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法律之内也多的是办法。”


    听见陈迟俞说出这句话, 周望舒心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绝对不能站在她的对立面。


    陈家的权势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得多,陈澈在上学期间?就能轻轻松松让知名企业倒台,陈迟俞如今又说了这种话, 让人很难不心生畏惧, 纪骞估计也是听到过什么风声,才会那?么怕陈迟俞。


    “在想什么?”男人抚了抚她的头。


    周望舒抬眸,“陈迟俞。”


    她喊他的名字, 声音低低的。


    “嗯。”陈迟俞柔声应。


    “我?是不是该收敛一点?”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那?么胡作非为, 是不是就不会惹上纪骞这样的人了。”


    听她这样说, 陈迟俞眉头沉了沉, 不自觉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他在想,她是真的害怕了。


    在踹开那?道门时?,看?到?她被一个男人狠狠掐着脸,看?到?她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害怕而泪流满面, 他险些完全失去了理?智,差一点就动手折了那?混蛋的脖子,他想他死, 想当场就弄死他。


    那?人也确实该死。


    “要是不胡作非为了,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那?还是周望舒吗?”


    周望舒愣了愣,她很多时?候都分不清,哪一面是她真实的样子, 哪一面是她伪装出来的样子, 但能肯定的是, 她周望舒从小到?大都是胡作非为的,在没有披上伪装前, 她甚至更加任性?妄为,看?谁不顺眼直接明着跟他干。


    不胡作非为的周望舒,那?就真的不是周望舒了。


    于是,她冲陈迟俞摇摇头。


    “那?就继续胡作非为,”陈迟俞告诉她,“在我?身边,你可以?永远只做周望舒。”


    怀里的姑娘目光怔怔地看?着他,哭过的眼睛还红着。


    他迎着她颤动的眸光继续说:“想怎么胡作非为,就怎么胡作非为,我?给你兜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声音太过温柔,又太过温暖,周望舒只觉鼻子忽的一酸,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哭什么?”陈迟俞抬手帮她擦去眼泪。


    以?为她是心有余悸才因为这样一句话哭了,他俯下身来以?完全的姿势抱住她,脸轻贴她头发,摸着她的脑袋温声开口:“没事?了,纪骞这个人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说到?纪骞,周望舒表情?一怔,从他怀里抬起?头,抽搭着鼻子,用带着鼻音的哭腔问:“你会把他怎么样啊?”


    “放心,不会犯法,”他轻笑,“多的就不要好?奇了,嗯?”


    明明很想知道,但听着他那?像轻哄的语气,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男人重新将?她的脑袋按回怀里。


    在他肩头趴了会儿,周望舒感觉酒劲儿又上来了,头很晕。


    今天?他们喝的酒里是加了东西的,若不是被纪骞那?么一吓,她不可能清醒,这会儿放松下来,自然抵挡不住药物带来的作用。


    很快,她沉沉睡了过去。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睡着后还是会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听到?那?一阵阵小猫似的声音,陈迟俞垂眸,眼底有淡淡笑意漾开。


    回了尚府大厦顶层公寓,陈迟俞将?怀里的姑娘轻轻放到?床上,为她脱鞋,拿毛巾给她擦去脸上干涸的泪痕,动作温柔。


    静静看?了会儿熟睡的她,他拿出手机给刘胥文发了条消息,然后起?身去洗漱。


    回来后,他上床躺在了她的身旁,将?她搂进怀里,全然不介意她满身未散的酒气。


    第二天?被生物钟叫醒后,他也没有起?,继续陪着她睡。


    只要醒了,他一般很难再睡着,不过正好?,他不想再睡过去,就想这样静静抱着怀里的人,清晰的感受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他贪恋那?抹温度。


    在此之前的三十年,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独自入睡,从还是一个婴儿,到?孩童,再到?少年,成年,最后到?如今三十而立,一直都是。


    他也贪恋这样的拥抱。


    拥抱对他而言,比亲吻更令他心动。


    小时?候,不懂亲吻的意义,但拥抱,是连婴孩也本能渴望的东西。


    一个简单的拥抱,许多人刚出生便能拥有,他却用了三十年时?间?才得到?。


    不过没有关系,他并不渴望孩童时?期的那?些人来拥抱他,他只想和此刻怀里的这个人拥抱,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


    由于药物作用,周望舒一觉睡到?了下午。


    同样是由于药物作用,她头痛得要命。


    这么长的时?间?,早就醒过来的陈迟俞竟也一直没起?,所以?她刚醒过来,他便注意到?了她似乎很不舒服。


    “头疼?”


    “嗯。”


    周望舒还没完全醒过来,下意识朝他怀里拱了拱,将?头埋进他胸口。


    因她这动作,陈迟俞轻牵了下唇。


    他低头,于她额间?烙下轻轻的一吻,“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叫医生。”


    “嗯……”周望舒迷迷糊糊地回。


    陈迟俞掀开被子下床,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


    从醒过来到?这个时?间?,他一直没看?手机,今天?是初七,还没到?上班时?间?,他收到?的消息不多,手机里只有刘胥文发来的两?条微信。


    他没看?短信,点开通信录给楼层管家打了电话过去,“叫个医生过来,再来个人过来做点清淡的东西。”


    “您是哪儿不舒服?”楼层管家问。


    “酒后头疼。”


    挂掉电话,他点开微信。


    3:05,刘胥文:【纪骞连夜出了南城。】


    6:38,刘胥文:【纪骞买了飞美国达拉斯的机票,七点十分登机。】


    看?完这两?条消息,陈迟俞似扯唇笑了声。


    美国。这人可真会挑地方。


    在那?儿,不小心挨一枪很正常,磕嗨了死在哪个角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他关掉手机,迈开长腿去接了杯热水。


    “来,喝点儿热水。”他坐到?床边,一手端水,一手撑在枕头上,抬起?食指用指腹轻敲了敲周望舒的脸。


    周望舒胃里也有点难受,但可能只是饿了。


    她有气无?力地攀着陈迟俞的胳膊起?来,靠着陈迟俞的肩膀喝水,她两?只手都捧着杯子,但实际是陈迟俞在喂她。


    喝完水,她又躺回去,像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陈迟俞在床头柜上拿过来一颗糖,拆开递到?她唇边,“吃个糖?”


    周望舒闭着眼张嘴将?糖含了进去,湿润的唇瓣一并含吮到?了两?段指尖。


    不经意的触碰,却令俯身在她跟前的男人眸色一沉。


    跟她在这张床上什么疯狂的事?儿都做过了,竟然还是这么轻易就能被她勾起?一些龌龊的心思。


    他垂眸低笑,抬手揉了揉了那?颗小小的脑袋。


    医生和佣人很快过来,平常这屋子除陈迟俞是没有其?他人的,只有在饭点或者他离开的时?候佣人才会过来。


    佣人在厨房做饭,医生到?卧室看?了周望舒的情?况,给她开了点儿药。


    等佣人把饭做好?,陈迟俞抱着她去吃东西。


    她还是没什么力气,不太睁得开眼,但又实在饿得慌,全程都是陈迟俞将?粥拿勺子喂到?她嘴边的。


    吃完饭,把药吃了,周望舒终于觉得好?了些。


    再躺了会儿后,她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快躺了一天?了,她想起?来走走。


    彼时?是下午四点多,冬天?的夜幕来得早,天?边已然透出一片淡淡的粉色,几缕透蓝浮在云层边缘,像梦境。


    顶层,落地窗,很适合看?晚霞,周望舒却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晚霞。


    她一般来这里都是晚上了,她不敢来太早,怕肾亏。


    来这儿呆的时?间?除了睡觉和吃饭,大多时?间?都在做,陈迟俞那?条死鱼真的是要把三十年来禁的欲全在她身上讨回来。


    所以?,来这儿这么多回,她一直没有怎么逛过这间?公寓,平时?过来基本就只在卧室和客厅活动。


    “陈迟俞,我?想走走,能带我?逛逛你其?他房间?吗?”她问。


    “有什么不能的,”陈迟俞掀开被子,“走吧。”


    这间?顶层公寓还真挺值得逛的,虽是极简风却处处都透着设计感,很有格调,不时?还能碰到?个高科技,泳池就很有科技感。


    他家泳池并非露天?的,但因为头顶和前方的玻璃太透,一打眼看?起?来跟露天?没什么区别,而且它也可以?是露天?的,两?片完全未经切割缝合的玻璃可以?升降收缩,将?这个室内游泳池变为露天?游泳池,泳池还能往前移动,悬在108层的高楼之上,可以?说是很牛逼了。


    这大冷天?的,周望舒当然不想进露天?泳池,就趴在泳池旁的护栏上,从108层往下俯视。


    从泳池回来,陈迟俞带她进了一间?琴房。


    琴房的正中央是一家可以?称为艺术品的钢琴,四周还摆放着诸多乐器,笛子、萧、吉他、小提琴、手碟、口琴……什么都有。


    “这些乐器你都会?”


    周望舒只是随口一问,他并不觉得陈迟俞会这里面的所有乐器,这些乐器光是粗略一看?都有二十多种,陈迟俞这样一个大忙人,怎么可能都会。


    然而陈迟俞却说:“都会一点儿。”


    周望舒顿时?将?双眼瞪成了铜铃,“陈迟俞你还是不是人?!你怎么什么都会?”


    “闲着的时?候总要找点事?做。”陈迟俞淡淡道。


    “你哪儿来那?么多时?间??”


    “三十年,我?不社?交,不谈恋爱,需要的睡眠也少,你说我?哪儿来的时?间??”


    他要这么说,一切就很合理?了。


    “你为什么不社?交?”周望舒觉得他应该是因为小时?候发生的事?促成了他冷淡的性?格,但她刚刚才判断错了一件关于他的事?,他这个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她还是问了句。


    陈迟俞回:“我?不需要社?交。”


    靠,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


    被他装到?了。


    不过也是,他们陈家人哪儿用得着社?交,商界地位摆在那?儿,自家又那?么多亲兄弟,根本不需要去维系来自一些外部的友情?,尤其?是脱离学生时?代一段时?间?后。


    既然已经被他装到?了,那?就再让他装一装吧。


    “陈迟俞,”她笑着冲他说,“弹首钢琴曲给我?听吧。”


    “想听什么?”


    “浪漫一点儿的。”


    陈迟俞轻掀唇角,走到?周望舒身边拉起?她的手腕,“过来。”


    他拉着她走到?钢琴前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而后将?修长双手放在黑白琴键上。


    很快,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响起?悦耳的琴声。


    陈迟俞弹的这首曲子,周望舒是听过的,《French Movie Waltz》。


    说起?浪漫,似乎所有钢琴演绎者都会想到?这首曲子,一首极致浪漫的钢琴曲。


    这首曲子的旋律就仿佛在叙说一个很浪漫的爱情?故事?,故事?里,两?个相爱之人在黄昏的塞纳河畔跳着华尔兹,牵手行走在巴黎静谧的雨夜,时?间?缓缓从十指紧扣的双手间?流淌……


    其?实周望舒没想到?他会谈这首,太大众了。


    他选的曲子,应该很独特才对。


    不过,即便是这样大众的浪漫,也已经很美好?。


    坐在他怀里听他弹钢琴,这本身就是一件极浪漫的事?。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总令她意外的陈先生,又一次让她意外了。


    在一曲终了时?,他的双手没有离开琴键,继续弹奏着另一首曲子,一首她从未听过的,似乎也从未有其?他人听过的曲子。


    强烈的预感让她在他没弹奏完时?便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陈迟俞:“我?没有给曲子取名字的习惯。”


    果然——


    这是他自己创作的曲子。


    “陈迟俞,你给别人弹过这首钢琴曲吗?”


    “你是第一个。”他说。


    刚刚是多数人的浪漫,现在是独属于她的浪漫。


    钢琴的旋律只是响在耳边,却触及心脏。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很想,跟他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一直好?好?的。


    第42章


    南城的夏天来得很早, 才四月,夏意已?浓。


    阳光坠在葱郁枝桠间,风一吹, 树影晃动, 刺得人眼生疼。


    周望舒踩着七厘米高跟鞋走在学校的过?道上。


    她会出现在学校自然是因为夏荔,但?这次不是夏荔闯了祸,是学校召开家长会。


    穿着高跟鞋, 她步子迈得不大,从停车场到?教室, 一路上有挺多人超过?了她, 其中有学生也有家长。


    她回头?率挺高, 几乎每个?超过?她的人都回了头?,只有一个?人没回头?。


    不过?后来也回头?了,因为她喊了他,“陈澈。”


    陈澈回头?, 看到?是她,眉头?当即一蹙,“你怎么在这儿?”


    “来给我?家孩子开家长会啊。”


    不知想到?什么, 陈澈眉间沟壑深了一分, “你家孩子谁?”


    “夏荔啊,还能是谁。”


    说来也是神奇,陈澈很多时候就住陈迟俞那儿,但?自打她和陈迟俞发生关系后, 这大半年时间, 到?今天, 她只跟陈澈见过?两次,一次是现在, 一次是在夏荔家。


    当时她和夏荔在草坪上跟AK玩儿飞盘,陈澈开了辆很拉风的跑车送晚吟姐回来。


    这世界也是挺小的,她晚吟姐和陈家的一个?叫陈礼则的人约定了一场形式婚姻,而?那个?人恰好是陈澈的亲哥。


    作为弟弟,送嫂子回来是挺正常一件事?,但?直觉告诉她,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可晚吟姐那边说是她想多了,她不死心,又托晚吟姐身边的人留意留意陈澈,最?后被她发现了些苗头?——


    陈澈这人多半对晚吟姐动了心思。


    对嫂子动心思,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嫂子,那也挺不是个?东西?的,很符合他在她心里的形象。


    “怎么是你来给夏荔开家长会?”陈澈问她,以一副十分不爽的表情。


    “怎么?”周望舒挑眉,“你希望晚吟姐来?”


    听到?她提起?晚吟姐,陈澈双眸骤然一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他这反应更加令周望舒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想当我?姐夫?”


    她哼笑一声,“我?告诉你,没门儿。”


    此刻的她理解了当时在黎山那会儿他的心情,现在她也很想跟他说一句:“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进我?们家的门。”


    不料,陈澈却说:“你能当我?嫂子,我?为什么不能当你姐夫?”


    这话他是笑着说的,笑得十足张扬,还胜券在握的继续说:“我?一定会成你的姐夫,但?那时候,你可不一定还是我?嫂子。”


    周望舒登时一愣,“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那时候她不一定还是他嫂子?陈迟俞有情况?!


    “千妤姐今天回国了。”陈澈说。


    “这人谁?”


    “我?哥以前唯一不排斥的异性,他的青梅竹马,红颜知己。”陈澈故意加重了那几个?关键词的咬字。


    靠。


    周望舒想起?来了一码事?,在黎山的时候,她跟陈迟俞玩儿霸总梗,她问他是不是有个?很好的医生朋友,一个?很多年没见过?他笑的管家,当时,陈迟俞补充了一句:还有个?在国外的白月光。


    她以为那会儿他也是在玩儿梗,结果他跟她来真?的?


    靠!


    陈迟俞这条死鱼可真?是好样的。


    看她表情仿佛有些裂开,陈澈在旁边笑得一脸爽样,还很欠地说:“紧张了吧,害怕了吧,笑不出来了吧。”


    周望舒见不得他这副贱兮兮的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冲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陈澈也回了她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周望舒抬起?另一只手,再加一根中指。


    陈澈也跟着把?两只手的中指都使上。


    这时候两个?人就站在离教室不远的地方,夏荔和陈与京的班主任刚出来就看到?他俩跟小学生似的在那儿互比中指。


    就是说,这俩哪儿像来开家长会的?


