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听的蜜月就这样开始了。


    以一种非常奇妙、但又似乎合情合理的状况——


    她开始听见祁粲的心声。


    然后发现——


    其实大烧车的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大体上还是十分表里如一的。


    比如时听在被他慢条斯理洗屁屁、变成一个熟透的大虾米的时候,他嘴上一直在轻松地低笑,一边观察她哆哆嗦嗦的反应,一边用一种非常蛊惑人的语气告诉她,"——乖一点。"


    而他内心同样也在笑——并且,更加详细地端详着细处,洗到每一个地方,每一处褶皱,都能准确地给她科普这里叫什么。


    比如什么是di,什么是唇,……


    ——「捏这里就会…记住了下次要考。不过,看样子不用上药,只是有一点充血。」


    ——「宝贝看起来还很精神。」


    时听的脸热到熟透了。


    她已经不会思考了。


    其实他的语气并不下流,甚至堪称正经,而且祁粲的声音又实在冷冽好听,像是冰块撞击丝绸,迤逦而过,听得时听忍不住心尖骤缩。


    越是这样,越是害羞,她扑腾着想要蜷起来,但整个人都在他怀中掌控。


    祁粲被溅了一身水,心里的笑声更加愉悦。


    他仿佛是在做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还在心里十分愉悦地解释,为什么小妹妹它必须要从里到外地洗干净,否则会不健康……等等等等。


    等到时听终于干干净净穿戴整齐的时候,人也已经又脱力了一次,泄愤似的揪住祁粲胸口的衣服,拳头抖抖抖抖。


    拳头底下的胸腔笑得震动。


    ——「又爽了是吧。还挺容易到…」


    时听"嗷!"地一声跑了。


    住脑!住脑!


    虽然形势不同,但此刻时听竟然延迟感受到了祁粲让她诵经礼佛的心情,呜呜呜你太骚了祁粲!


    祁粲笑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


    今天南法的阳光也很热情。


    漫山遍野的珍妮莫罗散发着柠檬树的香气。


    年轻的总裁身姿从容不迫,他身上穿的衣服是深色的,所以,没有人会看出总裁裤腿上溅的水迹,也不会想到他的袖口为什么暗了一片。


    祁粲就那样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依旧是冰冷英俊的样子。


    时听回头猝不及防地看了一眼,然后就心脏麻麻地仓皇转回头。


    太涩了…呜呜呜他真的太涩了。


    她终于在呜咽中明白——这个男人,他的确是表里如一,只不过——


    因为身为上位者的涵养和喜怒内敛,以及从小养成刻在骨子里的矜贵和克制,使得祁粲嘴上表达出来的可能只有一,而内里其实已经有一千一亿了——


    呜呜呜,时听流泪抱头,这太超过了!


    明明她的心声都是冰清玉洁的——哦好吧,也不是


    () 很冰清,她也读过很多霸总文学小黄书。


    但是真刀真枪实战施工之后才发现——


    原来真实的总裁哥哥更变态啊呜呜呜呜呜。


    …


    沈助理等一众团队人员微笑着站在山庄前等候。


    对他们而言,祁大少休假,他们也能公费旅游放松,还能见证总裁和太太的爱情,简直是太幸福了。


    那冰蓝色火山湖上的小房子,遥远又静谧,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绝佳二人世界——这也就是沈助理不能过多透露总裁和太太的隐私,否则一旦让网友们知道,网上只会多出一片猴子,嗷嗷尖叫,试图钻入床底。


    沈助理摇头,闭目,浅笑。


    远远地,时听先跑了出来。


    祁大少在后边,一脸宠溺地跟着。


    ——当然,"宠溺"的情感不会直接出现在大少的脸上。


    但是以沈助理、王助理等人多年的经验、对总裁微表情的揣摩和察言观色的能力来看,祁大少此刻分明神情愉悦餍足。


    他们!他们别太!!——众人一脸幸福。


    时听迎面看到他们,心中更是莫名有种羞耻感。


    沈助理其实心中都是慈祥,关切地询问:"太太休息得好吗?我们的行程已经全都准备好了。"


    时听控制着自己的脸不要变成西红柿炒蛋颜色,但本来休息得还行,谁知道早上被他——


    "挺、挺好的。"她飞快地说。


    身后,男人缓缓踱步而来。


    "行了,别逗她。"总裁道貌岸然,神色淡淡。


    沈助理姨母笑:"是,大少。"


    懂了,祁大少他就喜欢逗太太。


    时听转头看着祁粲那清清冷冷的样子,衣服一穿浑然又是一个斯文总裁,简直、简直想象不到他晚上!——


    总裁淡淡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听下属汇报了一下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安排。


    这次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都可以在祁大少私人购买的山庄里多待一阵。对祁大少整个团队而言这也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机会。而总裁和太太的蜜月旅程,只带了七八个人的核心下属,踏上整个欧洲的艺术之旅。


    "人员已经整理好了。"沈助理微笑且专业。


    想要在这里休息的人数都做了统计名单,祁氏全权负责,毕竟这一片地带都已经是祁大少的私产,会有祁氏专门的人来对接——当然,大部分人都意犹未尽,对这整座庄园的豪奢咋舌,选择多留几日。


    除了部分过于破碎不成型的精锐人士。^^


    "嗯——"祁大少不太在意地点点头,在下属们面前,神色看不出太多端倪。


    他依旧是非常冷漠的。哪怕刚刚经历了大婚、新婚之夜、即将踏上蜜月之旅,他的外表依旧清冷淡漠,似乎不染凡尘!


    但实际上,总裁看着时听红着脸冲向一脸邪笑嘿嘿嘿的白宝元,心里正在暗爽——


    "前两天安排得轻松一点,让她好好休


    息。"他淡淡说。


    沈助理心里:啊啊啊!


