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似乎能听到轰鸣般的心跳声。◎
“现代化的工业体系, 连垃圾处理都有标准流程了。”路峥的想法，也是在多年的生活经验之中逐渐成型的，“所以我就想, 能不能也设计一个处理煞气的标准流程呢？”
“就是这个灵异主题乐园？”向晴问, 知道了路峥的苦心孤诣之后, 她再看这个地方，似乎都带上了滤镜。
“还差得远。”路峥摇头。
按照路峥的设想, 整座城市由人产生的煞气，会通过某种渠道，汇聚到一个地方, 然后再交由专业人士进行无害化处理。
如此，可以省却中间的奔波, 改变被动等待的局面, 大大提升处理煞气的效率。
退一步说，就算无法处理全部的煞气，也可以暂时将之封存——这还是向红鱼给他的灵感，虽然路峥之前怼常名的时候, 对封印的做法似乎不以为然, 但其实到了不得已的时候,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有时候不是不想处理, 只是不能。
那也只好交给时间去处理了，万一处理不好，也只能给后人添点麻烦。
就像是人类早期处理垃圾，也是找地方挖个大坑, 直接填埋, 都知道这样肯定有危害, 但总比任由垃圾到处乱扔的好。
但即使如此, 要完成路峥这个设想，依旧是困难重重。
首先就是第一步，怎么让煞气自动汇聚过来？毕竟煞气的诞生都是无序的，而人类对煞气的掌控，也实在不足以让它乖乖听话——换句话说，如果能对煞气掌控到这一步，也就不需要路峥这么费尽心思地去设法了。
所以路峥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先解决那些已经跟人的气运纠缠在一起的煞气。
煞气的流动不可控，人就好多了。
至于如何主动让他们向他选定的地方靠拢，就更简单了，煞气会自动向着更浓郁的地方汇聚——就像以前的他和向红鱼都会自动吸引附近的煞气汇聚过来一样。
所以，只要这个地方的煞气足够浓郁，自然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煞气被吸引过来。
于是灵异主题乐园就这样应运而生了。相较于其他地方，游乐园的人流量显然很有优势，而不管是什么人，来游乐园玩一趟，也都不会引人注目。
不过，这个计划中途还是出了不少问题。
比如一开始，路峥是打算用自己来做这个主题乐园的“阵眼”，也就是吸引煞气汇聚过来的核心。毕竟他体质特殊，天生就会吸引煞气，不仅效果极佳，而且汇聚而来的煞气进入他的体内，就不会对周围环境造成太大的影响。
除了路峥本人会因此而痛苦之外，堪称是绿色环保的完美方案。
反正，在认识向晴之前，路峥也没有想过真的能解决掉自己身上的隐患，既然如此，物尽其用也算不枉费他这一辈子。
当然后来他的想法改变了，不过那时候，又有向红鱼这个凶煞本煞存在，路峥便又想，可以用她来充当这个阵眼，会比路峥本人更不可控，但效果也是一样的好。
但后来向晴指出这件事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被向红鱼占据的身体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路峥的计划又再次夭折，不得不再次寻找起替代品。
所以这个灵异主题乐园才会拖了这么久，到今天才开业。
“那你现在是找到了？”向晴有些好奇地问，“怎么做到的？”
“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就知道了。”路峥卖了个关子。
向晴看了他一眼，路峥似乎总是穿着正装，今天也不例外。贴身的西服包裹着他的身躯，显得整个人越发英挺，就算与当下的背景格格不入，也仍然有种逼人的俊美。
从向晴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深峻的眉目与下颌的线条，每一笔都仿佛造物主亲手描摹，在漫天火海的映衬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怎么了？”路峥忽然回头看了过来。
向晴心脏猛地一悸，惊慌失措地别开眼，竟不敢与他对视。
好半晌，狂乱的心跳才渐渐平息下来。然后她的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在了路峥身上。很奇怪，今天的路峥身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一举一动都能挑起她的情绪。
向晴出着神，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经过了什么地方，更没有注意到路峥已经停下了脚步，直直撞在了对方的背上。
“唔……”路峥还牵着她的手，向晴这样靠上去，就像是一个亲密无间的依偎。
她忽然嗅到了路峥身上的气息，应该是洗衣液残留下来的味道，像是夏日清爽的风，夹杂着一种不知名的花香，被路峥的体温蒸发溃散。
这气息与温度共同构成了一个无形而隐秘的空间，短暂地将向晴笼罩了进去。
好一会儿，向晴才克制住了那种一直倚靠着对方的冲动，她站直了身体，从那个空间中脱离出来，一抬头，才发现她和路峥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火海，来到了一处办公室，而办公桌后面，正坐着一个人。
“常名？”向晴有些惊讶地叫了出来。
“向小姐。”常名朝她点头，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向晴看看他，又看看路峥，没想到路峥说的帮手，居然就是常名。
但仔细想想，又不那么意外了。虽然在向红鱼那件事上，他们的立场是相对的，但都是道门这一代的天才，在驱邪化煞这件事上，他们的目标始终都是一致且坚定的，天然就有合作的基础。
在原著里，当然是不存在这个主题乐园的。
毕竟那个时候，路峥已经因为跟男女主斗法落败而，他的这些计划，自然不会有人推行，更遑论是让常名也加入。
但是向晴记得，原著后期，这个世界确实像路峥所预料的那样，煞气害人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倒是让常名和向红鱼倒是出了很多风头，在玄学界闯下了赫赫声名。
可是对这个世界来说，那究竟是福还是祸，谁能说得清呢？
好在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路峥拿出的计划很值得尝试，常名便顺理成章地被他说服，加入了进来。
而路峥所面临的第一个难题，也是由常名解决的。他常年在城外行走，见过的秘境和封印不计其数，在对付煞气方面很有心得，为路峥提供了一个可以容纳煞气的邪门法器来作为阵眼。
大多数邪门法器都是墓里出来的冥器，常名拿出来的这枚玉蝉饭含也不例外——饭含就是古人塞在死者口中的东西，能用玉的，至少都是诸侯级别的大人物，在这样的大墓之中蕴养出来的冥器，自然也凶性十足。
有了这个核心的阵眼，主题乐园终于可以开始运转了。
之所以只是试营业，是因为确定阵眼只是第一步，整个流程还没有理顺，有太多需要测试和调整的地方。
怎么分辨游客身上有没有煞气？又如何剥离游客身上的煞气？然后该怎么化解这些剥离出来的煞气？
以常名和路峥的能力，当然不是做不到这些，但是这就像是垃圾分类，全靠人工来甄别的话，效率就太低了，所以，如何利用玄学手段进行自动化筛选和剥离，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目前，仍在测试之中的乐园本来是不对普通游客开放的，采取的是半邀请制。
“那我的同学们会不会遇到危险？”向晴有些担忧地问。
她突然想起来，他们的票好像是路峥假公济私送到游子青手里的。
路峥安抚道，“放心，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向晴想想也对，现在这个主题乐园里的工作人员估计都比游客多，而且员工也全都是业内人士，完全可以做到实时关注和盯防，能有什么问题？
放下心来，她便又问，“那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分辨游客和剥离煞气，都已经有眉目了。”常名道。虽然还是会出现向晴这种误判的情况，需要人工再次进行甄别。不过之后再做改进就行了。
那就只剩下处理煞气了？
这不就是向晴的看家本领吗？她立刻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来帮忙。”
“如果有需要，我会请你帮忙的，不过现在还不用。”路峥摇头。
让向晴来处理那些煞气，当然也不是不行，毕竟她的金龙还是很给力的。但还是那句话，光靠人工是不行的，这套系统想要运转起来，就必须要形成一个标准化的流程。
再说，这是他和常名职责所在，所以轮流守在这里也没问题，但向晴有自己的事，总不能也被绑在这里。
给向晴说明了主题乐园的运转方式之后，路峥和向晴就告辞了，免得打扰常名工作。
从办公室里出来，见向晴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路峥便道，“好了，不要操心这些事了，今天你是来玩的，我陪你逛一逛整个园区，如何？”
向晴想了想，觉得不能沉浸式体验，参观一下也不错，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路峥就领着她回到了鬼门关，从这里开始，沿着贯穿整个园区的黄泉路，顺着后面的项目挨个游览过去。
有路峥在一旁陪同讲解，又换成了参观游览的心态，向晴似乎又能体会到游玩的乐趣了。
鬼门关之后是阎王殿，游客会在这里经过甄别，“有罪”的投入地狱副本受刑，“无罪”的则前往忘川河，饮下孟婆汤，越过奈何桥，然后进入六道轮回，就能重回人间了。
这会儿，那一批比较老实谨慎的游客，还在阎王殿前排队呢。
向晴一眼就在队伍中看到了游子青和张同学。本来想过去打个招呼，但看到张同学就像之前挂在自己身上一样，正挂在游子青身上，向晴脚步一顿，立刻扯着路峥离开了。
不管这两个人后续是否会有什么发展，但现在人家渐入佳境的样子，她当然不会过去碍眼。
再说……向晴转头看了路峥一眼，心想要是带着路峥过去加入他们，算不算互为电灯泡？
怀着这种微妙的心情，他们悄悄绕过阎王殿，继续往前走。但是很快向晴就发现，现在园里的游客有一半她都认识，不管走到哪里，好像都有电灯泡。
“要不我们还是去参观地狱吧？”远远地看了几眼，她就对路峥提议道。
于是他们又回到阎王殿，转向了另一条路。
向晴之前进入火海地狱的时候，没有走这条路，是因为系统识别出错，得到了跟那些已经被煞气彻底控制的穷凶极恶之徒一样的待遇。普通的沾染了煞气的游客，还是会走流程的。
地狱副本的设计，路峥参考了各家的版本，但并没有具体采用哪一个，而是按照自己的审美进行了改造。
毕竟是游乐园性质，还是要考虑美观性和可玩性的。
过了第一重火海地狱，就进入了刀山地狱。这里只有一座巨大的山，走在上面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子上，但只有翻过这座山，才能找到出口。
地狱副本运转的原理，是通过幻觉让游客产生疼痛感，从而刺激他们身上的煞气变得活跃，自动离开宿体寻找新的目标。找不到新目标，它们也大概率不会回到宿体身上，而是被此处浓郁的煞气吸引，汇聚过去。
向晴和路峥走在这里，当然都是感觉不到什么痛苦的，所以脚步很轻松。
只是走了没多远，她就又看到了意料之外的熟人。
从黄泉路上跳下来的何同学，不知怎么也被送到了这里，而且……这会儿身边还有另一位男同学作伴。两人的状态看起来还行，正在苦中作乐地爬山，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找到出口了。
向晴再次下意识地拉着路峥躲开，然后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这个灵异主题乐园，真的很适合用来联谊？看看这一路都已经遇到多少对了，有了这些“共同患难”的经历，出去之后感情突飞猛进也是很有可能的。
她悄悄看了一眼路峥，这么好的促进感情的方法，可惜他们是用不上了。
或许这就是变强的代价吧……
有了前面这么多次的经验，当向晴在铁树地狱又看到茜茜，并且发现对方正因为幻觉带来的疼痛而痛哭流涕时，她第一时间拉着路峥往旁边躲的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
虽然向晴不太关心茜茜同学的心理活动，但是对方看自己有点不顺眼，她还是知道的。再加上茜茜那有点高傲的个性，要是知道被自己看到了这么狼狈的一面，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麻烦来。
能躲则躲。
但是铁树地狱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铁树林，形成一个个狭小的空间，以确保每个人从中间穿过的时候，都免不了会被铁树的枝干触碰到。
这样的环境，虽然躲避起来很方便，但是两个人要挤进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就相当局促了。
所以，当向晴松了一口气，将注意力收回来时，就发现自己和路峥几乎是紧贴着挤在这处小空间里。
跟其他的地狱一样，铁树地狱也充斥各种痛苦的哭嚎声，远远近近，层层叠叠，给人以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然而此刻，那些声音却都被向晴的感官彻底屏蔽了，她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感受到隔着衣料散发出的体温，以及之前就嗅到过的，淡淡的清爽气息。
砰砰砰，心跳的频率越来越急促。
在这个近乎封闭的空间里，向晴产生了一种类似窒息的感觉，头晕目眩，意识混沌，连身体似乎也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她轻轻地靠在路峥身上，头抵着对方的肩膀，耳畔似乎能听到轰鸣般的心跳声。
不知是来自对方，还是来自自己。
脸上火烧一样的滚烫，向晴怀疑是不是铁树地狱的刑罚又在自己身上生效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热？
在这一瞬间，她混乱的脑海里，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入园之前，张同学随口说的“吊桥效应”——在紧张的环境里，往往无从分辨自己脸红心跳的变化，究竟是因为环境还是因为另一个人，所以是滋生情愫的好时机。
但是我……向晴几乎是叹息着在心里想，我是可以分辨的。
她闭上眼睛，顺从自己的心意伸出手臂，环住了路峥结实有力的腰，将自己更紧地贴了上去。
被她抱住的人陡然僵硬了一瞬，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如同一张上了弦的弓，向晴几乎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肌肉被调动时透出的力度。
但下一瞬，一条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肩，向晴被用力拥进了路峥宽厚结实的怀抱之中。
路峥抱得很紧，很用力，让向晴疏忽生出了几分熟悉感。
她很快就想起来了，在路峥第一次从轮椅上站起来的那一天，他也曾经给过向晴这样一个密不可分的拥抱。
所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
路峥对她……
退一步说，就算第一次是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吊桥效应，第二次总该不是了。
72 ? 第72章 晴晴
◎“谢谢你看见并接纳了这个沉闷，乏味又无趣的我。”◎
路峥紧紧抱着怀中的人, 急促不稳的呼吸洒在向晴的后颈处，昭示着他此刻同样不平静的心。
他不知道向晴究竟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刚才对方的反应, 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 当察觉到来自向晴的主动的那一刻, 心底无以复加的狂喜却一定是真的。
无论是错觉还是误会……当路峥决定回应向晴的行动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 不管到底是哪种情况，他都不会再放开对方了。
路峥收紧手臂，感受着怀中真实的触感与温度、柔软与芬芳。他像是远行的人终于拼却最后一丝力气, 又像是饮酒的人终于耗尽最后一分理智，于是瞬间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只遵循自己心的声音。
他偏了偏头, 唇轻轻擦过向晴的发丝和肌肤，像是一个温柔珍重的亲吻。
“晴晴……”他轻轻唤着，像是一声自语的呢喃。
但这声音几乎就是在向晴的耳畔响起，还伴随着灼热的呼吸, 烫得她而后的皮肤隐隐发痛, 向晴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而这轻轻的声音入耳, 却如同雷霆一般响彻。
于是那恍惚的神思也在瞬间回笼, 让向晴的头脑彻底恢复清明。
她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于是慌忙地松开手，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她失败了。
她和路峥现在正卡在两株铁树之间的空隙里，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空间, 所以这个动作非但没有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反而贴得更近。
向晴几乎是立刻就屏住了呼吸, 因为她发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似乎是因为方才的磨蹭, 路峥的身体已经有了反应。
耳畔听到了一声克制的喘息，除此之外，路峥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但向晴的脸还是火烧火燎地热了起来。
“我，我们先出去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主题乐园里有监控吗，他们会看到我们吗？”
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路峥，乐园里目前还没有装监控，但是能观察到他们的方法并非只有这一种。现在这种情况，路峥显然也不愿意被人围观，于是他总算也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对向晴道，“别动，我带你出去。”
向晴“嗯”了一声，很快发现，路峥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抱得更紧了。
不过随即她就明白了路峥的意思，两个人各行其是的话，可能会造成更糟糕的情况，不如路峥抱着她移动。
而这个策略也是正确的，他们很快就顺利地从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脱离出来了。
“呼……”两人不约而同地出了一口气。
这动静让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然后又匆匆地转开视线，不敢去看对方。
两人的距离已经拉开了，身体上的热度也在消退，连心跳似乎都已恢复了正常，可是他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静默片刻，路峥才开口，“走吧，咱们先出去。”
“嗯。”向晴应了一声。
路峥往前走了两步，迟疑片刻，还是转过身，牵住了向晴的手，口中叮嘱道，“小心些。”
向晴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挣开，沉默地跟着他。两人专挑无人处走，很快就离开了铁树地狱，没有再前往下一层，而是又回到了办公区。
脱离了那个环境，氛围似乎也变了很多，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路峥也没有松开手，而是问向晴，“时间不早了，我们直接回家吧，要跟你的同学们打声招呼吗？”
这话看似在问她的意见，但其实根本就没有给她选择。
他们确实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刚才那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路峥要回家干什么，向晴当然是心知肚明的。她垂着头，不去看路峥，只是用另一只手摸出了身上的手机，“我给她们发个消息。”
发完消息，两人便直接去了停车场。
向晴正要开后车门，见路峥直接进了驾驶室，不由一愣，“你自己开车吗？”
路峥道，“我的驾照已经拿到了。”