    周望舒也确实?没什么心思开家长会了,刚到?教室坐下来,她就给顾徽明?发去了一条微信:


    【一分钟内,我?要陈迟俞身边一个?叫千妤的人的全?部信息!】


    二十分钟后,顾徽明?回她:


    【陈千妤,陈家人,但?和迟俞哥不是近亲,据陈聿说,她是和迟俞哥一块儿长大的,实?打实?的青梅竹马,是迟俞哥以前唯一不排斥的异性,前几年她出了国,但?两人应该一直有保持联系,只要她回来,两个?人就会一起?吃吃饭散散步什么的。】


    好好好,好一个?青梅竹马。


    她立马找人去盯住了陈迟俞的车,她倒要看看这条死鱼在他青梅竹马面前是什么样。


    开完家长会后,她本来是想回家等消息,但?在半道改去了市中心,亲自在现场盯梢。


    工作日,陈迟俞一般不会离开上林大厦,可今天才刚过?下班的点?,他的车就从陈家专用车库里开了出来。


    “红姐,跟上那辆车。”


    周望舒跟着陈迟俞的车到?了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库,等他下车,她让司机红姐先跟他上去。


    在车里按兵不动的呆了会儿后,她收到?红姐发来的消息,说陈迟俞进了顶层的旋转餐厅。


    听到?是旋转餐厅,周望舒这才想起?来,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就是在这儿。


    她顿时拳头?一紧,气得头?顶冒烟,陈迟俞可真?是好样的,跟其他女人出来吃饭还选她挑的地儿!


    她推开车门,气腾腾地下了车,直奔那家旋转餐厅。


    时隔大半年,这家餐厅没了刚开业那会儿的火爆,现在非工作日都不需要预定了,红姐陈迟俞背后那桌占了位置,周望舒一路从陈迟俞的视线盲区绕到?了他身后。


    坐下之前,她明?目张胆地打量了几眼坐在陈迟俞对面的女人。


    女人一身黑裙,气质很出众,长相也大气,很高级的美。


    周望舒对她并没有什么敌意,情敌而?已?,又不是什么有着深仇大恨的死敌,而?且她长在了周望舒的审美上,就算输给她,周望舒也服气。


    两个?位置之间的距离挺近的,周望舒往后靠些就能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


    这会儿,不知道陈迟俞之前说了什么,陈千妤在笑,听起?来笑得很开心。


    笑了好一会儿后,她说:“陈迟俞,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幽默?”


    陈迟俞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接话,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


    他喝水的时候,陈千妤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眼里像带着欣赏一件艺术品的愉悦。


    等他放下杯子,她红唇轻扬,说:“都三十多的人了,你这张脸状态怎么还这么好?做项目了?”


    陈迟俞:“你也挺幽默。”


    “你长这么一张脸,也难怪把?那些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陈千妤笑笑,“但?这两年没听说陈澈又因为把?谁家给搞垮了,所以……”


    她拖长尾音,语气听着颇为意味深长,“你是真?的痊愈了?”


    “嗯。”


    “那有女朋友了吗?”


    “还没有。”


    听到?这儿,周望舒快把?牙都咬碎了。


    虽然陈迟俞只是实?话实?说,他俩本来就只是炮友,但?当初他不是把?话说得贼好听,什么不跟她当男女朋友只是因为她还不够喜欢他,既然是这样,那对外他不应该摆出已?有女友的状态吗?


    在外人面前,她可是一直把?他当正牌男友官宣的。


    而?且,她都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他了,他不可能感受不到?,所以他什么意思?


    靠!


    周望舒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他面前问个?清楚。


    但?是吧,她又想继续听听接下来是个?什么发展。


    正当她内心纠结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喊声:“周望舒?”


    周望舒:??他妈的谁喊她?!这不给她整暴露了吗?


    好歹等她纠结出个?结果啊!


    可见认识的人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抬头?瞪向前面喊她的那人。


    陈迟俞回头?看她。


    两道视线就这么戏剧性地撞上。


    顿时,双方都愣了半秒。


    半秒后,周望舒狠狠朝陈迟俞瞪过?去,再瞪了一眼半路杀出来的那个?程咬金。


    在那人懵逼的表情中,周望舒站起?来,转身就走。


    偷听被抓包,再继续呆着,那简直是自取屈辱。


    然而?她才刚走出一步,胳膊便被人拽住。


    她没法再往前走,也挣不脱,只能回头?瞪向他,“松手。”


    “你先听我?说。”陈迟俞声音没有一丝慌乱与紧张,一如往常的平稳沉敛。


    “我?不想在这儿听。”周望舒说。


    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她,她不想让那一道道带着探究或是八卦意味的眼神继续停留在她身上。


    “好。”


    陈迟俞松开她的胳膊,五指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滑,最?终滑入她掌心,五指抵开她指缝,与她十指相扣,牵着她往外走。


    周望舒没料到?他会是这个?举动,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原本在她后方的陈迟俞走到?了他前面,见她不动,他也停下,“怎么不走?”


    莫名的,周望舒感觉脸上有点?儿烧,不自觉地咬起?了唇。


    “你倒是先跟人打声招呼。”她挺不自在的低低说了声。


    陈迟俞似乎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个?跟他约好一起?用晚餐的人,他回头?,对正饶有兴致看着他们的陈千妤说:“下次再请你。”


    说完,他就牵着周望舒离开了餐厅。


    餐厅外是电梯,等电梯的人不多不少,他们出来的时候,电梯刚好到?了,陈迟俞牵着周望舒进电梯。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陈迟俞自然没有说什么,话留着下去找个?没人的地儿再说,免得某人害臊。


    一两分钟后,电梯到?达一楼,电梯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电梯门关闭,继续下降。


    “跟着我?来这儿的?”封闭的电梯里响起?男人低沉带笑的声音。


    周望舒懵了一下。


    这人在笑,他竟然还有脸笑?!


    “你笑什么?”她仰头?,怒目向他。


    “你说呢?”陈迟俞勾着唇。


    “我?怎么知道?”


    看她眼底似有火苗噼啪一闪,陈迟俞双唇的弧度又扩大了一些。


    他俯身。


    两人之间距离拉近。


    “你吃醋了。”带着笑意的嗓音落下。


    周望舒愣住。


    他笑,是因为开心,而?开心,是因为她吃醋了,是这个?意思吗?


    她眨眨眼,崩住表情不动摇,“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嗯,但?不止。”


    “叮——”电梯到?了。


    陈迟俞将瞳孔移至眼尾扫向电梯口。


    在电梯自定关闭之前,他直起?身,拉着周望舒往外走,“出来跟你说。”


    偌大的停车场里没什么人,陈迟俞将人带到?一处角落。


    晦涩的光线落在他扬着的嘴角,莫名暧昧。


    周望舒将头?偏到?一边,不去看他含笑的眼,闷声开口:“说吧。”


    “你刚刚是不是听到?陈千妤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


    “嗯。”


    “当时我?的话没有说完,还有下一句,完整的一句话是,”他伸手,捏住周望舒的脸,让她把?头?转回头?看着他,“还没有,但?快有了。”


    周望舒长睫颤了颤。


    “什么……意思?”她声音怔怔。


    “我?说过?,不和你正式恋爱,不是因为防备你,是因为你还没有足够喜欢我?,”他望进她的眼睛,笑着说,“现在,你好像很喜欢我?。”


    周望舒彻底愣住。


    嗯,她很喜欢他。


    “周望舒,”他喊她的名字,拉起?她的手,“要不要谈场恋爱?和我?。”


    倏地,胸腔下那颗心脏砰砰砰狂跳起?来,呼吸却停滞,周望舒睁大双眸看着那双深情的眼,瞳孔止不住地颤着,像个?初次听到?告白的十六七岁少女,慌乱又悸动。


    抵在他唇下的双手不自主的收紧。


    感受到?她这细微动作,陈迟俞眼底笑意渐浓。


    “不准说不要。”他倾身过?来,仰头?封吻她的唇。


    他吻得很温柔,却极其的欲,轻咬着她唇瓣不停的含吮,舌尖来回描摹她的唇形,再深深抵进去,缱绻地搅动她的软舌,占据她唇间的每一处角落。


    处于昏暗环境下,感官好像被放大了,心里一阵阵酥麻,脑子空白一片,不时好像闪过?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晕晕沉沉地溺在这个?吻里。


    一个?极致的吻。


    吻到?最?后,她甚至开始颤栗。


    明?明?没有很用力,分开时,两个?人却都在喘。


    无人的角落里,那一声一声的喘清晰地绕在耳边。


    空气变得灼热,稀薄。


    “去我?那儿?”男人的声音沉而?哑。


    “现在?”


    “嗯,现在。”陈迟俞喉头?滚了下,嗓音愈发低沉。


    “我?还没吃饭,饿着呢。”周望舒低着头?,声音也很低,脸上浮着红晕。


    跟他都不知道滚了多少次床单了,有时候还玩得挺花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仅仅因为一个?吻而?局促成这样。


    陈迟俞将她此刻的样子尽收眼底,低笑着轻捏了下她的脸,“回去吃。”


    *


    市中心离这儿不远,只是晚高峰有些堵,两人在二十多分钟后抵达上林大厦。


    陈迟俞在回来前和楼层管家发了消息,所以在他们进门时,一桌丰盛而?浪漫的烛光晚餐已?经布置好。


    还布置得相当好,周望舒都不敢相信这是二十多分钟能布置出来的。


    “你们这儿楼层管家工资肯定不低吧?”


    没个?几十上百万的年薪能有这效率?


    “是不低。”


    “所以,”陈迟俞微抬眉,“是满意?”


    虽然是楼层管家把?事?儿办得漂亮,但?浪漫的不是布置,浪漫的是陈迟俞。


    “还行。”说是还行,语气里却满是雀跃。


    陈迟俞低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桌上的烛光跳跃着,两人相视而?坐。


    谁也没开始进餐,就这么在烛光里静静看着对方。


    对视半晌,周望舒歪了歪头?,“干嘛这么看着我??”


    陈迟俞没有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无关的问题,“你想要什么?”


    周望舒脸上顿时冒出一个?问号,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不是说过?,我?的女朋友,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


    “啊……”周望舒记起?这茬。


    她想要的他是能给她,但?不是现在,所以她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遂只是调侃道:“我?要一百亿你也能给我??”


    陈迟俞:“能。”


    大意了。


    “那一千亿呢?”她使着坏说。


    “给我?几年时间。”


    周望舒顿时卧槽一声,“一千亿诶!”


    陈迟俞表情淡淡道:“所以需要几年时间。”


    周望舒都快怀疑人生了,“一千亿是几年时间就能赚到?的???”


    她知道陈家的实?力很夸张,但?没想到?这么夸张,一千亿对他们整个?陈家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陈迟俞只是陈家几百号人里的一员啊。


    “等我?进议庭就可以。”陈迟俞说。


    “议庭是什么?”周望舒一脸懵逼。


    “你可以理解为董事?会,”陈迟俞毫不避讳地同她解释,“议庭成员会不止拥有一两个?公司的决定权,而?是一个?或者数个?产业大类,比如制造业、服务业、农业、建筑业等等。”


    周望舒听明?白了,他们陈家的经营范围不仅涉及众多产业,每个?产业还都做得很大,如果一个?议庭成员几年时间就能赚到?上千亿,那证明?他们的产业分布绝对不止在国内,一个?普通省份的GDP一年也就那么一两万亿。


    她在想,陈家会不会比罗斯柴尔德家族鼎盛时期的财力还有雄厚,有传闻,罗斯柴尔德家族在上世纪的资产累计就已?经超过?了50万亿美元,恐怕只有这样的家族才能让某一个?家族成员用几年拿到?一千亿。


    “你们陈家不会比罗斯柴尔德家族还要有钱吧?”她直接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


    他说的不知道,而?不是没有。


    这个?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有钱成这样,法律还管得了你们吗?”


    陈迟俞笑了笑,“当然。”


    他很笃定地告诉她:“陈家能延续几百年基业,靠的是低调和谨慎,不会去碰红线。”


    周望舒不信,纪骞那事?儿她还记着呢。


    在陈迟俞告诉她不会再让纪骞出现在她面前后,她找人打听过?纪骞,知道他去了美国,起?初还能打听到?他在美国的消息,但?没多久,这个?人就像是直接人家蒸发了。


    她很怀疑纪骞是不是被陈迟俞找人给做掉了,但?她一直没问,因为清楚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就算纪骞真?被做掉了,陈迟俞一定也是不知情人,问不出什么的。


    直觉告诉她,如果她告诉陈迟俞,她要周信宏和柏龄都不得好死,陈迟俞也许真?的可以帮她做到?,但?她不想脏了他的手,有些事?,还是她自己去做的好。


    “知道了,”她凑过?来一点?说,“加油哦陈先生,早日帮我?挣到?一千亿。”


    “好。”陈迟俞清楚她要的不是这个?,却也不拆穿。


    他想,她或许是对他还不够信任,又或许是出于其他考量,不管什么原因,他都无所谓,反正不管她要什么,什么时候要,他给就是了。


    “吃吧,不是早饿了?”


    两人终于开始动筷。


    等人吃饱了,陈迟俞一点?儿消食的时间都没给,抱着人就直接进了浴室,周望舒也没怎么反抗,只是嘴上抱怨了几句,但?在关键时刻,她却不干了,身子往后一缩。


    进了个?空的某人掀眸,“不让进?”


    “你先告诉我?,”周望舒撇着嘴开口,“陈千妤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


    陈迟俞不假思索地回答:“亲戚家的孩子。”


    “就这?”


    “不然?”


    “不是白月光?”


    陈迟俞也不知道她在谁那儿听了些风言风语,“我?以前碰不了女人,怎么会有什么白月光?”


    周望舒却说:“就是深爱但?又不能触碰才叫白月光啊。”


    陈迟俞不太理解,但?尊重。


    他没有继续辩驳,而?是靠过?来,捧住她的脸,告诉她:“在遇见你之前,我?没喜欢过?任何人。”


    啊呀。


    周望舒没想到?会突然听到?一句情话,整得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现在可以进了吗?”


    陈迟俞双眸微敛,眼底染上一层欲l色,连带声音都欲了不少。


    周望舒被他那惑人的嗓音勾得心头?一酥,但?出于他刚刚说的一句话,她想起?来一件事?,“你不说我?都忘了。”


    她挑着眉,笑得蔫坏蔫坏的,语气尽是调侃,“陈先生和传闻不符啊,听说你厌女,不近女色来着。”


    “我?不近女色,”他压下来,嗓音沉沉,“只近你。”


    语落,他沉腰,重重抵入。


    第43章


    对于周望舒而言, 和陈迟俞正式恋爱后的日子跟之前其实没多大差别,只有一点不同,陈迟俞之前不会带她参加陈家内部的宴席, 现在会。


    由于家族人口太多, 陈家内部有规定,只有婚礼和丧礼可以办宴席,其他什么六十大寿、满月酒、生日都只能小?聚。


    正式恋爱的第十一天, 陈迟俞带周望舒去参加了一场婚礼。


    这场婚礼的新?郎是议庭成员的直系亲属,所以几?乎陈家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陈家人的基因是?真的牛, 男女老少, 没一个?丑的不说, 还一个?长得比一个?绝,周望舒都快看?不过来了?。


    正当她看?得起劲的时?候,一只肤色冷白的手从后方绕过来捂住她眼睛。


    接着,一道?声线磁沉的嗓音响起, “看?够了?没?”


    男人声音压得很低,虽然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周望舒却也听出了?其中危险的意味。


    “没, ”她一点儿没有干坏事儿被抓包的心虚, 还很瘪着嘴抱怨道?,“你怎么?这么?小?气,看?看?都不行?”


    “看?看?都不行。”男人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你干脆把我眼睛挖了?得了?。”


    “不挖你眼睛,”他松手, 修长的脖颈低下来, 薄唇抵在她耳边, “晚上?回去收拾你。”


    靠!这个?死陈迟俞!


    “我看?女的!”周望舒仰头瞪他,“看?女的总行了?吧!”


    “不行, 谁知道?你往哪儿瞟。”


    周望舒不干了?。


    她从小?到大野惯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没干过,现在竟然连看?两眼帅哥都不行,这她受得了??


    “我就瞟!我就瞟!”她一把拽过陈迟俞的领带,“有本事你今晚干死我!”


    陈迟俞眸色一沉,唇边荡开一抹笑,“你说的。”


    说完,他伸手,捏住她下巴让她转头,“看?吧。”


    周望舒:???


    他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人简直完美演绎了?资本家的奸诈。


    “陈迟俞,”周望舒抬手指他,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你好?样的。”


    这儿还忒欠的“嗯”了?一声。


    想打他!