    沈助理表面:"那是当然!总裁。"


    如果能听见助理和保镖们的心声(),那这个世界将变得鸟语花香。


    那边白宝元已经开始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地东拉西扯?()_[((),虽然不敢直面天听、打探祁大少的各方面能力,但是好闺闺就是这样,会互相交流很多…嘿嘿嘿嘿。


    时听就更害羞了,虚弱地抬手:"别…别问了…"


    祁粲唇角一翘,淡淡抬手,似是无奈又纵容地按了按太阳穴,看上去笃定又从容,满是对新婚妻子的纵容,好像完全是在配合对方对自己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索求。


    白宝元偷偷瞄了眼,点点头对时听贼眉鼠眼地说,"也是,看样子祁大少也不是那种狼性总裁!"


    "他应该是禁欲佛子挂吧,清清冷冷无欲无求那种!"


    时听一脸超脱。


    听见身后遥遥的声音。


    ——「好在没有做太狠。」


    ——「她走路姿势还是很可爱。」


    时听:啊啊啊啊啊啊。


    别说了,别说了TvT


    …


    等时听安置好奶奶,告别了朋友,他们就打算正式踏上蜜月的旅程。


    祁老爷子因为不小心透露了时听哑巴多年的消息给翠芬,后来知情以后非常羞愧,现在两位老人在山庄后边整了块花圃种地,倒是也很有养老趣味。


    而翠芬想了一夜,其实也想通了。


    她应该更加知道,孙女长大了,是一个闪闪发光、有自己事做、有恒心有韧劲的大姑娘了,她能从那样哑巴的日子里挣脱出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还有什么要追恨的?


    她们小丫头的人生,快乐就好了。


    时听笑着挥挥手,祁粲一直平静沉稳地站在一旁,像是最无声的支持和后盾。


    然后她被祁粲牵着手上了车,在奶奶含笑的目送下离开了这片山庄和冰湖。


    时听捏了捏他的手。


    她悄咪咪地有种危险直觉,一旦告诉了那辆大烧车,事态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她会被烧坏的——所以关于读心,她可不能告诉他。


    反正这估计是一场小概率事件,毕竟祁粲又没有什么任务要完成,等过了这一段时间,读心术自然结束,生活就会恢复如常了。


    而且,平心而论——


    其实祁粲的心声并不多,至少和她比起来,他的心声数量简直是九牛一毛,时听想到她的一些聒噪,一些震撼,一本正经的脸蛋之下悄悄感到一丝羞愧。


    大多数时候,祁粲的心里都非常平静。


    那是经年的笃定从容、强大的执行力和掌控力,所带来的平静和淡漠。


    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情都没法在祁粲的心里产生波澜,他的逻辑和思路从来都是遇见问题、分析并解决,不共情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时听听见他处理了一个工作电话的时候,心里是非常冷漠的,完全是一个成熟


    () 理智商人的内心。


    而所有祁粲心声的情绪产生波动的时候…那基本就都是和她有关的。


    时听垂下眼睫,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鼓了鼓脸蛋。


    那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能听见祁粲的心声,也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这也算是人生奇妙体验了耶。


    而且……反正祁粲也不需要说一亿句话哈哈哈哈。


    而且的而且。


    在涩和烧之外。


    她好像还听到了一些偏爱。


    嘿嘿。


    …


    他们先从山脚下的艺术小镇开始,游历整个欧洲。


    这次只有沈助理、王助理还有几个最亲近的保镖大哥一起,他们的行动轨迹非常自由。


    蜜月开始之后就越发能感受到祁粲选择这里的意义。


    几个世纪的艺术在这里萌芽,蓬勃,积累了无数瑰丽的作品,雕刻了数不清的灵魂。


    他们走进很多小镇,就像走进一幅幅风情油画之中。


    祁粲是在度假状态,而时听却真的能够学到很多东西。


    还有两个月,她的巡展作品就要全部递交了,之前的那些作品当然她也很满意,有一些还采用了古老东方老祖宗留下来的颜料方法,有着属于中华小画家的特色。


    而现在,祁粲又带她走入了更广阔的天地,也为了能让她更好地在世界巡展中兼容,能吸纳来自世界的艺术气息,然后融汇创造出自己独特的色彩。


    时听知道他的用意,她心里是很感谢的。


    虽然这辆车很烧,他的心声也让她面红耳赤听不下去,但是他心里的更多部分,盛着责任,考量,为伴侣的付出,还有将她纳入进来的人生规划。


    这都是他的爱。


    祁粲无论是嘴上还是心里都不常说"爱"。


    但是很奇怪,时听总能感觉到。


    她牵着祁粲的手像钟摆一样晃来晃去,矜贵高冷的祁大少也没什么异议。


    时听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


    不知道她听见祁粲心声的时候,以前那些机制还有没有用?


    比如曾经在时听刚刚得知他能读心而破防的时候,祁粲告诉她只要肢体接触,就听不见了。


    ——「啧。」


    高冷的男人轻轻摇头。


    时听转过头,对上那双漆黑的、带着隐晦暗爽的眼睛。


    …嗯。看来机制是没有了。


    时听一边思考,一边和他一起坐上了穿过山野的高山小火车上,脸色更加凝重。


    ——当然没有了。


    因为祁粲俯身在上边…这样那样又那样的时候…她都能听见他心里在想什么。


    呜呜。


    旁边的男人心里淡然哼笑。


    ——「亲密接触之后,生理和心理都完全爱上我了?啧。」


    时听:谁、谁说了!


    祁粲没什么表情,却


    抬起她软乎乎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关节,濡湿地触碰。


    祁粲淡淡地想,他们这次蜜月会停留很多地方,也可以让时听彻底接纳…他的一切。


    祁大少对自己有着充分的信心。


    他知道,她一定会哭着求他要的。呵。


    旁边的时听已经再次变成西红柿炒蛋,红红黄黄的。


    她看向窗外绵延不绝的绿色山坡,而祁粲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嗯?


