直至此时，他才发觉“顾从渊”和纪萧从来都是同一张脸，之前他一直以为截然不同，想来是对方的术法使然。
这一思考间，下巴却是一疼，被捏住了。
“你这双眼睛不错。”青年的嗓音冷冷淡淡，带着些许疑惑之意，“可你却……哭了？”
有吗？
连越仍盯着他看。
对方微凉的手指在他面颊上游离，他在此时才清晰地感受到了某些冰凉的液体，就那么盈出眼眶，不由自主。连越后知后觉，这会又想笑，心想是有点丢人。
下一瞬，纪萧解除了他身上的禁言术法。
连越：“见到魔尊心生惧意，吓哭了，人之常情。”
“我怕的很，怕你杀了我。”
纪萧把玩夜明珠的手一顿，淡淡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见到我……很高兴？”
连越：“……确实很高兴。”
对话到这时就显得有些奇怪了，纪萧好整以暇，换了个话题：“你是哪个魔将派过来的人？如何知晓此地的存在？”
连越沉默一瞬。
纪萧这话问的合情合理，魔尊空降，魔将们不服气很正常，而且此时他离纪萧很近，很清晰地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很显然杀死苍麟让他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伤重之时不免越加谨慎些。
“怎么不回答？”
连越：“没有，只是在想该如何回答。”
纪萧：“在想栽赃给哪一位魔将？倒是忠心。”
连越有些无奈，又盯着他看：“如果我说我……爱慕你已久，来此地只想帮你，你信还是不信？”
纪萧目光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把玩夜明珠的动作再次停下，又意味不明打量了他一番，道：“自然是不信。”
连越：“那便立下天道誓。”
“我连越在此立下天道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不会做不利于纪萧之事，若违此言，一息后万蚁噬心而亡，永世不得超生。”
魔族同样也能立下天道誓，只是形式不同，这会儿又魔气在连越身上汇聚，意味着天道誓成。
连越依然没有在纪萧身上感受到杀意，便又看着他问道：“你信不信？”
而此时，纪萧眼中终于多了一丝意外之意，轻飘飘道：“信了。”
“只是这样的人有点多，我好似不需要。”
成为魔尊之后，无数人谄媚着迎了上来，无论是家族老祖还是宗门大能，给他送珍稀宝物绝色美人的数不胜数，如连越这般自荐枕席，想要入主魔宫的也不是没有。
只是……
“你叫连越？”
“倒挺有趣的。”
**
连越并不知道，这个有趣，是体现在很多方面的。
最后的苍麟一战中，纪萧确实是受了伤。
疗伤的同时，也经历了被种下魔印成为魔尊的过程，他能感应到合魔树的生长，枝桠展开，力量在躯体中汇聚，前所未有的强大。
而后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将在成为魔尊的第二日遇到一个少年，对方面容精致，魔纹生在脖颈，谜一样出现在他新建的地宫里。
梦的最后像一个笑话，少年倾身附唇，神色认真，而他正是被这认真之色唬了一道，刀尖破开胸膛才后知后觉，他死在少年手中，魔骨被生生挖出。
他从来不把梦当回事，直至此刻，梦中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直接将之杀死吗？
在地宫看到的第一眼，确实有这个念头闪现，但瞧着那双眼睛根本生不出杀意，怪异的很，他意识到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你要帮我，怎么帮？”
地点换了一个，不是地宫，而是更为辉煌的魔殿之中，纪萧依旧坐在高座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连越。
连越也不知道纪萧是怎么想的，没杀他是好事，但下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找出喻世书的部分意识，他毫无头绪。
面对此时对方的问话，他有些无奈：“你不妨想想如今还未那些事情困扰？我看能不能帮你。”
喻世书会在意识世界中干扰纪萧，阻挠纪萧，这是无可厚非的，他这么问也算找了个方向。
纪萧：“十大魔将确实烦人，你既然爱慕我已久，帮我将他们都杀了如何？”
连越：“……”做不到。
“换一个。”
看着面前少年又露出无奈之色，纪萧眼底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又慢条斯理道：“不提十大魔将，与我交恶之人不少，我给你列个名单，你想办法将之解决掉？”
连越人都麻了，知道纪萧这完全在打趣他，也随口说道：“好啊好啊，列得全些，我怕杀的不够尽兴。”
“你能这么想，很好。”
连越：“……”什么都不想。
纪萧脸上浮出极淡的笑意，又轻声道：“明夜，就是月圆之夜了。”
“月圆之夜？”连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随口道，“圆月如盘，挺好的。”
真正到了月圆之夜时，他被纪萧的术法控制住了。
对方并未解释什么，一切显得突然极了。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躺在软榻之上，瞧见窗户大开着，明晃晃的月轮从天际升起，清冷的月华倾泻一地，很安静。
在闻到那散出的血腥气后，连越才后知后觉，怎么忘了呢，魔印反噬是在每月的月圆之夜，此时的纪萧并没有无根花缓解反噬，只能强撑着度过。
按理，他在此时睡过去是最为舒适的，身下就是软榻，醒来就是天光大亮。
但是并没有，纷杂的思绪涌入，连越觉得每一分一秒是那么漫长，空气中的血腥气从浅到浓，再到慢慢散去，就已经都过了很久很久了，长夜终于结束，天边泛起鱼肚白。
而后霜重，就有些冷了。
他又下意识想起实际中地宫里的纪萧，整个人都散发着森冷的寒意，眉目结的霜在慢慢加剧，他只想碰上那么一碰都被那寒意刺得血水凝结，疼痛难忍。
“在想什么？”
这时候，纪萧的声音响起。
青年的身形在眼前幻化而出，这一夜之后他的脸色较于之前苍白了些，音色中也带着些嘶哑，想来反噬确实不好受。
对方的手覆盖在手上的时候，连越一愣，所有术法恰在此时被解开，他那声“啊？”就发了出来。
不合时宜的不止他那声“啊”，分明还有纪萧落下来的手，暖意自交叠的双手传递了过来，略有僵硬的躯体迅速被缓解。
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纪萧想起了一切。
“在想什么？”
纪萧又问了一遍，极其自然地移开了那只落下的手，不知何时幻化出两颗夜明珠在在手中来回转动，碰撞出声。
连越叹了一口气：“无根花能缓解你身上的魔印反噬，我想帮你，但又不知该如何帮。”
夜明珠的碰撞声顿时停下来。
纪萧好似很意外他这番言论，可语气还是平静的：“你果然知道。”
“极少人知晓被种下魔印之后还会带来反噬，你竟然知道，我又如何不能怀疑你别有居心呢？”