他学车这件事，向晴是知道的。不过这段时间她都在军训，也没空关注，没想到速度这么快。不过车上没有司机，既让她松了一口气，又隐隐地紧张起来，犹豫一阵，才拉开了副驾驶室的门。
车厢同样是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虽然不至于像在铁树地狱里那样贴近，但也足够令人不自在了。
车门一关，似乎就自成一个世界，车厢里的氛围也渐渐变得微妙起来。向晴只好打开车窗，让外面的风吹进来，同时自己也始终保持往外看的姿势，绝不回头看一眼，以避开可能会有的交流。
好在路峥要开车，也不打算在路上说什么。
一路安稳地回到了城里，向晴看着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熟悉，忍不住抿了抿唇。
这不是回水岸别墅的路，而是去叶城大学的。
按理说，别墅那边地方更大，员工也多，住着要方便得多，现在向晴也放假了，应该回那边去的。但路峥毫不犹豫地选了回空间更小，也没有员工的公寓，而向晴看出来了，也没有说破。
车子停下，两人心照不宣地上了楼。
“咔嗒”一下，是门锁在背后合上的声音。向晴站在玄关处，身体微微绷紧，下意识地转身，但不等她站正，下一瞬就撞入了熟悉的怀抱之中。
路峥身上清爽如风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这仍然是个十分用力的拥抱，熟悉的安心感让向晴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抬手抓住了路峥腰侧的布料。
一瞬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铁树地狱里那个狭小的空间。
消退的热度，平复的心跳，拉开的距离……一切似乎又都倒流回了那一刻。
传说上帝造人时，其实是一对对造出来的，但当他们降临人间，就彼此失散了，因此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最契合自己的另一半，唯有找到了那个人，才能真正的圆满。
此刻，路峥和向晴似乎都沉浸在了这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圆满之中。
安心、放松、舒适，仿佛遨游在云端，又似徜徉于风中，从身体到心灵都彻底舒展开来，无边无际，自由自在。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渐渐转暗，城市华灯初上。
稀疏的星辰和璀璨的灯火取代了晴空与白昼，点缀在窗外，像是一片神秘幽邃的背景，衬得夜色格外宁静。屋内的空间被暗夜笼罩，掩去了人的身形与眉目，却反而助长了心底的勇气与决心。
“晴晴。”路峥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向晴从鼻端发出一声轻哼，算是回应。
路峥心里原本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此刻，似乎又都不必说了，所以最后，他只是道，“谢谢你看见并接纳了这个沉闷，乏味又无趣的我。”
听到这话，向晴不由轻轻挣扎了一下。
察觉到她的动作，路峥下意识地收紧手臂，直到被向晴拍了拍手臂，才慢慢松开，让她得以在他的怀中抬起头来。
屋子里没有点灯，但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向晴还是能隐约看清路峥的面部轮廓。
她抬起一只手，在路峥脸上摩挲了一下，指尖点过他的眉骨，鼻梁，最后落在嘴唇上，轻声笑道，“路峥哥哥，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路峥想说没有误解，但向晴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像是给他下了什么封印，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
“你知道别人眼里的你是什么样的吗？”向晴又问。
路峥轻轻摇头。除了向晴，他不在乎别的任何人如何看待自己，自然不必知道。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性如白玉烧犹冷。皎如玉树临风前。”向晴一个字一个字念出这些古人用来称赞美男子的句子，最后才道，“这是我的室友们用来夸你的话。”
路峥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揶揄笑意，他垂眸看了向晴一会儿，终于启唇问道，“那你呢？”
说话的时候，他的唇几度擦过向晴的指腹，像是暧昧的亲吻。
“我吗？”向晴偏头思索了一下，说，“我觉得你是那个无论站在多么拥挤嘈杂的人群之中，都能一眼就认出来的人。”
路峥觉得自己的心之弦似乎都被这句话拨动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摸向晴的面颊，然后微微低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碰着她的鼻尖，亲昵无比地挨蹭着她。他想说自己并没有那么好，处处都是缺点，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这样的动作，向她传达自己心底的倾慕与依恋。
就算那个印象，只是向晴对他的误会，路峥也愿意为了她，去做那样一个人。
从此以后，她的视线将永远第一时间落在自己身上，这是何等的诱惑？
他们就这样静静依偎了片刻，路峥的手从向晴腮边慢慢移动到脑后，在她蓬松柔软的头发上摩挲了一会儿，才轻轻扣住她的后颈。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无声的询问。
向晴没有拒绝，于是路峥更深地俯首，在彼此交融的气息里靠近，讨要一个甜蜜的亲吻。
但就在这时，一阵欢快的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安静，似乎也打破了那一层无形的、暧昧的氛围。
原本悦耳的音乐，此刻听在两人耳中，竟有种惊心动魄般的刺耳。
向晴受惊地从路峥怀中挣了出来，路峥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收紧手臂阻拦她的离开。
秋日的晚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从两人中间穿过，卷起一阵淡淡的寒意，也卷起他们心底那不可言说的一抹可惜与惆怅。
“好像是我的手机想了。”又过了一会儿，向晴才如梦初醒般开口，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电话是何同学打来的，她们终于结束了灵异主题乐园的体验活动，估计是没看到向晴的消息，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催她到乐园外面集合，一起去吃晚饭呢。
作为一个典型的东北人，何同学口条极顺，说起话来总是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不给人插言的机会。不过今天，这种节奏却刚刚好，在她一股脑儿的输出结束之后，向晴也已经调整好了自己。
她平静地回复道，“我出来得早，给你们发了消息就回家了。晚饭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吃好玩好。”
“哎，真的不来吗？”何同学有些可惜地道，“很热闹的。”
“真的不了。”向晴语气坚定。
何同学想了想，也没有狠劝。从主题乐园里出来之后，两个班的格局都大变样了，很多男生女生都自动结成了对子，包括何同学和张同学身边也都有了男性同伴。向晴现在来，就有点做电灯泡的意思了，也不会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
挂断电话，向晴不等路峥开口，就“啪”的一声按亮了客厅里的大灯。
明亮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泄而下，瞬间驱散了室内的黑暗，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那种由黑暗带来的混沌的暧昧，似乎也随之被驱散了。
路峥本来还有话要说，此时却微微凝滞，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向晴。
向晴故意不看他，转头望着窗外道，“呀，都那么晚了，我们也出去吃饭吧？”
屋子里的氛围实在是太……粘稠了，哪怕开了灯也是一样。向晴觉得继续继跟路峥一起待在家里，后续的发展可能会失控，还是先到外面去安全一些了。
他们都需要稍微冷静一下。
路峥也没有反对，无论如何，饭总是要吃的，哪怕他现在没有一点胃口。
出于相同的考虑，向晴也没有让路峥开车，而是就在小区附近找了一家店，两人步行过去。还特意挑了远离大学的方向，以免遇到熟悉的人。
她甚至还特意拉开了跟路峥之间的距离，又把自己的手揣进了兜里。
路峥很好地接收到了她的讯号，只安静地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也没有再做任何额外的尝试。
所以这一顿饭也吃得非常顺利。
除了路峥总是不看自己的食物，大多数时候都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好像在用她下饭之外，一切都很好。
向晴也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是什么味道，但总之，这顿饭总算是吃完了。
从餐厅里出来，向晴甚至还考虑了一下，要不今晚回宿舍去住。但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显得又乖又安静又老实的人，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
她是想让他冷静一下，但也没必要给他泼冰水。
这一带因为靠近大学，绿化做得相当不错，向晴本来打算在外面散散步再回去，但走了一会儿，她就十分糟糕地发现，这个时间还在外面游荡，无所事事压马路的，八成都是小情侣。
有些小情侣很含蓄，走在一起也只是肩并肩，没有特别亲昵的表现。有些小情侣很正常，牵手，挽胳膊，亲亲密密地说着话。但还有些小情侣就很过分了，连体婴一样黏糊地靠在一起就算了，时不时还旁若无人地投喂、亲吻，理直气壮地秀恩爱。
即使是走直线回小区，路上还是遇到了一对又一对，让向晴怀疑，是不是整个叶大的情侣都跑到这条街上来了。
但她又隐隐地知道，这其实是自己的问题。因为她和路峥现在正处在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里，她才会不自觉地关注情侣，而忽视其他那些正常的行人。
向晴不是个习惯逃避的人，因为她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避来避去，最后反而会彻底陷入被动。
在危急存亡的事情上是这样，在感情上当然也是这样。
虽然她感觉今天的进展已经称得上是突飞猛进，再继续发展就太快了，但是拖延下去也没有意义。反正不管她还是路峥，都不像是那种被一时冲昏了头脑就无所顾忌，等激情退却了又不负责任的人。
这一点，向晴还是有信心的。
一路想着这些漫无边际的念头，两人再次回到了家里。
向晴开了灯，想了想，打算去厨房拿两瓶饮料，结果她走到哪里，路峥就亦步亦趋地跟到哪里，像是一条安静却存在感极强的小尾巴。
这让向晴既无奈，又有些好笑。
她合上冰箱门，将手里的饮料分了一瓶给路峥，笑问，“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路峥没有说话，接过饮料，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窝比常人略深一些，于是目光也总是显得深邃，这样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就显得很深情。
——或许并不是显得。
向晴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与路峥对视片刻，妥协地道，“来吧，我们谈谈。”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向晴先拧开瓶子，喝了一大口饮料，才转头看着路峥，“好了，你想说什么？”
路峥抿了抿唇，定定地看着向晴，半晌，也只是又叫了她的名字，“晴晴。”
向晴竟从他眼底看出了几分无措。
也许，今天毫无准备的人不只是自己，他也一样。
搞不好路峥连表白的话都没有想过，一切就脱离他们的掌控，一路风驰电掣地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所以他才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30 23:16:35~2023-12-31 21:5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苔绘碧痕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3 ? 第73章 不知不觉
◎路峥：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人的情绪真的很奇妙。
向晴本来也是有点紧张无措的, 但当她发现了路峥的紧张无措之后，好像一下子就掌握了主动权，开始变得从容了。
“不知道说什么吗？那就说说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看着路峥的眼睛, 含笑问道。
路峥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长长的眼睫闪动了数次, 似要闪避，但最后还是迎着向晴的视线，定定地看着她。
“我也不知道。”他的声音也很轻,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不知不觉,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 你已经在这里了。”
他牵着向晴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向晴微微蜷了蜷手指。
掌心下是路峥擂鼓般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更急促。耳畔是他低哑微沉的声音，如同大提琴般醇厚动人, “心乎爱矣, 遐不谓矣？中心藏之, 何日忘之！”
这一瞬间, 向晴仿佛被他的眼神笼罩、包裹、沉溺，感受到了一种微微的晕眩。
她不由得闭了闭眼睛，连呼吸都变轻了，身体朝路峥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撑在路峥的肩上, 以维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她的声音低沉而含混, 似乎藏在其中的意志已经摇摇欲坠,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情话本来就是这世上最动听、最使人沉溺的存在。
何况路峥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
“你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他微微垂眸, 凝视着向晴，“你那么聪明，那么冷静，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如何得到……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是不是？”
向晴不由得微笑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得意而愉快的光。
路峥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她的眼睛。
向晴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眼皮似乎变得比山还沉重，无力撑起，却又无比敏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蜻蜓点水般落下的，柔软的轻触。
当那触感离开时，她也不自觉地仰起脸，像是无声的挽留。
又或是更多的索取。
路峥喉头滚动了两下，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又一下。
他空着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抬起，沿着向晴的脊背摩挲着，一路向上，最后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他吮着她的唇瓣，吻得密不透风，待她不由自主地开口换气时，再侵入她的齿关，攫取更多更深的甜蜜。
向晴试图闪躲这过于热情的索取，身体向后弯成了一张绷紧的弓，却仍然无法避开他的攻势。
终于，在某个瞬间，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倒了下去，深陷入柔软的沙发里。大脑一片眩晕，仿佛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漩涡之中，只能随波逐流，沉入无人抵达的水域。
直到胸腔里最后一丝氧气耗尽，向晴才被松开。
她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上水面，迫不及待地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
向晴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逃离。
但下一刻就被路峥用力按住。
“别动。”他的声音哑得厉害，连吐出来的气息都仿佛能灼人，但还是克制地道，“我什么都不会做，晴晴，让我抱一会儿。”
向晴相信了他的保证，安静下来。
路峥抱着她，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但过了一会儿，他又不自觉地亲吻向晴颈侧的皮肤，用唇摩挲，用牙齿啮咬，用舌头安抚，或轻或重，又痒又痛。
向晴没忍住“嘶”了一声，于是他又安分了。
但过不多久，又故技重施。
向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很大的娃娃，被路峥任意地摆弄。他确实如他承诺的那样，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又好像一刻都闲不下来，总得碰碰她。
但这已经是路峥极尽克制的结果了。
路峥的成长环境与普通人截然不同，也就导致了一些微妙的错位。
在十几岁的青春期，普通人因为身体的发育而对异性产生好奇，对于交由和情-爱充满探索的欲望时，路峥对未来却是一片消极和悲观，他按部就班地成长着，做自己应该做的那些事，但并不认为真的会有结果。
这种经历，让他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稳重，但与此同时，却让他永远地失去了一些普通人理所当然拥有的感情体验。
到了将近三十岁的年纪，大多数人逐渐成熟起来，开始成家立业，顺利步入婚姻生活，但路峥在感情上却才刚刚开窍，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当他终于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路峥就变成了一团燃烧着的火，只冲动地想要靠近自己心仪的人，不知轻重，不管对错。
可是偏偏，这热烈的感情被套在了那个成熟稳重的外壳里，死死地压制着。
他就像是冬日的原野，看上去一片荒芜萧瑟、死寂冷清，实则只需要一颗小小的火星，就能燎原。
而那火星，甚至是从他自己的身体里迸发出来的——就像是一座沉眠的火山，以为已经死去，其实不过是将岩浆一次次深埋，终有一日无可压制，便会喷薄而出。
但现在在他怀里的，是他用十八年的时光，永无休止地寻找，才终于找到的珍宝，所以他仍然克制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与亵渎。
可究竟还能忍耐多久，路峥自己也不知道。
……
向晴是被闹钟吵醒的。
她几乎是有些惊慌地从床上坐起来，正要下床穿衣服，猛地反应过来，军训结束了，她也放假了，不用早起了。
于是关掉闹钟，又重新躺了下去。