    他们下了小火车,到达了一个很有名的艺术小镇科尔马,据说这里曾给世界著名的动画原画师带来了灵感。


    他们下了小火车就有专车接送,一进入小镇,时听眼睛就亮了。


    这里到处都是结构与色彩,光影交叠的童话镇,小河流淌而过,游船在慢悠悠地晃动,岸边的手风琴声悠扬缠绕着馥郁花枝,是一种完全慢节奏的美。


    这里有很出名的艺术品博物馆,有中世纪到文艺复兴时期的很多重要画作、人体雕塑——时听眼睛一直睁大着,很快就沉浸其中。


    祁粲也并不打扰她。


    他知道时听很重视这样的机会。


    在艺术上,她比别人起步晚很多,那些年在大山深处,教育滞后,条件也差,能画到今天这种水平已经完全是靠天赋和悟性。


    不和别人比,就和那个金毛比——他至少早二十年就已经走过这些艺术者朝圣的地方,看过这些作品,得到过艺术的熏陶。


    而时听到现在才有机会一一见识这些。


    不过没关系,祁粲眉眼平静,他可以全都弥补过来。


    就像二十二个生日礼物以来,他有充足的耐心,和爱。


    和钱。


    时听眨了眨眼,蹲在池塘边,感觉自己的心口软了软。


    …听见了哦。


    祁大少的内心。


    他好像烧到了另一种境界,变得有点甜。


    哎呀!


    …


    祁粲本来觉得,时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就先不弄她了。


    就算做……也只是浅尝辄止,没怎么进去,否则…很难轻易结束。


    祁粲好歹要给她第二天到处逛保留体力。


    因为在这些地方游历的时候,时听看上去非常幸福,他不想破坏她的灵感和充沛的内心。


    时听能偷偷听到他的内心。


    但假装没听到。


    但是她发现,能听见祁粲的心声,还,挺有用的!


    比如她听见祁粲心里在体恤她,她就会哼哼唧唧、哭哭啼啼地喊累,喊不行了,然后竖起耳朵悄咪咪地等他体谅。


    然后祁粲就会哼笑着抱着她结束。


    …服务体验太好,以至于时听都有点爱上了呜呜。


    这是我的金手指!啊哈。


    时听早就跟祁粲挑衅过了——他就不怕被她听见心里在想什么嘛?


    现在这不就被她扳倒一成。


    时听美滋滋地环住他劲瘦的腰肢,呼呼睡着了。()


    梦里都是这些天看过的所有景色。


    ?本作者赵史觉提醒您《哑巴,但被神经霸总读心了》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这场蜜月像梦中的油画一样,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


    去往艺术者们的圣地麦加,看粉色房子和睡莲,看迷人澄澈的水面和倒影。


    用脚丈量阿尔勒的曲折街道,隔空触碰那些古老的罗马遗迹,细数罗纳河上的星空。


    穿过人群仰头看见神圣,目睹瑰丽吊顶的拱形天花板,八百平米的奇迹壁画,与神性对望。…


    夜色下,祁粲看了看她睡着的脸,微微眯起了眼睛。


    …嗯。


    以他的敏锐度,似乎发现了一点…嗯,端倪。


    不过,还需要观察一下。


    "乖宝宝,嗯?"他低头。


    等观察出结果了——


    祁粲勾唇轻轻哼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那你就躲不了了。"


    …


    第二天,时听去参观了雕塑博物馆,看到了许多古希腊完美的男性女性身躯。


    细节清晰,轮廓分明,从上到下。


    祁大少不爽。


    但祁大少不说。


    时听偷偷听到,又假装没听到。嘿嘿。


    这些天她速涂了很多画,拍照记录了很多场景,回家之后可以一一画出来。不知道会有哪些被最终落成,出现在属于她的展示墙上,巡回世界。


    呜呜呜,她一想到,就觉得好开心,好幸福。


    看完雕塑的晚上,他们宿在当地一家非常悠久的古堡酒店,旁边就是某奢侈品家族的私人酒庄,到处是精致的走廊,台阶,钟楼,在葡萄园弥漫的香气中,气氛古典又醇厚。


    嗯…祁大少已经提前订了酒。


    当地特色,不尝可惜。祁大少名下现在也有一栋酒庄,联系起来倒是十分顺畅,今夜给他们准备了一款年份够,度数足,喝了也不会头痛的葡萄酒。


    祁大少十分满意。


    时听还不知情。她倒在厚厚的床垫上,看着头顶漂亮的灯盏,心中非常满足。


    在欧洲走了这一大圈,每天在路上就有很多时间,的确是很累人的,但是时听的心满当当的,觉得很充实。


    这一趟已经圆满啦!


    过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房间的门被从外打开,祁粲拿着一瓶玻璃醒酒器走进来。


    门又被关上,淡淡的葡萄发酵醇香在房间中慢慢挥发,化作一种悠然的酒香。


    他穿着松散的衬衫,领口开了,露出冷白色的侧颈,和一点刚刚变深的抓痕。


    再往下看,是一处吮痕。


    ——那是他逼她亲出来的,祁粲肤色冷白又薄,轻轻一吸就会留下一个明显的吻痕。现在这样在衣襟之下半遮半掩,十分…


    时听一个激灵,一骨碌坐了起来,抱着腿。


    有骚气。


    祁粲勾唇,不动声色地把


    () 她一团抱过来,坐在腿上。


    "高兴了吗?"


    时听老实巴交地点点头,暗暗等待他的心声,来判断一下今晚祁粲会搞成几分熟。


    祁粲也微一颔首,"那到我了吗。"


    时听眨了眨眼,有点贼兮兮地伸手,主动抱住他脖子,"你不高兴呀?"