连越无法解释，又定定盯着他看：“至少……天道誓成。”
“是吗。”纪萧的语气还是轻飘飘的，“无根花的种子就在第九魔将手中，你能帮我将之取来吗？”
只是种子，花未盛开。
要等到无根花生长而出，还需要很多很多年，在真正的过去，纪萧确实也那么等了许多年，真久啊。
连越：“我试试。”
纪萧又道：“若是你做得到，我便把魔骨送你。”
魔骨？
连越不明所以：“我要魔骨做什么？”
纪萧沉默一瞬。
他想起梦中的画面，更多具体的细节被他想起，梦中的连越确实给他取来了无根花的种子，还以一身天生灵血来饲花，也正正是在花开的那一个月圆之夜，他倾身靠近，刀尖刺入心口的动作毫不犹豫。
随即他垂眸：“哦，原来你不要。”
第126章
虽然不知道喻世书的部分意识在这里中会是什么形态,但对方肯定是一些能对纪萧不利的东西，他所能想到的只有十大魔将和魔印反噬。
连越先从无根花着手，而进行得也很顺利。
他潜入第九魔将的宫殿时，对方居然不在其中,一番搜寻也轻易得得很,成功取到了藏在暗室之中的无根花种子。
种子有数粒,看起来就像一颗颗白色的芝麻，极为不起眼，想了想，他割开了腕上的皮肉，将一颗种子埋入了血肉之中。
再见到纪萧的时候，对方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的蹊跷。
“你将种子种在了血液中？”
连越点点头：“这样无根花很快就能盛开了。”
说来也奇怪，这种只有魔域中才有的灵药却需要大量的灵气，若种在灵气稀缺的魔域中需要等上很多时间花才会开，故而种在天生灵血之中更有利无根花的生长。
“这里？”纪萧的手突然落在他腕间,指尖不偏不倚抵在那道愈合不久的疤上,垂眸，“疼吗？”
连越微怔：“……有时会有点。”
纪萧：“心甘情愿成为我的‘药引’？不怕死了？”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连越又觉得无奈，最迷惑他的就是这一刻，他又摸不准纪萧是如何心思了，只道：“这回你信了吧？”
纪萧：“上回我就说了信。”
连越心想你那样子信了才怪，明面上却仔仔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番：“你的伤势如何了？”
“好得差不多了。”纪萧语气一顿,又道，“十大魔将最近不太安生，也该给他们个结局了。”
“好。”这是连越喜闻乐见的结果。
十大魔将他搞不定,靠纪萧的手来解决是最好的，不过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似乎这个意识世界的走向太简单了，真的就如此轻易吗？
强按下心底那股不安，他安慰自己：走一步算一步吧。
**
很快，纪萧宴请了十大魔将。
连越本以为他们不敢前来，或者来的人不全，却不想，十个全到了。他们在大殿之中各占据一处位置，威压极盛，这让伪装成魔兵候在一旁的连越心惊不已，不禁忧心起纪萧的安危来。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乐声刚起，数个魔族少女才抱着琵琶上场，那十大魔将忽地交换了目光齐齐起身，极快地对着纪萧发起了杀招。
顷刻之间，杯盏落地桌子倒塌，此间修为不高的魔族都被余波震到，血肉翻飞，场面一片混乱。
连越见机不对忙躲到了一旁，一抹极亮的剑光斩下，再去看时，纪萧手中已然多了第九魔将的头颅，他御气而起浮在殿中，昳丽眉目间冰冷的杀意显露无疑，抬手间跟切西瓜一样风轻云淡，然后轮到第十魔将、第七魔将、第八……最后剩下五位魔将被吓得心神俱裂，跪伏在下方瑟瑟发抖。
“求尊上留我一命！”
“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知错了知错了！”
“将誓死追随尊上！将再无反叛之心！”
连越：“……”这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纪萧慢条斯理用魔气洗去手上的血污，并不在意那五人，看向了连越：“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他们？”
连越没想到纪萧会问他，微怔：“都杀了吧。”
他并非好杀之人，但意识世界中不必顾忌太多，还是斩草除根得好。
“好。”纪萧唇角弧度略微弯了弯，“那都留他一命。”
连越：“？”那还问什么？
纪萧风轻云淡：“要他们死未免太简单，不如关入地牢之中，废去修为，日日领些刑罚罢。”
连越：“……”
五个魔将面如土色，很快被涌上来的魔兵拖走。
片刻之后，在数位魔兵的处理之下，殿中地面干净如新，再无先前的残肢断骸，殿中也彻底只剩下连越和纪萧两个人。
纪萧看向他，目光依旧是淡淡的：“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连越一愣，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话说得好似纪萧一直在顺着他的意思去做似的，这在意识世界之中未免有些异常。
他想了想，道：“等无根花盛开。”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血液之中的异动，从前寄生在他身体里的是已经长成花的无根花，而今他血肉之中却只是种子，需要的灵气更多，他偶尔有些力量不济之感，也留意到自己面孔较之前更苍白了些。
相比压制魔印反噬，这些都无关紧要。
纪萧点头：“好。”
连越看着他，又忍不住开了口：“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纪萧面上淡然，“你是说你行径如此奇怪，我该对你生出警惕？”
“对……”
连越没再说出下面的几句话，因为纪萧又莫名其妙对他下了术法，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看着对方缓慢起身，从上方缓缓走下，凛冽的气息蔓延，逼近。
直至脖颈被对方的手掐住。
连越面色不变，依然定定盯着纪萧看，他没有感受到杀意，那股子窒息感也只是转瞬即逝。
“有时候我确实想杀了你。”
这话有股欲言又止的意味，可纪萧却没再说下去，他又想起梦中的画面。
少年将无根花种入血肉之中，一切走向和梦境吻合，他又开始好奇，结局是不是也会一样。
**
没多久，便到了无根花盛开的那一天。
连越都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自己对此是感应不到的，最多会觉得自己又虚弱了些。
而纪萧盯着他看：“花香越发浓郁了。”
花香最盛之时，纪萧开始在他身上取血。
牙尖没入脖颈的血肉之中，算不上太疼，略微的眩晕感中连越搂紧了身前人，开始有些想笑，这场面何其熟悉，最开始遇到纪萧之时他也是这样被取了血，当时完全是被迫，如今他却心甘情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意识似乎开始受到了影响，渐渐的，连越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何血液中的无根花不受控制？攻向了他的神识？试图将之完全占据？