只是再也睡不着了。闭上眼睛，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昨晚发生的一幕幕，路峥的拥抱，路峥的表白，路峥的吻，路峥那无法掩饰的、明明白白的渴望。
向晴用力喘了一口气，热得掀开了被子。
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昨晚她是怎么回到房间睡觉的？
完全没有印象。
好像是路峥一直抱着她，躺在沙发上黏黏糊糊了不知多久，然后……她一开始还有点困扰对方的那些小动作，但不知不觉，就困得睡着了。
应该是路峥把她送回来的吧，她居然没有半点印象！
向晴不敢相信。
一个大活人从客厅被搬到卧室，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是睡得有多沉啊？
以及，路峥是怎么把她搬过来的？抱着吗？跟他刚刚痊愈没多久的腿比起来，路峥的臂力确实非常出众……啊，我在想什么！
向晴蹬了蹬腿，把之前掀开的被子蹬到一边，在床上滚了几圈，还是无法静心，索性起床。
开门的时候，她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想着要是路峥没醒，不能吵到他。谁知门一开，她就发现那么大一个路峥，居然就蜷缩着坐在她的房间门外！
亏得她足够小心，不然估计就一脚踩上去了。
“你怎么在这里？”她扶着门框，有些吃惊地问。
路峥微微僵了一下，转开眼，低声道，“我睡不着，在这里坐一会儿。”
其实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也不舍得睡。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脱了轨的火车，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却又美好得如同梦境，感觉太不真实。他怕自己一睡着，梦就醒了。
宁愿坐在这里，听着房间里若有似无的动静，数着一分一秒的时间，去慢慢品味并铭记此刻的感受。
可是心底无数的想法，说出来却就这一句。
向晴：“……”
她有一点想吐槽，就算睡不着，家里那么大的地方，也不用坐在这里吧？但是在内心里，向晴又好像能猜到路峥为什么非要忍着不舒服坐在这里。
也许只是想离她近一点。
其实那个时候她都已经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人也是他搬回房间的，就算路峥留在房间里，坐在她的床边，或者索性坐在床上好了，她也没办法反对。
但是路峥没有。
他选择了关上房间门，让她在里面安睡，自己守在门外。
这种听起来有一点做作的守护，却正好能触动向晴心里的那个点。
所以她沉默了一会儿，也只是朝路峥伸出手，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起来吧，腿不麻吗？”
路峥刚好握着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他确实坐得腿麻了，这会儿就像是有几千只蚂蚁，从他的脚底一路咬到腿根，又麻又痒又痛，要不是背后靠着门框，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他本来是有些尴尬的，但是看到向晴脸上难以掩饰的促狭笑意，路峥微微一顿，索性身体前倾，双臂一捞，就把人抱了个满怀，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向晴身上。
然后理直气壮地道，“站不稳了，借我靠一下。”
向晴本来还在忍笑，闻言直接笑出了声，带着几分怜爱拍了拍路峥的脑袋，轻叹道，“你啊……”
由着他抱了几分钟，向晴感觉站得脚有点酸了，才问，“好了吗？我要去洗脸刷牙了。”
路峥闻言，微微撑起身体，扶着向晴的肩膀转到她身后，从背后推着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最后把人安放在洗手台前，甚至还贴心地替她取下漱口杯，挤好牙膏，最后将牙刷塞进她手里，“好了，刷吧。”
整个过程中，他整个人始终黏在向晴身上，没有离开过。
向晴举着牙刷，瞪着镜子里的人，深深吸气。客气话就算了，说了他估计也不会听，她直截了当地道，“你走开。”
两人透过镜子对视片刻，路峥认输，松开手退出了卫生间。
向晴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好像是一只被主人嫌弃了，因此垂头耷脑、无精打采的大型犬。
嗯……黏人这一点也像，爱动手动脚甚至动嘴更像。
这样想着，她刷牙时都一直在笑，镜子里的人眉眼弯弯，心情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哼起了歌。
今天的天气很好。
……
本来，因为军训还挺累的，现在好不容易放假了，向晴是想在家里休息的，但路峥这样子，向晴觉得两个人单独待在密闭的空间里，是一件不太明智的事，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出门去玩。
不过在那之前，向晴要先回宿舍一趟，给她的人参们浇水，顺便再用气运滋养一番。
到了宿舍，竟然一个人都不在。
三人都是外地的，国庆假期没有回家的打算，向晴猜测，估计是昨天有所进展，都出去玩了。
向晴来到后门处，打量着窗台上一字排开的五个盆栽。这些花盆平时就放在窗台上，室友们都没认出来，向晴说是种药材，种着玩儿的，她们也就都不在意了。
三个多月过去，人参长势十分喜人，苗已经有巴掌高了，不需要再一天到晚小心看护，注意温度和光照，只需每天照料一下就行。
向晴浇完水，打开天眼看去，人参叶片上浮动着丝丝缕缕的白气，看起来比之前又增加了不少。她想了想，单独将其中一盆拎出来，在花盆上做了标记，打算做一个对照实验。
从今天起，不再用气运滋养这株人参，看看它自由生长的情况下，本身的气会不会增加。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这些人参都产生了白气，说明灵植种植工作是基本成功了。虽然目前还需要向晴用气运滋养，效率低、成本高、难度大，但总归是有一些眉目了。
向晴心里还有别的想法，一边琢磨着，一边收拾着准备下楼。
经过自己的书桌时，她眼角余光忽然掠过一抹漂亮的红色，脚步不由一顿。转头看去，就见放在书架上的小鸟法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鲜艳夺目。
想到这个法器是随着路峥的心情变化，向晴就来了兴趣，她想了想，伸手将至抓起，揣在了口袋里。
到现在为止，向晴也还没有确定路峥到底设计了多少种颜色，每一种颜色又都代表了什么样的情绪，只猜出了有限的几种，回头可以用当事人试验一下。
这么想着，她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路峥今天把车开进来了，就停在宿舍楼下。不过今天大家都出去玩了，附近也没什么人围观，倒是很清静。
没等多久，向晴就回来了。路峥发动车子，缓缓驶出校园，余光里，他察觉到向晴正在用一种古怪的视线打量自己，看得他一阵紧张，忍不住问，“怎么了？”
“唔，没事。”向晴含混地应了一声，还真想到了一个要问路峥的问题，“对了，你知道城里有什么地方灵气比较足吗？”
路峥还真知道，“城外这样的地方不少，城里的话，就只有植物园了。”
“植物园啊……”向晴陷入沉思。
“怎么突然要找这样的地方？”路峥问。
“哦，因为我种的那几株人参，好像已经开始生出‘气’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灵植，但感觉可以尝试种一下别的了。”向晴说，“不过得找个风水宝地，再用法阵辅助，对气运的依赖应该就不那么大了。”
“这样吗？”路峥低头想了想，很快就道，“那有个地方一定合适。”
“哪里？”
“长宁寺。”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向晴的预料，但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很合理。首先长宁寺有一株几百年的紫薇树，本身就已经胜过其他地方很多了。而且寺里的百年老树，其实也不止这么一株，只是其他的都没有那么古老，也尚未生出灵性而已。
何况长宁寺还是佛门重地，灵气肯定比别处更足。
不过，想在这里弄一块地来种东西，没那么容易就是了。
当然了，如果是向晴的话，成功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值得一试。
“那就去长宁寺吧。”向晴说。
路峥沉默着调转方向，往长宁寺所在的方向开。
以前，他对于向晴和长宁寺的来往，多少还有点芥蒂，但现在，他跟向晴的关系已经与从前不同了，没必要再介意这些细枝末节。况且，向晴做这些事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玄学界，当然不能只是她一个人出力。
灵植的事还没有完全确定，向晴也没有直接说出来，只说自己想要一块地方种东西。即使如此，长宁寺也答应得很爽快。
其实寺里本来就会自己种一些东西，分一小块给她很方便，不算什么大事。
这回不用着急，向晴也没打算立刻就开始种地。现在是秋天，没多少能种的，还是等明年开春之后再说。所以看过地方之后，她和路峥就离开了长宁寺，看看快到午饭时间了，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店吃饭。
等上菜的时候，向晴闲着无事，就掏出手机刷了一会儿。
先看今天的新闻和八卦，再看看自己追的更新，然后打开通讯软件回复各种讯息，最后才点进朋友圈。
页面一刷出来，向晴就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向晴的好友不多，除了小遥之外大部分人的更新也不怎么勤快，所以此刻，排在页面最前排的，是某人昨天半夜发的一条。
路峥：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图片】
74 ? 第74章 如影随形
◎只是想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牵她的手。◎
所以说不仅在门外坐了一整夜, 还偷偷发了官宣的朋友圈是吗？
向晴笑着叹了一口气，感觉这样的路峥又可怜，又可爱。
如果这话让随便一个认识路峥的人听到, 估计都会跌碎眼镜, 然而恋人之间的滤镜, 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而向晴眼里的路峥, 当然也不会跟其他人看到的一样。
她这么想着，手指点开了这条朋友圈的配图。
是一张用粉色百元大钞叠成的桃心，不知道路峥怎么打的光, 又加了什么滤镜，竟然还拍出了唯美的效果, 放在这个情境里倒也不显得违和。
但作为知情人的向晴, 想到当初路峥不由分说从自己手里抢走了这张桃心，顿时无言以对。
所以说路峥怎么不可怜呢，想晒个定情信物都这么寒酸。
还是怪自己……得给他送点像样的礼物了，至少下次路峥再发图片的时候, 得有点新东西吧？
不过要送什么, 向晴还得琢磨一下。
当下, 她暂且将这个念头放在一边, 打开手机相册，挑选了起来——既然路峥都已经发了官宣的朋友圈，她当然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总要给他一个交代嘛！
挑来挑去, 最后向晴选中了一张合照。
说是合照, 其实拍的不是她和路峥, 而是两人在阳光下的影子。
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 两人的关系还停留在朋友的阶段，所以虽然是并肩走在路上，但彼此之间其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可是夕阳从后面斜斜地打过来，模糊了那段现实的距离，让他们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那个时候，向晴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看起来很有意境，就拍下了这张照片。现在再看，却是感慨良多。
她将这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在输入框里打了“形影不离”四个字，但抬头看了一眼路峥，想了想，又删掉，换成了“如影随形”。
点击，发送。
还不等她放下手机，在朋友圈买了房的小遥已经把电话打过来了，“向晴晴！你谈恋爱了？！”
大概是因为太惊讶，她的声音拔得非常高，哪怕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没开免提，也还是泄露出了几分。坐在向晴对面的路峥立刻敏感地抬头看了过来，不过向晴正急着关话筒音量，并没有注意到。
路峥想了想，也拿起了手机。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推理：小遥这么惊讶地打来电话，显然不是向晴对她说了什么，而是在别处看到了什么，而且肯定是刚刚才看到的。
大脑里琢磨着这些，路峥没费什么力气，就看到了向晴刚刚发的那条内容。
他半夜里发了那么一条，只是满心的喜悦不知如何派遣，迫不及待地想与人分享，想对人炫耀，所以才用了这种方式。向晴可能会看到，也在他的预期之中。至于让向晴也发一条，路峥完全没有想过。
但此刻，真的得到了来自心上人的回应，他的心底还是漫上了一层层的甜蜜与喜悦。
这让路峥忽然意识到，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昭告全世界，只是想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牵她的手。
而在这方面，向晴永远比他坦然。
路峥不由得又将视线凝注在了向晴身上。估计是有些话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她们现在已经改成了打字聊天，向晴捧着手机，微微低头，唇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手指轻快敏捷地敲击屏幕，眉眼舒展、意态闲适的模样，让路峥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向晴既然发了朋友圈，自然就不怕人知道。
事实上，除了小遥之外，陆陆续续还有其他人看到那条朋友圈，发来了询问。
向晴的好友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有分量的，对于这些询问，她自然也都一一回复，不刻意炫耀，但也不藏着掖着。
大多数人，比如何同学和张同学这样的室友，或者冯雪妃和龙振国这样的家长，只是惊诧于她恋爱了这件事本身，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就不再寻根究底。
他们或许也不是不好奇，只是觉得以后总会知道，没必要一直追着问。
但也有人就是喜欢刨根问底，比如小遥同学。
对于这种情况，向晴也不吝于满足她的好奇心，直接告诉她，“没错，就是路峥。”
然后又惹来一连串的尖叫，“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男女之间哪来的纯粹的友谊，不过是借朋友之名的处心积虑！”
向晴本来想说这话太武断，但转念想想，又觉得在国内当下的社会结构里，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男女之间最亲密的关系就是恋人或夫妻，要是一个人有了对象之外的灵魂伴侣，说他们清清白白，谁能相信？
当然如果男未婚女未嫁，那他们愿意是朋友，是知己，还是恋人，都碍不着别人的事。
而且……路峥也确实是处心积虑，无可辩驳。
小遥还在发癫，一副比向晴这个当事人都激动的样子，一会儿让她“苟富贵互相旺”，一会儿说要她以前那些跟班要是知道的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一会儿又得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最后更是壮起狗胆，要求向晴跟路峥一起请她这个好朋友吃饭。
“你现在不怕路峥了吗？”详情好笑地问。
小遥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现在可是娘家人，我会怕他？”
两人说说笑笑，直到他们这一桌点的菜送上来了，才暂时结束话题。向晴退出聊天框，正准备关掉软件，随意地扫了一眼列表，忽然顿住。
列表里，置顶的那一栏，属于路峥的头像变了。
路峥原本的头像，是一片纯黑的背景，没有任何实质的内容，神秘又低调，很符合他世外高人和霸道总裁的双重身份。但现在，虽然并不明显，可头像处有了光影的变化。
向晴点进去一看，惊讶地发现，他用的图，竟然就是那张自己发在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
不过因为图片太大，缩小之后就看不清了，非得点进去才能看见。
向晴又抬头看了路峥一眼。
“如影随形”这四个字，真的没有冤枉他。
……
吃过午饭，不等向晴考虑接下来的时间要去哪里消磨，路峥就先接到了助理的电话，说是有不少工作需要他过目。
两人便直接回了水岸别墅，路峥自去工作，向晴则是研究起了花园里的植物。
等路峥忙完，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从楼上下来，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向晴身上，脚步毫不迟疑地朝她走去。只是这边家里人太多了，就算有心，也不方便做什么，他也只能握一握向晴的手。
“走吧，吃饭。”向晴也没有挣开，牵着他往餐厅走。
正在穿梭上菜的工作人员们看到两人牵着的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都闪烁着兴奋的光，不过出于职业素养，并没有露出异色。
之前路峥反常地开始学做菜，他们就已经有所猜测了，但真的看到结果，还是免不了有些激动。
大家之所以那么关注这件事，除了磕CP又或者看豪门八卦的心态之外，其实也是因为路峥选择的对象与他们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
现在他们各司其职，算是磨合得很好了，但家里要是多出个女主人，说不定又会带来变化。
最简单的，如果路峥找了个家世相当的对象，那女方肯定也有用惯了的人，两边肯定会有一些摩擦。就算没有，也说不定女方看他们之中的哪个不顺眼，想换掉呢？
但如果是向晴，那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
大家已经熟悉了彼此的存在，也相处得十分融洽，她是客人或者是女主人，都不会有什么影响，自然是最好不过。
都是很有眼力见儿的员工，上完菜，不等路峥吩咐，大家就安静地退下，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周围安静下来，路峥抬眼看了看向晴，忽然觉得家里的餐厅有点太大了。
这边的餐桌是长条形的，最多时可以坐下二十几个人，路峥习惯性地坐在长桌一端的主位，向晴则通常是选择他右手边的这一侧，隔一个位置落座。这样虽然更宽松自如，但此刻便显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
路峥没怎么迟疑，便起身，端着自己的餐盘，换到了跟向晴紧挨着的位置。
再目测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确定已经不到一臂远，他才稍稍满意。
向晴看着他换位置，等人落座了，才好笑地问，“这又是干什么？”
“这样更方便。”路峥说。
向晴不解，“方便什么？”
路峥原本两条胳膊都支在餐桌上，坐姿很端正的样子，听到她的问题，忽然倾身过来，在她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没等向晴反应过来，他就退回去了。
但向晴还是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抬手按着唇，又转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被人看到，才心有余悸地重新坐稳，抬手在路峥的胳膊上捶了一拳，警告道，“你别乱来！”
她不觉得两人在一起这件事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但也不想在人前做出种种亲密的行为。
两人的私房之事，没必要也绝不能成为旁人口中的八卦。
“放心，没人看到。”路峥安抚了一句，但也不敢再造次，只是继续用向晴下饭。
向晴倒是察觉出了几分住在这边的好处。
在公寓的时候，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虽然自在一些，但无所顾忌，就很容易擦枪走火。倒是这边人多，路峥怎么都要收敛一些的，至少像是守在她房间门外这种痴汉行为，肯定不会出现。