    周望舒握紧拳头,可打不过。


    算了?,反正今晚估计是?逃不过了?,有时?间不如多看?两眼帅哥,不然亏大发了?。


    她哼一声,转过头去瞪大眼睛看?帅哥。


    在一众帅男靓女里?,不经意间,她瞥见一张眼熟的脸。


    顿时?,她眼睛睁得更大了?,“那不会是?黎艾吧?!”


    黎艾,娱乐圈曾红极一时?的女演员,去年退了?圈,在她没退圈前,她是?娱乐圈里?公?认资源最?好?的明星,好?莱坞国际大咖都数次给她作配,但也正是?因为她资源太好?,加上?长得又太美,网友几?乎一致认为她的资源都是?她睡出来的,但关于传闻里?她背后的那位金主,网上?愣是?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


    所以这会儿看?到她旁边搂着她腰的男人,周望舒很是?兴奋,难道?那就是?传闻里?她背后的男人?


    男人身高腿长,穿着件宽松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的敞开着,站姿也很随意,眼睛半搭着,似乎谁他都不放在眼里?,身上?带着种不可一世的狂妄,像个?放浪的地痞流氓,可偏偏他气质矜贵无比,跟下三流的地痞一点儿不沾边,一看?就是?个?家世显赫且极有手段的人物。


    那张脸,更别说了?,长得是?真他妈绝。


    黎艾在旁边都抢不走半点他的风头。


    要知道?,作为资源咖,黎艾黑粉无数,但网上?愣是?找不出几?个?人黑她的颜值,美得很是?超过,黑不了?一点,出了?名的合影杀手,谁站她旁边谁被秒。


    此刻她和那男人站一起,在颜值跟气质这块儿,两人不分?上?下,简直绝配。


    “旁边那个?是?他男朋友?”周望舒问陈迟俞。


    陈迟俞:“不然?”


    “他谁啊?”


    “陈添。”


    陈添,周望舒听说过这个?名字,传闻里?娱乐圈只手遮天的人物。


    她惊了?,竟然真有这号人,而且还是?南城陈家人。


    陈家这个?姓就很妙,大姓,不会有人把姓陈的有钱人都视为一个?家族的人,而自从知道?陈家真正的实力后,周望舒现在很怀疑全国各地姓陈的大佬都是?南城陈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陈添朝这边扫过一眼。


    接着,他揽着黎艾的腰开始往这边走。


    看?路线,他完完全全就是?笔直朝她这儿来的。


    意识到什么?,她立马扭头问陈迟俞,“你俩很熟?”


    陈迟俞“嗯”了?声。


    那就是?奔着他来的了?。


    不一会儿,陈添来到他们面前,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周望舒身上?半秒,然后才看?向陈迟俞。


    “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你身边跟着女人。”陈添谑声道?。


    陈迟俞没什么?表情地回道?:“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你,不是?挨了?一枪快死了??”


    “八字够硬,死不了?。”


    说着,他的视线再次来到周望舒身上?,“不介绍下?”


    作为一个?社?恐,当然,是?让社?会感到恐惧的社?恐,周望舒哪用得着别人介绍,她直接朝陈添伸手过去,“你好?陈添先生,我是?他女朋友,周望舒。”


    “你好?。”


    跟陈添握完手,她没有把手收回来,而是?立马转向他身边的黎艾,“黎小?姐,久仰。”


    黎艾回以一个?微笑,伸手和她轻轻握了?握。


    “黎小?姐,”周望舒睁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我能跟你和个?影吗?”


    黎艾:“当然可以。”


    周望舒立马拿出来手机贴过去,两人身高没差多少,刚好?可以头贴头。


    “这儿背景不行,我们去那儿。”周望舒自来熟地直接把人拉走。


    陈迟俞在原地看?着她俩走到好?几?米开外,而后瞥了?陈添一眼,“那位是?被你威胁回来的?”


    “你他妈当我什么?人?”


    “我没把你当过人。”


    陈添本来看?着前面那俩,这会儿他微仰头,瞳孔移至眼尾,斜睨旁边的人,“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毒。”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陈迟俞表情淡淡,“闹出那么?大动静,你也不怕连累姑母。”


    “我是?我,我妈是?我妈,什么?年代了?还搞连坐?”


    “你再搞出几?次国际新?闻,真说不准。”


    陈添满不在意地扯了?扯唇,视线落回黎艾身上?,“只要她不外跑,国内这环境,我能搞出什么?国际新?闻?”


    “她要还往外跑呢?”


    “不会有这个?可能,”陈添唇角浮笑,看?着她的眼神势在必得,“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跑。”


    陈迟俞轻笑出声,“所以,你是?真不打算进议庭了??”


    “进。”


    “什么?意思?你俩不结婚生子?”


    陈家有规矩,与公?众人物结婚或生子的成员不可进议庭。


    陈添懒懒嗯了?声,“她是?不婚主义,也不想生孩子。”


    “人是?会变的,也许未来某一天,她会想结婚,也会想生孩子,”陈迟俞今天做了?很多假设,似乎是?想看?看?,身边这个?从小?到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小?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什么?地步,“到时?候你要退出议庭?”


    陈添习惯性用舌尖抵了?抵口腔内侧,表情看?起来很是?散漫,声音也透着股懒,显然对这事儿满不在意,“退就退呗,这算什么?屁事。”


    别人挤破了?头都想进的议庭,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不过也是?,他为了?黎艾命都可以不要,进不进议庭对他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屁事。


    陈迟俞掀唇,不再提问。


    这时?候,不远处的周望舒和黎艾还在拍照片,周望舒跟一个?路过的男生借了?个?拍立得。


    拍完,她把拍立得还给那男生,男生却说送她了?。


    她也是?一点儿不客气,直接收下了?。


    回来,她还举着拍立得跟陈迟俞说:“刚有个?男生送了?我这个?拍立得,走,我们去拍点儿照片。”


    “那男的知道?你要用它跟我拍吗?”


    周望舒哼笑一声,“陈迟俞,你又在这儿跟我假装吃醋是?吧?”


    陈迟俞双眸微狭,沉声道?:“我真吃醋了?,周望舒。”


    周望舒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识用余光扫了?扫旁边正看?着他们的那两人,顿时?脸上?一烫。


    “我以为你在人前不会好?意思说这种话。”她脸皮那么?厚的人都有点点儿不好?意思了?。


    陈迟俞:“我好?意思。”


    不愧是?他陈迟俞,她只能送他四个?字:“那你挺六。”


    陈迟俞掀唇,伸手把人拉进怀里?,头低下来,贴近她的耳朵,放低的嗓音落下来:“少出去招人,嗯?”


    微微上?扬的尾音,扫在耳尖的气息,莫名地撩人。


    “知道?了?。”周望舒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那走吧,”他放下手去牵她,十指相扣的牵,“去拍照。”


    看?他那几?百年没跟女人牵过手的样,陈添嘁了?声,一把搂过身边的人,“去抽根烟。”


    婚礼场地布置得很美,很出片,周望舒一次性拍了?好?多张,婚礼进行时?她也拍个?不停,见证别人幸福的同时?也记录自己的小?幸福。


    婚礼进行到扔捧花环节时?,胶卷都被她给用完了?,只好?乖乖坐在一旁看?新?娘扔捧花,她没去抢,她还不想结婚,至少暂时?不想。


    来的人多,抢捧花的人自然也多,大家都跃跃欲试地准备跳起来抢。


    “三、二……”新?娘背对着人群倒数着。


    “一!”


    捧花被抛出。


    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本应被抛向后方的捧花以偏得离谱的路线被抛到了?新?娘的左侧方,而周望舒就坐在那个?位置。


    捧花跟奔着她去似的,直接掉进了?她怀里?,稳稳落在她双腿上?。


    周望舒惊了?,其他人也惊了?,但紧接着,是?众人的一阵欢呼与鼓掌,祝贺她被天意选中。


    在这喝彩声中,周望舒怔怔看?着怀里?捧花,心里?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陈迟俞在旁边静静看?着她,唇边有淡淡笑意。


    捧花的出现让他觉得——


    或许,他可以娶到她。


    过了?会儿,周望舒抬起头,望过来。


    “陈迟俞。”她眼神里?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嗯。”


    “如果,”她顿了?顿,很缓慢的说,“我说如果,我想嫁给你,你会娶我吗?”


    陈迟俞眼底笑意泄出来,“你想嫁,我就娶。”


    “你说的。”


    “我说的。”


    第44章


    六月, 气温日渐升高,整个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走在路上?, 吹过的风是热的, 混杂着孜孜不倦的蝉声?。


    这种天气,就算是劈腿的男朋友拉着小三跑了,估计都没几个人会追出去打。


    顶着30多度的气温, 门还?是可以出的,但室外?是必不可能呆的, 周望舒跟沈意欢在市中心CBD里逛商场, 旁边就是尚府双子大厦, 今天是工作日,陈迟俞正在尚府大厦里办公。


    夏日里很平常的一天。


    结束了一个小时的会议后?,陈迟俞起身离开会议室,陈澈跟在他身后?。


    会议内容涉密, 参会成员仅几名上?林高层,秘书助理都侯在门外?。


    出了会议室,刘胥文?快步走向陈迟俞, “陈总, 前台说有位陈先生想见您。”


    对方?姓陈,且刘胥文?也没做其他背景介绍,那多半是家族里的人,既然同为陈家人, 何?必走前台通报。


    想到这一层, 陈迟俞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顿时,他眉头一沉。


    “他叫什么?”他冷声?问。


    刘胥文?:“陈彦。”


    听?到这个名字, 后?边儿本来正懒懒打着哈欠的陈澈蓦地睁大了眼?,眼?神里满是戒备与?冷意,“他来干什么?!”


    “说是……”刘胥文?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见两人表情都不大对劲,他不由得声?音一紧,“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说。”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陈澈反应激烈,因为这个人是陈迟俞他爸在外?面的私生子,而且是和当初被捅死那个小三所生。


    陈家不接受私生子,这些年,陈彦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在国外?,由雇佣的保姆抚养。


    陈迟俞和他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也见过面,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


    陈迟俞没陈澈那么大反应,他只是沉默着,双眸漆黑一片。


    半晌,他迈开步子,“让他上?来。”


    “哥你让他上?来干嘛?”陈澈跟上?去,“他找你肯定没什么好事!”


    陈迟俞不为所动,默然走向办公?室。


    陈澈拿他没辙,只能跟进去和他一起见陈彦,要陈彦敢耍什么花招,看他不弄死他。


    没用多久,陈彦被刘胥文?领到陈迟俞的办公?室。


    才刚进看见他踏进来一只脚,陈澈一张脸便已经沉得快拧出水来——


    他穿的西装。


    等看到他的上?半身,陈澈脸色更是一沉再沉。


    他不光穿的是西装,西装的版型和剪裁还?都像极了陈迟俞身上?这套的风格,连发型都剪得和陈迟俞大差不差。


    陈澈现在就想弄死他。


    这他妈不是成心来膈应人吗?


    更膈应人的是,明明他和陈迟俞不是同一个母亲,两人却生得极为相似。


    看到那张脸,原本没有显露多少情绪的陈迟俞,眼?底也露出了几分薄戾。


    上?一辈人的恩怨不应该算到下一辈人的头上?,他可以不算账,但做不到和颜悦色地面对这个人。


    “你来干嘛?”这话是陈澈问的,语气很冲。


    “送请帖,”陈彦走过来,将?手里的帖子递给陈迟俞,“我要结婚了。”


    陈迟俞垂眸看着那张请帖,没有接,并淡漠道?:“你结不结婚与?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陈彦笑?起来,“你可是我的哥哥。”


    陈迟俞眼?神蓦地一冷。


    哥哥两个字,实?在刺耳。


    “谁他妈你是你哥!”陈澈顿时毛了,过去一把抓住他领子,“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陈彦对他的举动似乎全然不在意,还?被拽着领子,却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陈迟俞,脸上?也还?笑?着,“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关?你屁事!”陈澈一把推开他,“滚!”


    陈澈觉得他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直接赶人。


    陈彦踉跄几步,站稳,唇边再次荡开笑?容,“这件事,跟我还?真有关?。”


    看着他那意味深长的表情,陈迟俞和陈澈都意识到什么。


    “说清楚。”陈迟俞压着眉说。


    “你不知道?吗?你的女朋友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追了一个人三年,”说到这儿,他唇边笑?意更盛,眼?底是明晃晃的挑衅与?炫耀,“那个人,是我。”


    “啪——”


    陈迟俞脑子里有跟弦忽的断裂。


    陈澈也愣住了。


    看到陈迟俞那张仿佛永远平静沉稳的脸上?出现裂痕,陈彦心底很是满足。


    他来这儿,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这一生都活在陈迟俞这三个字的阴影之?下,一生都在追随这三个字,一次又一次因为他崩溃、歇斯底里。


    多不容易,也终于轮到陈迟俞体会体会他的心情。


    自记事起,他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呆在一栋偌大的房子里,身边没有亲人,只有不停更换的佣人。


    亲人也是有的,他的父亲偶尔会来看他。


    在大概四五岁时,他问他的父亲,他还?有其他亲人吗?


    父亲说,有的,你有一个哥哥,他叫陈迟俞。


    起初,父亲并不会主动向他提起这个名字,总是他缠着父亲问,哥哥长什么样,哥哥喜欢什么,哥哥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来。


    那时候提起陈迟俞,父亲脸色总是很不好。


    可后?来,父亲开始时常将?这个名字挂在嘴边,说陈迟俞有多优秀,有多受老爷子看重,提起陈迟俞总是满脸的骄傲。


    而父亲每夸一次陈迟俞,就会叱责一次他的无能。


    陈迟俞21岁就拿到了剑桥硕士学位,他却到去年才能拿到同样的学位,去年他都28了,靠的还?是学术造假。


    更讽刺的是,他学术造假的事被两个人发现了,一个他极其厌恶却被她用这件事威胁他和她结婚,一个他喜欢却被她用这件事让他扮演拒绝她追求的人。


    如果只是这样,他还?可以忍受,可偏偏,他爱而不得的那个人,陈迟俞得到了。


    凭什么,凭什么陈迟俞能轻易做到他做不到的,轻易得到他得不到的。


    陈迟俞什么都有,堂堂正正的身份、出众的能力、长辈的器重、亲人的拥护……还?有周望舒。


    他呢,他的出生是见不得人的,学历是假的,父亲后?悔生下他,喜欢的人瞧不起他,今后?还?要成为所厌恶之?人的丈夫。


    如果没有陈迟俞,他本可以不用活成这样。


    他受够了。


    曾经拼尽全力追求的一切,他不想要了。


    他会找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不再承受父亲的嫌恶,不再受人威胁,不再追赶陈迟俞,也放弃掉周望舒。


    但他始终不甘心,不甘心以这样狼狈的姿态退场,输得这么彻底,至少他也要赢一次。


    他会让他的父亲只剩下一个厌恶他的儿子,让威胁他结婚的那个人在婚礼当天被抛弃,至于陈迟俞和周望舒这两个像鱼刺一般梗在他心里的人,他也想变成深深扎进他们心脏的一根刺。


    “哥哥,”陈彦无视愣在原地的陈澈,走到陈迟俞面前,“你说,她回国后?就开始追你,是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喜欢你这张跟我长得很像的脸?”


    他一直在笑?,像一个胜利者。


    现在是六月,南城酷热无比,落地窗外?的阳光强烈刺眼?,陈迟俞却感?觉寒风钻进毛孔里,仿佛来自深冬的冷意侵蚀着他,深入骨髓,深入肺腑的冷。


    “哥哥。”


    “闭嘴!”


    陈彦还?想说什么,陈澈一把将?他拽过来掼到墙上?,“你他妈给我闭嘴!”


    陈彦全然不顾后?背砸在墙上?的疼痛,扭头冲着陈迟俞的方?向扬声?喊道?:“如果不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陈澈重重给了他一拳。


    他被这一拳砸得往旁边趔趄了好几步,嘴里顿时满是血腥味。


    可他仍要说,死死盯着陈迟俞说:“如果不是受其他人威胁,现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是我!”


    陈澈再次向他挥过去一拳。


    他还?是不停,被打得满嘴都是血也要把那些话通通喊出来:


    “你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


    “你他妈就只是个替代品!”


    “她要是在这里,你猜她选你还?是选我?”