随之，一个毛骨悚然念头升起：是喻世书的那部分意识！无根花的种子是它幻化而成！竟是如此！
但这一切发现得太晚了。
连越眼睁睁看着自己反倒成了这一出戏的局外人，喻世书的意识操控着他的身体，动作自如，而纪萧在无根花的花香下缓缓垂眸，似乎并未察觉。
下一息，刀刃在“连越”手中幻化而出，极快地刺向了纪萧的心口。
电光火石间，纪萧动作一变，反手捏住了刀刃，杀意汹涌。
纪萧……
身体并非连越操控，是说不出话来的，喻世书意识愉悦的声音响起，只有连越能听得到：“你看多公平，他死不了，死的就是你。”
“若他杀了你，赢的人就只有我了。”
“你看，这多有趣。”
刀刃确实抵在了连越喉间，却没又压下去。
连越不知道纪萧是因什么而犹豫，此刻他突然平静下来：“他没那么蠢。”
“我不在他会赢，我来了，他赢得只会更快。”
**
无数魔族聚在合魔树下，仰头盯着树冠在看，在等。
“叶子要落了，快了快了！”
“果然如此！魔尊将要陨落！”
“此次的魔气之种怕是有数千颗吧？”
两息后，无数黑色的树叶自合魔树上落下，树干的开裂之处的变化更为严重，裂痕更大，仅仅几息，整棵合魔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死气似有若无地蔓延开来。
众魔族已然做好了准备，等待着魔气之种的生成，落下。
然而，变故突生。
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那光秃秃的枝条上忽然又有无数叶子迅速生长而出，颜色先是嫩绿，深绿，最后完全成了鲜艳欲滴的红色。
“这……怎么会如此？！”
“是生机！死气转瞬之间竟转化为了生机！”
“怎么做到的？魔尊身上发生了什么？”
“树干！快看树干！”
只见灰黑色的树干上，原本的一道道巨大得裂痕自行合拢，严丝合缝，好似从未受损，合魔树所恢复的一切都在显露着其磅礴的生机。
此时的地宫之中，纪萧睁开了眼睛。
在他双眸之中，幽蓝的纹路浮现而出，隐隐约约，周身生出的浓郁魔气雾气般氤氲开来。
一息后，昏迷的连越在他怀中幻化而出。
器灵一直注意着纪萧这边的情况，见此，自然知晓纪萧和连越已经成功，忙操控着喻世书浮到了纪萧面前，密密麻麻的字迹显现而出。
【太好了主人！已经将那玩意解决掉了吧？】
至少此时，它没再感应到那令人厌恶的气息。
纪萧没有回答，微微颔首看向连越。
怀中的少年眉目精致，肤色白的几近透明，脖颈处的纹路隐约散出魔气，魔纹已经很明显了。
器灵见此有些心虚起来，连忙解释起来：“这……我也是担心主人才让他如此……他心甘情愿的……他修魔似乎资质更为出众居然生出了魔纹来……他此时应该是没事吧主人？”
纪萧没有说话，抬手将喻世书收回储物戒中。
再低头时，便和怀中人四目相对了。
连越还是有些茫然的，在意识世界中的这一来一回无疑对他的神识造成了些许损伤，眉心隐隐胀痛也就罢了，四肢还酸软无力着。
对上那双魔纹流转的黑眸，他笑了笑：“你终于好了，纪萧。”
他不禁抬了抬手，想抚去对方眉目之间残余的冰霜，可这个动作到了半途手就被握住了，凛冽的气息降下，熟悉而令人心安。
“叫我什么？”
连越缓慢眨了眨眼，答：“纪……”
未完的回答止于唇齿之间。
徒然放大的好看面孔，仍旧淡漠的神色，附唇温润，连越不自觉搂紧了身前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等……等……”
话根本说不清。
始作俑者咬了他一记，音色清冷，每一个字都是清晰的：“修魔了？”
“修为太低了，只有筑基后期可不行。”
第127章
此时双修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连越这样想的时候,后背抵在了不知何时幻化而出的床榻上，软绵得好似身处云端。
“别……你……”
偶尔溢出几个字节始终是模糊不清的。
纪萧却笑，轻柔地抚着他的发，清冷音色中多了一丝喑哑：“只是助你增长修为。”
连越：“……”我信？
交缠的唇舌之中,意识在往下陷落,不知何处是尽头,那只作乱的手慢条斯理顺着他的背部向下，一点一点，衣服被带出一串凌乱的褶皱。
夜明珠的亮光暗了下来。
每一寸皮肤都开始发烫，混乱中忍不住小小地哼叫着，却迎来对方更加强烈的触碰。
衍生的幻象里，那场春雨久久不息，缠绵悱恻。
**
连越醒来的时候，浑身酸软。
衣服已经被换过了，地宫之中夜明珠好似又少了几颗,光线有些暗,他竟有些傻地想着是不是四周太暗了才没看到纪萧人在哪。
架子上的喻世书也没了，一番东张西望无果，听到063在脑中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是第二天了。】
【宿主肯定把我忘了吧。】
连越：“……倒也没有。”
【那宿主一定有很多事情要问吧？】063的声音竟带着几分沧桑，【放心吧，昨晚声音和画面都被自动和谐了，我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连越：“……谁说我要问这个？”
【啧啧啧,那肯定是要问纪萧吧？地宫中设有传送阵，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那就没事了。
连越盘膝而坐，内视起自身的情况来。
双修之后修为确实增长了,由筑基后期直接升到了金丹中期，丹田中生出的魔丹和意识世界中的相差无几,因为他是碎丹修魔，免去了上一次经历的雷劫和心魔幻境。
这会儿顺着魔功修炼起来，脖颈处的魔纹微微发烫，迅速吸收着魔气，速度比之之前快了许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道声音：“醒了？”
音色清冷，是纪萧回来了。
连越睁眼的那一瞬，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纪萧显现在身前，伸手极其自然地将他垂下的发丝拨到了身后。
靠得太近了，不免勾起昨夜的记忆。
连越缓慢地眨了眨眼，又下意识伸出了手去，但未落到实处便被对方的手制住了。
是一声轻笑：“想碰哪？”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伤势好没好全。”
这话倒不假，连越并未在纪萧闻到药味或血腥味，但对方身上结满冰霜的模样给他留的印象太深，以至于现在依然有种不安之感。
他有时候觉得纪萧好似一个幻象，成为心魔之时一度让他分不清，成为“顾从渊”时周身环绕着浓重的迷雾，而魔尊纪萧本身也就在此时落了些实处。
手被按了按，纪萧道：“抱歉。”
“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多亏你进入意识世界中，将‘它’引了出来。”