所以接下来的整个假期，向晴就都住在这边了。
路峥对此自然是十分怨念的，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向晴口袋里的小鸟法器，又已经从代表热情的红色变回了略有些忧郁的浅蓝。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常常用他那双深邃又深情的眼睛凝视着向晴。
谁能招架得住这样的眼神呢？至少向晴不行，所以她这几天里，也解锁了一个新的习惯，那就是在路峥露出那种委屈巴巴的表情时，伸手去揉他的头。
路峥的头发很短，发质偏硬，摸上去有点痒痒的扎手，是一种非常奇妙的触感。
反正向晴觉得挺好摸的。
中间向晴还出过两次门，一次是去龙家拜访，另一次是跟小遥一起逛街。
一眨眼，时间就来到了七号，感觉好像还没做什么，假期就快要结束了，向晴也要准备回学校正式开始上课了。所以这天下午，两人就提前回到了公寓这边。
几天没人住，就算有人过来打扫，也还是感觉房子都冷清了不少。
不过，路峥很快就用他的拥抱和亲吻让向晴热了起来。
大概是要惩罚她这段时间的故意疏远，路峥的吻很凶，也很深，带着一种难以克制的急切。向晴刚开始还能做出回应，后来就只能软倒在他怀里，被动地接受他的掠取。
……也不知道路峥这几天是不是偷偷地去哪里进修过吻技了，迷迷糊糊中，向晴脑海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带着这种愉快的情绪，向晴放纵了路峥的亲近，完全没有抵抗。
经过几天时间的沉淀，她觉得双方都比较冷静了，知道那种对彼此的渴望并不仅仅只是生理冲动，那么，关系更进一步也未为不可。
但路峥反而没有做到最后，明明就是憋得要炸了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放她回房间去了。
“你真的没问题吗？”向晴扒着门框，不太确定地问。
“没事。”路峥脸和脖颈都红了一片，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却还要安抚她，“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向晴关上房门，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哗哗的水声，猜想路峥应该是去冲冷水澡了。她靠在门板上，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身体上感觉有点空落落的，心理上却十分满足。
都说“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虽然不知道路峥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但他的珍重与克制，向晴却是能够明明白白感受到的。
今天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是正常的发展，但什么都没发生，似乎更让人高兴。
向晴躺在床上，体会着这种微妙的心情，慢慢闭上了眼睛。
然后做了一晚荒诞绮丽的梦。
醒来时心跳得飞快，向晴忍不住抬手遮了一下红得发烫的面孔，心想继续再这样下去，路峥还没憋出问题，估计她自己就要先出问题了。
幸好接下来，她也没有多少时间和心思来想这些了。
大一的课程还是挺紧的，一周里只有周四下午没课，其他时间都排得满满当当。更重要的是，其中有一门必修课是林教授带的，她对向晴的要求比对普通学生更高，必须要打起全副精神来应对。
再加上学校要求大一新生上晚自修，考虑到来回不方便，向晴周一到周五就还是住在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公寓去住，两人连亲昵的时间都没多少，自然也就能清心寡欲了。
身体上的距离拉远了，两人反而能够像是普通情侣那样，每天互相发送大量的聊天消息，偶尔连个语音或者视频。
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好像又重新认识彼此，并且重新构建两人之间的关系。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每一天好像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又都跟前一天不一样。只有等这段时间过去，再回头来看的时候，才会发现，时间过得竟然这样快。
一转眼又到了年底。
过完元旦节之后，叶大就开始期末考试了。
大学里的期末考试，不像高中那样时间紧张，因为要错开各个年级的考试时间，一天通常只考一个科目，整个考试周期会持续半个月左右，也给学生们留下的了更多的时间来复习。
很多学生平时不上课，到这个时候拿到老师划的重点，临时抱佛脚一番，也可以低空飞过。
这就造成了这段时间，校园里的学习氛围远比平常更加浓厚。
向晴虽然平时都认真听了课，做了笔记，但到了复习的阶段，也不敢掉以轻心，被动地跟着卷了起来。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背书，一直学到晚上十点多，有多少效率不知道，但至少是尽力而为了的样子。路峥帮不上别的忙，只能给她送餐，但送了两次，就被向晴以“会打扰她学习”为由拒绝了。
路峥哭笑不得，感觉她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郑重其事过。
他也不好打扰向晴的兴致，只好暂且按捺住，自顾自地计划起假期的行程来。
这个学期，向晴忙碌的时候，路峥当然也没闲着，他将自己的助理班子优化了一下，添了几个人，又换了几个人，在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工作方面也算是重新走上了正轨。
现在，需要拿到他面前来讨论的工作都很少了，自然更不需要他亲自参与。
腾出来的这些时间，当然是用来生活和恋爱。正好向晴有寒暑假，两人都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闲，可以找个地方度假，安享二人世界。
75 ? 第75章 私奔
◎路密欧带着他的向丽叶。◎
考试结束, 向晴昏天黑地地睡了十几个小时，精神抖擞地醒过来，吃了一顿饭, 就被路峥打包送上了飞机。
私人飞机。
“你居然有私人飞机！”向晴十分震惊。
是说, 她知道路峥是个有钱人, 光是在叶城就有好几处房产，别墅里为他工作的员工就已经快两位数了。但是路峥平时宅起来也跟她差不多, 基本没见他出过远门，所以私人飞机这种配置，向晴确实是没想到的。
“偶尔出门的时候方便一些。”路峥说。
其实他是在认识向晴之后, 才一直留在叶城的，以前经常需要在外面奔波——一方面是完成上清派的任务, 另一方面也要去冲和道长替他占卜出来的地方找人。
那时候他坐着轮椅, 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显然不那么方便，当然要买自己的私人飞机。
不过，确实也很久没有用过了。
向晴只惊讶了一会儿，就坦然接受了这个设定。有钱人的家里有什么都不奇怪, 她也没必要用自己的消费观念去衡量。所以很快, 她就兴致勃勃地问, “那游艇呢, 游艇有吗？”
路峥从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期待，略略沉吟，道，“这个可以有。”
“呃……”向晴不确定地问, “可以有的意思是？”
路峥回答, “你喜欢就买。”
向晴忍不住“啧”了一声, 哪怕明知道是套路, 但谁能抵挡得了这种糖衣炮弹的腐蚀？毕竟一个人有钱，和他愿意为你花钱，是两回事。
不过她还是很克制地摆手，“别别别，我就随口一问。”
还不是因为很多灯红酒绿骄奢淫逸的霸总文豪门文里，都会有游艇派对之类的场合，她很难不好奇啊！但是要说为了满足好奇心，就特意去买一艘，那倒也不必。
路峥闻言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已经将此事列入待办事项。
向晴很少想要什么，他能给的也有限，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很快，飞机就起飞了，向晴的注意力也被转到了舷窗之外。她以前很少出门，偶尔有一次也是坐高铁，这还是第一次坐飞机，虽然流程跟普通的乘机不同——他们是直接把车子开进停机坪里的——但起飞后看到的风景都一样。
冬日里很少有晴天，最近虽然没有下雪，但叶城还是相当冷的，尤其是刮风的天气，那冷意直钻进人的骨头缝里。但是飞机越过云层，就是一片晴朗了。
向晴举着手机拍了好一会儿金色的云海，意犹未尽地回过头来，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其他人不跟我们一起吗？”
助理和司机把人送上飞机之后，好像就走了。这会儿飞机上只有她和路峥，以及机组的工作人员。
“他们有别的工作要做。”路峥说，“到了地方，会有人来接的。”
“所以我们到底是要去哪里？”向晴闻言，终于想起来问道。
这次出行多少有点惊喜的意思，她对路峥也没什么信不过的，再加上出门的时候有些仓促，所以就没有问过。但现在都在飞机上了，似乎也没什么可保密的了。
路峥也没有再卖关子，道，“去一处海岛。”
“呃……”大概是之前买飞机买游艇的话题太令人印象深刻，向晴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海岛该不会也被你买下来了吧？”
路峥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如果我说是呢？”
“万恶的有钱人！”向晴唏嘘道。
路峥被她逗笑了，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把人半按进自己怀里。
他没说的是，其实是有了跟向晴一起出游的计划，他才买的海岛。想的就是以后每年过冬的时候，都可以过来度假，这样的话，当然还是住在自己家的地盘上更自在一些。
只要向晴喜欢，这里也可以是他们的“家”。
向晴倚着他，头一回坐飞机的兴奋劲儿过了之后，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路峥见状，拿了毯子过来，对她道，“躺下睡一会儿吧。”
在这方面，私人飞机肯定就比客机方便多了，不仅有毯子、枕头，也有足够躺下的空间。不过向晴左右看看，却将枕头丢在一边，抱着毯子，在路峥身旁躺了下来，脑袋刚好枕在他膝上。
调整了一下姿势，感觉蛮舒服的，她就安稳地躺好，闭上了眼睛。
路峥低头看着她，手指抚弄着她的头发，像一柄按摩梳似的从她的发间穿过，指腹摩擦着头皮。一开始，向晴因为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而微微发麻，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一种紧绷之后的彻底松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察觉到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清浅绵长，应该是睡熟了，路峥也没有停下动作，继续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她的头发，感觉自己的心思似乎也跟着被梳理了一遍似的，变得安宁而冷静，条理分明。
向晴这一觉睡得很好，完全没有在交通工具上那种时不时被惊动的感觉，沉沉的一觉醒来，感觉精神都好了很多。
“还没到吗？”她翻了个身，脸埋在路峥腰间蹭了蹭，小声问。
路峥按在她脑袋上的手倏然顿住，推也不是，按也不是，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难道他在向晴的眼里，那么像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吗？
但他最后也没说什么，只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就快到了。”
向晴这才翻身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酸涩的肩颈，又补充了一点水分，略略醒神，飞机就提示要准备落地了。
……
对于海岛，向晴当然是有些刻板印象的：蓝天碧海，椰林树影，水清沙白……
但当文字所描绘的画面真正地映入眼帘，还是有种无以言表的惊艳感。尤其是从空中俯瞰大地的那惊鸿一瞥，更觉震撼。
路峥购买的这座岛并不大，像是一粒点缀在蓝色海洋之中的明珠，五彩斑斓，漂亮极了。
这里可能本来就是富豪用来度假的地方，所以各种配套设施十分齐全。建筑则带着明显的海洋特色，像是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城里的建筑，又像是《海的女儿》里美人鱼们居住的城堡，处处都充斥着作为装饰的浪花、珍珠、海螺、鱼鳞和贝类，风格十分童话。
向晴一眼就被迷住了，“好漂亮！”
路峥见她喜欢，心下也十分满意。当时备选的岛屿有十几个，但他最终选择了这个，因为足够童话和梦幻。
喜欢阅读和故事的向晴，她的大脑里必定也有一个丰富而美好的、与现实截然不同的世界。路峥相信，她一定会喜欢这里，而事实也果然如此。
这让他心底生出一点小小的成就感，为自己对她的认知又一次被确认是正确的。
岛上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们出发之前，这边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各种迎接工作自然早就准备好了。两人放好行李，就下楼吃饭。
食材都是今天才捕到的海鲜，只需经过最简单的处理就能入口，鲜得能让人吞掉舌头。
向晴一不小心就吃得有些撑。
饭后原本应该休息一会儿——这边中午太热，日照又长，人们都习惯了午休几个小时，只在早晚工作和生活——但向晴在飞机上睡了很久，现在完全没有睡意，加上吃得有点多，就想去外面逛一逛，看看风景，顺便消食。
路峥当然是完全由他了。
两人换了衣服，在住处附近走了走。
直到这时，向晴还是有点不敢置信的恍惚。早上她还在零下几度的叶城，眷恋着被窝里的热度，不愿起床，现在却在二十几度的气温里，穿着单衣短裤散步。
这就是有钱人朴实无华的日常生活吗？
爱了爱了！
“笑什么？”旁边的路峥忽然问。
向晴转过身来，背着手，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打量路峥，眉眼含笑道，“没什么，就是忽然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
“嗯？”路峥有些不解。
向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看着他笑，想到以前两位室友曾经评价路峥，说有钱只是他所有优点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现在想想，还是被金钱腐蚀得少了。
见她不说话，路峥向前紧走两步，按住了向晴的肩膀，追问，“什么优点？”
向晴将一只手竖在身前，朝他摇了摇手指，煞有介事道，“不告诉你，免得你太骄傲。”
路峥却说，“告诉我，我加强一下。”
“你已经很强了。”向晴诚恳地道。
两人就这样掰扯了半天，路峥最终也没问出个结果来，倒是向晴走得累了，随便找了一处树荫坐下，静静地欣赏着海岸线的风景。
岛上的沙滩是白色的，海水清得惊人，被浪涛卷着，一波波地拍打着海岸，溅起片片白色的浪花。天气很好，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粼粼的光。时不时有白色海鸟振翅飞过，在天与海的交际线上，画出一条优美的弧度。
这般景象，随便一帧都美得像画。
置身画中，人当然也闲适而惬意。
向晴懒洋洋地哼起一支歌，歌词都已经忘却了，连旋律也只记得最经典的那一段，于是反反复复，低声哼唱。
路峥突然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向晴有些受惊地转头看他，嗔道，“你干什么？”
“只是觉得……”路峥有用那种他最擅长的，十分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向晴，缓缓道，“你这样好漂亮。”
或许是天气真的太热，向晴的脸一下子红了，眼神闪躲着，不敢再看路峥，只好低头去数地面上的沙子。
含蓄内敛的选手突然直球了一下，更让人难以招架了好吗？
“晴晴……”路峥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手指微微用力，托着她的脸颊，将向晴的脑袋转了回去，向她倾身吻了过来。
先是蜻蜓点水的一个触碰，路峥抬起眼，打量了一下向晴脸上的表情。
之前向晴明确地表示过，不喜欢在人前亲热，这段时间路峥也一直都很克制。要是住在别墅，也会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这里跟别墅又不一样，虽然有工作人员，但提供的是酒店式服务，不呼叫服务就不会出现。
但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向晴能否接受，他也不太确定。
向晴没有拒绝，也许是这种徜徉在阳光下、海风里的感觉太舒适了，此时的亲吻更像是一份惊喜的小礼物，她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路峥再次吻了上去。
这个吻更像是安抚，没有任何急切的意思，轻轻的，柔柔的，缓缓的，他甚至不急着扣开她的齿关，而是不疾不徐地逗弄着她的唇，引着她跌入那种陌生又熟悉的眩晕之中。
向晴撑在身侧的手不堪受力似的松开了，她只能紧紧抓着路峥的胳膊，以支撑自己。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窘境，下一瞬，路峥一条胳膊打横，从后面整个揽住她的肩膀，稳稳地撑住了她，也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若这一幕能被记录下来，那么，他们也一定是一幅美好而动人的画。
蓝天碧海，椰林树影，水清沙白……一切美好的意象，在这幅画里都只是点缀他们的背景。
……
晚上两人在临海的餐厅里吃饭，一边听着潮起潮落的声音，一边品尝法式大厨烹饪的美味。桌上除了美食，还有鲜花和美酒，餐厅里没有开灯，而是点了几支蜡烛、
本来还有侍者在一旁拉小提琴的，但向晴不习惯自己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人站着劳动，就婉拒了。
即使如此，气氛仍旧唯美而浪漫。
不像是吃饭，更像是品鉴某种艺术品的过程。
所以食物究竟是什么味道，向晴已经完全忘记了，她喝了两口酒之后，就一直沉浸在某种微醺的状态之中，路峥一跟她说话，她就忍不住露出笑容，脸更是从头到尾都是红的。
听起来有点傻，但这种状态又是如此令人舒服，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在意，只需要尽情享受它。
她已经预料到了今晚会发生什么，但向晴全然没有抗拒。
就算路峥是处心积虑，他能为她营造出这样如梦似幻的场景与氛围，她也心甘情愿沉醉其中。
吃完饭，收拾完餐桌之后，工作人员就陆续离开了，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向晴和路峥转移到了楼上的露台。这个露台很有趣，它左边是向晴的卧室，右边是路峥的，也就是说，两个人的卧室完全可以借由它联通在一起，使得这里就像是一处适宜幽会的秘密花园。
这里也确实种了很多花，大部分品种向晴都不认识，但能嗅到夜风里浮动着的馥郁花香。
向晴站在这里向下俯瞰，不由得想起了翻墙文学的鼻祖，《罗密欧与朱丽叶》，简直是将浪漫与冒险演绎到了极致。
“你喜欢这个？”听到这个评价，路峥不由问道。
向晴扶着栏杆笑，“哪个女孩会不喜欢呢？”
路峥若有所思。
向晴觉得自己醉得更厉害了，她扶着路峥的手臂，凑到跟前去打量他的神色。路峥的表情太好懂了，她忍不住问，“喂，你现在是不是再想，要怎么从楼下爬上来？”
路峥没有回答，而是问她，“想试试吗？”
向晴兴奋了起来，用力点头，“想！”
路峥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双臂一撑，越过栏杆，纵身往下一跳。
向晴不由睁圆了眼睛，连忙扶着栏杆，探出身体往下看，却只能看到一片沉静的夜色，路峥已不知去了哪里。
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但她还是有些心慌，忍不住大声叫，“路峥？路峥——”