    “老子叫你闭嘴!”陈澈暴怒地狠狠朝他踹过去一脚,而后?拎着他的领子就把他往外?拽。


    陈彦像个丧失了痛觉的疯子,这时候嘴里依旧在喊:


    “你敢叫她来吗?”


    “你敢吗?!”


    “我敢!”


    最后?两个字重重落地,陈澈动作一顿。


    “我敢,”陈彦森森然笑?起来,嘴里的血不停往下滴,“她现在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在踏进这间办公?室之?前,他给周望舒发了消息,他知道?她就在附近的商场。


    这时,沉默许久的陈迟俞终于开了口:“陈澈,放开他。”


    “哥!”陈澈眉头紧蹙,看向陈迟俞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他怕陈迟俞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承受不起周望舒的答案。


    “放开他。”陈迟俞重复。


    陈澈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了一根又一根。


    他一向很听?陈迟俞的话,但这次他不想听?。


    他想陈彦立刻马上?消失在这个房间,甚至消失在这个世界。


    陈彦在他视线里待得越久,他就越控制不住想弄死他的想法。


    但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他放开陈彦,回到了陈迟俞身边。


    他要等周望舒,那他陪他等。


    终归要有一个答案。


    陈彦没有再作死的刺激陈迟俞,整个办公?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窗外?的阳光还?是那么强烈,蝉声?还?是那么聒噪,只是被隔热玻璃过滤后?的阳光没有任何?温度,百米高楼之?上?也听?不见蝉声?。


    陈迟俞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陈澈在旁边紧张而忧虑地看着他。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陈澈无从得知陈迟俞此刻心中在想什么,是否有生理性的不适,有多难受,多煎熬。


    这些,陈迟俞也自己?也不知道?。


    过去三十一年,他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那难受吗?


    当然。


    煎熬吗?


    当然。


    只是他无法形容是何?程度。


    曾经,每当陷入令他扼颈窒息般的梦魇,他会希望自己?快些醒过来,那种煎熬实?在难以承受,而这场像浸了毒雾般的梦,他不想醒。


    是因为这种煎熬他可以承受吗?


    不是。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是个悲观主义者,像那时候,在小渔岛上?,他以为周望舒对他别有所求,并坦言如果她没有喜欢上?他,他不会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她疑惑他为什么不能满足她的所有要求以此来感?动她,因为他会悲观的想,感?动不了。


    这一次,他潜意识似乎也已然认定,事情就像陈彦所说的那样,他只是个替代品。


    她没有对他别有所求,她只是把他当替身而已。


    所以,他其实?并不希望她来这里,不想亲耳听?到她说出答案。


    可她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周望舒来得很快,她脱了高跟鞋一路跑过来的。


    她不知道?陈彦发什么颠,陈彦明明清楚,她从来没喜欢过他,哪儿来替身一说?


    但他如果胡说八道?,她觉得陈迟俞会信,虽然她可以解释清楚,但她不确定陈迟俞在听?了陈彦那些话后?能不能承受,会不会因此旧病复发,所以她得快一点赶过去,再快一点。


    当冲出电梯,推开那道?门,看到坐在地上?满身是血的陈彦,衣服上?同样沾染血迹的陈澈,和西装一丝不苟的陈迟俞。


    没有片刻的犹豫,她冲到陈迟俞面前,“陈迟俞,你怎么样?”


    “你别碰我哥,”陈澈将?她推开,指着旁边的陈彦冷声?开口,“解释清楚,你跟他怎么回事?”


    周望舒愣了下,而后?转头去看陈彦。


    陈彦看起来伤得很重,但她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回头再次看向陈迟俞。


    陈迟俞也看着她,眼?神平静如一潭死湖,却又似乎随时会决堤倾洪。


    “我是他的替身?”他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不是。”她没有半点犹豫。


    “不够,就这两个字,不够。”


    她知道?,所以立马张嘴要将?一切解释清楚,可张开嘴,她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犹豫了。


    本来,她想从四年前的那场相遇开始解释,她想问他,还?记不记四年前在英国送过一个女生去医院。


    那个女生因为救一个险些遭遇车祸的小男孩儿而陷入了昏迷,是他送她去的医院。


    问他还?记不记得,当时女生在途中醒过一次,和他有过一个对视。


    因为那个对视,女生记住了他的脸。


    后?来,她在学校见到了一张相似的脸。


    所以,他陈迟俞从来不是陈彦的替身,陈彦才是那个替身。


    ——她想这样和他解释。


    然而,她在准备开口时忽然想到,即便陈彦才是那个替身,可他们之?间有整整三年。


    匆匆一眼?,哪抵得过三年。


    陈迟俞一定会觉得,她真心喜欢过陈彦。


    陈迟俞和陈彦之?间的关?系,她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也问了陈彦,知道?陈迟俞身上?都遭遇过什么。


    他们之?间这样的关?系,陈迟俞能够接受她喜欢过陈彦吗?


    她无法确定。


    那她就还?得告诉他,她和陈彦之?间只是逢场作戏,她需要一个人配合她出演傻缺人设,陈彦恰好长得像他,又恰好被她发现学术造假,是不二人选。


    可如果说到这一步,自然还?要说为什么要逢场作戏,所以她犹豫了。


    现在一切时机都还?没到,如果陈迟俞现在就知道?了她的目的,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切还?如初吗?那时候他是爱她还?是恨她?是会因爱而帮她还?是会因恨而阻碍她?


    人都是会变的,她没办法相信任何?人,她只信她自己?。


    倘若她只是要周信破产或者落魄,她大可把一切告诉陈迟俞,但她要的远远不止,她必须等那个时机。


    经过这片刻犹豫所得出的结论是——


    她没有办法解释。


    “周望舒你他妈倒是解释啊!”看她半天不说话,陈澈快疯了。


    这时,她终于出声?,说的却是:“对不起。”


    她望着陈迟俞的眼?睛,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里似有什么轰然坍塌。


    他撑着沙发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她,动作极不自然,仿佛每走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在她说出“对不起”的那一秒,他的心脏便像被一双手狠狠扼住,全身血液在一瞬间凝固,四肢变得僵硬,呼吸也困难,是比扼颈窒息还?要煎熬的难受。


    这是他的病症,是具象化的痛苦,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令他难以承受的痛苦,心脏很疼,真的很疼。


    他忍着剧痛走到她面前,近距离看着那双映着他影子的眼?睛,深深望进去。


    “原来一开始。”他开口,声?音很低很哑,他却像用尽了全部力气,颈线绷起,青筋绽起,每一个字都在颤抖的边缘,“你真的不是对我别有所图。”


    “你只是把我当替身而已。”


    语落,一滴泪也猝然滑落。


    看着那滴泪,汹涌的情绪宛如开闸的洪水,周望舒眼?底的泪也瞬间决了堤。


    她从来没想过,他这样一个人,会哭。


    喉头酸楚得一阵阵痉挛,她说不出话,只能流着泪摇头。


    她没有,她从来没有把他当替身。


    可怎么办,他没法向他解释。


    陈迟俞侧头,将?落泪的那只眼?藏起来,“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陈迟俞……”她声?音哽咽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走。”陈迟俞似乎已经支撑到极限,连这一个字都在抖,紧紧攒成拳的双手也止不住在抖。


    注意到他的颤抖,周望舒只觉一阵心痛如绞,她知道?自己?不该继续站在这里,可她的心脏真的好疼,疼到全身不能动。


    她也知道?他们之?间完了。


    现在她如果转身离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他,又是否还?能再见到他。


    她想再多看看他。


    但一旁的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陈澈过来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了办公?室。


    “滚。”陈澈没有冲她愤怒大吼,只冷冷吐出这一个字。


    下一秒,陈彦也被丢出来。


    门关?上?。


    第45章


    周望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尚府大厦的。


    仿佛是被抽离了灵魂般, 她整个人看起来很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眸失焦, 连哭都?没有?一点声音。


    外?面烈日?炎炎, 地面滚烫如被烧红的铁皮,穿着鞋走一会儿都觉得脚底板烫得慌,她光着脚, 却似乎感受不到一点疼痛,踩到石子也没有?反应, 像具行尸走肉般往前走着。


    尚府大厦出去没多远就是马路, 她是真的精神状态都?恍惚了, 马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车,眼看再往前走两步就很可能被车撞上,她却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周望舒!”


    跟在她身后的陈彦一把她拽回来。


    大力的拉拽之下,周望舒的目光终于聚焦, 但眼神还是十分黯淡。


    看着她这副模样,陈彦眼底浮起怒意。


    “怎么??他不要你?了,所以?你?打算去死?”陈彦语气嘲讽。


    听到这样一句话, 周望舒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眼神开始变冷。


    陈彦浑然不在意她眼底的冷意,扯唇笑着继续讥讽:“你?要真这么?爱他,怎么?不跟他解释清楚?”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 他的脸被扇到一边, 嘴里的血都?被扇了出来。


    用舌尖抵了抵几乎已经完全烂掉的口腔内侧, 他抬手擦掉嘴边的血,回头, 目光再次落在周望舒身上。


    “我不是警告过你?,”周望舒冰冷地注视他,“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陈彦笑了声,“我偏要。”


    “你?就这么?嫉妒他?”周望舒的声音里听不出愤怒与嘲讽,语气平静,不像在问他,而是陈述事实,所以?她的语气越是平静,这句话的杀伤力越大。


    陈彦的表情明?显一僵。


    “是,我就是嫉妒他,”他收起脸上那欲盖弥彰的笑,“凭什么?,凭什么?我想要的他都?能?得到,连你?都?是他的。”


    “所以?你?就来了这一出?”


    “对。”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会跟他解释清楚。”她说。


    那天或许在几个月后,或者更久,但总有?那么?一天。


    那时候,如果陈迟俞没有?爱上其他人,那她就再追他一次。


    “解释清楚?”陈彦舔了舔唇边的血,将?头转回来,笑了声,“你?以?为,你?还有?见到他的机会?”


    周望舒倏地一怔。


    去年,黎山上。


    她曾问过陈迟俞∶“如果你?对我耐心?耗尽,会把我怎么?样?”


    他说:“你?不会再有?这样跟我说话的机会。”


    这段记忆浮现脑海,她眼底的泪再次汹涌。


    她很清楚,如果陈迟俞不想再见到她,她真的没办法再见到他。


    而他……


    还会想见到她吗?


    不会了。


    他不会再想见到她。


    泪不停往下砸。


    自林梦因?女士去世后,她再没哭成这样过。


    路过的行人纷纷朝这边投来目光,伴随着打量、猜疑、恶意的评头论足……


    陈彦情绪复杂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那么?多如芒刺般的视线,周望舒一点都?感觉不到,她能?感觉到的只有?心?口的疼痛,心?脏疼得像被生生剜去一块,疼得无法站立。


    她缓缓蹲了下去,光着脚,姿态狼狈地蹲在地上无声痛哭。


    如果不是沈意欢找到了她,她不知道要在那里哭多久。


    沈意欢把她带回了红枫别墅区,回到家,她还是哭个不停,不管沈意欢怎么?问她,她始终一个字不说。


    而且,她哭得那么?凶却没个声儿,连个哽咽抽泣的声音都?没有?,就只有?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完全超出了常理。


    沈意欢吓坏了,赶紧找来了医生。


    医生很快赶来,观察了周望舒的情况后,医生一开始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但最后还是给?她打了药剂,她眼泪一直没有?停止流动?的迹象,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对眼部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在药剂的影响下,周望舒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她没有?再哭,只是精神不太好,后边儿晕晕沉沉的又睡了几天。


    而就是这几天时间,南城变了天。


    周家信宏集团股价暴跌,沈家、安家、裴家、覃家还有?许多周望舒好友们的家里纷纷出了生意场上的变故。


    据覃禾说,陈澈那边放了话,谁再和她周望舒为友就是和陈家为敌。


    沈意欢被他爸锁在了家里,覃禾只能?用手机和她联系,其他人也一样,有?的向她表示了抱歉,说恐怕短时间内迫于家里压力无法联系,有?的甚至连一条消息都?不敢再给?她发,假装不知道这事儿。


    她从初中开始维系的人脉,一夜之间崩盘。


    只是人脉都?罢了,这里面,好些人她是真的把他们当朋友。


    南城这圈子里,最后留在她身边的,只剩下顾徽明?、晏庭和安弥。


    顾徽明?和晏庭还是因?为跟陈澈关系好才?幸免,要真说起来,其实只剩下一个安弥。


    这几天,也一直是安弥陪在她身边。


    为了好好看着她,以?防她出什么?问题,做什么?傻事,安弥直接跟她睡在了一块儿。


    以?前,安弥的妹妹去世时,周望舒也是这么?看着她的。


    在寸步不离地看着周望舒的第五天清晨,安弥睁开眼看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顿时一个激灵惊坐起来,下床去找人。


    她是在露台上找到周望舒的。


    周望舒在露台上煮茶,看着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


    安弥没过去,就靠在墙边看着她。


    周望舒知道她过来了,转头看了她一眼,“放心?,我又不是你?,不会寻短见。”


    安弥半偏头,“准备振作?起来了?”


    “当然,”周望舒捧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为情所困不是我奥特曼的风格。”


    安弥本想夸夸她,结果她这话都?还没说话,脸上就出现了两道泪痕。


    “我的姐,”安弥叹气,“你?在说这话的时候哭了你?知道吗?”


    周望舒愣了愣。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哭了。


    下意识的,她抬手一摸,触碰到那一抹湿意。


    看了会儿指尖上的泪渍,她垂眸,望向桌上的那杯茶。


    她想,大概是因?为这杯茶她才?突然哭了。


    杯子里泡的是松川,陈迟俞送她的。


    当时他送了她一罐,如今茶罐里已没剩多少,大多都?是他来这边时泡给?他喝的,她自己不怎么?喝,也就偶尔想他时才?会煮一壶来喝。


    而现在,她很想他。


    她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泪抹掉,捧起那杯茶继续喝。


    从这天起,她每天都?要煮一壶松川来喝,所剩不多的茶叶很快就见了底。


    这茶在陈家也没几个人喝得上,所以?她没指望能?再弄到一罐,尤其在现在这情况下,不是陈家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更别说陈家那边。


    然而,喝完所有?松川的第一天她就产生了强烈的戒断反应,强烈到让她快要疯掉。


    她像个毒l瘾发作?的瘾君子,脑子里只有?那一样东西,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不管了,就为了那一罐茶,她找了所有?能?找的人,开出了上亿的价。


    最后,是黎艾帮她搞到了两罐。


    收到黎艾那两罐茶的第二天,顾徽明?也带了两罐来,还带来了一个人,陈聿。


    周望舒没想过还能?在这个家里见到陈家的人,更别说还是和陈迟俞很要好的陈聿。


    面对突然出现的陈聿,一向社牛的周望舒竟连开场白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陈聿先?开的口:“聊聊。”


    两个人去到露台,这次,是周望舒先?开口:“陈迟俞他……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


    周望舒耳朵嗡的一声,心?脏掠起一阵剧痛。


    “他……”她嗓子像被一捧沙堵住了,一张嘴那沙子还不停往她喉咙里灌,声音嘶哑不成调,“他的病复发了?”


    “没有?,但他吃不下东西,吃一点就吐,全靠输液续命。”


    周望舒很久没哭了,此刻听他这么?说,她眼泪一瞬间便汹涌而出,止不住地往下掉。


    “没有?复发,为什么?……”她哽咽着,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为什么?还会那样?”


    “他的症状不是以?前应激后的反应,医生说,”陈聿顿了顿,“他可能?只是太难过了。”


    “一个人难过到一定程度也是会有?躯体化症状的。”


    今天阳光很好,是不灼人的温暖,周望舒却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晴天,心?脏沉重得浮云蔽日?。


    她感觉胸膛的那一片地方塌了下去,像雨季的塌方。


    “周望舒,他有?没有?告诉过你?,”陈聿问她,“曾经他的应激障碍是因?为你?才?好的。”


    周望舒倏地的一愣,“你?说……什么??”


    看她这反应,就是不知道了。


    “那他有?说过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应激障碍吗?”