    "高兴,"祁粲勾唇,顺着她的耳际亲到了唇角,一边亲一边说,"——如果你喂我喝酒的话。"


    时听又眨了眨眼。


    不得不说,黑发松散的东方男人,在充满风情的古堡夜晚,满身的荷尔蒙不加掩饰,的确是很…嗯。


    时听傻傻地低头去拿醒酒器,然后想要找酒杯,却听见他的声音——


    ——「用嘴。」


    ——「直接喂我。」


    ——「洒出来的没关系,我都喝掉。」


    时听的心猛地一跳,从额角到脸颊,开始清晰地弥漫开酡红色。


    祁粲的目光落在她发丝垂落的侧脸上,眼底非常清晰,唇角也一点点勾了起来。


    …可我没开口啊宝宝。


    ——「要不然直接倒你身上?」


    他开始更过分了。


    时听整个人都烧红了,大脑嗡嗡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课程逐渐熟练,竟、竟然因为他这几句话,变得有点黏糊糊。


    他暗笑着,缓缓抱住她,压进怀里,对着她的耳蜗温热地呼吸,像是在亲昵耳语那样。


    但实际上是在心里想。


    ——「然后我给宝贝tian掉,好不好…?」


    时听垂落的手指都攥紧了瓶口,指尖发白,抖抖抖。


    你、你你你——


    时听掩饰性地为了降温,直接对着醒酒器喝了一口,酒液很醇,但是她并不知道这是度数很够的经年酿酒,一下子头脸温度更加升温。


    她晃了晃脑袋,像一颗可爱的小番茄,锤了他一下。


    "你别这样!"


    祁粲简直笑出了声,心底觉得太有意思,这时候才咬住她耳朵,冠冕堂皇地开口——


    "我哪样?"


    "我有很多话都没说,"他道貌岸然极了,"怕说了你受不了。"


    时听终于呜呜地抱住脑壳,猛虎嗷呜:"你怎么没说!你怎么没说!啊啊啊啊。"


    刚才这些话还不够烧吗!


    然而下一秒,她整个人却被腾空抱起。


    得到了印证的某人,低笑着把她抱到了窗边,笑得胸腔震动。


    ——「真能听见啊宝贝?」


    时听这才睁圆了眼睛,仰头,看见他笑得不可遏制。


    时听:"我、我我——"


    ——「听心声好玩吗?」


    时听感觉自己喝下去的酒已经完全蒸腾了。


    祁粲慢条斯理地推开了窗户。


    他们在古堡二层,旁边就是酒庄,中间恰好是当地最繁华的一条街区。


    在他打开窗户的瞬间,人声就如潮水涌了进来,而他抱着时听靠在窗边墙上,底下的亲昵无人可知。


    也只有时听听得见他在说什么。


    ——「想在这里吗宝宝?我们上边穿着衣服。」


    时听的眼尾都蒸腾出了几滴眼泪,呜呜地抗议。


    祁粲终于笑起来,在她耳边,漆黑眼底闪烁暗爽的光。


    心声开始肆无忌惮。


    ——「只是你不能叫出声。」


    ——「但我可以。」!61


    外国人,好热情。


    时听,好想哭。


    她和祁粲靠在窗边,她背靠着祁粲,两个人像是亲昵背后拥抱的恋人,乌黑的发丝在酒庄浓郁晚风中轻轻飘拂缠绕。


    然后——


    时听潮润的目光一不小心瞥到了街区。


    瞬间,立刻,就有热情的外国人仰头,招手向他们打招呼,还做出了手捧红心的样子——


    哦~~看哪!


    浪漫古堡里的东方男人和少女,两张像古老瓷器一样精致漂亮的脸蛋,虽然只露出了上半身,但他们身上穿着整齐的中式衣服,亲昵地前后依偎——


    这多么像一幅中西结合的美丽油画?


    这附近本就是艺术、美酒、欢愉的胜地,一些热情浪漫的西方人们纷纷朝他们笑着挥手,有人甚至还脱帽致意,赞美这美丽的一幕。


    那其实离得还挺远的,人们大概觉得这一幕像是古堡里的东方公主和英俊王子。


    然而,时听已经脸红得滴血,扶着窗棂的手紧紧握紧,人在打哆嗦。


    她的世界里根本没这么安静呜呜呜。


    时听根本都不敢复述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她知道,祁粲这种高掌控欲的男人,最喜欢把局势完全纳入自己的优势位之中,一旦知道了他的心声能被她听见,对祁粲而言这简直、简直就是个玩法!


    而且她这几天撒娇哼唧骗他的事,他也全都想了起来,这下,变成了一种十分情/趣的惩罚!


    时听好紧张。


    从来没搞过这样的。


    她身上的衣服穿戴得整整齐齐,甚至衣扣都被他慢条斯理地扣到了最上边,除了一张脸,外边的人看不到任何。


    可是她的裙子已经被掀开,内、内内也——


    一种格外羞耻…但又刺激强烈的感觉,汹涌上头,连带着经年酿酒一起让人沉醉。


    她怎么不知道他都会这些?难道纪录片还教这个吗!!


    "还骗人吗?"祁粲声音里其实毫无追责意味,只是带着一点力量感,对着拱了一下。


    只是他觉得非常有趣。


    从前他觉得时听是他人生里警戒等级第二高的危险事件。


    而现在,时过境迁,时听已经是他生命里,最有趣的存在。


    是他的唯一事件。


    年轻的总裁甚至可以一边缓慢地搂紧她,一边微笑着对楼下的人点头,一边在心里冷静理智地复盘——


    读心术果然像是一种闭环。


    从他开始听见她的心声,到她开始按照他听见的形式一点点恢复真声,再到现在,竟然短暂地让她开始听见他心里的声音。


    …这怎么不是一种天作之合?


    命定爱人。


    太过般配。


    祁大少此时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很久之前,他告诉自己,他的内心绝不允许任何人试探和介入,他脑内有


    太多商业机密和价值不可估量的信息(),他的心理防线和安保体系都是最高的——


    他此刻只是勾唇?(),暗爽地低下头,看着她纱织裙边下隐隐约约的相接处。


    …都是如此般配。


    祁粲在心里愉悦地笑了起来,隐隐准备开始。


    ——「我们真是天生一对,对不对?」


    他声音很稳,很理智,很清醒。


    可暴露在夜晚的空气之中,在这样惊心动魄的时刻,那冰凉禁欲的声线也游走出一种调情般的意味。


    时听红透了脸,看着他冷白色带着一点抓痕的手背,一点点覆上自己的,不敢相信自己在这样的情景之下竟然…


    也有一种十分不敢承认的兴奋。


    难道她也变成变态了呜呜呜。


    时听太过紧张,紧张到扶住窗棂的指尖都在发白,用一种脱力的软绵绵的声音骂他:"你是变态,祁粲,你怎么能会这么多,你、你还说你没看过那些…!"