这个“它”指的自然是喻世书的部分意识。它一直忌惮着纪萧，也只能趁着纪萧伤重和魔印反噬一齐爆发时意图夺舍，让其迷失在意识世界中，就当时的情景而言，若它急于求成定会被瞬间被纪萧灭杀，于是它耐心地藏了许久，若拖到纪萧完全承受不住魔印反噬之时就会成功。
然而连越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无论是有意无意，连越和意识世界中的纪萧的接触都会促进纪萧的清醒，它意识到不能拖下去，才有了那个怪异的梦和假的无根花种子，却不知这也同样会使纪萧清醒。
紧接着连越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魔印反噬呢？”
上一次的魔印反噬只能说是度过了，但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如果不彻底解决掉将永无止境，直至身死为止。
纪萧轻声道：“放心，我启用喻世书，得到了另一个解除魔印反噬的方法。”
连越：“是什么？”
“重新种出无根花，炼药，我还剩最后一颗无根花的种子。”
连越心中稍安，往他身上靠了靠，又问道：“喻世书如今可以无限制地使用了？”
他接触喻世书的时间很少，如今想来，还是觉得这书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之感。
“喻世书被天道厌弃成了魔物，此后，只需要魔气就能使用。”
这个使用的范畴很模糊，但能肯定的是，付出的越少，得到的也不会多到哪去，肯定不如曾经的神器喻世书那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纪萧接着又简单地说了拿到喻世书的过程。
连越这时就有些不乐意了：“你当初做这些事情时就不能同我商议一番吗？若惹出什么误会，换成人间的话本都能演出几百个册子了。”
“好。”纪萧唇角略微弯了弯，“从今以后都同你说。”
“是不是该回修仙界了？”
“自然要回，要好好和闻人羽算一笔账。”纪萧缓缓开口，“在这之前，我还要处理一些事。”
**
纪萧要处理的魔域中的那些魔将。
他径直带着连越一个个寻了上去，这些魔看到合魔树恢复过来哪有什么不懂的，跑得一个比一个快，但纪萧有中有寻迹的罗盘上，极快地找到了人，短短的时间内，三个魔将的头颅被挂在了皇城城门上。
剩下的四个魔将是跑的较远的，纪萧没追了，留了个悬赏令派人前去就好了，从今以后，这些魔将都将被无数魔族追杀，直至死去那一刻。
然后，就该前往修仙界了。
纪萧道：“门有五道，每隔一段时间自行出现在魔界各处，进入其中会被随机传送到修仙界的某一处。”
连越一听这皱起眉来，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么说来，我们还要动身去找门？门停留的时间有多久？”
纪萧：“不用找，有道门被我关起来了。”
连越：“？？？”这话说的门好似活物似的。
真正看到那道门之后，连越觉得用活物来形容倒也恰当。
所谓的门其实是一面镜子。
只见眼前，一人高的镜子上生有两只腿，极为怪异，在地面上不断走动着，若不是被四周阵法禁锢了它肯定就跑到不知何处去了。
纪萧引动了阵法，那镜子就不动了。
“进入镜中即可对吧？”
“嗯。”
两人一同进入镜中。
这个过程和使用传送阵时很是相似，一睁眼，连越就感受到了四周熟悉的灵气，仅有修仙界才拥有这样充足灵力。
随机给他们的降临地点却不是很好，房间内脂粉味浓郁，外面人声鼎沸，床榻上一男一女目露惊恐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魔族？”
在他们闹出更大的动静之前，连越果断动用术法将人敲晕了，凡人而已，附赠消除记忆的术法一条龙。
纪萧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缝：“这里是穆月城。”
穆月城的青楼，人多，热闹，能察觉到四周有不少修士。
两人改变了形貌，来到街道上。
连越明显发觉，穆月城中来往的修士比之他之前看到的多了不少。
“我猜，闻人羽如今的处境和你当初的差不多。”
连越：“他的处境比我好了。”
到处都有天圣教的帮着他，他又随时换个皮囊就行了，倒真还影响不到什么。
**
“五宗之人在各处挂上了主上的悬赏令，各大修士城阙人满为患，都在排查我教之人……”
“也确实有不少我教之人被其抓捕关押，大多是些修为低微之辈，不足为惧……”
“生产圣丹的凡人城镇有五处被发觉，有一处将被发觉，有七处因为地处偏僻尚未被五宗之人踏足……”
“发觉有五名宗门修士以分身做试探，潜入我教之中，哪一处据点已被得知，已经开始转移教中人……”
“其余的，恐怕主上通过那些‘棋子’都知晓了吧。”
楼阁之中，闻人羽摇晃着杯盏中的茶水，皱了皱眉。而天圣教教主和那癞子头的蝉风候在一旁，都是面上恭敬。
“连越呢？还未算出连越的踪迹吗？”
“这传送阵是纪萧设下的，通过残留的阵法痕迹去算确实太难了，或许他在……”天圣教教主语气一顿，“魔域。”
人人皆知魔域与修仙界靠着“门”连接，极其难寻，做出通往魔域的传送阵根本就是骇人听闻之事。
不过当这个人换成纪萧，就不是这么让人难以相信了。
蝉风老人也点点头：“圣女不正就在魔域之中？主上试试从其身上获取讯息。”
魔域和修仙界之间隔着厚厚的壁障，用千面鼎获取消息并不是很容易。
在这两个下属离开之后下，闻人羽眼前幻化出青色的小鼎，其上少女的面孔时有时无，在十几息之后，发出亮光。
反复的尝试之后，居然还真给他获得了讯息——只是简单几个词。
“……合魔树……生机复苏……纪萧……”
“纪萧还是醒了……”
闻人羽的面孔彻底阴沉下来。
看来连越真的去了魔域，不然纪萧不可能这么快恢复过来，圣女这一趟算是白去了，纪萧醒得太快了。
换个角度去想，好消息还是有的，这两人肯定还会回到修仙界中。
上次在落山宗暴露之后他便无法再以原来的模样出现，但无关紧要，那些“棋子”依然深深地埋在五大宗门之中，待到引动之时他将无人能拦。
道慈到底能不能分辨出那些人，他至今也不知道答案，必须找机会将人杀了。
而影响最大的……
闻人羽的面孔越加阴沉，伸手取出一个一个玉盒来，打开，目光微凝。
若是连越在此，定会惊讶地发现盒中竟是一朵残缺的永生花，原来的六片花瓣只剩其二，还皱巴巴的，其上的灵力和香气少得几近没有。
“重新拼合后的永生花，仅有完整之时二十分之一的效果……”
在落山宗中，碍于曲常风等人即将赶来，他不得不亲手毁掉了永生花，本以为起码能将连越杀死以泄心头之恨，对方却靠着传送阵跑了。
后又倾尽全力，将残破的永生花修补成这个模样，全然是被动与无奈。
“或许该换个方向，自行种出永生花，而种出永生花之法……”
闻人羽目光闪烁，想到了喻世书。
在他身份败露之后，落山宗的防御更甚，他虽能控制棋子，却只能靠近藏书阁而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其中，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服用两朵残缺的永生花之后，也能压制千面鼎的副作用足足一年，结果虽算不得完满但已经好很多了。