    周望舒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情绪,尽量让自己能?正常沟通,“没有?。”


    陈迟俞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他小时候的事,她也没问过,一是她已经从陈彦那儿知道了一些他当年的事,二是不想揭他的伤疤。


    陈聿以?为她是一无所知,便从头跟她讲∶“他小时候经常被他妈虐待,在知道他爸出轨后,他妈将?他绑去了一个地下室,折磨了他整整二十二天,最后在他面前割腕自杀。”


    听陈聿说起这些,原本已经压下去的眼泪再次失控。


    这样的事,光是听着都?让人心?揪得疼,那当时的他该有?多疼?


    “他们都?说你?记性很好,几乎过目不忘,”陈聿继续说,“那你?记不记得,在南港国际游轮拍卖会之前,你?和他英国见过一面?”


    周望舒流着泪点头。


    “你?那时候救了一个小男孩儿,穿的是一条红裙子。”


    周望舒没明?白这其中的联系。


    “那个女人在陈迟俞面前自杀的时候,穿的也是一条红裙子。”


    闻言,周望舒脑子有?根弦“啪”的断掉了。


    她曾以?为,陈迟俞在一开始就那么?纵着她,是因?为他记得他们的初遇,对她印象还算不错,但这里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


    怪不得,他那么?快就对她动?了心?,那么?快就爱她爱得那样深。


    看她表情,陈聿知道不用再多解释,“你?救过他一次,所以?这次,算抵平了。”


    “但周望舒,你?能?不能?,”陈聿恳请她,“再救他一次?”


    周望舒怔住。


    她……还可以?救他吗?


    “陈迟俞那个人,以?前虽然不能?和女性接触,但他心?底并不抵触女性,按理说,他这种有?心?理疾病又缺乏父爱母爱的人,应该会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但他用三十年才?让一个人走进?他心?里,”陈聿看着周望舒扯唇笑了下,“你?猜,他需要用多久才?能?把这个人挪出去?”


    心?脏上像压了块巨石,周望舒觉得心?口很沉,很堵,连气都?快要透不出来。


    陈聿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停顿片刻后再次开口:“算命的也说,他要是三十三岁之前结不了婚,会单一辈子,他跟我太像,我见不得他孤独终老,所以?恳请你?,再救他一次。”


    “至于怎么?救,办法你?自己想,有?需要可以?跟我说。”


    来这一趟,陈聿要说的就这么?多,话撂下,他没有?多停留。


    陈聿走后,周望舒没有?回屋,就一直坐在那儿,坐到了日?落,再到黑夜,又从黑夜到另一个白天。


    她在想,她要怎么?回到陈迟俞身边。


    在想她和他的未来。


    第46章


    早上八点。


    阳光照在露台的石膏浮雕上, 晨风带来?阵阵草木香。


    周望舒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伸手将放在桌上的手机拿过来。


    吹了一晚上冷风,她手指冰凉, 都开不了手机, 给手指哈了哈热气才成功指纹解锁。


    在通信录找到陈聿的号码,她打过去。


    等?了会儿,没人接, 估计是还在睡。


    她没继续打,把手机扔回?了桌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 看见刘姨端着一碗枸杞小汤圆过来?。


    “望舒, 吃点儿热乎的吧。”刘姨把小汤圆放到她面前。


    “谢谢刘姨。”周望舒坐直身体,习惯性地拿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汤圆。


    她确实?有些饿了,身上也冷飕飕的,但看着这碗热乎乎的汤圆, 她却没有什么食欲。


    “刘姨,帮我拿些松川过来?吧。”


    “空腹喝茶对胃不好,望舒你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吧。”


    “嗯。”周望舒轻轻嗯一声, 舀了一勺汤圆放进嘴里。


    见她愿意吃东西, 刘姨笑?道,“我这就去拿松川。”


    周望舒吃了半碗汤圆后开始煮松川。


    盛出第一盏茶时,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有人打电话过来?。


    来?电人, 陈聿。


    周望舒接起电话, “喂。”


    “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办法是有, 但前提是我得见到你们老爷子?。”


    “你想什么时候见?”


    周望舒表情?微惊,“我什么时候见?你们老爷子?是我想什么时候见就能什么时候见的?不是说就算是你们陈家内部人想见一面老爷子?都很困难?”


    “那是别人。”


    得, 他牛。


    “那我明天就想见,能吗?”


    “等?我微信。”说完,陈聿挂断电话。


    几分钟后,陈聿给她发来?微信:【明天下午五点半,我来?接你。】-


    第二天下午,五点半,陈聿准时出现?在周望舒家门口。


    周望舒上车,和他一道去了陈家老宅。


    陈家老宅门庭宽阔恢弘,颇有古时皇室之风。


    他们与陈老爷子?在老宅膳厅会面。


    这是周望舒第一次见到陈老爷子?。


    老爷子?面相和善,穿着一袭中?山装,手里拿着串佛珠,身姿一点儿也不佝偻,看起来?很精神,完全不像已经七十?多岁人。


    看到老爷子?后,周望舒起身向?他微微颔首:“老爷子?您好。”


    “坐,不用客气。”老爷子?摆摆手,在她对面坐下。


    坐下后,老爷子?将佛珠放到一边,“先吃饭,有什么我们边吃边说。”


    三个人开始动筷。


    一开始,谁也没提正事,就聊着家常。


    聊着聊着,说到陈迟俞,周望舒这才切入正题,“其实?我今天来?老爷子?您,就是为了陈迟俞。”


    老爷子?笑?笑?,“我知道,小聿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我也大致清楚。”


    既然老爷子?什么都知道,多的周望舒就不说了,准备直接拿出计划和老爷子?商议,但在此之前,她先提了一嘴:“听说,有算命先生给陈迟俞算过,说他三十?三岁之前如果?结不了婚,会单身一辈子?。”


    “是有这回?事。”


    “如果?我说我想嫁给他,您会同意这门婚事吗?”周望舒开门见山地问。


    老爷子?失笑?,“我从来?不干涉小辈们的婚事。”


    “那作为陈家未来?儿媳,若周家被人恶意收购,您愿意出手援助吗?”


    “信宏集团被恶意收购了?”老爷子?问道。


    “现?在还没有,但如果?您愿意出手援助,那就会有。”


    听她这么说,老爷子?对她似有些刮目相看,要知道,信宏集团市值两千多亿,想要撬动一方资本来?强势收购这么大一个盘子?,并非易事。


    “如果?您愿意出手援助,我能保证您这边能以?低于目前股价的价格购得信宏集团24%的股份,”周望舒继续说,“不知道您有没有听闻,我和我爸感情?非常不好,所以?只要我嫁进陈家,我自然是站在陈家这边,只要在援助谈判时让我爸转让一些股份,陈家就能以?24%的股份实?现?对信宏集团的绝对控制。”


    “这是个好买卖,作为商人,我没有理由拒绝,但是,”老爷子?语锋一转,“作为迟俞的家人,我不会强迫他娶任何人,如果?你想嫁给他,不管有任何条件,前提都是,他愿意娶你。”


    最后一句话,仿佛一根细针,随着耳道游走至周望舒的神经脑髓,轻轻刺中?了她脑海深处的某个地方,一些放置于此处的回?忆浮现?眼前——


    在某对新人举行婚礼的黄昏,捧花落入怀中?。


    她问一个人:“我说如果?,我想嫁给你,你会娶我吗?”


    那人眼底有笑?意泄出,“你想嫁,我就娶。”


    “你说的。”


    “我说的。”


    “他会愿意的。”她笃信道。


    *


    从陈家老宅出来?,陈聿开车送周望舒回?去。


    车子?驶出大门,陈聿瞟了两眼旁边的周望舒,“你这么确信陈迟俞愿意娶你,为什么还要绕这么大一圈?”


    “因为得师出有名啊。”周望舒说。


    无?缘无?故,谁会前脚分手,后脚结婚?


    她要为自己找个理由,也为陈迟俞找个台阶。


    “而且,他是鱼,得钓。”


    钓鱼最重要的一步,下饵。


    她得营造出一个足以?乱真的假象,才能让鱼主动游过来?咬钩。


    为了早日钓到陈迟俞这条鱼,周望舒当天便着手实?施了计划。


    她放出了信宏集团高层的一些丑闻,其中?还混杂了一些足以?让股民恐慌的假消息,并在次日将这么多年利用其他公司购买的3%的股份通通以?低价抛售给了一家名叫“西岐会社”的日资控股公司。


    折合人民币近70亿的股份,她只卖了3亿,一时间,信宏集团股价狂跌。


    见股价一路走低,原本就被网上消息动摇的散户们也纷纷将手里信宏集团的股份给抛了,而这些低价抛售的股份也通通被西岐会社买入,仅仅是五天时间,西岐会社就已购得信宏集团7%的股份。


    接着,西岐公社来?势汹汹地向?周信宏宣告将会收购信宏集团。


    西岐会社是日本头部控股公司,中?国多数知名企业背后的资本集团,被西岐会社盯上的中?国企业,没有一个逃脱了被强势收购的命运。


    收到西岐公社的宣告,周信宏顿时乱了阵脚,一是因为对方是西岐会社,二是因为西岐会社是日本的公司,周信宏痛恨日本人,说什么也不可能把公司卖给日本人。


    这时候,就该陈家老爷子?出场了。


    陈家老爷子?告诉周信宏,陈家可以?帮他,但有两个前提条件:


    一,如若西岐公社退股,他需要无?偿转让3%的股份作为与西岐公社斡旋的佣金;


    二,两家联姻,让周望舒嫁到陈家。


    3%的股份不是小数目,而且周信宏不傻,清楚陈家是趁火打劫,所以?当然没有一口答应,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周信宏眼睁睁看着西岐会社拥有的股份逐步增加到了21%。


    这下,周信宏是彻底慌了,不得不同意了陈老爷子?的条件。


    周信宏有怀疑过这是陈家给他下的套,也怀疑过是内部有人把消息卖给了西岐公社,但怎么他都想不到,西岐公社也好,陈家也好,都是周望舒的手笔。


    西岐公社董事长?的小儿子?是周望舒的校友,周望舒借由他和西岐公社达成协议,她将3%的股份低价卖给西岐公社,如果?陈家不出面,那西岐公社真的会收购信宏集团,但如若陈家出面,那他们就赚取差价,怎么都不会亏。


    既然这样,按理说,陈家很快就可以?将股份从西岐公社那边买回?来?,但戏要演全,陈家花了一个月时间来?假装谈判。


    九月中?旬,陈家成为了信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持股24%,仅低于持股34.6%的周信宏。


    工商变更?登记完成后的第一时间,陈聿给周望舒发来?了一条微信:


    【明天老爷子?会去问陈迟俞愿不愿意娶你,等?我消息。】


    周望舒宁愿陈聿没有给她发这条消息,希望他等?第二天直接告诉她结果?,因为一天的时间对这时候的她来?说,实?在太漫长?了。


    收到消息后,她心里有两个声音一直在打架——


    一个告诉她:陈迟俞是说到做到的人,既然说了“她想嫁,他就娶”这句话,他就一定会愿意娶她。


    一个却又告诉她:陈迟俞没有那么死板,又是那么矜傲的一个人,不会仅仅因为一句话就把一个将他当做替身的前女友娶回?家。


    这让她心里实?在煎熬,索性抱来?一打酒,准备把自己灌醉,那样时间就不会那么难熬。


    她这个人,轻易不会喝醉,可一旦彻底喝醉,会疯得很彻底。


    七月的时候,她就喝醉了一回?,跑去尚府大厦把人玻璃给砸了,这回?喝醉,她倒是没往外跑,她把自己反锁在了卧室,然后把自家卧室给砸了。


    刘姨担心她有个什么好歹,给安弥打了个电话。


    接了刘姨电话,安弥骑着摩托从南大赶过来?。


    半个小时后,刘姨听到摩托车的声浪,她赶紧迎出去。


    安弥知道周望舒家大门的密码,直接将车骑了进来?。


    “安小姐,你可来?了,望舒快把家给砸了。”刘姨焦虑地同她说。


    安弥停车,取下头盔,“她人呢?”


    “楼上。”


    安弥把头盔挂车上,大步迈入别墅。


    刚一进门,她就听楼上传来?一阵鬼哭狼嚎,“陈迟俞!!!明明你才是鱼,为什么是我被钓!!!”


    声音快把屋顶都掀翻了。


    安弥脚下一顿,“她这是喝了多少?”


    刘姨:“她抱了一箱酒上去,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


    安弥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有场恶战要打了。


    周望舒平时弱柳扶风,喝完酒发起疯来?却贼能折腾,安弥能肩摔200斤大汉,但面对喝醉的周望舒,她只能说,这玩意儿比400斤的猪都难按。


    上楼,安弥先拍了拍门,“周望舒,把门打开。”


    迎接她的是“嘭”的一声巨响,周望舒铁定是把床头灯砸了过来?。


    安弥二话不说,后退两步,然后抬腿,一脚把门给踹开。


    周望舒暴风雨式的哭泣因为她这动静停了一秒,一秒后又接着哭,边哭边喊着朝安弥跑过来?:“安弥!”


    她脸上妆花得像鬼,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弥看见这张脸都后退了两步。


    跑过来?双手挂着安弥脖子?,周望舒继续着她的发疯模式哭喊:“安弥,你说,陈迟俞他凭什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老娘没拿他当替身!”


    “你没拿你没拿。”


    安弥把她手给拽下来?,隔这么近,她耳朵快聋了。


    “他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他说不见就不见,谁允许了?谁允许了!”周望舒越说越激动,“我要给他打电话。”


    说着,她立马松开安弥,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找手机。


    安弥没拦她,等?她酒醒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就不会再敢喝成这样了。


    周望舒找到了手机,也拨出了电话,但陈迟俞给她挂了。


    “不接我电话?!”


    周望舒瞪大眼盯着屏幕,眼里像藏着一个师的兵力。


    “你再挂一次试试!”


    她继续打。


    陈迟俞继续挂。


    “靠!”


    她再打,那边再挂。


    周望舒彻底疯了,边对着手机疯狂输出,边一遍遍回?拨,往手机屏幕上怼地那力气一回?比一回?重,手机都快被她戳烂了。


    最后,周望舒从床上一个暴跳起来?,把手机砸了,撩起袖子?要往外冲,多半是打算去撕了陈迟俞。


    安弥拦腰把她抱回?去,按在床上,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松手,直到她要吐了,安弥才赶紧放开她。


    冲去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了一阵后,周望舒终于清醒了一些,没再大喊大叫。


    安弥把她扶回?床上。


    靠着安弥肩膀,她捂着胃低声说:“安弥,我好难受。”


    安弥摸摸她的头,“知道难受以?后就别喝这么多了。”


    周望舒也不知听没听见安弥说的话,眼睛闭着,身子?一晃一晃的。


    安弥扶她躺下,起身去卫生间拿来?卸妆水给她卸妆。


    估计刚刚那一通折腾把力气全花光了,周望舒像睡死了过去,安弥把她眼睛扒开给她卸眼线都没一点儿动静。


    给她卸完妆,再把被子?给她盖上,安弥站起来?看着这一屋子?的狼藉,叹了口气后动手收拾起来?。


    地上什么都有,杯子?、床头灯、摆件、书、抱枕……还有一个拍立得和一堆照片。


    照片东一张西一张散落在地上,大多都是她跟陈迟俞的合照,背景是一场西式的婚礼,在这样浪漫的场景下,照片上的两个人看起来?很是相爱,像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也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安弥一张一张把这些照片捡起来?,视线并未在照片上停留多久,可当拾起角落里最后一张照片,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了这张照片上。


    这张照片里,除了周望舒和陈迟俞,在他们身后,还有另一个人,陈聿。


    陈聿看着镜头这边,半仰头,在笑?。


    那个熟悉的,透着痞的,散漫的笑?容。


    捏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安弥才将它与其他照片放在一起,收起来?。


    把地上的东西都归了位,再把碎玻璃渣都处理了,安弥拿过桌上的酒,坐在房间里的秋千上,边喝酒边看窗外天色渐晚,云隐星出。


    晚上,她就睡在了这边。


    第二天,周望舒醒过来?,转个身看见身旁躺着的安弥,吓得叫出了声。


    安弥被她吵醒。


    “大早上你鬼叫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


    “自己想。”安弥翻个身继续睡。


    周望舒坐在床上开始想,昨天傍晚的一幕幕画面逐渐浮现?在脑海里,等?全部事情?都想起来?后,她转动身子?四处张望,“手机,我手机呢?”