    她的声音太软,又是神秘的东方汉语,就算有人路过也没人听得懂,还当是亲昵的爱语。


    祁粲终于笑了,一边揽住她,一边笑着抬手关窗。


    心里在非常冷静地哼笑。


    ——「别绞。」


    时听耳朵尖都一炸。


    她、她没——


    祁粲笑着低咳了几声,最后看了眼古堡窗外。


    抬手,像是最标准的绅士,用修长漂亮的指尖在夜空中轻轻划动,优雅而又矜贵地行了个礼。


    在一众"oh~~"的声音中关上了窗户。


    没有人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暗夜中的绅士要开始自己真正的事业,他可不打算让任何人窥探到多少。


    祁粲很喜欢时听肆无忌惮说话的样子。


    也很喜欢她这样咬紧嘴唇不敢出声的样子。


    "你其实也很喜欢,"他笑着俯身,在夜色中唇角笑意璀璨,"对不对,小骗子?"


    虽然每天哼哼唧唧地喊累、让他体谅,不让她累着,但是。


    这些天浅尝辄止,流得都没有今天快啊。


    时听闭着眼睛,根本不承认。


    她嘟嘟囔囔,叽叽歪歪,软软呼呼,拳打脚踢。


    "…你就是很喜欢。"总裁笑着,笃定地,把她抱起来坐好。


    轻轻沉入。


    ——「都流到地上了宝贝。」


    …


    蜜月的声音从时听的全世界路过。


    后来,那热情浪漫的小镇里还流传着古堡中东方男人和少女的美好爱情。


    只有时听自己知道。


    从前她心底肆无忌惮的心声终于化作回旋镖——


    给了她一脑瓜子。


    打得她红红黄黄的。呜。


    不过——


    总的来说,蜜月还是很快乐的啦!


    总裁的私人飞机已经早就已经在当地机场待命,全体机组


    () 人员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蜜月结束的总裁和太太。


    就在他们过机场安检的时候,终于有神出鬼没的中国网友发现了他们。


    众所周知,中国网友偶遇全世界。


    随时随地,发现新鲜的夫妻和情侣。


    模模糊糊的几张照片一发到网上,祁大少奢侈大婚的余温还未消,就再次引发了一波热度。


    帖子——【网友们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偶遇了那对夫妻?!】


    点开正文,博主十分荡漾地说:我说的就是前一阵壕无人性的A市某大佬和画家老婆啊啊啊啊!


    【卧槽!绝壁是,这精品侧脸,这可爱小画箱,绝壁是他们俩!】


    【啊啊啊这是xxx的机场吧!我知道那里,当地全都是艺术品博物馆,每天都有很多画家在那里写生——所以祁大少选择这一片来度蜜月!好大一颗糖我晕了】


    【我天哪我天哪,嗑昏了,太贴心了】


    博主回复:【真的好伟大的两张脸,真人比照片好看!堪比明星我毫不夸张!当然我没有上前打扰哈,但是他们两个在欧洲机场里实在是太太太太显眼了!】


    主要也是祁大少的排场很可怕,他本身就是气场两米八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旁边还跟着七八个助理和保镖,穿过机场的时候气势惊人。


    网友们纷纷评论:


    【听听好美好可爱5555所以祁大少到底有没有把床干塌[坏笑]】


    【急急急急急急szl何在!】


    【对啊szl太太最近为什么一直没有更新!】


    【不会是跟着一起度假去了吧??祁大少和听听旁边有这样一位文风细腻柔软甜蜜的老师吗?】


    博主回复:【没有看见啊?只有一些男助理和男保镖!】


    一时间,网上议论纷纷。


    机舱内。


    沈助理微笑着在总裁看文件的过程中处理了舆情。


    很好,没有什么问题,一片祥和等糖吃。^^


    祁大少坐在座位上,低头看了几份报告,都是紧着最重要的文件先给总裁过目。


    这次总裁的蜜月的确休假到位,祁粲这样日理万机的人,也陪新婚妻子在欧洲呆了足足半个多月。虽然过程中会简单处理一些紧急的事务,但还是积压了大量工作,毕竟祁氏集团上上下下都需要总裁定夺。


    一目十行地签署了几份之后,最底下是关于B省地产项目进展的。


    所有大型地产开发项目都需要历经漫长的过程,但是因为当地大力支持,又因为那件事…火山喷发之后引发了热度,总体进展格外顺利。


    目前,B省的项目动工已经完成一期。


    回款顺利,祁氏集团的资金链充盈,丝毫没有外界之前传闻的资金紧张问题。


    而他们的房屋内饰设计也开始进展,准备好在全球寻找艺术家的作品来合作了——


    祁粲唇角一翘,转头看向旁边坐着放空的时听。


    时


    听正在回想这一路上看到的所有所见所闻,回程时真的带着满满的收获。


    有太多东西想要从画笔之下倾泻而出,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全部展现出来,然后——看着那些笔触,巡回世界。


    她的画展,就快要开始啦!


    总裁笑着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我们宝贝已经变贵了。」


    时听转头,对上祁粲的目光,眨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后又转过头,捧着自己的脸,悄悄地爽了一下。


    在原本"剧情"里的她,虽然被祁粲收购了所有作品,但是她的名字被永远尘封在画布的背面,她也从没有真正感受过自己的价值。


    现在,她已经比那个时候,贵太多太多啦。


    真的就像当初Aron说的那样,他要趁早收藏时听的画,否则以后就买不起了。


    她已经贵到……就连祁粲这么有钱,想要买下来给所有房屋内饰作画,都需要掂量掂量啦!


    时听好爽啊。


    她恨不得现在就抱着画板,调和色彩,把她心头的所有思绪全都画下来。


    急急急。


    她也开始急了!