路峥并未让她过度担心，很快就从下方探头上来，扶着栏杆问她，“晴晴，你现在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向晴没有理会他，低头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终于看明白了，路峥根本没有真的往下跳，而是落在了栏杆下面的一个小平台上，只要贴着墙蹲下，从上面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松了一口气，对路峥道，“你赶紧进来，注意安全。”
“不进。”路峥朝她伸出手，“朱丽叶，跟我一起私奔吧！”
离谱又荒唐的提议，但向晴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了。
然后她就知道了，从露台直接下到一楼，是完全具备可操作性的。路密欧带着他的向丽叶，借助管道和各种装饰性的小平台，顺利地下到了一楼，然后带着她私奔了。
住宅后面的海湾里听着一艘小渔船，路峥带着向晴上了船，见她打量船上的设施，不由玩笑道，“没有游艇了，渔船将就一下吧。”
向晴看了他一眼，感觉现在的路峥开朗了很多，跟她初见时那个沉默冷峻的路峥，简直不像是一个人了。
于是她笑了起来，“当然是渔船，哪有坐着游艇私奔的？”
“说得对。”路峥也跟着笑了，搂过向晴，给了她一个热情的吻，然后拿起船桨，大声宣布，“出发！”
76 ? 第76章 戒指
◎“你能吻我吗？”◎
夜晚的海面又是另一种景象。
白天的海洋固然也浩瀚无边, 但因为那明亮的颜色，所以只让人觉得壮丽震撼。但夜晚的海是一望无际的黑，更能彰显出那种深邃与神秘的气质。
船上的灯光照在水面上, 反射出一片金粼粼的光。
世界广大而静谧, 天地之间, 好像只剩下了他们这一叶扁舟。
不知道会开往哪里，但去哪里好像都可以接受。
晚上的气温只有十几度, 海风一吹，微微有些凉意。开船之前，路峥将他的外套脱了下来, 披在向晴肩上。
向晴乖巧地坐在一边，看他不太熟练地操纵着船只前行, 不由问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划船的？”
路峥以前情况特殊，应该很少会有出门游玩的情况，更不用说是学习这些日常不太可能用到的特殊技能了。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以前的路峥没有必要学这些, 也没有兴趣去学。所以, 就像他的驾照一样, 都是在下定决心要跟向晴一起迎接新生活之后, 这些新技能才进入了他的学习列表之中。
他不止学了开车、划船，还学了开飞机、冲浪、潜水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技能，并且都拿到了证件。
也许靠这些技能当个从业人员还有些勉强，但只是带着向晴玩一玩的话, 完全足够了。
向晴会的, 他可以跟她一起体验, 向晴不会的, 他可以手把手教她。
反正，向晴在学校里用功的日子，他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多学点东西，既能充实自己，也觉得距离正在学习新知识的向晴更近了一些。
至于说产业结构调整和重新安排工作之类的事，见缝插针地处理就是了，反正他以前也是这么干的。
向晴对此也只能佩服了。
她听着路峥的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这个问题有些没头没尾，但路峥却立刻就听懂了，回头笑道，“船是早就准备好的，但私奔不是。”
只是话赶话地说到那里，气氛到了，觉得不冲动一下实在可惜。
事实证明，向晴很喜欢，不是吗？
人工操纵的船走不了太远，路峥也不敢走太远。虽然走了好一阵的样子，回头已经不太能看清海岛上的灯火了，但他们其实还在海湾里，这边比较安全，没什么风浪，不用担心会出现意外。
路峥抛了锚，将船只停泊好，在向晴身边坐下，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鱼竿，问她，“要试试吗？”
向晴还没有钓过鱼，很有兴趣地接过来，两人一通折腾，不太熟练地上了饵，将鱼漂抛出去，鱼竿固定好，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不过此时此夜，此情此景，谁都不急着有什么收获。
到后来，他们索性仰躺在船舱里，开始数天上的星星。
大概是因为远离城市，远离人烟的缘故，天上的星辰看起来都似乎更亮更大了，点缀在天幕上，闪烁着神秘动人的光辉，是一幕怎么都看不厌的风景。
向晴头枕在路峥胸口，眼前是璀璨星河，耳畔是心上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有种不喝酒就醉了的醺然。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路峥的手指不知不觉又开始梳理起向晴的头发。
向晴是卷发，稍微打理不好就毛毛绒绒的，她自己很讨厌，但路峥格外喜欢，从以前就很喜欢时不时地摸她的头。等两人开始恋爱了，这样的小动作便越发肆无忌惮。
除了手指之外，他的下巴也抵在向晴的头顶，时不时被对方的头发弄得发痒，忍不住蹭一蹭她。
距离很近，他能闻到向晴头上散发出的洗发香波的气味，很清爽。
时间的概念在这一刻变得模糊，叫人察觉不到它的悄然流逝。
等两人想起来旁边还有一根鱼竿时，钓钩上的鱼饵早就已经被吃光了，鱼当然是没有钓到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觉得失望，重新上了鱼饵，再次抛竿。
就这么慢慢地消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鱼是一条都没有钓上来，不止没有鱼，那些据说能在钓鱼的时候钓上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是一样都没有。
再次抛竿，向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路峥立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困了吗？靠着我睡一会儿？”
这艘小渔船空间不大，也没有专门睡觉的空间，渔民出海的时候，可能随便就在船板上躺下睡了，但向晴当然不能这样将就。
“不睡了。”向晴看着天际逐渐由深转浅的那一抹蓝色，振作精神道，“天快亮了，我想看日出。”
《赤壁赋》里写：“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既白，就是指天光初明时的这一抹蓝。
向晴以前没看过日出，更不用说是海上日出，听说跟在山上看又不一样，难得有机会，且都已经熬到这个时候了，当然不愿意错过。
“那你去洗把脸。”路峥说，“我们再吃个早餐，应该就差不多了。”
船舱虽然不大，但因为是有资质的渔船，船舱里储备的物资还是十分齐全的，饮用水，食物和各种装备应有尽有。
向晴用冷水洗了个脸，被凌晨的风一吹，果然精神了很多。
至于早餐，吃的是小笼包和粥粥。小笼包是提前包好冻在冰柜里的，粥则是点了瓦斯炉现熬的白米粥，正好把包子放在锅上一起蒸。
用的是好米，熬粥的时候香味就已经四处弥漫，吃的时候更觉香浓稠滑，回味还有一抹微微的甜。
不过这样吃还是略有些寡淡，向晴又翻出了一包香辣小咸菜作为搭配。
在这样的清晨，吃上一顿热腾腾的早餐，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连煮粥带吃饭，也花了挺长时间，等他们收拾好，天色已经彻底明亮了起来，第一抹金色的阳光也出现在了海平面上。
鱼竿早就已经收起来了，两人坐在船头，静静地等待日出。
……
其实等待是一件略微有些折磨人的事，但身边有另一个人陪伴，等待本身似乎也变成了一种难忘的体验。
何况海上日出确实足够宏伟壮观——当太阳真正跃出海平面的那一刻，好像整个天地都被它的光彩点亮，视野可及的海面上一片灿金，确实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撼。
那种身临其境的感受，是视频和照片很难给予的。
“哎呀！好可惜，忘记拍照片了。”好半晌，向晴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的疏忽。
路峥安慰她，“没事，你喜欢的话，我们明天再来。”
“也对。”向晴很快就释然了，毕竟是第一次见到的壮丽景色，比起分神去拍照片，当然是好好欣赏更重要。反正她又不是什么厉害的摄影师，这一张照片拍与不拍，根本没什么影响。
不过她还是掏出手机，对路峥道，“我们来跟太阳拍一张合影吧。”
结果不仅拍了跟太阳的合影，还拍了很多别的照片。向晴想起自己之前在往上看到的图片，还一时兴起，拍了一张手托太阳的照片。不过拍完了，她又不满意，觉得自己的手不好看，主要是手指不够长。
好在身边还有另一个手指很长的，向晴指挥着路峥摆姿势，又拍了一张。
“你的手指怎么那么长？”收起手机，她不服气地将路峥的手抓过来，跟自己对比了一下。
两人掌心相贴，指根并排，结果路峥的手指愣是比向晴的长出了一个指节！
他的手整体也长得很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还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和微微鼓起的筋络，既有线条又有力量，完美得简直可以去做手模了。
向晴翻来覆去地研究，既喜欢，又不服。
路峥见状，不由好笑道，“我觉得你的手也很好看。”
“哪里好看？”向晴把自己的手掌摊平在他面前。
路峥低头注视了几秒，沉吟道，“短短的，不是很可爱吗？”
向晴眯起眼睛，“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路峥是真的在夸她，而且发自内心，毫无虚假。向晴的手指虽然不长，但指节圆润，看不出骨感，捏起来也是软乎乎的，有点古人说的“柔若无骨”的意思。
反正路峥是很喜欢的。
不过，听到向晴这个问题，他心下忽然一动，便双手握住向晴伸出来的的手掌，笑着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的手变得很好看，要试试吗？”
“这怎么可能？”向晴不信。
路峥说，“一定可以的，我会魔法。”
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但路峥捧着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说得深情而动听，向晴当然只能配合他了。
“要怎么做？”她问。
路峥说，“你先闭上眼睛。”
向晴眨了眨眼睛，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想，知道路峥可能是准备了什么惊喜。
她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揭破，只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失去了视觉，其他的感觉似乎就变得更加敏锐了。向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布料轻微摩擦发出来的，应该是路峥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
这一刻，她心底的预感突然前所未有的强烈，猜到了路峥的打算。
向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脊背悄悄挺直了一些，摆出了一个更加端庄得体的姿态，手也悄悄地扯了扯身上的衣物，想将它们整理得更服帖一些。
果然，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她又听到了一声轻响。然后，向晴的右手再次被路峥小心翼翼地牵起。
接着无名指微微一凉，被套上了一枚环状物。
向晴的心脏一阵猛烈的悸动，情不自禁地睁开了眼睛，一低头，便看到自己右手无名指上，已经戴上了一枚闪亮的钻戒，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虽然心里已经有所预料，但真正看到这一幕，向晴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像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它似的，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段沉默的时间显然有点太长了，以至于原本胸有成竹的路峥都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忐忑。他抓紧向晴的手，举到唇边，挨个亲吻她的指尖，像是用这种方式表明他对她的珍视，又像是借此提醒她、催促她给出回应。
都说十指连心，指尖的疼痛能够第一时间传达到心脏，酥麻当然也一样。
过分明显的痒意，让向晴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但路峥抓得更紧，让这一点挣扎毫无用处。
她终于抬头去看路峥。
然后就对上了对方专注深邃的视线。
风似也在这一刻静了，向晴感觉自己好像在路峥的眼睛里看到了千言万语，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只是那样坚定地注视着她。
被爱着的人，时时刻刻都能确认自己是被爱着的。
她看着路峥，慢慢露出了笑容。
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路峥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跟着笑了出来。
“喂。”向晴在路峥的束缚里艰难地挥了挥自己的手，示意了一下，说，“这有点过分了啊，都不走个流程，问问我的意见吗？”
路峥闻言，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指，又低头在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才理不直气也壮地道，“不问。”顿了顿，才补充，“我不想预设你拒绝我的可能。”
不问，不是因为有足够的自信，只是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接受被拒绝的可能。
向晴笑得更灿烂了，她看着路峥，“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会拒绝你呢？”
就算是个呆子，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也能听懂向晴的暗示了，何况路峥并不是个呆子。他眼睛一亮，身体微微前倾，半跪在了船板上，握着向晴的手道，“那我问了。晴晴，我余生的每一项规划，都是围绕着你来设计的，你愿意跟我一起完成它吗？”
向晴终于睁开了路峥对自己双手的束缚，她揽住路峥的脖颈，低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亲了一下，“我愿意。”
她停顿了一秒，促狭地补上了一个称呼，“路峥哥哥。”
“晴晴。”路峥轻轻喘息了一声，闭着眼睛，朝她仰起头道，“你能吻我吗？”
向晴用实际行动给了他回答。
路峥立刻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可惜渔船实在不是个适合亲昵的地方，在心底的那团火彻底失控之前，他只能狼狈地松开向晴，让两人暂时冷静下来。
然后划船回岛上去。
……
也不知道岛上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总之，虽然工作人员不少，但向晴从昨天到现在，也就只看到过一两次。
虽然知道人并没有消失，但看不到，就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比如现在，她和路峥半夜划船出门，又一大早划回来，就不用担心要怎么跟其他人解释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比如进门的时候，路峥在花园里掐了一把鲜花，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可以随便折腾。
比在家里是自由得多了。
向晴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这样想到。
也是看到路峥去掐花，她才意识到，也许路峥原本的计划，并不是在船上求婚。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当时确实是个合适的时机，而戒指也带在身上，他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要不然，他不至于连花都没有准备。
嗯……该说不说，虽然外表是个冷面总裁的样子，但向晴觉得，路峥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恋爱脑，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仪式感的。
不过当路峥捧着一大束五颜六色的鲜花，递到她面前时，向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她抱着花，跟在路峥身后进门。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在一楼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二楼。经过昨晚两人待过的露台时，向晴忍不住道，“有像我们这样私奔的吗，奔了一晚上，又自己回来了？”
路峥闻言转过身来，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下颌在她的肩窝里蹭了蹭，满足地说，“我现在已经是有名份的人了，当然不用再私奔。”
还怪有道理的。
向晴推了他一把，“你压到我的花了。”
路峥闻言，伸手从她手里接过花束，随手插进了旁边用来装饰的瓷瓶里，然后再合身把人抱住，“这样就行了。”
向晴没有说话，气氛莫名又暧昧了起来。
昨晚本该发生而又被打断的事，刚才在船上没有做完的事，在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两人的脑海里，他们对视一眼，如同被蛊惑般朝对方靠近，直到双唇相接。
在这个吻里，两人都投入了所有的热情与渴望。
死灰复燃，岩浆喷发。
这一次，终于没有什么能打扰他们了，在这个安全而又舒适的环境里，他们可以抛下所有的顾虑。
尽情享受，尽情沉溺。
窗帘被拉拢，室内的光线顿时昏暗下来，让暧昧可以肆无忌惮地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发酵。
而窗外，依旧是椰林树影，水清沙白，晴空烈日之下，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潮水如同过去的千百年一样，一波一波轻轻拍打着海岸，无止无休。
77 ? 第77章 一辈子
◎从天明到入夜，从暮雪到白头。◎
人类真是一种十分奇妙的生物, 虽然大多数时候，生理和心理上的感觉是分开的，但有时候, 二者又密不可分。
向晴本以为, 自己跟路峥的关系已经不可能更亲密了。但是真正突破了身体上的界限之后, 感觉却还是跟之前不一样，好像直到现在, 彼此之间才真正地毫无阻隔了。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大概只有自己身处其中，才能领会吧。
本来就熬了一夜, 又胡闹了半个上午，两人清理一番, 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就昏天黑地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向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堕落的在床上度过一整个白天了，本来想起来活动一下，但才一动, 旁边就伸出来一条手臂, 把她捞了回去。
嗯……路峥好像也变得比以前更黏糊了。
他把向晴禁锢在怀里, 用脸颊依恋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眼睛都不睁地道，“陪我再躺一会儿。”
向晴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但她也没想到，这个“一会儿”就直接躺到了第二天。中间除了下楼取了一下晚餐，两人就没离开过床。
其实路峥倒也没有真的做什么, 好像只是很喜欢这种两人毫无阻碍地紧贴在一起的状态, 什么都不用想, 什么都不用做, 光是这样躺着浪费时间，就已足够惬意。