    安弥:“床头柜上。”


    周望舒在床头柜上找到被她摔得碎屏的手机,解锁后,她点进通话记录。


    看到满屏显示的同一个红色号码,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喝这么多吗?”被窝里爬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周望舒没吭声。


    安弥抬起双手,枕在脑后,“还是说,你在喝酒壮胆?就想冲陈迟俞面前去闹一闹?你明明知道你喝醉后会是什么样。”


    周望舒起先还是没吭声,过了会儿,嘴里冒出一声:“靠。”


    “安弥,”周望舒垂眸,将头埋在膝盖里,“我真的好想他,想见他。”


    安弥说:“那就去见。”


    周望舒摇头,“他不想看见我。”


    “安弥,”周望舒回?头看向?安弥,眼底开始泛泪光,“我从来?没想过,我周望舒,会这么没骨气,别人都不要我了,我还……”


    她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哽咽到了失声。


    安弥从被窝里起来?,伸手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低声说:“这不是没骨气,感情?的事哪儿能说控制就能控制,有些人就是你命里的克星,就是会成为你原则里的例外。”


    周望舒摇摇头,如果?陈迟俞是她原则里的例外,他们之间就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到底是她还不够爱他。


    然而即便是这样不足够的爱,也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从小到大,她身边但凡年长?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对妻子?一心一意的,这让她从未对男人有过什么幻想,但她不止一次的想过——


    和陈迟俞白头到老。


    自从和陈迟俞在一起,她就没想过和他分开,也没想过和他分开后她会这么难过。


    要是曾经那个她看到她今天这副样子?,一定会骂她没出息,骂她脑子?有坑,曾经那个她绝对不可能将花了那么多年功夫才买下的股份为了一个男人贱卖,也不会费尽心思想要嫁给一个男人,甚至都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嫁给他。


    那时候在老爷子?面前她有多笃定,现?在她就有多没底。


    距离今天过去,还有十?四个小时,在这十?四个小时内,她会得到那个答案。


    十?四个小时,还是太漫长?了。


    白天,安弥一直陪着她,到了晚上,她没再让安弥陪着,一个人坐在露台上等?着那个答案。


    看着远处漆黑的夜色,她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幕幕过往的场景——


    她看到多年前,在医院,他抱着她,落下惊鸿一瞥;


    看见他坐在拍卖会会场的人群里,如远山之雪般冷峻,与她遥遥相望;


    看见漫天星光下,他牵着她的手走在雪地里;


    ……


    看见他坐在钢琴前,为她弹奏只给她一个人听过的钢琴曲;


    看见一场婚礼,他坐在她身旁,笑?着对她说:“你想嫁,我就娶。”


    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在这一幕定格,他们之间的回?忆不止于此,但刚刚好,刚刚好回?忆到这里,她收到了陈聿的微信。


    陈聿发给她的消息只有两个字:


    【他娶。】


    第47章


    十月, 香山枫林尽染,色彩如油画般浓郁。


    午后?的阳光下,一百多天未见的两人于露台对坐。


    “周望舒, ”男人开口, “你想玩儿死我?”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连这句不悦的话?,入耳都那样清霁, 像浮着碎冰的山溪。


    “你未免太高看我,我只是接受家里的安排, 老爷子应该也跟你说了, 我接受形式婚姻, 婚后?的非必要场合,我们不用见面,除非……”周望舒顿了顿,说, “你想见我。”


    语落,空气寂了一瞬。


    陈迟俞眼?瞳微敛,语声沉冷, “我死也不会想见你。”


    这话?真够绝情的。


    周望舒感觉心脏缩了缩, 扯过一丝难言的疼痛。


    不过,她?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她?收敛好情绪,垂眸淡定?地?喝了口茶。


    放下茶杯,她?抬眸,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 “既然?这么不想见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


    “我说过,你想嫁, 我就娶,”陈迟俞面上没什么表情,“我说到做到。”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周望舒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两人对视,谁也看不清对方眼?底的情绪。


    显然?,周望舒不信他的话?。


    也许在陈老爷子问他愿不愿意娶她?之前,他的确死都不想再见到她?,而他应下了这门婚事,那就证明,他并没有那么厌恶她?。


    同样显然?的是,陈迟俞一定?也不信她?的话?,陈迟俞知道她?恨周信宏,那怎么可?能听从周信宏的安排嫁给他。


    过了好一会儿,周望舒轻笑,“那你是不是挺好奇,我一个不婚主义的人,怎么会突然?想嫁给你,还是在分手之后?。”


    陈迟俞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他不说话?,周望舒就当他是默认,开口同他说道:“如果西岐公社?收购成功,周信宏就再也不用看我脸色,还会用收购套现的钱和那一家子过得幸福美?满。”


    周望舒扯了扯唇,“哪有这么好的事。”


    “嫁给你,”她?语声一顿,“周信宏会更忌惮我,而且,嫁进陈家,我的朋友们就不用再因为你们陈家的关系疏远我,我也……”


    说到这儿,她?语调稍稍拖长了些,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我也,可?以再见到你。”


    最后?这一句话?,她?语气沉缓,望进对面那双眼?的目光里蕴着诸多情绪。


    被她?这样看着,陈迟俞依旧沉默,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那双眼?似乎更漆黑了一些。


    周望舒始终与他保持对视,似要将这张许久未见的脸深深刻进脑海里,虽然?也没有很久,三?个月而已,刚好一个夏季。


    一个季节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


    陈迟俞瘦了些,气质愈发冷峻,曾经那份温润几乎已看不见痕迹,但他的气质或许也没有变,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


    “陈迟俞,”周望舒深吸一口气,“不管你怎么想,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所以我还想再见你。”


    停顿仅一秒,她?又接着说:“我不奢望能和你重归于好,但也不想看你娶别人,你说我自私也好,恶毒也罢,反正你都讨厌我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下去,浓密的长睫缓缓垂下去,遮住双眸,没有看见对方眼?底变化?的情绪——


    此刻他眼?底并非一成不变的冰冷。


    过了会儿,她?又抬起双眸,嗓音也清亮许多,“但讨厌归讨厌,既然?你决定?娶我,作为一个丈夫基本的职责和义务,你还是会遵守的吧?”


    她?举例:“比如忠诚责任,婚内不许出轨。”


    “还有吗?”陈迟俞终于开口,但语气还是冷冰冰没有温度。


    他这么说,那就是答应了。


    周望舒料到他会答应,但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答应,她?以为在她?说出这样的话?后?,一定?会迎来他冰冷的审视,或者言语的讥讽,毕竟有些过分了,如果她?真的不奢望和他重归于好,那岂不是要让他断子绝孙,还要长期禁欲,面对这样一场婚姻,绝大多数男人一定?都不会答应。


    更何况,他是陈迟俞,说到做到的陈迟俞。


    在愣了愣神后?,周望舒回道∶“丈夫当然?还有陪妻子选婚纱、策划婚礼和度蜜月的义务。”


    她?的声音更清亮了些,隐隐透着雀跃,某些小心思暴露无?遗。


    陈迟俞没有像刚才那么快回应,只静静把她?看着,目光里带着探究。


    他像在思考,她?是单纯想与他见面,还是想挽回这段感情,又或者,她?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陈迟俞,”她?还像从前那样喜欢喊他的名字,“我这辈子只嫁你一个人,我想要一场最好的婚礼。”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陈迟俞的神色始终没多大波动,而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眼?神明显一滞。


    此时他的沉默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漠,而是出于始料未及。


    这一句话?似乎也打消了一些他刚刚对她?的推测,也许她?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要一场最好的婚礼。


    哪个女生?不希望自己的婚礼是最好的。


    半晌,他敛眸,“好。”


    周望舒笑起来,“谢谢你陈迟俞。”


    “没什么好谢的。”陈迟俞依然?敛着眸,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温柔的阴影,看起来没那么冷淡了,但语气始终透着疏离。


    “成,”周望舒脸上笑意更盛,“如果婚前协议你没有异议,那周一我们就可?以先去把证领了。”


    说到领证,陈迟俞抬眸看向她?。


    “怕你反悔,领证宜早不宜迟,婚礼可?以慢慢筹备。”


    陈迟俞将视线移至一侧,“我不会反悔。”


    “既然?你不会反悔,是早是迟对你来说就没什么关系,那就定?周一,你时间?能空出来吗?”


    “能。”


    “行,那我们周一民政局见。”


    陈迟俞淡淡“嗯”一声,然?后?起身?,准备结束这场谈话?。


    见对方也没有其他话?要说的意思,他径直迈开长腿往外走。


    “陈迟俞。”


    走出几步,后?方传来一声轻喊。


    他半侧头,瞳孔移至眼?尾。


    “微信和我的手机号你没有删吧?”周望舒问。


    “没有。”


    “那就好,有变动我会给你打电话?,你别挂我。”


    “还有事吗?”陈迟俞冷声问。


    “没了。”


    陈迟俞回头,继续往外走。


    他腿长,几步就已经迈到了阶梯口。


    周望舒在原地?静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谁也没说再见。


    周望舒看着他走下阶梯,到车旁,上车,而后?门关上,黑色迈巴赫逐渐驶离她?视线。


    人都已经离开视线挺久了,她?的目光还定?在门口。


    对于陈迟俞冷淡疏离的态度,她?并没有很失落,他愿意娶她?,就一切好说。


    她?不光不失落,还准备搞个party宣告结束单身?,顺便见一见她?那些许久没碰面的朋友,但似乎也不用宣告,敢来参加party的人自然?都听说了周家和陈家要联姻的事。


    说干就干,她?立马开始联系人。


    party的地?点在她?的游轮上,联系完人后?反正也没事干,周望舒过去盯着现场布置。


    安弥是第一个到的,她?来的时候现场都还没布置好。


    安弥看着头顶上装的又是帕灯,又是激光灯,还有染色灯跟光束灯,完全是蹦迪酒吧的配置。


    她?觉得奇怪,周望舒今晚是打算嗨翻天??


    上周不还伤心得买醉发疯?


    悲极生?乐?


    安弥从桌上拿了块糕点扔嘴里,走到周望舒身?边,轻撞她?肩膀。


    周望舒回头,顿时一个笑脸,回撞了她?一下,“这么早就来给我捧场?”


    安弥倚向身?后?的柱子,单脚懒懒弓起,边嚼着嘴里东西边开口:“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我要结婚了。”


    “什么???”安弥一脸问号。


    周望舒还没在安弥脸上见过这么震惊的表情,她?笑了声,说:“今天?办单身?派对,周一领证。”


    “你搞什么鬼?”安弥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跟谁?”


    “陈迟俞。”


    “哈???”安弥愣了愣,“你俩和好了?”


    “没。”


    安弥更懵逼了。


    没和好,但结婚。


    这是什么离大谱的迷惑操作?


    “跨过和好直接结婚?你俩玩儿挺花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周望舒调侃道,“你个万年单身?狗是不会懂我们这些恋爱人的想法的。”


    安弥想捶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这种千亿家产的人,婚姻可?不是儿戏。


    看她?表情严肃,周望舒叹口气,决定?不逗她?了。


    “你啊,”周望舒抬手戳戳她?脑袋,“动脑子想想,什么样的婚姻不需要感情。”


    她?要这么说,安弥就懂了,“你俩商业联姻?”


    “不然?还能是什么?”


    安弥重新靠回墙上,颇有兴致地?问她?:“要是你爸物色的联姻对象是别人,这婚你还结吗?”


    周望舒:“结个屁。”


    安弥就知道,“看来你挺有信心?陈迟俞这是逃不出你手掌心了?”


    “姐什么时候没有信心过?”周望舒抬高下巴,“我能搞定?他一次,就能搞定?他一辈子。”


    就算搞不定?,这辈子,她?也只认定?陈迟俞。


    第48章


    “我能搞定他一次, 就能搞定他一辈子。”


    安弥唇边笑意荡开,伸手捏住周望舒的脸揉了揉,“这才是?我认识的周望舒嘛, 帅的。”


    “知道姐帅, ”周望舒掰开她的手,“就别给搞这种坏姐气质的动作,没?大没?小的。”


    安弥收回手, 懒懒的笑。


    周望舒看着她这样子,心想怪不得高中时候那?么多小妹妹给她送情书, 这人?才是?由内而外的帅, 随便一个动作都能轻易让女生心神荡漾。


    她要不是?个铁直女, 怕早栽她身上了?,还有陈迟俞什么事儿。


    “你要是?个男的,姐我也不用在?陈迟俞身上花心思了?。”


    安弥缓缓吸了?口气,眉眼?低敛下去, “我也希望我是?个男的。”


    看她表情,周望舒知道又不小心戳到了?她的伤心事,忙忙转移了?话?题。


    过了?会儿,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因为之前那?档子事, 再碰面,大家?各怀愧疚,多多少少有点尴尬,所以周望舒主动破冰, 拿着话?筒站到高处调动气氛, 没?多久场子就热了?起来, 既然她都已经和陈家?联姻,不管她和陈迟俞陈澈的感情怎么样, 总归大家?都不用再有顾虑,渐渐就都放开了?。


    也正因为之前那?档事,加上今晚主题是?单身派对,所有人?今天一上来就开始喝酒,游艇还没?开出去,好些人?都已经上头了?,周望舒喝得尤其多,但她喝的都是?啤酒,不容易醉,不过今晚上她肯定是?会醉在?这儿的。


    见?气氛差不多了?,人?也都到齐了?,周望舒通知船长开船。


    从船长室回来,周望舒在?攒动的人?群里看到一个人?,一个跟她没?多大关系,但跟安弥关系很大的人?,许彦洲。


    安弥跟许彦洲之间的事儿还要从几年前说起来,那?会儿安弥高二?,她妹妹安宁还没?去世。


    安弥家?是?重组家?庭,有一个叫李文英的后妈和一个叫安林枫的继弟,李文英母子二?人?不是?善茬,李文英够贱,安林枫够恶,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却比谁都嚣张,不仅天天跟安弥对骂,还动手,要不是?安弥学过拳击,还不知道会被?他欺负成什么样,两人?成天在?家?里打架,谁也不服谁。


    安林枫就是?个畜生,人?性?里所有的恶都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午24⑨0八19②他似乎没?有任何?道德与底线,不仅打安弥,还对安宁动手,安宁是?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小孩,他竟也下得去手。


    从他打了?安宁以后,安弥再没?把安宁一个人?留在?家?里过,除了?一次,就那?一次,安宁就出了?事。


    而那?一次,安弥是?因为许彦洲才把安宁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当?天,许彦洲带安弥去他的秘密基地和她表白,安弥本来想带安宁一起去,但安宁不想当?电灯泡,不肯去。


    那?时候安林枫回了?老家?,安弥遂放心让安宁一个人?留在?了?家?里,但谁也没?料到的是?,安林枫不喜欢呆在?老家?那?地方,一个人?提前跑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是?约上狐朋狗友到家?里吸l毒,还磕嗨了?。


    发现安宁在?家?后,磕嗨的两人?对安宁起了?歹意,他们不光侵犯了?安宁,还拍下了?照片威胁安宁。


    他们以为有照片在?手,安宁会乖乖闭嘴,但谁能想到,那?么乖巧可爱的一个女孩儿,会去厨房拿起一把刀,去到他们的房间。


    两个畜生都死在?了?她的刀下,但她也没?能走出那?个房间。


    那?天,安弥原本答应了?许彦洲的表白,但安宁去世后,安弥没?心思再谈恋爱,也不想再见?到许彦洲,只要见?到他,安弥就会陷入无边的懊悔与痛苦中,后悔因为他留安宁一个人?在?家?里,但许彦洲偏要频繁地跑来找安弥,明明安弥跟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却依旧扬言他可以帮她走出来,非要做她的救世主,不停地纠缠她,到现在?都还没?放弃。


    作为安弥最好的朋友,周望舒当?然是?站在?安弥这边,知道安弥不想见?他,她就找人?先把许彦洲绊住,然后去找安弥。


    安弥没?在?船舱里,周望舒问了?问其他人?有没?有见?到过她,有人?说看到她在?甲板上吹风,周望舒遂去甲板上找她。


    一出船舱,周望舒看到了?令她大为震惊的一幕——


    安弥低头依偎在?一个男生胸前,男生垂眸看着安弥,目光温柔,一只手还似乎正在?抚摸安弥的脸。


    而那?个男生,是?陈聿。


    周望舒简直震惊八百年。


    他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安弥不是?厌男吗?