第128章
顾从渊和纪萧回了落山宗。
掩去了身上的魔息,就着原来的面目进入了落山宗中，大门看守的弟子和执事都瞪大了了眼睛。
“连越……还有顾从渊？”
“顾从渊……不是死了吗？”
“得罪了那……邪人，他们竟还敢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落山宗中？”
这几日以来，落山宗的弟子心情无疑是极为复杂的。
一向清风霁月的闻人师兄居然是作恶多端的邪人,而一直人嫌狗憎的连越是个个可怜被泼脏水的倒霉蛋,如今连越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此,还带着本该死去的顾从渊，带来的震撼无疑巨大的。
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之中，连越和纪萧上了藏无峰。
来落山宗一是为了同曲常风确认某些事情，二是无根花花种被纪萧藏在了洞府之中。
曲常风早在连越和纪萧踏入宗门之时收到了消息，此时看着二人，目光复杂。
那夜收到连越的传讯，他带着一众首座与长老来到净心峰，恰恰看到了连越被传送阵传走的场景，闻人羽才是幕后之人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对因他识人不清而白白蒙受冤屈的连越有了愧疚之意。
而“顾从渊”,他在对方“死”后也渐渐有了些猜测，如今对方死而复生猜测也成了真，反而不甚在意了。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他唯有一句叹息：“你们二人不该来此，闻人羽收到消息怕是要对你们不利。”
纪萧：“无事，我们自有应对之法。”
敌在暗我在明,如果能引蛇出洞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连越看看四周，问起了另外一桩事：“师傅，道慈长老那分辨之法是怎么回事？”
“这……是有原因的。”曲常风倒没瞒着他们,缓缓道来，“你们可还记得进入仙府之时,每个落山宗弟子人手一个的木牌？”
连越微怔，当时进入仙府前要到道慈长老处登记，且给了一个小木牌。（85章有写）
心念一动，储物戒中木牌就在他手中显现出来：“道慈长老在木牌上做了手脚？”
“不错，他在其上留了一道自己的气息，若是有弟子被黑影控制，那气息便会出现变化，被他察觉。”
曲常风拿起连越手中的木牌，灵力覆盖而上，下一息，木牌上漫出的白色灵力渐渐变成了黑色。
连越也曾被闻人羽控制，故而气息也发生了变化。
“除开木牌之外，我先前早就派人暗自盯着诸位弟子，查出不少曾服下圣丹之人，但一直没将之揭露，待到道慈师弟开始查验时才将人连同那些气息有变者一同抓入了水牢。”
连越了然：“原来如此。”
这一招确实是高明，抓入水牢中的尽数都是问题的弟子，闻人羽定会倾向于觉得这辨认之法是真的。
也才有了那晚净心峰的变故，闻人羽欲要杀人灭口，恰巧碰上连越守株待兔，这人彻底暴露。
曲常风又道：“或许你们该去浮月宗看看。”
“浮月宗？”连越想了想，反应过来，“是覃月清？”
“当初附和闻人羽言辞的一众天骄都被证实已被其控制，其中，唯有浮月宗的覃月清有了增脱控制之相，口述了被其控制的经过，情况时好时坏，但相比其他人已是难得……”
“她言明是被一个名叫‘黎雪’的散修所害，说你曾提醒她此人不对，可惜待浮月宗派人去查时，黎雪已不知所踪……”
“如今包括我宗在内的四宗都派了丹道长老去往浮月宗，看看能否帮覃月清彻底摆脱控制，若是成功，其他弟子也有救了……”
被关入水牢中的那些弟子都被阵法禁制镇压着，个个双目紧闭沉睡不醒，以防被控制自爆，数量极多。
曲常风的目光落在连越身上：“连越徒儿，你也曾被闻人羽控制，虽然你当初是因仙府传承才将之挣脱，但既然都是挣脱控制总有些相似之处，去浮月宗看看吧。”
连越点点头：“我明白了师傅，我会去的。”
“稍后我便传讯至浮月宗，你二人务必乔装打扮一番，路上小心些。”
……
离开藏无峰后，两人便去取无根花的种子。
再次回到纪萧的洞府连越是有些感慨的，其中布置倒和先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先前聚灵阵已然消失不见。
纪萧轻车熟路地叩击墙壁的某一处，只见那里凭空露出一处小口来，其中有个木盒，无根花的种子就在木盒之中。
“这木盒是禁制做成的？”连越察觉到异常，凑过头去看，“如此隐蔽，就算闻人羽有本事进入此地也无法察觉吧？”
纪萧将木盒收起：“他做不到。”
连越了然点头，直至此刻他也明白闻人羽的禁制阵法不怎么样，若是那晚困住道慈的阵法是纪萧所设，恐怕三个天阶灵器自爆都无法另其破开。
勉勉强强算是又了解了闻人羽的一处弱点。
“对了。”连越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似乎我们可以用喻世书算算摆脱控制之法？”
如今的喻世书只需要魔气，省事不少，他自觉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
可纪萧摇头了：“若是从前的喻世书还行，此时的它，恐怕做不到。”
“能力不够吗？”
纪萧：“我也未曾试过，你可以试试。”
下一瞬，喻世书被纪萧取出，放在了两人面前的石桌上。
书页自行摊开，重见天日的器灵字迹间透露着雀跃之意：“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主人。”
纪萧对连越道：“你直接输入魔气即可。”
也不拖沓，连越连忙运转体内的魔气输入喻世书中，也因此，脖颈出的魔纹再次显现出来，魔气流转。
连越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知道解开闻人羽的邪功控制之法。”
器灵被这魔气冲刷得舒服，听到连越的话整本书的书页哗啦啦无风自动，它陷入了一瞬间的茫然中。
而在连越看来，显露出的字迹有些模糊：“无法达到这个要求，请换个问题。”
于是换了个简单些问题：“闻人羽所修的邪功叫什么？”
他本以为还会得到一样的答案，却不想，字迹显示得极快：“其所修邪功名为千面鼎，可控制修士心神，并另其毫无所察，鼎面上出现人面则表明此人已被控制，后遗症极大，永生花可使其后遗症延缓三年。”
连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答案是得到了没错，但除了功法名字和鼎面人面的设定，其他都是他们已经得知的信息，好像没什么用？
纪萧伸手，将喻世书合上了。
“失去的部分意识的喻世书被削减至此，没办法。而且，还有一个副作用，我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
连越刚问出口，便感觉体内的魔气诡异地滞殆起来，脑中一片眩晕，很快就身体一软向后倒去——无止尽的黑暗中是一片令人心安的凛冽气息。