    旁边的男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看着飞机离开欧洲城市,划过长空,驶向他们的家。


    ——「总会到达的。」


    大收藏家眼中,属于小画家的时代。


    他也开始期待了。


    做好准备,迎接她的璀璨。


    …


    回家之后,铺天盖地的消息涌来,有朋友的贼兮兮吃瓜,也有网上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时听已经已经一门心思投入到画展的准备之中。


    她每天都在自己的小画室里,画得非常沉浸,仿佛对色彩和光影的理解都有了进阶,感觉非常快乐。


    ——唯一的问题是,读心怎么还没结束啊啊啊啊!


    在沉浸式画画一周、甚至晚上都没有和祁粲睡在一个房间,夜猫子式昼伏夜出之后。


    总裁终于采取了措施。


    此刻。


    祁大少站在集团会议室里,由于是刚刚读完蜜月回来,一众高层少不了些祝福和揶揄,更有好事者问新婚燕尔怎么不见总裁带夫人一起来?


    祁粲表面风轻云淡,冷血无情,蜜月归来仍是不染凡尘的高岭之花。


    而心底什么样,别人不得而知,沈助理略知——


    而时听全知——


    因为她竟然遥远地!听见了!他的心声!


    ——「宝贝画完了吗。」


    ——「需不需要新的模特。」


    时听都惊啦,本来觉得读心可能是新婚限定,没想到现在反而还进阶了——不行不行,必须尽快结束这个彩蛋!


    否则她画画的时候心里全是杂念!


    谁让祁粲真的对她影响太大了呀——


    时听雄赳赳地走出画室,叫上两个保镖大哥一起去了集团。


    她一来(),沈助理已经在门口迎她(),满脸姨母笑。


    谁会爽死。


    他不说。^^


    然而此时在会议室中的祁大少却勾唇一笑,似是有些烦躁地转头皱眉看了眼王助理。


    "太太来了?来做什么?"


    王助理摇头甜蜜地说:"不知道呢。"


    年轻的总裁唇角勾起,似是无奈一笑,缓缓看向所有高层。


    "结了婚就是这样,"祁总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讲述着经验之谈,"家里太太粘人,也喜欢管我。"


    所有人看着这个身价千亿、心思深沉、手腕狠厉的男人。


    你说人家爱管你?!


    ——大哥!你分明是在暗爽吧!?


    祁粲心底哼笑。


    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众人,又看了看努力掩饰羡慕的下属们——祁大少就算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现在所有人一定都很羡慕他。


    所有人都知道,祁大少在感情中完全占据主导地位。


    他的妻子已经爱到离不开他。


    "失陪一下。"祁大少整理了一下衣领,矜贵从容地站起身。


    众人:"哦、哦哦、好的。"


    刚刚送太太到总裁办公室里然后回来的沈助理,看了一圈,迅速看清了局势,心中分析一波,最后点点头。


    看似是太太主动了一点。


    但总裁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这场爱情,甜就甜在需要反过来品味——才能真正听见心底的声音!


    沈助理摇头闭目微笑。


    没有人比我更懂。


    …


    时听等祁粲一进门,就砰地把他按在了墙上。


    小脸气鼓鼓。


    祁粲眉梢一挑。


    …瞬间就精神了。


    好辣,宝贝。


    时听的小番茄色已经变成了小辣椒色,她现在是辣椒炒蛋——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我要结束!"她气哼哼。


    读心突然出现,祁粲又没有像她一样有什么一亿任务,所以一定是个随机偶然事件,一定有方法解决。


    祁粲唇角一翘,抱住她的腰,缓缓往里走,"想怎么结束?"


    时听说,"我也不知道,你想想办法。"


    祁粲眼底浮现出笑意,低头在她唇上碰了碰,"我想办法?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时听眨了眨眼,这才明白过来——"我说的不是这个结束!"


    可总裁已经抱着她靠在了二十多楼顶层的落地窗前,温柔地亲了一会。


    时听最近都很专注事业,这时候被亲亲抱抱了一会,态度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凶了,在他勾着她唇舌的时候,鼻腔中不自觉地哼唧了两声。


    背后是冰凉凉的高层玻璃。


    这可比什么古堡要刺激多了。


    面对的是整个A市,一切繁华,尽收眼底。


    外边是一整个


    () 会议室的人(),还有随时待命的团队。


    祁粲一边亲?()?[(),一边抱着她,坐在自己结实的腿上。


    ——「怎么直接过来了,嗯?」


    时听软乎乎地掐他下颌到侧颈之间的位置,又凶又可爱。


    男人眉目英俊,仰头。


    ——「直接进办公室,怎么,想坐我桌子上?」


    ——「也可以。」


    ——「桌垫是防水的。」


    时听扭了扭:"啊啊啊你不许骚了!"


    祁粲直接被逗笑,她都直接说出这个字了。


    时听握紧拳头,对着这张让外边所有人胆战心惊的脸乱戳乱打。


    打得总裁胸腔带笑,十分纵容,还有点满意。他要慢慢教会乖孩子,在别的地方也可以这么凶。


    还有——


    她让他想办法,他就一定会给她办法。


    他的心声没有任务,也没有利用,没有索求,只不过是一场回环的投影。


    就像当初祁粲是怎么一点点等待读心结束。


    既然是投射出的影子,或许当他们心声重合的刹那,就会消失。


    "时听,"祁粲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引导,"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时听还气鼓鼓的,心想她能说什么。


    不想听啦!你这辆大烧车!


    就算不读心,我也听得清你——


    ——"就算没有读心术,我也听见你。"


    这是祁粲在她走向最后一个节点的时候,心里想过的话。


    而现在,时听闭合地感受到了他当时的心情。


    果然。


    时听眨了眨眼。


    他心里的声音在一点点变得模糊远去了——


    祁粲低头抱着她,笑着亲了亲她的眼睛,姿势不正经,可眼底很郑重。


    时听想…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有时让人脸红心跳,有时又让人心脏怦然。


    在他心声消失前的最后几秒,祁粲一边亲吻她,一边清晰地想。


    ——「最后祝愿我的宝贝…健康,闪耀,快乐。」


    ——「我在这里许愿。」


    ——「希望心软的神听见。」


    时听软乎乎地耸了耸鼻尖,眼睛弯着哼哼两声。


    …只有我听见啦。


    而我也这样希望你。


    祁粲。!