    而且安弥也太不够朋友了?吧!有情况竟然一丁半点儿都没?让她知道!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断他俩,可事情紧急,她只好轻咳两声。


    安弥听见?声音回头,嘴里含着一根烟。


    陈聿也回了?头,手里拿着个打火机。


    周望舒一愣,这才发现刚刚那?一幕只是?视觉差,人?家?明明只是?在?点烟。


    但虽然只是?在?点烟,她还是?觉得这俩人?之间绝对有猫腻。


    她快步走过去,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先将这俩人?为什么会认识的疑惑瞥到一边,拉着安弥来到角落。


    “干嘛?”


    “你猜谁上来了??”


    安弥懒得跟她玩儿你猜我猜的游戏,“赶紧说。”


    “许彦洲。”


    安弥抽烟的动作一滞,眉心随后蹙起,“他来干嘛?”


    “我一小时前发了?个朋友圈,让还想上船的人?抓紧,照片上有你,我估计他是?看见?你才来的,一上来就问我你在?哪儿,说想见?你。”


    “我不想见?他。


    “我知道你不想见?他,所以让人?把他绊住了?,但这游艇说大也不大,他肯定能找着你。”


    安弥见?识过许彦洲的缠人?劲儿,在?这封闭的游艇上,要被?他找到,指不定一晚上都甩不开他。


    她觉得很烦,深深吸了?口烟,头侧到一旁想办法。


    目光扫到远处的沙滩,忽然,她有了?个想法。


    她转头对周望舒说:“船别停,一直往前开。”


    “还有,”她伸手,“借我张银行卡。”


    周望舒:“?”


    虽然懵逼,周望舒还是?进去拿了?张卡出来,“密码123123。”


    “谢了?,顺便把陈聿帮我叫走。”


    也不差这一点儿时间,周望舒问她:“你俩之前认识?”


    “一个学校的,”安弥也问她,“你俩又怎么认识的?”


    “陈迟俞是?他堂哥。”


    怪不得都姓陈,还都长一张建模脸。


    周望舒又说:“等我跟陈迟俞结婚,他还是?我们伴郎。”


    安弥被?海风吹得半眯的双眼?瞬间瞪圆,“什么???”


    看她反应,周望舒心里顿时有了?个猜测,陈聿估计在?追她,而且,陈聿肯定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把人?给拿捏住了?,不然安弥不可能跟他一男的单独在?一块儿抽烟。


    于是?,她接着补枪,“他是?伴郎,你是?伴娘,你可别想跑。”


    她能和陈迟俞结婚,陈聿功不可没?,必须是?伴郎,必须坐主桌。


    安弥表情复杂,看起来似乎在?心里骂得很脏。


    周望舒笑起来,笑中透坏。


    “走了?。”她笑着说。


    走之前,她不忘嘱托,走到门口后朝陈聿抬手,“陈聿,进来帮我个忙。”


    陈聿刚刚一直在?原地看着她俩,这会儿她喊他,他将手里的烟摁灭,走过来。


    进船舱前,他在?门口停下,转头深深看了?安弥一眼?,然后才跟着她进去。


    一进船舱,她立马问陈聿,“你跟安弥什么情况?”


    “我在?追她。”


    果然。


    周望舒觉得自己?简直是?再世诸葛,神机妙算。


    “小伙子,”她朝陈聿扬了?扬下巴,“眼?光不错啊。”


    陈聿掀唇笑了?下。


    “所以你叫我进来干嘛?”


    “跟我过来。”


    周望舒带着他在?船舱里绕了?个大圈子,然后将他领到角落,二?话?不说拎过来个醉鬼塞给他,“他就交给你了?。”


    陈聿:“?”


    周望舒立马假装来了?电话?,拿着手机走开。


    陈聿显然看出她是?故意支开他,直接把那?醉鬼重新仍回沙发上,回甲板上去找安弥。


    十分钟后,周望舒也回到甲板上,她出来给安弥打电话?,但通话?显示对方已关机。


    她想了?想,又给陈聿打,也是?关机。


    两个人?都关机,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整得人?怪担心的。


    她真有点儿担心,叫人?开始在?船上地毯式搜索,结果还是?没?找到人?。


    这就有点儿吓人?了?。


    她立马给安弥发微信:


    【你人?死哪儿去了??特么别吓我!】


    【你跟陈聿串通了?跟我玩儿人?间蒸发是?吧?】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她在?想,刚刚安弥跟她借银行卡,应该是?知道自己?手机会用不了?,没?法付钱。


    好好的手机为什么会用不了?,这船上又不是?没?有充电器,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安弥跳海了?,手机进了?水。


    刚刚她出来找安弥那?会儿,船才刚开,而且船开得很慢,跳海用不了?多久就能游上岸。


    如果真是?这样,那?陈聿估计也跟着她跳了?。


    真是?,她服了?这两人?了?。


    她又给安弥发去一条微信:


    【行,我知道你跳海手机进水了?,开机给我打个电话?。】


    她倒是?不担心这俩会淹死在?海里,但只是?现在?,过会儿就担心了?,因为一直到12点这俩还没?开机。


    【你俩不会死海里了?吧!开机了?赶紧给我打电话?!】


    一晚上,安弥一直没?回她,搞得她都无心喝酒,到最后她甚至怀疑这俩是?不是?忙着滚床单去了?。


    妈的,她是?真的想骂人?。


    拖这俩的福,她不但酒没?喝高兴,觉也没?睡好,每隔半小时给他俩打个电话?。


    终于,在?第二?天早上的十点半,电话?接通。


    听到那?声熟悉的“喂”,周望舒憋了?一晚上的怒气的瞬间化为一阵咆哮:“我艹!你他妈还知道开机!”


    “我他妈想砍死你!”


    “老子一宿没?睡!”


    “你知道我他妈多担心你吗?!”


    “我他妈以为你死海里了?!”


    “老娘开个party没?嗨成不说,还成了?最窝火的那?个!”


    一通输出下来,含“妈”量非常之高,好几分钟里安弥一句话?都没?插上。


    等她发火发得把自己?给呛住,安弥才终于能插上话?:“我的大小姐,我的错我的错,先消消火成吗?”


    “消不了?!”周望舒咳嗽着也要回她。


    “我刚买上手机,昨晚你给我的卡丢海里了?,我差点露宿街头,脚还伤了?,刚崴着走了?几里地回宿舍,知道你担心我,屁股都没?坐热我就出来买手机了?。”


    听到她说脚伤了?,周望舒语气立马软下来不少,焦急问她:“怎么伤的?严重吗?”


    “踩到个石头,小问题,就是?只能用脚后跟走路。”


    “没?事就成,那?你现在?跟我说说,你跟陈聿怎么回事?”周望舒强调,“说实话?啊,你俩怎么认识的,现在?什么关系,昨晚发生了?啥,我都要知道。”


    “行,我都给你说成吗。”


    安弥从头到尾说了?半个小时,周望舒听得津津有味。


    安弥和陈聿的初遇是?在?一所酒吧,当?时因为一个误会,安弥抡着酒瓶子给陈聿脑袋砸出了?血,得就这么认识了?。


    人?情也就这么欠下了?。


    之后又碰见?几次,安弥说,也不知道为什么,陈聿就盯上她了?。


    “昨晚上他跟我挑明,说要追我,我说他追不到,他说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我说我不喜欢男的,他说那?他就把我掰直,我想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就告诉他,我要有喜欢的人?,非那?个人?不可,他又能怎么办,他说横刀夺爱这种事儿他干得出来,并且不折手段。”


    说到这儿,安弥都气笑了?,“我跟他杠上了?,又说我要就是?死都不喜欢他,他能怎么样,他很确信地跟我说,他控制不了?我的感情,但他能让我的选择只有他,还来了?句,我要么永远恨他,要么永远爱他,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嗯,”周望舒摸腮,“这人?多少有点病娇在?身上。”


    安弥:“请直接说变态。”


    周望舒:“长得丑那?叫变态,长得帅那?叫病娇。”


    安弥:“……”


    “万一他来真的,你这被?他盯上,要不跟他谈,你岂不一辈子谈不了?恋爱?”周望舒表示担心。


    “反正我本来这辈子也没?打算谈。”


    周望舒知道安弥是?单身主义,但她挺希望安弥能谈谈恋爱,因为她觉得安弥是?没?能迈过当?年那?道坎儿才不谈恋爱,都说一个好的爱人?是?最好的心理医生,她希望安弥身边能出现这样一个人?,但陈聿就算了?,病娇一个,两人?在?一块儿指不定病情更重。


    “陈聿那?边我来帮你劝退他。”周望舒打包票道。


    “你怎么劝退?”


    “用嘴劝退啊,你还不相信我这出了?名?的三寸不烂之舌?”


    “不相信,”安弥脱开而出,但又语锋一转,“如果你要愿意试一试,我也不拦着。”


    “成,等带你俩去选礼服的时候我给你现场直播,让你见?识见?识姐姐我的说话?艺术。”


    “随你,挂了?,口水都说干了?。”安弥说挂就挂。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通话?一结束,周望舒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晚上。


    醒来后,微信里好几条让她去喝酒的消息,她遂又去喝了?一晚上的酒。


    然而喝到四点回来,她竟然一点儿也睡不着,脑子很兴奋,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因为明天要去和陈迟俞领证。


    想到领证这事儿,她忽然反应过来,她还没?跟陈迟俞说在?哪个民政局领证,什么时候去领。


    这事儿其实发个微信就行,但在?看到时间过了?五点后,她决定给陈迟俞打个电话?,她想听听他的声音。


    陈迟俞还是?五点的生物钟,响铃没?多久那?边便接了?电话?。


    “什么事?”


    手机里传出陈迟俞清冷紧劲的声音,语调微冷,周望舒却只觉得,他声音真好听,冷冰冰也好听。


    “我们还没?定什么时间去民政局,去哪个民政局也还没?定。”


    “你决定了?给我发消息就行。”


    说完,那?边似乎就准备要挂电话?,周望舒忙忙喊了?声:“等等,你先别挂。”


    “还有什么事?”


    “就现在?定吧。”


    她想再听听他声音。


    那?边沉默。


    就在?周望舒以为他要拒绝时,手机里再次传出那?道低沉好听的嗓音:“你想什么时候去?”


    “我都可以。”


    “那?就早一点,民政局开门我们就去,领完证,我们找个地方商量下婚礼的事,今年最好的日子就在?下个月21号,如果你想在?21号举办婚礼,那?很多事情最好明天就定下来。”


    听他说起这些,周望舒有些怔愣。


    他竟然已经找人?看了?日子。


    “陈迟俞……”她怔怔地喊他的名?字。


    “怎么?”


    “没?怎么。”


    她有想说的,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天,她说她想要一场最好的婚礼,其实她并没?有这个想法,她不在?乎婚礼,那?只是?一个借口,可以靠近他的借口,可他似乎却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上。


    陈迟俞仿佛察觉到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今天你可以先想想,要不要在?21号就举办婚礼,办什么样的婚礼,想在?哪儿办,细节之后再定。”


    “好。”


    “没?有其他事我就挂了?。”


    他语气里尽是?客气与疏离,但周望舒却莫名?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嗯,”她唇边露出淡淡笑意,“明天见?。”


    两秒后,手机里也传出一声:“明天见?。”


    那?边顿了?顿,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第49章


    周一, 清晨,民政局门口。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一颗海棠树下?,海棠团簇的花枝轻垂, 晨风吹过, 带起一丛海棠枝叶晃动,粉白的花瓣簌簌而落。


    周望舒隔挺远就看到了那一树海棠与海棠树下熟悉的那辆黑色迈巴赫。


    车座上的人影看不分?明,对方却似乎清楚地看到了她, 迈巴赫后座车门在她的车驶入停车场时被推开,一条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迈出。


    气质清冷如远山之雪的男人推开车门下?来, 因为身量高, 当他直起身, 一簇半垂的海棠将?他的眼隐在花叶后。


    他站在海棠树下?,颀长身影仿佛三千画笔扫就的水墨风景。


    只是隔着车窗看他站在那儿?,一阵悸动便从?心底掠起。


    周望舒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


    见她下?车, 陈迟俞绕过跟前那枝海棠,朝她走过来。


    到她跟前,他开口:“证件都带了吗?”


    周望舒点头, “带了。”


    “那走吧。”


    他半转身, 却没有迈开腿,等身边的人迈开步子,他才抬步开始往前走,步伐始终与身边的人同步, 一直并?着肩。


    两人进入大厅。


    现在时间刚到八点, 还没睡醒的工作人员正打着呵欠, 但在看到进来的两个?人,好几个?人顿时不困了, 刚刚还睁不开的眼睛这会儿?不自觉睁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


    负责发放《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的工作人员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忙忙迎过来,“二位是来登记的?”


    “嗯。”


    “嗯。”


    两人同时回?应。


    “那二位先填下?这个?声明书。”工作人员将?声明书递给他们。


    两人拿过声明书,到靠墙的位置填写。


    填写期间,工作人员一直守在他们旁边,眼睛可忙了,目光疯狂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荡,没办法,她这辈子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眼前这两人虽然性别不同,却好看得不分?伯仲,看得她不禁感叹,“二位可真?是般配。”


    听到工作人员由衷的称赞,正在填表的两人笔下?俱是一顿。


    周望舒抬起头,表情先是有些意外,然后笑了笑,礼貌地回?道?:“谢谢。”


    陈迟俞没有说话,但在身边的人看向工作人员时,他看向了她,眸色深深。


    在她回?眸时,他也没有移开视线。


    察觉到他的目光,周望舒微微一怔,转头看过去。


    这时候,他依然没有回?避视线。


    只是,那双眼睛太深,让人实在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虽不退不避,但这个?对视并?没有维持太久,他神色淡然地收回?了目光,垂眸继续填写声明书。


    他们坐在窗前,晨光隔着玻璃洒下?斑驳,窗外海棠花枝随风晃动,摇曳的花影落在他冷峻的面庞上,一朵朵花瓣状的阴影淡了些他身上的冷意,生出?几分?温柔,如从?前那般的温柔。


    周望舒眨了眨眼,心里生出?一种恍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移开视线,继续填写声明书。


    等两人都填好声明书,工作人问他们:“二位之前有拍照吗?”


    “没有。”


    “没有。”


    两人又齐声回?。


    工作人员笑笑,“那可以到那边进行现场拍照。”


    工作人员侧身抬手给他们指引。


    “谢谢。”


    “谢谢。”


    两人再次同一时间说了同样的话。


    这一次,两人都怔了下?,然后下?意识地看向彼此。


    早晨清亮的阳光里,两人对视的目光之间,某种情绪暗生。


    是这会儿?,工作人员才察觉出?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不像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倒像刚恋爱的状态,有种不声张的,暗戳戳的暧昧。


    两个?人同时望向对方,又同时移开视线,不动声色。


    只有他们自己心里起了怎样的一场风暴。


    来到拍照的地方,带他们过来的工作人员没走,还又围过来几个?人旁观。


    在众人的围观下?,周望舒和陈迟坐在红色背景墙前。


    今天周望舒穿着一袭白色衬衫裙,海藻般的长发垂在胸前,昳丽而不失端庄,和身侧西装笔挺的人很是般配。


    十厘米的高跟鞋缩短了她和陈迟俞的身高差,但一坐下?,高跟鞋便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陈迟俞高出?她很多,摄像师看了眼镜头后探出?头来说:“给新娘拿两个?垫子垫一下?。”


    工作人员拿来垫子,周望舒坐上去,垫子是软的,坐着会有些重心不稳,她又穿的十厘米高跟鞋,重心更难稳住了,一坐下?,她身体不受控地倾向一旁。


    霎那间,一只肤色冷白的手及时出?现在她腰侧,修长五指扣住她薄而细的腰身,一把将?她揽了回?来,两人的肩膀撞到一起。


    只是肩膀撞到一起,两颗心脏却也似乎撞在了一起,胸腔里是悸动的声音。


    像个?从?未恋爱过的少女?,周望舒竟就这样红了脸。


    明明,她和身旁这个?人什么都做过了。


    就在三个?月前,他们还夜夜近到负距离。


    “二位保持这个?姿势,”摄像师扬声道?,“对,就这样靠着。”


    摄像师没有按下?快门,在看了会儿?相机上的画面后,他举手道?:“新郎帮新娘整理一下?头发,咱把耳朵露出?来,也不要让碎发挡住脸。”


    此话入耳,陈迟俞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竟很明显地目光一滞。


    在众人的注视下?下?,他缓缓半侧过身,抬手,动作有些许地僵硬。


    他似乎有意不去看周望舒的眼睛,目光定在她耳侧,轻轻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指腹轻擦过她的肌肤。


    他的指腹间似带了细细密密的电流,周望舒感觉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掠起细微的痒。


    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感觉像梦一般,一个?极不真?实又极易破碎的梦,所?以她连呼吸都屏住,怕紊乱的呼吸打碎了这场梦,只目光止不住地轻颤着。


    替她整理完头发,陈迟俞放下?手,回?身。


    两人的肩膀再次贴在一起,他的手也还揽着她的腰。


    “好,看镜头,笑一笑。”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由,一个?简单的微笑,两人却有些难以做到,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牵动唇角。


    “咔——”


    摄影师按下?快门,画面定格。


    “ok,”摄影师抬手示意,“二位要不要再拍一张?”