向晴也觉得这样挺舒服的，但是躺太久了，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一开始还好，她要么睡觉补眠，要么玩手机，倒也悠闲。但等睡饱了，更新也看得差不多，就有些躺不住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向晴听到外面的潮水声渐渐弱下去，应该是早上的潮已经退了，就坚持要起床去赶海。
这也是她向往已久，但以前没有机会体验的项目之一，现在既然住在海边，而且还是自家的私人沙滩，那肯定不能错过。
路峥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当然不忍拒绝，只能陪她换衣服下楼。
两人从厨房里拿了一只桶，一把铲子，一瓶盐，然后就朝着沙滩进发了。
向晴肉眼可见的快乐，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根本不好好走路，而是一蹦一跳的。路峥很少见她这么不稳重的样子，被她感染，心情也渐渐明朗了起来，唇边挂上了笑意。
没多久两人就来到了沙滩上。
刚刚被潮水浸泡过的沙滩很软，脚踩在上面，会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向晴原本是穿着拖鞋的，但走了一会儿，感觉很不方便，索性把鞋脱了丢在岸边，赤脚踩在沙滩上。
这一带的沙子很细很软，踩上去的触感很奇妙，向晴玩了好一阵沙子，才想起来正事。
她的赶海知识都是看视频获得的，脑子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但真正上手却发现还是挺难的。至于路峥，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只能现场掏出手机来搜索。
好在两人也没有一定要收获多少的想法，就当是玩儿了，心态十分平稳。
到最后索性随缘了，能找到洞就挖，找不到就在沙滩上写字、踩脚印，或者把挖出来的沙子堆成各种造型……光看这种种行为的话，两个人加起来估计不超过七岁。
结果最终的收获反而还不错，虽然比不上视频里看到的赶海博主们，但好歹可以凑一盘菜了——虽然炒的时候还加了不少配菜。
“多吃点。”向晴大方地给路峥夹了一筷子海鲜大杂烩。
该说不说，沙滩上捡到的这些海鲜，跟专业的渔船捕捞上来的海货还是有点差距的。向晴也不是那种对自己的劳动成果有滤镜，会觉得吃起来更香的人，所以在劝菜上不遗余力。
她这点小心思，根本都没有掩饰，路峥当然也是知道的，但他吃得很自然，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现让向晴满意了，吃完早餐，向晴上楼拿下来一个盒子，递给他，“差点忘了，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这下路峥是真的惊喜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礼物，但是……作为一个已经求婚成功的男人，路峥确实很需要一份能晒出去的礼物。
虽然现在他和向晴已经有对戒了，甚至他昨晚已经偷偷拍好了两人带着戒指的手牵在一起的照片，但是秀恩爱的素材，谁会嫌多？
“我可以拆开吗？”他捧着盒子看了一会儿，才问向晴。
向晴还真的很吃他这一套，立刻说，“拆拆拆，礼物不就是用来拆的嘛。”
还主动给他递了裁纸刀。
路峥看了她一眼，才低头，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尽力保存了它的完整，妥贴地放到一旁，然后才郑重其事地打开盒子。
看到盒子里放着的东西，路峥眼睛不由一亮。
他是想要一份能晒出去的礼物，但也没想到，向晴准备的礼物会这么适合晒。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块手表。
应该是特别定制的，表盘是很少见的贝壳形，底面是一种十分深邃的蓝，外壳则是大气沉稳的银黑色，使得它少了几分精致感，多了一些商务气息，更适合路峥的身份。
就算带着去谈生意，也不会拿不出手。
路峥原本并没有戴表的习惯，毕竟他虽然有个身份是霸道总裁，但其实对自己的认知，更多的还是玄门人士。不过这会儿，他毫不犹豫地将手表取出，戴在了腕间，满意地打量了好一阵，才抬头对向晴道，“谢谢，我很喜欢。”
向晴不由抿唇笑了起来，“看出来了。”
“介意我拍个照吗？”路峥又问。
以前他晒的时候还会背着向晴，现在是一点都不遮掩了。
向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路峥拿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了起来。说句题外话，这段时间他所学习的诸多技能里，摄影也是重中之重。因为向晴很喜欢拍照，而他也很想留下更多属于两人的回忆。
拍完照片，路峥就对着手机屏幕苦恼了起来。
“在想什么？”向晴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手上也没动，就问道。
路峥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竟也没有隐瞒，将手机屏幕转向向晴，让她看自己相册里的照片，并且说出了他的烦恼——这两天积累的素材实在太多了，他反而拿不准该发什么。
向晴还真不知道他都拍了什么，有些好奇地翻看起来。
除了刚才拍的手表，以及想想就知道肯定拍了的戒指之外，向晴发现，他竟然还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偷拍了不少照片。
不过看在他把自己拍得很好看的份上，向晴也就大方地揭过了，并没有追究。
翻着翻着，向晴的动作停下来。
眼前这张照片，估计是之前赶海的时候拍的。这是一个空镜，拍的是沙滩上的脚印，刚刚被潮水浸湿的沙地上，两对脚印一直延伸到远方。她和路峥都没有入镜，但正因为镜头里没有人，反而显得含蓄隽永，余味悠长。
向晴看了一会儿，才说，“发这个吧。”
“哪个？”路峥探头过来，看了一眼，没说话，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
向晴见状笑了起来，掏出自己的手机，也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给路峥看，一边说，“你发那张，我发这张，好不好？”
路峥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不由微微一愣。
这张照片不知是什么时候拍的，同样也是两对延伸向远方的脚印，但不是在沙滩上，而是在雪地里。
如果说单一的照片太过含蓄，那么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就从暗示变成明示了。
“好。”路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向晴的提议。
他一边点开朋友圈，准备编辑内容，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要不要把头像也换了？”
“好啊，”向晴也很干脆，既然是要让路峥高兴，那当然没必要拒绝这种小小的要求。她不仅要满足对方，而且还是加倍满足，“要不然就换那张牵手的照片？”
所谓牵手的照片，当然是指能看到对戒的那张。这个提议太合路峥的心意了，他立刻返回页面，先将那张照片发送给向晴，又去设置头像。
等他改完了，重新回到朋友圈，第一条就看到了向晴发的内容。
除了图片，她还配了文字。
向晴：从暮雪到白头。【图片】
路峥垂眸思索片刻，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很快，一条新的朋友圈就跟向晴之前那条并排显示在了一起。
路峥：从天明到入夜。【图片】
……
既然是来度假，路峥其实也事先准备了不少有趣的项目，只是之前他的心思都没放在这上面而已。
现在求婚顺利，心愿达成，正式进入度假状态，这些准备当然也就派上了用场。
游泳，潜水，冲浪，摩托艇，乃至在白天开船到更远的地方去海钓和捕鱼……凡是海边可以玩的项目，两人都尝试了一番。有些只是新鲜，试过之后就算了，有些向晴比较喜欢，就会变成固定项目。
比如潜水。
尽管他们潜得并不深，但海底绚烂多彩、如梦似幻的生物圈，还是给向晴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其实以前她也经常在各种节目里看到别人拍摄的类似的画面，但是亲临现场的感受，是隔着屏幕无论如何都很难体会到的。
路峥听她这样感慨，索性找来了专业的水下摄影师，给她也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
向晴不是很喜欢晒这些，但整个假期积累下来，还是在朋友圈里发了不少照片。
这下不光是小遥和两位室友这种关系亲近的人主动询问她到底在哪，对她如此悠闲而又丰富的假期生活表示羡慕嫉妒恨，就连班里的同学，也有不少给她发了消息，明里暗里地打听，都被向晴含糊过去了。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转眼就到了春节。
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叶城去过。
他们家里虽然都没人了，但也有不少需要来往走动的人，再说，岛上确实没有国内那么浓的节日气氛。
过节就该有过节的样子。
如果说去年，两人在这样的节日里，都还有点形单影只的意思，那么今年，在她们的感情有了进展之后，过节的感受就大不相同了。对于节日的态度，自然也跟着转变。
下了飞机，张助理开车来接他们，同行的还有好几个人。
一去那么久，虽然可以远程办公，但路峥这边也积攒了不少事务，需要他处理，所以该来的都来了。
向晴见状，索性自己坐了一辆车，把空间留给他们。
路峥也没有拒绝，一上车，就捋起袖子看了一眼时间。
如果是以前，在座的人估计都不会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从路峥初步显露出他的恋爱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
路峥为此还对工作做了极大的调整，而且这半年来，他在朋友圈里秀恩爱的次数也着实不少，所以现在，他做出这种明显异常的行为，众人的视线便第一时间聚焦到了他的手腕上。
并且一下子就猜到了那块表究竟是谁送的。
于是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夸赞起来。
他们的话说得也不违心，这表设计得确实很好看，也很高端大气，与路峥正是相得益彰。
路峥显然听得十分满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这一波终究还是张助理拔得头筹，他没有跟其他人一起抢着恭维，而是等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才笑道，“这表盘是贝壳吧？估计是用了谐音梗，寓意‘一辈子’。”
路峥闻言，脸上的表情，说是心花怒放也不为过，看向张助理的视线也带上了赞许。
张助理微微一笑，云淡风轻，毫不居功。只是趁着路峥心情好，赶紧把手里的工作都递了上去。
路峥心情好，即使暂时跟向晴分开，又处理了一路的工作，也没有半点不耐，而且展现了十分惊人的效率，路上就把大部分工作处理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那些，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完的了，还要再开会讨论。
所以等车子开回水岸别墅，跟来的人便又都各自散了。
“这么快？”向晴有些吃惊。
“都不是什么大事，走个流程而已。”路峥牵起向晴的手，随意地道，“走吧，进屋。”
自从家里人都猜到两人的关系之后，路峥便也不再避讳，虽然太亲密的动作不方便，但牵手这种程度，向晴也不会抗拒。
进了房间，行李箱被工作人员接过去，向晴就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虽然一路上都是私人飞机和私家车，条件比公共交通要好得多，但这会儿放松下来，还是感觉有些累。
“果然还是家里好。”向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忍不住感慨道。
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也很有趣，但是出去之后再回来，就会发现，家给人的感觉，那种轻松与舒适，是无可替代的。
路峥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说，“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吧，等过完年就要忙起来了。”
……
过年本身，是不需要向晴忙碌的，家里那么多的工作人员呢。
但也总有些事，是必须要她亲自去做的。
比如，跟小遥聚一聚，去龙家吃一顿团圆饭，去长宁寺上香，以及陪路峥回一趟上清派。
除了过年必须要有的走动之外，当然也是因为这些人都对她的现状、尤其是感情问题很关心，现在向晴和路峥也算是稳定下来了，总要有个交代。
正因如此，一向不喜欢应酬的路峥，对这些却是兴致勃勃。
然而向晴根本没打算带他。
跟小遥见面的时间安排在了年前，出门之前，向晴见路峥也去换衣服，才有些惊讶地道，“你也要跟我一起去吗？不用了吧？”
“为什么不用？”路峥反问。
“感觉太奇怪了，太正式了。”向晴想了想，说。
虽然这事小遥早就知道了，但正因为早就知道了，特意把人带去介绍一番，似乎没必要。
路峥不说话了，只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向晴顿时自我反省了起来，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道，“行，去吧去吧，反正小遥嚷嚷着让你请客吃饭很久了。”
“请了她的话，回头是不是还要请你的室友们吃饭？”路峥问道。
向晴顿时惊了，“你连这个都知道？”
路峥淡淡一笑。
事实证明，小遥只是嘴上说得欢，真见到了本人，就怂了。
一顿饭虽然吃得挺顺利，但向晴看得出来，路峥其实是有点失望的。
估计在他的预期之中，这种场合，对方应该会好奇追问一些两人的恋爱细节，好方便他秀恩爱吧？没想到小遥从头到尾老老实实，客客气气。
向晴在一旁看得想笑。
不过她想了想，觉得两位室友不知道路峥的身份，应该能满足他这份期望，便暂时没有开口安慰。
吃完饭，向晴本来还安排了去唱歌，但看小遥实在放不开，只得作罢。
把人送走，她回头看着路峥，见他一脸郁闷的样子，不由笑道，“好了，电灯泡走了，接下来是我们的时间。”
78 ? 第78章 够甜了
◎她正在如此深刻地被这个人爱着啊……◎
冬日的清晨, 即使是在空调房内，人也还是会忍不住眷恋温暖的被窝。
向晴醒来之后，眼睛都没有睁, 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 动作自然地翻了个身, 然后就滚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路峥就仿佛早就在那里等着她自投罗网一样。
没错，从海岛度假回来之后, 向晴一时偷懒，把行李交给了工作人员，而路峥竟然就趁此机会, 吩咐他们把向晴的行李箱送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他们就心照不宣地将向晴的东西都从对面搬了过来。
大家都这么配合, 向晴除了跟着配合之外, 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从那天起，向晴就住进了这间主卧。除此之外，生活上倒是没什么变化。
又躺了一会儿，人清醒了一些, 向晴就摸出了手机。路峥见状, 便也明目张胆地开始动手动脚, 用各种幼稚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如果向晴真的看向他, 他又会露出无辜的表情。向晴适应之后，索性就视他为无物了。
两人各忙各的，十分和谐。
这样磨磨蹭蹭，直接就把早餐时间给错过了。
要是以前的话, 肯定会有人来敲门提醒一下的, 但是现在, 根本没有人会上楼来打扰。
向晴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大家的这份体贴。
等他们起床下楼时, 已经快到午餐时间了。向晴便也没有让厨房再费事多做一顿，用盘子装了一些为年夜饭准备的炸物，跟路峥一起垫了垫肚子，然后等着吃午饭。
吃过饭，路峥跟向晴一起给家里的员工发红包。
其实以前路峥都是直接让张助理发的，但现在，他好像也突然开始享受这种生活琐事带来的乐趣，乐于亲自去体验它们了。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因为今年的红包比往年都更丰厚。
大家都知道原因，所以一个个从路峥手里接过红包，道谢的吉利话却都是对着向晴说的。
路峥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一点意见都没有。
领完了红包，大家便各自散去，继续为年夜饭而忙碌，只留路峥和向晴在客厅。
路峥这时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红包，递给向晴。
向晴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别人没有的，路峥要让她也有，别人有的，路峥肯定也要让她有。但等她伸手去接红包，路峥却往后一缩，含笑看着她问，“要说什么？”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向晴理直气壮。
路峥用红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不对，重来。”
向晴动了动脑子，忽然想起去年今天，路峥也给她发了一个红包，当时他们约定了，要改个称呼。于是她说，“谢谢路峥哥哥？”
路峥又拍了她一下，“还是不对。”
他看着向晴，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向晴忽然有些感慨，原来她对路峥的了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哪怕对方没说出来，只要一个眼神，她就能猜到路峥心中所想。
她反而缩回了手，怀疑地看着路峥手里的红包，“你这个红包有多大，够让我改口吗？”
路峥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也不太确定红包里的金额是否能让向晴满意，于是收回手道，“要不我再往里面加一点？”
向晴笑了起来，站起身，趁路峥不备，从他手里抢走了红包。
“这次就算了。”她一只手扶在路峥肩膀上，借着这个姿势凑到路峥耳边，说出来的话似乎也带上了她身上的香气与热度，“谢谢老公。”
然后不等路峥做出反应，就直接闪身上了楼。
路峥脑子嗡嗡的，错失了留住人的机会，等他从这个称呼的震动之中回过神来，向晴早就跑得没影了。
他用力地吐了一口气，明知道向晴是在故意捉弄他，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心底的那片荒芜的田野，在被一场大火燎原之后，又有新的种子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开出世上最美妙的花。
向晴是他的“小王子星球”上唯一的、独特的玫瑰。
……
吃过年夜饭，让其他人各回各家之后，路峥和向晴也没有留在水岸别墅，而是出了门。
路峥亲自开车，向晴坐在副驾驶室，有些好奇地问，“我们去哪里？”
“这是惊喜，现在不能说，到了你就知道了。”路峥道。
向晴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开窍之后的路峥，套路还是挺多的。
而且大概所有的安排都是参考了各种资料，并且经过筛选，还不知道私底下咨询了多少专家，所以基本上没有踩雷的。
她也就真的没有问了。
向晴的这种配合度，也是路峥能够一次又一次孜孜不倦搞这些惊喜的根本原因。
毕竟要是每次都没人捧场，他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想法和打算，估计被打击个几次之后，也就萎了。
目的地并不太远，就在河边，没多久就到了。路峥停好车，牵着向晴走到河边的步行街上，时间卡得刚刚好，他们才站定，河面上就有一簇簇的烟花炸开。
“哇！”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发出阵阵惊呼。
这场盛大的焰火表演，事先并没有进行过任何宣传，当然也不在大家的预期里，但在节日里，能够看到这样一场表演，无疑是十分令人惊喜的。
人们纷纷驻足，围拢到沿河的栏杆边欣赏。
路峥和向晴自然是占据了角度最好的位置，但也没有刻意与其他的游客分隔开来。这种热闹，本来就是人越多效果越好。如果只有两个人欣赏，就算烟花再灿烂，也难免有些寂寞的。
