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门外却不见自家的马车，贺灵看了一圈：“人呢？”
胡嬷嬷整理贺灵的衣襟:“太子殿下昨日未来得及祝寿，今日顺道带小主子过去。”
贺灵羞愧:“那，兄长也知道了？”
国公府上老夫人的寿诞，本就受瞩目，又来了不少世家大族，人多眼杂，什么风吹草动都散得极快。
且虽说小姐间争执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贺灵前些时日风头太盛了些，皇城中的人本就好奇她行事，就算昨日的消息没传入耳中，只消一提也能听到几句。
“不是什么要紧的。”胡嬷嬷慈祥道，“小主子是长公主府上的小主子，哪里是她们能编排的，不过同她们争闹了一顿，也算不得什么。”
在府上贺灵难得听到安慰，振奋了些：“我以后不会了。”
“小主子年岁小，性情天真，日后长大就好了。”
贺灵点头：“嗯。”
她会长大，长成像母亲像兄长一样处事滴水不漏的人，长成母亲喜欢的样子。
贺灵暗暗下定决心，眸光坚定地看向前方，不消片刻，太子的车驾出现在视野中，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作别嬷嬷，贺灵动作迟疑了一瞬，走进马车。
马车精巧宽敞，太子坐在正中，闭目养神。
听到她落座的声音，浅浅睁开眼睛，复又闭上。
车厢一片寂静，只有车夫驾马声偶尔传来。
贺灵偷看几眼八方不动的太子，无意识地蹂躏手中的腰带。
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她凑近了些：“我知晓错了，还麻烦兄长同我跑一趟。”
太子不在意:“怎么，被姑母说了？”
贺灵不语，垂头委屈的样子已经给了他答案。
太子拍了拍贺灵的脑袋，“小事一件，别总放在心上。”
“可是。”贺灵声音低沉，“可是我昨日做的确实不对，而且母亲对我很失望。”
“这世上少有姑母满意的东西，就算没有这事情，她也会因你别的地方失望。”太子宽慰，“习惯了就好，你再同她相处相处，就该明白了。”
贺灵推开他的手:“不许你这样说母亲。”
“孤可是在帮你，怎么还这种态度。”太子收回手，一脸兴致“不过我也挺好奇的，你的脑袋瓜里，真的就红豆枣泥？”
贺灵瞪他一眼:“怎么可能，是她们故意编排的。我虽然不像她们一样，书读百卷，但这些常见的，多少也知道些。”
太子认同:“可不是，至少得说个枣泥红红才算对仗。”
贺灵：……
太子看她片刻:“以后再遇到昨日的情况，可不能再冲上去，白给人落了话柄，也没能好好惩处她们。”
“我知道的。”贺灵道，“不久被说了几句，以后我就当做没听见。”
“笨。”太子一拍她额头，“孤是叫你忍耐吗？”
“你是什么身份，她们又算什么，谁敢编排你，当然让她们付出代价。”
贺灵茫然地眨眼。
不是不让她动手了吗？
可吵架，她就一张嘴，长福的嘴也不利索，怎么能吵得赢十几位小姐。
“她们胆敢冒犯你，就不能轻易放过。只是不该你亲自出面。”太子提点，“要切中她们最在意的，让其终身难忘，再不敢犯，你可明白？”
贺灵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明白。”
头一次见贺灵反映迅速，太子闲散地靠着车壁：“你且说说。”
贺灵压低声音，同太子贴到一块:“我应该偷偷跟着她们，趁夜黑风高，谁都看不见我，再揍她们一顿。”
太子：……
太子:“你确实懂得多。”
贺灵嘿嘿一笑，太子见她傻乐的样子，不忍心去计较。
她不明白也没事，太子心想，照顾贺灵本来也就是随手的事。
车厢中的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车马悠悠，不一会停在国公府门口。
太子驾到，早有人等在门口迎接，带着她们走进正厅。
国公府上的人候在大厅，规整地同太子见礼。
太子见惯了这场面，停顿了片刻，才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纷纷起身。
太子走到老夫人面前：“昨日老夫人生辰，可巧孤正在外办事，不能亲至，今日特来赔礼。”
“路上正好遇到我那不成器的妹妹，才知晓她昨日做了什么好事。坏了老夫人兴致，顺道带着她一起来了，还请老夫人不要怪罪。”
老夫人笑开了花:“殿下哪里的话，贺小姐机灵可爱，哪里会责怪呢。”
“是老夫人大量。”太子偏头道，“贺灵。”
贺灵上前一步，语气诚恳:“老夫人，昨日之事是贺灵的错，万望海涵。”
老夫人上下打量她，努力压下涌上的不悦。
太子亲自前来，哪里是为了送贺礼，分明是在给她们施压，为贺灵撑腰。
也不知道这个毛丫头哪里来的福气。
更不晓得她那孙子怎么也昏了头，偏看中了这丫头。
半点没有程惜钰可心。
她不想与贺灵纠缠太多，只是不能落了长公主的面子，太子的面子，斜看了眼程惜钰。
程惜钰忙上前一步，亲热地抓住贺灵的手:“贺小姐说哪里的话，昨日热闹，祖母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夫人笑着点头。
太子赞同：“这倒是，丫头活泼，大大小小的宴席也参与过不少，有她在总有些趣味。”