    “不用了。”陈迟俞松开揽着周望舒腰身的那只手。


    周望舒略为失落地垂眸,而后自己站了起来,可因为垫子垫得有些高,她手没有地方可以撑,垫子又是软的,所?以她站起来时趔趄了一下?。


    刚刚离开她腰身的那只手又扶住了她的手肘,他掌心的温度再次回?到她的肌肤上。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他,不经意间,余光扫过他耳尖,发着红的耳尖。


    目光触及那抹薄红,周望舒先是一愣。


    接着,她忽的笑了起来。


    笑意跃然眸中?的她,一如既往的明媚,漂亮。


    看着她的笑,陈迟俞有片刻的失神。


    一瞬如潮水般涌现的记忆里,她曾时常这样冲他笑。


    在过去的那近一年时间里,每当她这样冲他笑,他会总跟着笑起来,那种感觉,就像看到世间最纯粹的美好。


    所?以,在去了艾柏尔湖之后,陈彦出?现之前,他虽怀疑过她的用心,却从?未怀疑过她对他的感情,即便那时她不够喜欢他,却也一定是喜欢的,因为——


    这样因他而展露的笑容,怎么看都不是假的。


    在他失神的这几秒,他跟前的人歪头看着他,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脸上笑意随之愈来愈浓。


    而后,她俯身,红唇递到他耳边,笑着同他说∶“陈迟俞,你耳朵红了。”


    她语气里尽是谑色,唇角轻勾着。


    陈迟俞表情一怔,侧眸看向她。


    对上她含笑的双眼,他目光淡淡,语声也沉稳,“那又怎么样?”


    周望舒值起身,仍笑着,“不怎么样。”


    “只是觉得,”她顿了顿,“你脸皮还挺薄。”


    她没有戳破。


    陈迟俞顺势扫了眼还围在一旁将?他们看着的工作人员,要说是因为他们在场,他才红了耳尖,也说得过去。


    但他没有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也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事情,两个?人心知肚明。


    “二位,照片打印好了。”


    摄影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周望舒转身,陈迟俞起身,一同朝摄影师那边走过去。


    摄影师将?照片递给他们,两人接过照片。


    看着照片上他们依偎在一起轻笑着的画面,一时间,两人都没有移开目光,都垂眸怔怔看着照片。


    见他们似因照片而动容,摄影师笑起来,由衷说了句和之前那个?工作人员一模一样的话:“二位可真?是般配。”


    照片上的他们是真?的很般配,这般不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极为出?众的两个?人,即便只是站在一起,没有靠得很近,也没有做任何表情,就能让你觉得,会有无数你憧憬的,无法拥有的,浪漫而又轰轰烈烈的故事在他们之间上演。


    更何况是此刻站在这样的场景里,还靠在一起轻笑着,哪怕照片上他们的笑容有些局促,但就是让人觉得——


    他们一定很爱对方。


    第50章


    捏着手里的一叠结婚证件照, 周望舒低头看了很久。


    在摄像师说出那句“二位可真是?般配”后,她才?抬眸,怔怔问了句:“请问办理证件需要多少张照片。”


    “三张。”


    三张, 她明明是?知?道?的, 在来之前她已经查过办理结婚证需要哪些资料,记性那么好的她,竟会忘了这么简单的一个数字。


    手?里这叠照片有八张, 用完三张还?能剩五张,她会这么一问就是希望能剩下一些来珍藏。


    这样的照片似乎比所有精心拍摄的结婚照都更有意义。


    拿出三张, 她将剩下的照片收好。


    今天并非领证的高峰期, 结婚证很快办了下来。


    从窗口接过那本红色证书, 周望舒迫不及待的翻开?看了看,看上面她与陈迟俞的名字。


    以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期待与一个人结为夫妻。


    这种感觉很奇妙,看着结婚证上两个人挨在一起的名字, 就好像她已经找回了被她弄丢的那段感情。


    未来总是?难以预知?,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与陈迟俞重?归于好,但这一刻, 至少是?只这一刻, 她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深深吸入一口清晨的空气,她轻笑起来,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陈迟俞, ”她笑容恬淡, “我们是?夫妻了。”


    不知?是?因?她的笑容还?是?因?为这句话, 陈迟俞有片刻的晃神。


    而后,他淡淡“嗯”一声, 算作回应。


    他对她态度一直是?冷淡的,但却又?句句有回应。


    他将结婚怔收进西?装内侧的口袋,“我们该去谈一谈婚礼的事宜了。”


    周望舒眨眨眼,瞳孔在眼眶里不易察觉的转了一圈,“DF就在附近,我想去那家旋转餐厅,可以吗?”


    DF,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也是?他们确认恋爱关系的地方?。


    “可以,”陈迟俞转身,“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民政局。


    没有像其?他新婚夫妇那样同上一辆车,他们各自上了一辆车。


    几分钟后,两辆车抵达DF商场地下停车库。


    下车时,周望舒看陈迟俞手?里提了公务包,应该是?准备拿电脑记录今日商议的婚礼事宜。


    他还?是?那么细心周到,她就想不到这些细节。


    她更没想到的一点是?,现在时间还?没到九点,商场都还?没开?门,那家旋转餐厅自然也还?没有正式营业,可他们却顺利进入了商场,还?是?专人迎接,除了工作人员,偌大的一个商场只有她和陈迟俞两个人。


    想来,陈迟俞肯定早就考虑到了还?没到商场营业时间的问题,所以在车上联系了商场负责人,周望舒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人提前营业的,可能这座商场也是?陈家的产业,又?可能他动用了一些财力或人脉。


    放在没分手?前,陈迟俞会有这种举动,她一点也不会意外,但以现在他俩这情况,他原本可以拒绝,却还?是?愿意为她大费周章,那是?不是?证明,他没那么怨恨她。


    进入旋转餐厅,两人随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陈迟俞打开?工务包,拿出电脑,打开?一个文档,上面是?婚礼需确定的各项事宜。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他自己敲上去的,并没有假手?他人。


    这个周末他没有怎么休息,亲自和几个婚礼策划团队负责人进行了会面,了解了婚礼的各项相关事宜,然后在深夜撰写了这份文档。


    这些,周望舒并不知?晓,他也不想让她知?晓。


    “你想要西?式还?是?中式的婚礼?”


    “西?式,”周望舒回答,并补充道?,“千万不要有和父母互动的环节的那种。”


    她才?不想给周信宏敬茶什么的,更不想继续和他出演什么父女情深,如果不是?有联姻这个幌子,她甚至都不会让周信宏出现在她的婚礼上。


    陈迟俞抬眸,“教堂婚礼?”


    教堂婚礼仪式最简单,她昨天在家想的也是?办教堂婚礼,在教堂婚礼里,父亲的作用只需要把新娘挽送到新郎身边,如果可以,她想自己走,不让周信宏送,但她没有提,只点点头说∶“对。”


    见她点头,陈迟俞的目光落回电脑屏幕,在文档上敲出一行字∶


    教堂婚礼,省去父亲挽送新娘环节。


    “就下个月21号办婚礼?”


    “嗯。”


    “那定制婚纱可能来不及。”他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


    “没关系,我没那么挑剔,”周望舒说,“婚纱好看就行,不用非得?定制。”


    “有没有喜欢的品牌?我让人去联系。”


    “我可以自己联系,你陪我去试就行。”


    陈迟俞表情一顿,像迟疑。


    “不愿意?”周望舒问他。


    “在西?式婚礼里,新郎不是?要在婚礼当?天才?能看到新娘穿婚纱的样子吗?”他说。


    周望舒没想到他是?在考虑这个,失笑道?:“也不是?一定要完全遵守西?方?的传统,不过……”


    他这么一提,她忽然也想遵守这个传统,在婚纱店里看到新娘穿上婚纱和在婚礼上看到新娘穿着一袭婚纱出现,新郎的感受当?然是?不一样的,在婚纱店里频繁的更换婚纱会产生审美疲劳,会失去惊艳感。


    她还?挺想知?道?,当?陈迟俞在婚礼上第一次看见她穿婚纱的样子,他那双漆黑沉静的眼是?否会为她掀起波澜。


    “我想遵守这个传统。”


    她下了这个决定。


    “那还?需要我陪你去试婚纱?”


    “也需要啊,”周望舒眨眨眼,“又?不是?就我自己穿婚服,还?要给你选,而且等办完婚礼,我们还?要选几套婚服拍婚纱照,到时候你还?要陪我去选一次。”


    陈迟俞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没什么表情的“嗯”一声,然后继续问:“想在哪儿办婚礼?就在南城还?是?别的地方??”


    “不想在南城,我想在一个四季都是?夏天的小岛上举办婚礼。”


    她和他错过了一个夏天,她想找回那个夏天。


    说起这件事,她眼底延伸出了一种恍然的期许,像十五六岁时,对成人世界的残忍一无所知?,认为一切都像童话一样美好的少女,对婚礼抱有梦想般的期许。


    不过,这份期许倒也不只属于未经世事的少女——


    因?为对方?是?陈迟俞,如果他们能重?归于好,那他们就会是?童话里公主和王子的结局。


    她眼底的期许太过明晰,眸光颤动着。


    陈迟俞看着她,记忆里,她第一次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在年初,他为她弹奏那首只给她听过的钢琴曲。


    他敛眸,长睫遮住眼底情绪,“那就是?赤道?附近。”


    “嗯,附近有免签的国家,但你要是?觉得?太麻烦就算了。”


    去那边办婚礼确实很麻烦,即便免签也还?是?很麻烦,因?为太远,来宾的接送时间不好统筹,婚礼来宾还?非富即贵,让他们为了参加一场婚礼花费宝贵的两天时间赶路,人情上很难说得?过去,如若要将每个宾客妥善安排好,不知?要耗费多少心思和财力,所以有了这个想法后周望舒并没有立马着手?找地方?,如果赤道?附近不行,就找个气温适宜的小岛也可以,她怕冷,不想在大冷天穿婚纱。


    明知?麻烦还?说出来,当?然是?试探。


    她想知?道?,他能为现在的她做到何种地步,有怎样的包容度,如果他对她足够包容,那她就可以耍耍赖,可以莽撞地越过横在他们之间的那道?界限,靠他近一点。


    “是?很麻烦。”陈迟俞开?口。


    顿时,周望舒眼底弥漫出些许失落。


    而他的下一句话是?:


    “所以你得?尽早把宾客名单给我,我需要时间安排。”


    周望舒怔住。


    见她神色怔愣,陈迟俞微侧头,“有问题?”


    “没有问题。”周望舒笑起来。


    陈迟俞不知?道?她笑里的深意,但他知?道?她脑子里一定又?在打着些什么主意。


    他只淡淡扫一眼,目光落回电脑屏幕,透过玻璃窗的阳光在他脸上映出一片浅金色的阴影,“那继续。”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两人几乎敲定了婚礼的所有事宜,因?为陈迟俞提前做过了解,所以效率很高,而且陈迟俞是?有钞能力的人,似乎就没有他觉得?办不到的事,所以根本不需要商议,周望舒只需要提要求,不管什么要求,他全都满足。


    “我会尽快对接婚礼策划,等他们做出方?案,会同步给你,如果你还?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告诉他们。”


    陈迟俞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今天之后,关于婚礼的事就不要再?找他了。


    周望舒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隐形眼镜,又?到了上智力的时候——


    要用什么合理?的借口和他见面。


    她得?好好想想。


    原本吧,在婚礼之前,她就只想过能和他见三四次面,但现在,她有点贪心。


    看出她在走神,陈迟俞屈指轻敲了敲桌面,问她:“你今天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其?他事。”


    “那等会儿你坐刘胥文的车,他会带你去看目前我名下的七处房产,喜欢的话随时可以入住,如果有其?他钟意的地方?你也可以尽管开?口。”


    对,还?有这事儿。


    既然结了婚,总要有新房才?好,即便不住在一起。


    “那你呢?”她问。


    “我回公司。”


    “我是?说,你住哪儿?”


    “尚府顶层公寓。”


    她就知?道?。


    “你现在要回公司了?”


    “嗯。”


    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却要这时候回公司,想来是?一分钟也不想和她多呆了,她也不勉强,先一步站起来,“那走吧。”


    陈迟俞看她一眼,关上电脑起身。


    两人一起出餐厅,进电梯。


    从顶楼到负一楼,电梯里始终无声。


    出了电梯,一道?声音响起,却是?来自旁边的电梯口:


    “迟俞?”


    陈迟俞转头,看着不远处的一人,喊了声:“四叔。”


    被他唤作四叔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视线落在他身边的周望舒身上,“这位是??”


    换在从前,周望舒会自己开?口自我介绍,今天她没开?口,她倒想看看陈迟俞会怎么介绍她。


    她侧眸看向他,听见他说:


    “我爱人,周望舒。”


    蓦地,她愣住。


    我爱人——


    这三个字,实在太过动人心弦。


    她愣在原地,连面对的男人朝自己伸过来了手?都没有察觉。


    “周小姐,久仰。”


    还?是?听到这道?声音才?让她回了些神,表情怔怔地同男人握了个手?。


    “已经领证了?”这话是?问陈迟俞的。


    “今天刚领的证。”


    “恭喜,”男人笑笑,“什么时候办婚礼?”


    “下个月21号。”


    “你小子,”男人拍拍陈迟俞肩膀,“老?爷子这下再?也不用担心你会打一辈子光棍了。”


    陈迟俞回之一笑。


    “那成,我们婚礼上再?见,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先走了。”


    “四叔再?见。”


    礼貌性目送男人进电梯,陈迟俞回身,“走吧。”


    周望舒没迈步。


    余光瞥见她还?站在原地,陈迟俞脚下一顿,回头。


    “陈迟俞,”周望舒微偏一下头,“我是?你爱人?”


    “这只是?一个称呼,”陈迟俞寡声,“没有其?他含义。”


    周望舒轻牵唇角,“我喜欢这个称呼。”


    陈迟俞眸色一深,没有说话。


    与他对视一会儿,周望舒唇边的笑意又?扩大了一些,但她也什么都没再?说,笑着垂眸迈开?步子,步伐有些蹦蹦跳跳的,十厘米的高跟鞋都压不住。


    陈迟俞在原地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他们停车的地方?离电梯口不远,就几步的距离,周望舒走在前面,先一步上车,他上车时,载着周望舒的车已经发?动。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停车场,朝不同方?向驶去。


    在后视镜里看到那辆载着她的车消失在转角,陈迟俞收回视线,抬手?,从西?装外套的内层口袋里拿出一本红色的本子。


    翻开?,上面是?他和她的照片、姓名、结婚证字号、出生日期、身份证件号……


    一眼就能看过去的内容,他却看了好久好久。


    直到抵达目的地,车停了,他才?收回目光,将这本红本子重?新放回西?装外套的内层口袋,靠近心脏的那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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