纪萧将他抱在怀中。
以连越目前的能力驱动喻世书，副作用便是昏迷，多则两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
桌上的喻世书又开始自行翻开，器灵道：“主人你也察觉了吧，他识海之中有些不对劲，我并不知解决之法。”
纪萧没说话，目光一转，落在刚才取出无根花的墙面上，眼底的光亮黯淡下来。
他鲜少有这样茫然无措的时候。
紧紧抱着怀中少年，仍无法缓解那种不安之感，附骨之疽一般反反复复在提醒，在警示。
他骗了连越。
最后一颗无根花的种子确实是真的，可完美解决魔印反噬的法子却只是一个谎言，若真这么简单，他也不至于被其困扰数百年。
灵力再浓郁，无根花也不可能极快养成，只有天生灵血才是其最好的土壤。
他不想连越为他担心。
却在此时，又开始为连越忧心。
连越同样有所隐瞒，却已经被他察觉，识海之中的不对劲到底是什么？是他使用那个与无名书有所关联的神器后所带来的影响吗？
若是喻世书的能力尚未削弱，知晓这些并不难……可惜了。
**
连越已经意识到了此时的异常。
昏迷，又处于这种情况下，明显是063趁机把他拖入了某个不可知的空间里，想说点什么。
偏偏063还叹气叹个没完，一声又一声，他后知后觉，今日063少有地沉默了起来，为什么？
想不到答案。
“063？怎么了？”
【宿主，我在。】
【此时你因为启动喻世书而导致昏迷，这是正常的。】
【但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因为你和纪萧两情相悦修成正果，道侣任务已经达到100％，我所获得的业绩足够多了，可抵消400积分。】
换成往日说起这种事063定是眉飞色舞，但此时他兴致缺缺不说还再次叹了一口气，这让连越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063很快又道：【坏消息是，宿主开启神识战场的后遗症即将出现了。】
神识战场？后遗症？
连越微怔，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想起来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获得仙府传承才摆脱了闻人羽的控制，但实际，是063用全部积分为他开启了神识战场。
当时063是这么说的：
【……若宿主能从中活着出来，将会重新获得身体的控制……】
【但宿主请注意，就算最终你获得身体的控制，也将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后遗症，你要有心理准备……】
不可磨灭的后遗症。
代表着用系统商城里的东西都无法消除。
“后遗症……具体是怎么样的？”
【神魂受创，识海出现异常，宿主将会慢慢忘掉一些东西，有时候忘记得多一些，有时候忘记得少一些，不可控。】
【不过你放心，我会提前为你留下影像，在你一次次忘记之时提醒你。】
第129章
连越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熟悉的气息在身侧,纪萧的声音淡淡传来：“醒了？”
手被握住了，暖意传递。
他有一瞬间愣住，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天色尚好,也该去浮月宗了。”
起身之时,他听到063在脑中又叹了一声。
浮月宗离落山宗算不上太近,两人模样一改，启动飞行灵器前往，在半个时辰后顺利抵达。
凭借曲常风给的令牌，他们很快进入浮月宗中，整个浮月宗中只有女弟子，一个个面上忧虑与警惕之色难掩，似乎都知道连越二人是为什么而来，打量的目光一闪而过。
前来接引的女修金丹中期，面容普通,眼底有掩不住的忧愁之色,几番面对连越的关于覃月清的疑问都只是叹气。
连越又追问，只听她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连越也不好再问了。
很快，女修将他们带到一间房间前，这处院落相比其他地方要显得冷清许多，过了许久附近才有寥寥几个女弟子路过。
女修面色复杂：“覃师姐就在房间之中。”
连越心中疑惑，覃月清性子冷清也就算了,住处也选个这么偏僻冷清的吗？
房门是紧闭着的，他伸手就往上推，发觉已经锁住后心中的疑惑更甚了,这分明是用了禁制，且禁制设在了门中,只能是门中之人设下的，所以，覃月清为什么亲手把自己锁了起来？知道他们会来此，竟也不将门打开吗？
他正想问那女修怎么回事，又听她说道：“快了。”
什么意思？
连越摸不着头脑。
直至三息之后，他听到了屋内有尖利的女声响起：
“别过来别过来！别碰我别碰我！”
“那不是我！妖物？鬼物？”
“啊啊啊啊头好痛！什么是真！”
“不是这样！不是！”
……
是覃月清的声音。
女声中夹杂着慌乱恐惧之意，还伴着诸多物体被砸落地面的声音。
听得连越心中惊骇，如何都想象不到覃月清这样的清冷自持性子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迎上那女修依旧复杂的眼神，总算有些理解对方方才的话语了。
纪萧却面色如常，好似对此早有预料，问那女修：“她后来一直如此吗？”
“倒也不是，覃师姐偶尔会清醒，清醒之时便会反复说起闻人羽与黎雪等事，相比曲宗主也同二位道友说过了，但是……”
女修话语停顿，眼中露出些悲戚之色来：“但是，下一回陷入疯魔的覃师姐再次醒来之时，都不会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她又反复说起那些事……”
“这般反反复复着，她一天要说上个十几次。”
此时连越也不由叹了口气，为了挣脱控制这和疯了也差不多了。
女修又道：“再等等，过一会师姐应该就会清醒了，到时门便会打开。”
这一等，倒也没等多久。
门终于打开，连越也得以看到了如今覃月清的模样，她的状态比他想象中的要差许多，面色惨白如纸，乌发凌乱，衣衫上皱成一团，以往一派清明的眸子中如今满是疲惫之意，身躯更是骨瘦如柴，物中瓷器碎片一地，座椅倒塌。
瞧见连越和顾从渊，她愣了一愣，苦笑：“是师尊让你们来见我的？倒让你们看笑话了。”
她口中的师尊，正是浮月宗的宗主。
连越点点头，同时发觉那女修已经自行退出了房间，给他们留下了一个谈话的空间。
覃月清果然如女修所言，直接开始说起闻人羽和黎雪之事。
连越作倾听之状，实则在脑中呼唤起了063：“可看出她身上的异状。”
一息后，得到了063的回答：【她体内有两股气息，不分上下在互相较劲着，较为强胜的那股气息似乎欲要脱出她体内要做些什么，可是覃月清……她自行封住了自身的修为，困住了那股气息。】
所以……才疯的这么厉害？
这时候覃月清的话已然说完，连越正想答个腔，又见覃月清看向了纪萧，目露奇异之色：“你果然没死！那日仙府之中，果然只是你的一具分身。”
“你又是七大魔将之中的谁谁谁？竟如此明目张胆堂而皇之进入修仙界中吗？”