    62


    时听的读心结束之后,祁大少还稍微有一点遗憾。


    毕竟虽然她常常害羞,哆嗦,恼火,但祁粲明显察觉——


    她也很喜欢。


    她嘴上可以哼哼唧唧地骗人。


    但是生理不会。


    在人声喧嚣之中,随时都可能有人撞见,在这样的紧张与兴奋中——只能听见他的声音,直撞内心。


    祁粲哼笑。


    他的宝贝真的很爱。


    就算时听短暂的读心术结束了,时听也已经越来越习惯他的大小,力度,甚至十分聪明且本能地开始探索更多…让自己高兴的位置。


    啧。祁大少暗爽地勾了勾唇角。


    没有人知道年轻强大的总裁在会议茶歇的片刻中都思考了什么。


    但大概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祁粲靠坐在皮质老板椅上,微微后仰,眉目间愉悦了片刻,然后开始转为某种思考。


    所以,读心术的闭环就此结束了吗?


    缠绕在他们人生中的这场关联…最后还会隐喻些什么?


    让他听见时听,又让时听听见他。


    当他们心声重合的时刻结束——就结束了吗?


    祁粲双手支在桌面上,微微眯起眼睛。关于整个世界,关于时听曾经看到过的"剧情",或许可以称之为"原本会发生的轨迹",或是他们之间原本的故事。…


    他还需要完全摸清楚。


    而很快。


    就在不久后,祁大少渐渐发现——


    他们的生活中开始产生了一些…


    一些新的声音。


    呃。


    …


    时听的画展终于要开始了。


    一时间,成为整个A市的一大盛事!


    整个豪门圈乃至网络上都十分关注这件事,毕竟时听这对夫妻从亮相到求婚到结婚到蜜月,每一次都秀翻了所有人,就算他们没有刻意宣传,单凭szl太太那偶尔空降的神来之笔,甜美作文,他们就稳坐网友心中好嗑CP前列!


    当然不完全是这个方面,时听本人获得的奖项也是实打实的,全球艺术大赛第二名,银奖第一名的好成绩,也足以成为关注的焦点。


    而时听在A市的画展,是全球巡展的第一站。


    按照皇家艺术协会的规制,加之宣传大赛的目的,前十名的获胜者将先在自己所在地的家乡进行第一站巡回,而后,再去往纽约进行集合展示。


    时听这几个月一直在潜心创作,进入了一个事业上升的灵感爆发期,数月间前后递交给挪威皇家艺术协会近十幅作品!其中,有好几幅受到了极高的评价。


    这段时间,她真是忙得可以和祁大少媲美,每天脚不沾地,亲自和策展人对接,布置画展的空间,让装置和自己的艺术想贴合,最终敲定选择展出的作品。


    然后终于到了办展的前一天。


    她的


    画展,名为"听心"。


    祁大少在间隙中暗暗表达的被冷落的不满,在看到这场画展最终的主题之后。


    就又暗爽了起来。


    呵——


    她在偷偷告白。


    他听懂了。


    然而,刚好就在画展开始前,祁粲被一场非常重要的国际会谈绊住了。


    他手头的一个重大项目需要和对方交接责任书,必须他本人亲往,才能促成这桩千亿估值的项目。


    时听忙得晕晕乎乎的,看他眉目郁结,抱着祁粲啵啵啵亲了好几下。


    反正画展持续半个月呢,回来再看嘛。


    她很理解祁粲事业推进的严肃性。一个成熟的事业女性就是这样理智哒!


    祁大少心底哼笑,关上总裁办公室的门之前,隐约听见外边传来几道声音。但他抬头看去,只有一脸姨母笑的沈助理等人。


    于是祁大少没有在意,关上了门,低头俯身。


    在出差前…先亲够。


    毕竟他非常清楚——时听嘴上这么说,心里肯定在挽留他。


    呵。


    也罢,他赶一点,速去速回。


    来看他的小画家。


    …


    终于,到了画展当天。


    展厅在近郊一处非常有名的艺术园区里,时听早早到了,透过窗户悄悄看了眼,然后安详地闭目。


    好多人啊.jpg


    人群中,时晶晶踩着骄傲的步伐大步走来。


    ——她!艺术之家的小公主!


    ——她!主理拍卖会的高雅人!


    这样的场合,简直就是为她时晶晶,量身定做!


    这场艺术雅事一出现,被祁大少的狂宠击沉多时的时晶晶,终于又找到了自己的晶神支柱!


    时听:好,鼓掌!


    晶晶这孩子,风采依旧!^^


    今天,整个A市豪门圈、名流圈、艺术圈的人,还有不少慕名前来的观众,甚至有已经成为时听粉丝的艺术爱好者,收藏家买手……今天全都汇聚一堂。


    王助理和一众保镖特意被祁大少留下,帮助太太操持事宜,果然,画展当天的人气非常蓬勃!


    这说明时听的名气已经很响亮了,他们所有人都与有荣焉!呜呜。


    时听搓了措手,其实当画展完全布置好,画手本人的使命也就已经达成了。


    剩下的,就是观众的步入,空气的流动,让他们的目光,来最后完成她的艺术。


    不得不说…还是有点紧张的。


    A市只是第一站,往后,她还有更大的空间,面临更多的目光。


    她的大收藏家也刚好不在场。


    时听紧了紧自己的拳头,没关系,她可以独当一面!


    时晶晶的身后还跟着成熟了几分的祁瑞,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没有那么邪魅了,但还是保留了几分霸道。


    祁瑞四处打量了一下展厅,淡淡一笑。


    "看来,我那大哥又砸了不少钱。()"


    这些装置很多采用了天然宝石和昂贵矿石,造价极为高昂,几乎可以说是不计成本,想必就是祁大少本人投资的。


    这话正中时晶晶的心,她扶额摇头,摘下墨镜,看着这一切,淡淡地笑了,在人群中昂扬地开口——艺术,怎么能沾染铜臭气息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时晶晶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别人的目光,这一下差点爽死——没办法,纯爱战神,就是这么懂得艺术的纯粹!