“孤和姑姑虽然骄纵这丫头，却也养得她知趣识礼，许是昨日情形太荒唐，这才失了礼数。”
“贺小姐哪里有错，应当是我们去赔礼才是。”程希钰忙道，“是我们一时疏忽，还连累贺小姐受了委屈。”
太子的眸光这才懒懒地落在程希钰的身上。
程希钰行了个标标准准的见礼：“民女程惜钰，叩见殿下。”
太子看了眼老夫人，又看贺灵仍旧是一副浑然无知的样子。
“原来是先裴夫人继兄的女儿，听说你来皇城养病，怎么也有几年了，病还没养好么？”
房中霎时一静，贺灵也有些莫名，看了眼太子。
程希钰不卑不亢：“是民女自己的身子不争气，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在皇城也多多少少恢复些许。老夫人心疼民女，这才在皇城中滞留许久。”
“皇城好景，确实容易让人流连。”太子意味不明。
府中的人都清楚程希钰留下的原由，太子全然站在贺灵的一边，怕生出什么事，又说起旁的岔开。
交谈渐进无趣，方时素适时提议，带两个人出去走走。
行至院外，太子冷哼一声:“我看昨天这事也不是全因为你。”
贺灵嘟囔:“本来就不是因为我。”
方时素笑而不语，忽然一道黑影从灌木飞出来，太子一把拉住贺灵往旁边一闪，这才没让它扑倒。
大黑狗对着贺灵讨好地叫了两声，贺灵心中害怕，紧紧贴在太子身后。
“他平日里不是挺安分不爱理人吗，现在叫什么。”太子护在贺灵面前。
看管的侍卫忙抓住绳子:“太子殿下，夫人……”他这才看到太子身后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贺，贺小姐，您今日也来了。”
黑犬仍旧挣扎，侍卫心里明了几分，拍了拍它的脑袋:“安分些。”
大狗委屈地冲着贺灵的方向叫了两声。
贺灵不理会，只会闪躲，见它不知声才敢偷偷看了它一眼。
大狗似乎被鼓励到，兴奋地叫了几声，立马又把人吓缩回去。
太子知晓这狗的来历，也没多计较，挥手让侍卫赶快下去。
见贺灵脸上的惧意未消，打趣道：“过去这么久了，还怕狗呢。”
贺灵道:“怎么能不怕，他这么大，叫得好凶。”
太子点头，状似不经意道:“那以后少来裴府。”
贺灵附和。
她其实也不想来裴府，虽然方姨母待她很好，可裴府也让她不自在。
方时素:“怎么，贺灵也不想见到姨母？”
贺灵诚恳道：“想见的。”
“没事，让下人看管好就行了，以后咱们便不来这里。”方时素牵着贺灵的手，“姨母知道你来，做了些点心，太子要不嫌弃一起尝尝？”
太子皱鼻:“孤还得去政事殿，怕是没福气享用了。”
“让这丫头多吃点吧，来皇城也没多长时间，清减了不少。”
方时素点头，看向贺灵的眼中也带着点心疼。
她同景阳自幼相识，算是至交密友，贺灵在长公主府上境遇如何，她也能猜到。
景阳历事太多，总有想不开的地方，造成现在有些顽的性子。
她实在是想贺灵顺遂，太在意外界，手段难免有些过当的地方。
“好孩子。”方时素道，“以后要是累了就来姨母这，景阳不会不同意的。”
贺灵不好意思道:“离我及笈没多少日子了，母亲不会总让我外出的。”
“你放心，你只说要来裴府，看看姨母，看看老夫人和国公爷，她不会多说的。”
贺灵寻摸出一点意思:“谢谢姨母。”
方时素院子很安静，只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几名护卫，白日没事她们也不怎么往方时素面前凑，只偶尔能看到几个做事的身影。
贺灵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环顾一圈，院落布置精炼，环境清幽，很是静谧。
“这里好安静。”
方时素道:“也不是爱热闹的年纪了。是太安静了么，不然我叫些小丫头过来，陪你一起？”
“不用不用。”贺灵推辞，“这样挺好的，我就觉得长公主府上人太多了。”
方时素给她添上茶水:“景阳重规制，日后你管自己的院子便能随心了，远章那孩子也不是个拘谨的。”
贺灵一愣，脸上浮起一阵薄红:“姨母。”
方时素调侃一笑，见贺灵这幅乖软的样子，或许还真能暖一暖裴远章。
她看着贺灵，怎么看怎么满意，笑着听她说课业上的问题，两人就着茶点，似乎没说上几句话，已经到了晌午。
“夫人，贺小姐，老夫人请你们过去用膳。”
“去回老夫人，我们这就去。”方时素回道。
可午膳用得却没有什么滋味，国公不是爱说话的人，只在开头说了几句，老夫人被程惜钰侍候得服帖，不给任何人多余的目光。
叨扰半日，贺灵用完膳准备离开，老夫人身边的侍女忽然喊住她，说是有东西要给她。
贺灵疑惑，却也有几分期待。
她幼时就见旁人有祖辈疼爱，心里向往，如今可算是能见到个祖辈，她虽扰了老夫人的宴席，但不见她有一丝怪罪，对自己应该，还算不错吧。
脚步不自觉便加快，没多久就到老夫人的住处。
贺灵刚抬脚准备跨进门，里面谁说出她的名字，硬生生压住贺灵的步子。
“贺灵那丫头看着是个懂事识时务的。”老夫人道，“同她好好说道，她应该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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