烟花是特别定制的，所以除了常见的花型之外，还有一些桃心、玫瑰之类的图案，这些都没有超出向晴的预料，直到她看到了一个晴天娃娃的图案。
向晴忍不住转头去看路峥。
结果正撞进了对方的视线里。
当她欣赏漫天绚烂的烟火时，路峥一直在看她。
向晴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转开视线，然后就被周围无数在烟花下拥吻的情侣惊了一下，又重新将视线转了回去。
不知道路峥有没有发现这一点，但他看着向晴的眼神，显然是有渴望的。只是碍于向晴的要求，不敢在这种公众场合有什么过界的举动，所以只是紧握着她的手，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她。
向晴完全能够猜到他的想法，所以才觉得心软。
她正在如此深刻地被这个人爱着啊……
向晴上前一步，在路峥的注视里，踮起脚尖，主动给了他一个吻。
在她退开之前，路峥的手掌已经按上了她的背，另一只手扶着向晴的侧脸，将这个本该一触即分的吻变得难舍难分。
向晴也没有拒绝，两条胳膊揽住路峥的脖颈，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放纵。
烟火的光明明灭灭，照亮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形。
与世间任何一对情侣都并无不同。
……
叶城本地风俗，大年初一这一天，每个人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睡懒觉，缓解一下昨天准备年夜饭的辛劳，也为接下来的走亲访友做准备。
自从穿书之后，向晴已经很久没有睡过懒觉了，又在这个冬天重拾习惯。
而路峥，本来是从没有这种习惯的，却也在恋爱之后迅速腐化堕落。
昨夜两人胡闹得有些晚，今早便也醒得很迟，正好昨晚给家里的员工都放了假，今天不用过来上班，整个别墅只有他们两人，也不用考虑旁人的目光，这懒觉就睡得更加光明正大了。
午饭是路峥做的，等他忙完了，向晴才打着呵欠下楼。
她穿着毛绒绒的毛衣和毛绒绒的拖鞋，走在铺着地毯的客厅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到厨房门口，见路峥正背对自己搅着砂锅里的粥，向晴心下一动，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然后从背后张开手臂，抱住了路峥的腰。
第一次看到路峥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她就想过这样的画面，但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没有挑明，所以她也只能想想。
今天终于有机会实践了。
她的脚步虽然轻，但路峥一直竖着耳朵听楼上的动静，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只是好奇向晴会做什么，所以佯作不知。
这会儿感受着从身后贴上来的温热身躯，低头看到向晴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他唇角无法自控地上扬，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笑意，“再等等，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向晴脸贴着他的脊背，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震动的频率，不由稍稍收紧了手臂，把人抱得更紧。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动作，路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问道。
向晴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难道要说她好像突然感受到了路峥作为一个成年男性在身体上的吸引力吗？
路峥放下手里的汤勺，握住向晴的手，微微用力分开，然后转过身，面对面地打量了她一番。半晌，没看出什么问题，他才笑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神色缱绻，“那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儿？”
“好哦。”向晴应道。
路峥想了想，双手扶着她的腰，两条手臂猛地用力，直接把人给提了起来，然后侧身将向晴放在了旁边的流理台上。
这样，他便可以腾出手来继续处理火上的食物了，而且只要稍稍转头就能看到向晴，两不耽误。
向晴双手撑在台面上，扭头去看锅里的粥。
路峥最近已经从煲汤进化到煲粥，而且颇有心得了。这粥虽然还在火上，但已经能嗅到清甜的香味，见锅里放了红枣和莲子，她不由问道，“这个是什么粥？”
“荷叶红枣粥。”
“不是应该叫莲子红枣粥吗？”向晴反驳。
路峥沉吟道，“荷叶说的应该不是莲子。”
“那是什么？”
“是这个。”路峥拿出一个鸡蛋，打入锅中，然后才回答向晴，“荷包蛋。”
向晴恍然大悟，难怪她喝过的荷叶粥里，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荷叶，有些也没有莲子，原来是这个荷。
恍然完了，她又忍不住看着路峥笑了起来。
“笑什么？”路峥没有看她，口中却问。
向晴说，“只是觉得你这样子，未免也太……贤惠了。”这种居家煮夫的气质，究竟是怎么做到出现在路峥身上还不显得违和的呢？或许，这是一个可以研究一生的命题。
路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搅动锅里的粥，唇角的笑意却是越发难以自制。
几分钟后，荷包蛋煮好了，路峥便用小汤勺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递到向晴嘴边，“试试看，味道够不够，要不要再加点糖？”
向晴张嘴吃了，品味片刻，果然是路峥的手艺，跟厨师比起来味道总是会更淡几分。但她没有说出来，反而道，“不用加了，米本身的香甜再加上红枣的甜味，正好。”
“是吗？我也尝尝。”路峥说。
话音落下，他却没有去舀锅里的粥，反而放下了手中的勺子，一手按着台面借力，朝向晴倾身过来，吻住了她，从她口中掠夺那仅剩的一点余味。
半晌，路峥放开被吻得面红耳赤、身体发软的向晴，退回原本的位置，一本正经地点评道，“确实够甜了。”
……
吃过饭，下午，他们要去长宁寺上香。
长宁寺的香火很盛，今日尤其如此。即使到了下午，依旧香客如云。
其实大年初一上香，应该要早早地过来，抢上头香才对。如果向晴愿意的话，长宁寺那边肯定愿意给她行这个方便，让她能第一个上香。
但向晴没怎么考虑就放弃了。
比起天不亮就起来，排队去给佛祖上香，她选择多睡一会儿，吃饱喝足之后再过去。
周围的香客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一样的理念，不仅来得晚，步伐也是不疾不徐，有一种午后特有的慵懒。
两人也没有惊动长宁寺的人，混在人流之中，从香客走的正门进入，按部就班地挨个拜了殿内供奉的神佛，等到从最后一间偏殿出来，在门口花钱请的一把香正好全部用完。
前方的院子里，有一棵姻缘树——所谓姻缘树，当然不是树的品种，而是指人们会在树上系上红布或者木符，祈求姻缘。基本上，稍微有点香火的寺庙或道观都有这么一棵树，是否灵验不好说，但情侣们只要看到了，基本都会愿意掏钱结缘。
譬如此刻，向晴和路峥都忍不住驻足。
哪怕他们明知道这姻缘树不可能真的保佑姻缘，也还是忍不住被这种美好的期待所打动。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没忍住过去排队。
然后不出所料，被负责出售结缘布条和木符的知客僧认了出来。
在对方开口招呼之前，路峥已经眼疾手快地扫了付款码，并道，“要一块木符。”
知客僧张了张嘴，视线略有些惊讶地扫过路峥和向晴，着重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好一会儿才恍然回神，恭恭敬敬地地上了木符。
路峥接过木符，走到一边，拿起笔，郑重地在上面写下了两人的名字。
路峥，向晴。
两个人的名字并排挨在一起，被路峥轻轻一掷，就落在了最高的那根树枝上，在几次上下摇动之后，安安稳稳地挂住了。
周围同样在祈福的香客们，见状都忍不住有些羡慕。
虽然也没有研究表明，结缘物挂得越高就越灵验，但是大家本能地还是希望能挂得更高一些。要不是这种事不能让人代劳，他们都想请路峥帮忙了。
尤其是那些瞄准了高处，结果扔了好几次都没顺利挂上去的香客，跟他一对比，尤其显得狼狈。
但是既然有人成功了，要他们退而求其次，就让人更不甘心了。
路峥丝毫不知道自己给其他人带来了什么样的打击，挂完了木符之后，就跟向晴一起去拜访了因大师。
很不巧，大师这会儿有客，于是两人又去了长宁寺后山——除了来上香之外，他们今天其实主要是来看看向晴的那块地。
过完春节，叶城也就差不多进入春天了，耕种事宜当然也要准备起来。而且向晴还想在学校开学之前弄完，时间会更紧张，自然要早早打算。
在这里盘桓了半个下午的时间，两人初步定下了要用在这块地里的法阵，眼看时间已经不早，这才施施然从另一边下了山。
出了长宁寺的山门，不远处就是他们曾经短暂住过一段时间的院子。
向晴忽然来了兴致，想要故地重游。
路峥名下的房产不少，都会有人定期进行维护和打扫，所以虽然他们已经搬走了很久，这里也不显得破败萧条，只是没有人住的屋子，难免有几分冷清。
向晴站在院子里，颇有些感慨，“那个时候，哪里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
“想过的。”旁边的路峥忽然低声道。
“咦？”向晴有些惊讶。
路峥握紧她的手，看着前方的屋子，神色坦然地道，“我想过。”
虽然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他的喜欢与她无关，更不会用这种心情去打扰他，虽然无数次提醒自己，他的喜欢或许只会让她困扰，不该心存妄想，可是啊……
可是爱上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想？
79 ? 第79章 见家长
◎改口红包嘛，这个他很熟的……◎
大年初二, 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向晴也选在了这一天，去龙家吃团圆饭，并且在某人的强烈要求之下, 也带上了他。
做出这个决定, 向晴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一方面, 路峥很需要这种“见家长”的仪式，来证明他已经是有名分的人了。小遥都见过了, 再见见龙家人，也是理所当然。
另一方面，龙振国和冯雪妃身为向晴的亲生父母, 对于向晴一直没有改口叫爸妈，并且也不愿意回到龙家这件事, 心里肯定是有些失落的。他们同样也很需要这样一个仪式, 让他们知道向晴对他们的认可。
既然是皆大欢喜的事，向晴当然也没必要反对。
到了龙家，来开门的是龙天雪。她虽然没有记忆，但智力不受影响, 短短一年多时间, 已经开始学习高中课程了, 进度可谓是突飞猛进。至于各种生活常识, 自然更不用说。
所以现在的她，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种天真纯稚的感觉，实际上已经可以正常的生活和学习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半年她就可以复学, 重新回到大学校园。
“那你岂不是成了我的学妹？”向晴听到这里, 忍不住说。
人生际遇还真是有趣。当初向红鱼考上叶城大学, 原身的高考成绩却惨不忍睹, 以至于向晴只能选择复习一年。按理说就算考上叶大，也要低向红鱼一届。谁知道后来向红鱼出了事，龙家只能给她办了休学，现在再复学的话，就又成了向晴的学妹。
好在龙天雪在这上面并没有什么执念，坦然地道，“那到时候就要晴晴学姐多多指教了。”
其实她哪里用得着向晴照顾？毕竟龙振国本人就是叶城大学的副教授，几十年的人脉都在这里呢。
除了学业之外，龙天雪也在跟着冯雪妃学习舞蹈。
提到这一点，冯雪妃笑得合不拢嘴。她以前最遗憾的，就是女儿对自己的职业毫无兴趣，甚至都不怎么愿意去看她的演出。现在龙天雪对这方面感兴趣，她可谓是倾囊相授。这会儿夸起人来，也是不遗余力。
这还真不是她亲妈眼，向红鱼虽然对舞蹈毫无兴趣，但因为身份特殊，又修行过道法和佛法，这具身体在力量、耐力和柔韧性方面，都颇为突出，当然也是学舞蹈的好苗子。
虽然十八、九岁才开始学，似乎有些晚了，但龙天雪天赋异禀，进展神速，也稍微弥补了一些。
只作为业余爱好，不往职业选手方面发展的话，已经完全足够了。
见向晴很感兴趣，龙天雪便提出带她去练功房看看。家里有个房间专门做了改造，里面设备齐全，更方便一些。
向晴跟着龙天雪走了，留下路峥独自面对龙振国和冯雪妃夫妻。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龙振国和冯雪妃，虽然都算得上事业有成的中年人，但因为身处的环境较为单纯，在人情世故方面，自然没有那么圆融练达。
至于路峥，他根本不知人情世故为何物。
少了向晴这个中间人，三个人坐在一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显示出两个字：不熟。
龙振国和冯雪妃的心情尤其微妙，视线更是频频落在路峥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上——他们又不瞎，当然早就看到向晴手上也戴着同款钻戒。
虽说早就已经在向晴的朋友圈里看到过她秀恩爱的内容，虽说夫妻俩都已经猜到向晴的对象很有可能就是路峥，甚至因此进行过好几次讨论，但现在人真的上了门，还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如果路峥只是个没关系的人，那么不管他身家有多高，他们都可以不为之折腰，但他偏偏不是。
如果向晴是自己养大的女儿，那么他们大可以将路峥当成上门的毛脚女婿来挑剔，但她偏偏也不是。
所以现在夫妻俩面对路峥，颇有一种轻不得重不得的纠结与矛盾，好像不管摆出什么样的态度，都不那么合适。
他们是这样，路峥也没好多少。
上门之前，他都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种进退失据的状态，毕竟路峥并不认为这两人的态度，会对他跟向晴的关系有任何影响。
现在他当然也还是这么相信的，但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心态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们毕竟是向晴的亲生父母，在向家夫妻的衬托下，龙家的家庭氛围就很难得了。虽然彼此关系不算很亲密，但向晴无疑也是很重视他们的，路峥当然也想得到他们的认可。
但他也是真的不擅长这种事。
从小到大，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自然地认可他，根本不用他做什么，但眼前这对夫妻是有资格挑剔他的。
双方都很紧张，所以都很谨慎地没有开口，只能捧着茶杯，逃避开启话题。
在一壶茶彻底被喝完之前，向晴和龙天雪终于回来了。两人一个态度洒然，一个天真纯粹，都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于是她们一出现，立刻就冲淡了所有的尴尬。
龙振国和冯雪妃都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地起身去了厨房。
没多久，午饭就准备好了，众人转移到餐厅。
饭桌上的气氛就热络了很多，碰碰杯，劝劝菜，就算只说一些套话，也不会冷场。
不过吃着吃着，龙振国和冯雪妃就感觉到了几分怪异——路峥动作自然地剥虾，剔鱼刺，盛汤，然后……这些成果就都被放在了向晴面前。而向晴好像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路峥给什么就吃什么。
两个人的态度都太自然了，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夫妻俩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复杂。
其实路峥就算身家丰厚、有钱有势，但是以挑女婿的眼光来看，他们还真说不上满意。毕竟这个人看起来太冷了，跟他在一起，难保向晴不会受一些委屈。
可是现在看来……
委不委屈的先不说，至少路峥在向晴面前，肯定跟在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
如果路峥跟向晴日常就是这么相处的话，那他们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都是过来人了，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切终究还是要以向晴的想法为主。
他们只能相信向晴的选择。
所以等吃完饭，向晴开口辞别时，冯雪妃掏出来的红包，是两个。
已经快三十岁的某人接得毫不犹豫，连客套话都没说，要不是向晴都没改口，他高低得说一句“谢谢爸妈”。
改口红包嘛，这个他很熟的……
……
从龙家出来，向晴又去了林教授家拜访。
就住在同一个小区，既然来了，没道理不去给林教授拜年，回头她知道了多伤心？
结果这一去，就接了一项任务，说是最近有一个征文比赛，让她写一篇文章去参加。虽然大过年的，就提这种要求很过分，但既然是林教授提的，那就没问题了。
向晴苦着脸应下，从林家出来，就开始思考自己该写什么。
征文都是有主题的，而向晴向来不太擅长这种命题作文，她更喜欢自己从心而发、有感而作。
但林教授说得没错，一味的扬长避短不可取，既然知道自己不擅长，那么适当的练笔就更是有必要的了。就当是去磨练自己，增加一些经验和阅历，总不会有坏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以向晴的性格，一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必定全力以赴。
所以……接下来有得发愁了。
见她眉头紧锁，路峥在一旁看着，也不免忧心。但这次是真的触及到了他的只是盲区，也给不出任何像样的意见，剩下那些干巴巴的安慰，说了等于没说，倒不如不说。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阵，车子往前开了很久，还是向晴先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安静，在想什么？”
路峥也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顺着她的话说，“我在想，你爸妈给的红包有多大。”
“说到这个……我看龙天雪跳舞的时候，你们在外面说什么了？”向晴有些好奇地问。
“什么都没说。”路峥实话实说。
向晴不信，“什么都没说，他们怎么突然给你包了红包？”
显然，尽管龙振国和冯雪妃都没有明说，但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个红包所代表的含义。
提到这个，路峥的心情实在是不能不好，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语气柔和地道，“或许是爱屋及乌吧。”
他们彼此的了解十分有限，龙振国和冯雪妃对他释放的所有善意，显然都是来自于向晴。
向晴想了想，接受了这个解释。龙振国和冯雪妃选择尊重她的选择，以他们的关系来说，这个结果正好，大家都没有负担，也能轻松一些。
……
既然向晴的家人已经见过了，接下来当然是去见一见路峥的家人。
不是路家那些人，而是上清派的人。虽然路峥待在上清派的时间不长，跟冲和道长之外的人也说不上多么亲近，但那里确实比别处都更像是他的家。
路峥早就想让向晴去看看，没想到真正成行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在一起了。
“这你也想过吗？”坐在飞机上，向晴调侃地问路峥。
然后不等路峥回答，她就自问自答道，“哦，想起来了，有的……某个人还骗我说上清派的桑葚很好吃。”
“没骗你。”路峥认真道。
“那怎么办，这个季节也没有桑葚。”向晴故意说，“好不好吃，还不是只有你说了算？”
路峥不假思索地道，“等桑葚成熟的时候，我们再来。”
呵呵，骗她再来一次是吧？向晴用“我看透你了”的眼神看着路峥，看着看着，又自己笑了出来，笑得人倒进他怀里，“我有点不太能想象你爬树去摘桑葚的样子。”
路峥闻言，不由面露怀念之色，“不用爬树，桑葚会自己从树上掉下来。”
向晴望着他的脸，心想，也许那一抹桑葚的甜，就是他那些年的回忆之中，唯一的亮色了，也无怪他始终记着，想分享给她。