“不过我师傅应该将此事告知了曲宗主，为何……为何你还能留在连越身边？”
此时她因着情况特殊，眼中倒露出些纯粹的疑惑来，好似偏执着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连越听到后面微怔，原来曲常风已经知道纪萧身为魔修之事，那他修魔之事，恐怕也没有掩住吧
纪萧眼中同样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缓缓道：“这对我们而言，不重要。”
覃月琴听到这个答案后作恍然大悟之状：“竟是如此的吗？”
有了这一问她的状态好似好了很多，安静看着他们二人，伸出手，道：“你们不是想知晓我体内发生了什么吗？用灵力探探就知晓了。”
覃月清主动撤下了周身防御，无比配合，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连越当即伸手按在其脉搏之上，神识顺着灵气进入其中。
这一进去，他便皱起了眉。
覃月清的筋脉之处处处受损，但又不是损害得极其严重，隐约的缺口几乎是全身都有。连越也得以用神识瞧了那股子侵入的气息，模样和黑影毫无差距，只是气势上要足许多，有一瞬间竟察觉到了他的窥探而汹涌袭来，连越连忙撤出，着急忙慌着，后背都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接着是纪萧，他同样伸手去查探一番，只是用时比连越要快上许多，只用了仅仅几息。
“如何？”
覃月清问的是纪萧，倒没问连越。
而连越恰在这时听到了063的回答，好巧不巧，两个声音交叠在了一起。
【只有将这黑影彻底拔除，覃月清才有可能摆脱控制，说来此时也算是最好的时机，覃月清自行锁住了体内的修为，那么从浮月宗处得到的讯息便无法传至闻人羽手上，也勉强算个好消息了。】
而纪萧说的是只有一句话：“你体内盘踞着的黑影，我似乎能够将之抽出。”
句子中有“似乎”这二字，却明显是笃定的语气，闻之令人信服，有一瞬间，他的声音比063那一长串清晰许多。
连越：“那你试试？”
连越也想看看纪萧是否真的能做到。他也明白纪萧话语中的意思，能抽出黑影，但却依然无法分辨被控制之人，算不上完全解决问题。
覃月清极为配合，方才伸出的手本就未收回，纪萧抬手隔空将灵气传入她体内。
趁着这个时候，连越悄悄问起了063：“此时也有个400多积分了，能否兑换个分辨被控制之人的术法或物品，若是明目眼之类的就算了。”
明目眼的副作用太磨人了，而且后来也连越了解到，明目眼使用的程度越深副作用越眼中，要真用其分辨这控制之法，连越恐怕要瞎个十几载，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稍等，我找找。】
积分商城的投影在连越目中显现出来，063的找寻被具体化为积分商城页面的拖动，筛选分类，精确查找。
而表面上看，连越的双目忽地变为一派木然，犹如毫无生命的傀儡，连越以为纪萧的全部心神陷入了帮覃月清摆脱控制之中，不会注意到自己，就没有多加掩饰，却不想，此时的纪萧分心查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将一切异常完全看在眼中。
【有个物品确实是能做到……】
连越心中一喜，忙问：“是什么？”
第130章
【物品‘天寒戒’,由上古妖兽寒鸦的第三目做成的戒指，戴上此戒便可在心神有异者身上看到红光，需200积分兑换。】
【但后遗症也是有的，使用之时将感受到极度严寒意侵入体内,蔓延至四肢百骸。】
“只有此物吗？”
【是的宿主。】
063的话语中隐有欲言又止之意,连越知道它想要说什么,无非是想说这东西并不划算，要的积分又多后遗症又很麻烦之类的。
但他还是开口道：“兑换吧。”
【你已花费200积分兑换物品‘天寒戒’。】
下一瞬，连越便感觉手上一凉，天寒戒套在了指节上，他不动声色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可以将天寒戒的外形隐藏掉吗？”
手上多了枚戒指肯定会被纪萧发现，有些东西他觉得还是不必告知对方得好。
【无法隐藏。】063语气一顿，给出了另外的解决方案，【倒是可以变幻成妖兽戒的模样，需要吗宿主？】
连越：“这可以。”
妖兽戒是当初他为了度过朱陵洞天所兑换的商城之物,说起来,此物被他闲置许久了，而纪萧是见过他戴着妖兽戒的样子，解释起来并不难。
【好的宿主。】
随着063的声音，连越感受到手上又是一凉，感受到的戒指形状发生了变化，他心中一松。
【宿主若要启动天寒戒,只需输入魔气即可。】
这时，纪萧收回手，撤回了所有加诸在覃月清身上的。
“好了。”
他放出的灵力在覃月清体内转了一圈,重新被带出之时裹住了一
团黑影，汇集在他手中不断旋转着。
覃月清睁开眼,怔怔盯着那团黑影看。
连越的目光亦在黑影上跑停顿几息，又看了看目中一片茫然的覃月清，问纪萧：“她这是好了？”
纪萧：“她体内确实再无黑影了，只不过心神受损是不可避免的。”
“那这东西怎么处理？”连越示意那不断旋转着的黑影。
纪萧：“先留着，或许还有用。”
他指间变幻，那团黑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成了药丸模样，通体乌黑，指甲盖大小，最终放入琉璃瓶中。
连越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往手中的天寒戒输入了些魔气，下一瞬，他感到有一股凉意自指节处蔓延开来，迅速地侵入他双目之中，眼前有一瞬间的模糊。
随之，他扫了覃月清一眼，并没在对方身上发现红光，又去看了眼纪萧手中的琉璃瓶，那黑色药丸表面有红光散出，极为明显。
由此看来，覃月清确实摆脱了控制。
也在这时，覃月清眼底的迷茫淡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疲惫之意，精致面孔上带着些虚弱的白，她面色复杂地看向二人，特别是看向纪萧之时，目中的复杂几乎凝成实质。
连越也猜得出来她在想什么，无非是惊骇于纪萧一个魔族居然会帮她，一时受到了冲击。
覃月清缓缓开口，认认真真给两人行了个礼：“多谢两位道友出手相助。”
想来她想起了自己疯魔之时的模样，露出一丝苦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改变了话语：“宗门内还有一些师妹被查出曾服下圣丹，顾道友可否也助她们摆脱控制？”
纪萧：“可以。”
覃月清领着他们朝另一处走去。
浮月宗弟子的待遇明显比落山宗好很多，关着她们的是个装横精致的房屋，门一开，便看到十几个床榻置于其间，一个个浮月宗的女弟子躺在上边，双目紧闭，沉睡不醒。
覃月清解释道：“为了避免出现麻烦，便使她们昏迷了，顾道友，麻烦你了。”
纪萧略微点了点头，也不拖沓，走到一方床榻前便开始驱动灵力抽出黑影。
趁着这个时候，连越又开始往天寒戒输入魔气，很快，所见的所有床榻上的女弟子身上都发出刺眼的红光，极为显眼。
天寒戒的能力，得找个时机显露出来。
只不过……
正在这时，屋子外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前来了，数量还不少。
连越循声看去，人还没见着就先听到了声音：“覃师妹，听闻你已经摆脱了那邪人的控制了？这可是真的？”
话音落下之时，数个浮月宗女弟子走入了屋中，为首的女子双眼狭长面容普通，明显是方才说话之人。
进屋后她慢悠悠在四周看了一圈，目光最终停顿在了覃月清身上，缓缓道：“怎么这副神色？覃师妹似乎不太欢迎我。”
在少女进来的那一刻，连越明显看到覃月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烦躁之意，一听这话，那抹烦躁之意似乎更明显。
覃月清：“杜师姐就别开玩笑了，我只是刚挣脱控制不久，有些回不过神来。”
紧接着覃月清看向连越：“连越道友，这是我师姐杜如雪。”
“杜师姐，想必你也知道了，这正是落山宗来的两位道友，连越和顾从渊。”
杜如雪的目光在还在施法中的顾从渊身上停顿：“便是这位顾道友使得你摆脱了控制？”
覃月清：“正是。”
杜如雪轻笑了一声，那张普通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近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总忍不住多想一些，比如此时，我便忍不住想着会不会这两位落山宗的道友也是被那邪人所控制，和同样被控制的覃师妹你演出这么一番戏来……”
覃月清当即变了脸色，声音极冷：“师姐想的倒真是多，有这功夫，不如好好辨认自己有没有被那黑影沾染吧。”
“毕竟那和师姐向来形影不离的任师妹，她房中可是被搜出了三棵圣丹呢。”
这话似乎戳到了杜如雪的痛处，她目中极快地闪过了一抹厌恶之意，但面皮上还挂着笑，看起来更为不善。
她身后的女弟子们更是对覃月清怒目而视，一番讽刺：
“胡说，杜师姐怎么可能会沾染黑影？”
“杜师姐可不像某人，轻易相信那什么散修，平白无故让邪人钻了空子变成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疯魔模样……”
“就是就是，平日里修为高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又如何，还不是碰着邪人就没招？真是平白叫其余五宗看了笑话。”
覃月清倒是没在意这些话，至少面色还是平静的：“我只是小小地猜测一番罢了，杜师姐不会连玩笑都开不起吧？毕竟师姐也是如此同我开玩笑的呢。”
杜如雪紧盯着覃月清，这回居然沉住了气：“覃师妹牙尖嘴利，佩服。”
到了这时候连越当然明白过来，这杜如雪是来找茬的，但她说的这个猜测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
一旁的纪萧刚好在这时候结束了术法，手中的琉璃瓶中又多了一颗乌黑的药丸，杜如雪的目光便也被吸引了过去。
“这就是……将覃师妹控制之物？”直至此时，她也不忘刺上这么一句。
覃月清并不理会，只对纪萧道：“麻烦顾道友了。”
纪萧虽然方才在施行术法，但也将他们的动静听在耳中，问起覃月清：“覃道友，浮月宗诸位长老还没来吗？”
前来此处的路上，覃月清曾放出好几个传讯纸鹤，言明的肯定就是纪萧可解除黑影控制这一事，按理，这么大个事浮月宗该派个长老过来见证一番的，可是没有，只来了一个和覃月清并不对付的杜如雪。
连越不禁在心底叹了一声，看来浮月宗的宗主长老们都不相信纪萧真的能抽出黑影，甚至可能还觉得这其中有诈，闻人羽的高明之处便在于此，猜忌是最好的一把刀。
覃月清倒神色不变：“宗中今日事务繁多，长老们应是一时抽不开身。”
杜如雪在此时插了话：“顾道友，可否把你手中的琉璃瓶给我看看？”
说是询问，但她目光已经黏在了那琉璃瓶上，“顾道友手段通天，每抽出一个黑影便可获得这么一个乌黑药丸，如今屋中弟子这么多，这么多黑色药丸呢，所以这两颗都给我应该算不得难事吧？”
越往后说她似乎越是理直气壮，此时纪萧伪装出来的修为只有金丹初期，在她看来不值一提，于是开始伸出手去要取那琉璃瓶。
下一瞬，一把长剑幻化而出，将她的手拦住了。
握剑的是连越。
杜如雪冷笑，看连越也只是金丹中期也没把人放在心上：“你？什么意思？”
连越淡淡看向她：“杜道友，你怕是还不知道，你如今已被黑影沾染了吧？”
杜如雪面色难看：“你别血口喷人！”
“哦……不止你。”连越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杜如雪，落在她身后的其他女弟子的身上，“你，你……还有你，都是，还真多啊。”
“又得辛苦顾从渊一番了。”
天寒戒再次被启动了，连越输入了更多的魔气来维持，老实说他看到眼前景象的第一眼也是下了一大跳，杜如雪身上冒出红光，他身后女弟子也有几个散出红光来，概率极高。
覃月清目露诧异，想起了朱陵洞天中连越辨认那些被黑影沾染之人之事：“连道友你这是……又开启了那个秘法？不是说后遗症极为严重，且你的灵气不足以再次开启吗？”
连越叹了口气：“是啊，可是没办法，闻人羽弄得人心惶惶，我也只能这么一试了。”
“朱陵洞天的黑影沾染与服下圣丹的衍生出的黑影不同，后者要厉害隐蔽得多，防不胜防啊。”
杜如雪被他们这一番言谈惊住，目中也有了动摇之意，包括她身后那几个女弟子也是心神大乱。
“不可能……绝无可能！”
“你们两人装模作样罢了！谁会相信！”
连越看向其余没被黑影侵入的女弟子：“还不赶快启动阵法？等会她们若是在控制下凶性大发，跑到外边惹事不好处理。”
这一处房屋用以关押弟子，门上本就设有封闭的阵法，那些女弟子中很快有人前去将阵法启动了。
杜如雪见此目中怒意几欲喷薄而出，瞪着那启动阵法之人：“谁让你听他的话了？平日我待你不薄你居然联合其他人这般欺辱我！”
连越不禁勾了勾唇角，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天寒戒的副作用来得气势汹汹，极寒之意在那瞬间完全爆发，很快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强撑着躯体忍耐，但还是颤了这么一颤。
不能在此刻……
至少不该在此刻……
恍惚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成了一座冰雕，浸在冰寒雪水中百载千年的冰雕，身前的一切声音画面都在远去。
直至手被人握住。
以及……纪萧的手按在了天寒戒上，尽管此时，天寒戒顶着妖兽戒的模样。
纪萧有在说话的吧，残存的意识岌岌可危，听不清。
此时应，此时应该……
【要不……晕过去？】
连越：“行。”
【三，二，一……】
连越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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