这样想着，她抬手拍了拍路峥的胳膊，安慰道，“以后……我们多回来看师父他老人家。”
“多久以后？”路峥反问。
“你来安排，行了吧？”向晴妥协道，“我有空就行。”
路峥立刻说，“那就等今年桑葚成熟的时候。”
见她跟桑葚杠上了，向晴也没有意见。虽然她要上课，但算算桑葚上市的时间，正好是劳动节前后，就当是假期去旅游了。别人还要花钱去农家乐采摘，她的桑葚会自己从树上掉下来。
脑海里幻想着桑葚雨，向晴竟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对于上清派的这株镇寺之宝，向晴虽然是头一回见，但却是向往已久。不说路峥的描述，看过的照片，就说自己修行的观想法，观想的也正是这株桑树。
所以一见之下，就觉得十分亲切。
好像自己真的曾经在这株古树的枝桠间徜徉过，观望世间之气，领会种种神妙。
向晴忍不住上前，将自己的手掌贴在桑树那已经空了一半的树干上。很奇妙的是，虽然这棵树看起来已经半枯了，但向晴却能从它身上感受到那种勃勃的生命力，仿佛生与死，就在这株树上融合共存。
这种状态，正好契合了向晴一直以来心底留存着的某些疑问，于是她短暂地陷入了一种玄妙的顿悟之中。
给他们领路的小道士和不请自来的冲和道长见状，都不由惊异。
这株古桑树蕴藏道韵，慕名而来观摩的人不知凡几，其中不乏各门各派的天才弟子，但能够一见之下就陷入顿悟的，向晴还是第一个。
“她的确福运深厚。”冲和道长不由感慨道。
“不。”路峥纠正道，“她是应运而生。”
冲和道长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他戴着戒指的手上，顿了顿，才道，“还没有恭喜你。”
路峥闻言，下意识地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微笑道，“多谢。”
冲和道长看他这个样子，心中自然也颇多感触。要说这世上最了解路峥的人，那非他莫属，所以他更知道路峥这一路走得有多么不易，更清楚现在的路峥到底改变了多少。
所以，路峥跟向晴在一起，他一点都不会觉得惊讶。
向晴是应运而生，对这个世界如此，对路峥更是如此。
……
向晴这一悟，就是一整天。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繁星满天。
山上跟海上一样，在这里看，连星辰似乎都更大更明亮，就好像人离天空都更近了一些。
向晴静静地欣赏了片刻，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枕在某个人腿上。不知道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对方的腿估计已经麻了，她一动，就发出了轻轻的嘶气声。
向晴连忙坐了起来，回头一看，靠在树干上给她当枕头的，果然就是路峥。
“你怎么样？”她连忙问。
路峥控制着自己，没有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艰难地道，“还好。”
他不想让向晴一直关注自己的腿，稍微活动了一下，就转移话题，问道，“你呢，突然就顿悟了，悟到了什么？”
“悟到了……循环。”向晴说。
“循环？”
“对。”向晴朝他笑道，“算是解开了我心底一直以来的某个疑惑，有些想法也得到了印证，算是收获满满。”
她说着，忍不住抬手在背后的桑树上拍了拍，“谢谢师父。”
至少对她，这棵树是足够大方的。
桑树的枝叶轻轻摇晃着，像是对她的回应。
两人又在树下坐了一会儿，向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虽然这一天，在别人看来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实际上消耗是很大的，这会儿又饿又困。
路峥也反应过来了，正好他的腿已经缓得差不多，就拉着向晴起身，去找吃的。
上清派虽然在山里，但物资却十分充裕，吃得也好。路峥特意给向晴留了菜，这会儿稍微热一热，就可以吃了。饱餐一顿，向晴更觉困倦，简单洗漱之后，人几乎是被路峥抱回房间的。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不过睡醒之后，就觉得精神很好了。
远远地，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向晴有些好奇地穿衣起身，出了门，找到路峥，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是山居生活，但是上清派的日子并不悠闲，恰恰相反，在这里修行的弟子，每日都有大量的功课要做。除了道经道法的学习之外，还要兼顾强身健体和文化课，至于打扫卫生、洗衣做饭之类，都不算什么了。
这会儿向晴听到的，就是弟子们在武艺课上切磋时闹出的动静。
“嘶……这么严格的吗？”这描述让向晴瞬间梦回高三，顿时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还好，她现在已经是个大学生了，来上清派也是做客。
人果然还是要努力啊……
80 ? 第80章 循环
◎“小孩子才做选择，你可以全都要。”◎
昨天本来是要参观上清派的, 结果被向晴的顿悟打断，没能继续，所以这会儿, 路峥便领着她, 从头逛了一遍。
跟香客如云, 大部分时候都十分热闹的长宁寺相比，上清派却是大而空旷, 屋舍也没有长宁寺那么庄严堂皇，都是依山势地利而建，显得更加随性。
建筑之间也颇为分散, 走上好久才能看到一两道人影，彼此之间也只是点头致意, 并没有热络的交谈。
向晴有些明白路峥为什么在上清派住了三年, 也没有交到朋友了，跟门中弟子的关系也都是淡淡的。原以为是因为他身体状态特殊，被人排挤了，现在看来, 上清派的气质就是如此。
“不会觉得有点孤单寂寞吗？”她忍不住问。
路峥反问, “你也不喜欢出门与人交际, 会觉得孤单寂寞吗？”
向晴立刻就懂了。合着你们门派都是些社恐死宅, 就喜欢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是吧？
不过仔细想想，也挺合理的。也只有这样的性格，才能耐得住山居生活，精研道法。从这一点来说, 这个宗门确实挺适合路峥。
她转念又想到上清派和太一派的道统之争, 心中的明悟更甚。果然就算是社恐, 也有不得不争的东西啊……或者说正因为在意的东西不多, 所以对于在意的东西，就更要争了。
逛了一圈，最后他们又回到了那株桑树下。
到了这里，向晴立刻就想起自己昨天领悟到的循环，于是快步上千，伸手想要再触碰一下树干。
结果手才抬起来，就被路峥握住了。
她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去，两人对上视线，路峥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慢慢松开手，但还是叮嘱道，“小心一些。”
向晴了然，他估计是怕自己又突然陷入顿悟的状态之中。
虽然这对向晴个人来说是好事，甚至可以说是机缘，但是作为旁观之人，路峥免不了会有些担心。
“我知道了。”向晴安抚道，“不会像昨天那样的。”
昨天是猝不及防地接触到了全新的东西，必须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去理解和领会，所以陷入了一种类似“心流”的状态之中，外物全忘。但现在，她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自然不会再出现那种其实算是失控的状态。
路峥这才后退一步，让她上前。
向晴将手掌按在树干上，果然一瞬间又进入了那种玄妙感受之中。
就像是她看到这棵树时感受到的那样，生与死在这株桑树的体内，不仅是形成了一种平衡，甚至还形成了一种循环。
向晴很早就知道，天地之间的气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就是因为此消彼长，自成循环。但在接触到这株桑树之后，她才意识到，这种循环其实并不只存在于天地之间。
人类的修行，不管是道门还是佛门，归根结底其实也是要在人体内部达成一个内循环。
然后再用自己的内循环去勾连天地间的大循环，由此引动各种“气”，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就是道法。
而在这个基础上，又发展出了丹器符阵作为辅助。
人类如此，灵物当然也一样。
譬如眼前的桑树，还有长宁寺的那株紫薇，都是循环初成、灵性自生，也就是所谓的灵植。
可惜这毕竟是一个末法时代，真正能够自成循环的灵物少之又少，而且全都是机缘巧合，多方面作用的结果。比如这两棵树，就是因为生长在钟灵毓秀之地，又长期被佛法和道法浸润，才有了灵性。
除此之外，天地之间已经没有各种灵物成长的环境了。
所以向晴如果想要种出来真正的灵植，只是一味地灌注气运，是不够的，必须要用自己的气运帮助它们形成独立的内循环。
就像她之前种的那几株人参，其中被挑选出来作为对照组，不再用气运浇灌的那一株，现在就已经重新泯然众草，再没有氤氲的灵气了。
向晴感受着桑树内部的循环，心下各种感悟越发清晰，也初步地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其实这事并不难，只要领悟了“循环”这个关键，后面的工作不过是按部就班。但这么简单的办法，至今都还没有人完成，当然是有原因的。
这项工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大多数人就连对自身气运的掌控，都还停留在初级阶段，学习道法都很费劲，更不用说是做这种精细的工作了。
就算偶尔有天赋异禀者，可以精细地操控自己的气运，但气运的类型不同，也未必好用。譬如路峥的气运擅杀伐，常名的气运擅卜算，显然都不适合用来种植灵草。
向晴的气运本来就是锦鲤运，如今又因功德化龙，对灵植大有好处，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说白了，其实这个过程，是用她自己的功德，去弥补天地灵气不足所造成的那个缺口，达成机缘巧合的“机缘”。
或许这也是包括桑树和紫薇树在内，所有植物对向晴都表现得颇为友善的原因吧。身为天地之间的生灵，它们都会本能地能够感应到让自己更进一步的机缘所在。
桑树更是一见面就给了她一场顿悟，这份见面礼不可谓不大。
也正好切中了向晴一直以来疑惑不解和困扰的地方。
所以……向晴很快就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想了想，决定礼尚往来，也给桑树帮一点小忙。
她调动起自己的气运，融入了桑树的循环之中。
效果立竿见影。
桑树本身就已经循环初具，有了向晴的气运加入，立刻就变得更加活泼灵动，一些原本略有滞涩的地方，也圆融丝滑了不少，整体显得更加流畅，也更加稳定。
“沙沙……”桑树轻轻摇动着枝叶，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欢欣雀跃。
一根翠绿的枝条从树冠上脱离，飘落到向晴面前。
向晴有些惊讶，迟疑地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掌心下的树干传出催促之意，她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接过这根桑树枝。
树枝入手的瞬间，向晴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它的用途。这是一件天然的法器，只要将之插在地里，就可以自动勾连周围所有的植物，逐渐形成一个整体的循环。
在这个基础上，再去搭建每一株植物的独立循环，会更容易——效果更好，消耗更少。
向晴本来是想回礼来着，结果又收了一份礼物，而且都是她正好能用得上的。
桑树对她是真的大方。
“谢谢师父。”向晴真心实意地鞠躬致谢。
树上的枝叶轻轻摇动，如同无声的回应。
……
往回走的路上，向晴对路峥解释了一下自己这两天的收获，以及这根树枝法器的用途。
“原来是这样。”路峥若有所思地点头，“你……”
“嗯？”
“没什么。”路峥笑了笑，抬手揉揉向晴的脑袋，轻声道，“你辛苦了。”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向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唉，被你发现了。”
路峥不由笑了起来，既然向晴点破了，他也没有继续装傻，“天地之间的大循环，煞气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你研究这个，其实是想帮我的忙吧？”
向晴挠了挠头，她之所以一直惦记着这事，确实是为了帮助路峥完成主题乐园的自动化除煞。
她之前还没有注意到循环的存在，但是内心里也隐隐有一种感觉，觉得如果能把灵植加入到主题乐园之中，或许能有所帮助。所以这段时间，她对自己那几株人参可谓是用心极了，哪怕是去海岛度假的时候，也没忘了将它们打包过去，这回来上清派，也一样带着。
现在从桑树这里领悟了“循环”的存在，在这件事上的把握自然也更大了。
不过，她原本是想给路峥一个惊喜，自己偷偷准备好了，等确定能成功的时候再告诉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才吐露了一点皮毛，路峥就猜到了她原本的目的。
该说是心有灵犀吗？
虽然惊喜没有了，但这种感觉好像也不坏，所以向晴纠结了一下，也只是说，“还没帮上忙呢。”
“你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路峥道，“而且我也相信，你要做的事，一定能够做成的。”
他比相信自己更相信她。
向晴闻言，脸上的表情也明朗了起来，“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非做成不可了。”
说完，她反客为主，拉着路峥往他们住的院子所在的方向走，“走走走！回去研究我的人参去，希望它们不要让我失望！”
人参们当然不会让向晴失望。
事实上，为种在花盆里的人参建立循环这件事，比向晴预想的还要容易一些。
她甚至都没有动用自己刚刚得到的桑树枝，就轻轻松松地将之完成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人参们从还是种子的时候，就承受着向晴气运的浇灌，并且已经自动生成了灵气，本来就只差临门的那一脚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跟巨大的桑树比起来，人参苗的体量实在是太小，对于已经习惯了将气运用到极限的向晴来说，完全在她的射程范围之内。
“成了！”向晴擦了擦根本没有汗水的额头，欣慰地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五个盆栽。
就连那株对照组，她也顺利地为它搭建起了循环。
目前看来，一切顺利，之前后续还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就得再观察看看了。
路峥一直在旁边等着，这会儿上前打量了一下向晴的脸色，虽然觉得她看起来一如往常，但还是问了一句，“做这些，对你的消耗大吗？”
“呃……”向晴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和气运，顿时语塞。
“怎么？”路峥有些担忧地追问。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向晴用一种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不仅没消耗，我的气运好像还比之前壮大了一些。”
向晴是做好了消耗一部分气运的准备的，反正这种消耗，就像是人的体力一样，用完之后，休息一阵就又恢复了，对她来说没什么损失。结果现在，不仅没有消耗，气运反而还增加了？
增加的这一点气运微乎其微，要不是向晴对自己的气运足够熟悉和了解，说不定都不会发现。
但不管怎么说，也确实是增加了，而非消耗。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解。
琢磨了一会儿，路峥才道，“或许，帮助植物生成循环，蜕化成灵草，本身也算是一种功德？”
向晴想来想去，也觉得只有这个猜测最有可能了。
虽然人类自诩为万物灵长，但其实天地生万物，并没有划分高低贵贱，而是一视同仁。但人类拥有智慧，可以通过修行的方式学习道法，利用天地之气，其他的生物却不能。
现在向晴帮助它们跨过了这个门槛，天地自然会给出回馈。
“唉，我都想好吃亏是福了，没想到不仅不吃亏，反而还有的赚。”向晴最后感慨了一句。
路峥闻言，不由笑问道，“你这算是凡尔赛吗？”
向晴也笑了，这话确实有点欠揍。
……
既然是各个方面都有好处的事，那向晴就更是不能懈怠了。
只是培育几株灵植，气运就有变化，也不知道她要是在主题乐园那边建立起一个完整独立的循环，彻底解决掉煞气带来的问题，又会有什么样的好处？
想想还挺期待的。
路峥闻言，便也给她讲了一下乐园那边的现状。
到目前为止，乐园已经积累起了颇为可观的煞气，就算从来没有对外宣传过，也还是能源源不断地吸引目标客户到来。
该说不说，现代都市的生存压力实在太高，大部分人的负面情绪都十分强烈，而这种情绪又很容易沾染煞气，虽然一时半会儿不会对本人产生太大的影响，也终究是一个隐患。
如今他们被吸引到主题乐园来，在这里又哭又叫地疯狂发泄一番，积累的压力释放了，煞气也随之被乐园吸走，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很多。
也正因此，网络上现在已经出现了一小撮自来水，主动为乐园做宣传。
等向晴这边扣上了最后一环，稍微宣传一下，这个主题乐园说不定能成为网红打卡地，吸引不少游客前来，哪怕它是恐怖灵异主题乐园。
向晴这么想着，越发兴致勃勃。
但现在的问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手里总共就这五株灵植，相较于主题乐园需要的数量，只是杯水车薪。
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种就完事了。
“我跟上清派这边提一下，在这里也划出一块地来吧。”路峥对向晴道，“这里山清水秀，天地清气比城市里更多，想来也更合用。正好你有桑树枝，也不需要日日照看，定期过来用气运梳理一番便是。这样，对上清派也有不少好处。”
向晴本来觉得有点麻烦，听到最后一句，还是点了头。
灵植种出来之后，自然会改善周围的环境，好处肯定是不少的。
虽说路峥跟上清派的关系不算特别亲密，但上清派也没有亏待过他。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他们现在是一体的，路峥的事，当然也就是她的事，何况上清派对她也多有照拂之处，这次的事也是多亏了桑树师父。
举手之劳的事，对大家都没有坏处，何乐而不为？
上清派显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第二天，分给向晴的地就规划好了。而且向晴和路峥到了地方一看，才发现连地都帮他们翻好了，种地所需要的一应物品，种子、肥料乃至布置法阵所需的材料，更是十分齐备。
基本上就等她动手了。
向晴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服务，心里也不由佩服上清派的行事，同时也有点明白路峥为什么明明不喜欢那些俗务，却从来没想过与他们做切割了。
上清派的人手多好用啊！
于是向晴好好的探亲假，突然就变成了农家乐，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忙着种地。
不过住在山上最大的好处是，她的作息又重新变得健康了。
没办法，山上所有人都早睡早起，她一方面不好特立独行，另一方面每天劳作那么累，晚上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自然只能早睡。睡得早，起得也就早了。
山里的空气十分清新，尤其是早上，吸上一口，似乎连肺腑都被洗涤了一遍。
在这样的环境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适应了之后，竟别有一种趣味。于是向晴关于养老的规划，又多了一种。
这让她有些苦恼，到底是选择大隐于市、闹中取静，还是选择归园田居、优游山林，亦或者干脆定居岛上、徜徉深海？
“你喜欢哪个？”她问路峥。
路峥沉吟片刻，终于抓住机会，释放他的霸道总裁之力，“小孩子才做选择，你可以全都要。”
事实上，他们现在就已经都有了，不是吗？
向晴这么一想，顿时念头通达了，也不再留恋山居生活，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回城——长宁寺那边，还有一块地等着她去种呢，而且也快要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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