    祁大少只是花钱,而人不在场,说明他那让人羡慕的狂宠终于要停止了!他们的爱、不过是物质维系罢了!


    而我这圣洁的艺术之心,我和瑞哥哥心中的高雅纯爱,今天——一定要被所有人见证!时晶晶美滋滋。


    王助理其实在晶瑞出现之后就立刻请示了太太,要不要把神晶病拦住,但太太说不需要。


    时听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艺术没有理由回避任何人,而且,她需要接受不同的眼光,不同的声音。


    王助理:呜呜呜呜。


    他们太太,简直是在闪闪发光!


    王助理又低头看了看表。


    大少应该已经快到了吧,今天来的人群里除了晶瑞,看起来还有几位重量级的…


    …


    此刻。


    私人飞机上。


    总裁身上的薄风衣还没有换,航班从昨夜起飞,赶得风尘仆仆。


    但这并不影响他冰冷沉稳的气场。


    祁粲指尖微微摆弄着手机,侧颜优越,半晌后微微敲着太阳穴一笑。


    "她估计着急了。"


    其实分开几天也没什么不好。


    她可能以为他赶不上她的人生重要时刻,心情会很失落,心里恐怕一直在想他,但又要故作懂事。


    啧。


    祁粲唇角一勾。分开几天,小别胜新婚。


    他要好好为她…庆功宴。


    "是的,总裁。"


    沈助理坐在斜对面的位置,不用听也知道大少在想谁。


    "啧——"


    总裁似是无奈,淡声说,"她一直粘我,这回肯定要打满我的电话。"


    沈助理:嗯嗯^^


    反正总裁从赶往机场返程到飞行过程里一直在看手机。


    祁粲淡淡勾唇,知道在所有人眼里时听都是离不开他的那一方。这很合理——毕竟祁大少的财力,实力,从上到下的各方面实力,她都很爱。


    祁粲十分享受别人羡慕的眼神。


    谁能不羡慕他?有一个这么可爱又闪光的妻子,啧——


    这个世界不过如此。


    就像刚刚促成的项目一样,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飞机终于落地滑行,祁大少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飞行模式。


    手机里的确蹦出了几条信息。


    但同一时刻,他


    () 还听到了几道声音。


    沈助理:「总裁已经忍了一路了,终于能打电话了。」


    助理们:「赶在4时之内回国参展,天哪——」


    保镖们:「他太爱了!」


    「太爱了!」


    祁粲:"?"


    祁粲缓缓抬起头,冷漠的目光一一扫过下属们的脸。


    沈助理:「哦,我们回避一下。」


    沈助理:「假装以为那是太太打过来的,而不是总裁自己打的!^^」


    众人:「跟沈助理一样」


    众人:「回避。回避一下」


    祁粲面无表情。


    像是读心术最后一环的闭合。


    这个世界正在向他展示一种很新的视角。


    他他妈好像听见了所有人的心声。


    不过他不相信。


    …


    时听的画展很安静地展开。


    "听心"


    整个展厅正中,是一只巨大的、琉璃雕刻的心脏,正面看是搏动跳跃的心,如果从头顶向下俯瞰,其实是一汪纯净的水面。这装置透明而又动态地将整片空间分割,从不同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背后展示的不同的画。


    而这颗心脏正对着的,是那幅《听》——被祁大少千万竞拍、开启时听艺术人生第一枪的地方。


    "好美…"


    "我的天…这是画家本人的创意吗?"


    "这幅画!OMG,新作,我赌这幅画会暴涨……"


    "太漂亮了!这个颜色简直独一无二!"


    时听坐在展厅的楼梯上,捧着脸蛋,看人们脸上的表情,看他们的神色。


    看晶晶吹胡子瞪眼但还是偷偷拍了好几张照片,也觉得很有意思。


    时听眼睛弯弯地笑起来。


    虽然祁粲不在,但这一刻她还是很满足。


    她终于有了这样一天——


    不只是死前才有价值的小画家。


    她有了明亮的展厅,听到了很多很多评价,完成了属于自己的艺术。


    她感觉到充实的幸福。


    就在此刻,展厅的门再次从外打开。


    皮鞋落地的声音十分清晰。


    薄风衣的衣角拂过空气,路过那颗满溢的心脏,走到展厅中间。


    男人形色匆匆,可是难掩气质,英俊的眉目有几分莫名的躁郁,但却更显锋锐,五官完美得近似于雕塑,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祁粲站在安静的展厅里,沉默了一瞬。


    耳边传来许多声音。


    「祁大少!真的是祁大少!」


    「粲……是粲……好久不见……」


    「祁大少来了,苍天,他还是这么霸道,这么英俊!如果当年是我和祁家联姻——哦、不!为什么不是我!」


    「我大哥这风衣什么牌子的?回去我也要买一件。」


    祁粲终于抬手,


    捏了捏眉心。


    他已经快速地了解了现状,他似乎能短暂听见很多人的心声,很快祁大少就意识到了一个更有价值的可能。


    既然他短暂地能听见,那项隽舟开庭的时候——可就有用了。


    祁粲冷呵一声。


    无妨。他是连精神障碍都能克服的男人,这个群读心声也不会影响到他和时听。


    祁粲缓缓抬起漆黑的双眼,四处寻找他的小画家。


    他也承认。


    分开4时已经是婚后小别。


    可就在这时,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响起。


    「哦,Aron说的果然没错!S.——听,她简直是瑰宝,是我的缪斯,我的艺术女神!」


    「我好爱她,她简直灵气沛然,我要让她感受到我澎湃的爱意——」


    祁大少的冷静在一瞬间消失。


    爱谁?当她老公死了??


    小画家本人却恰好在这时走了下来,带着璀璨的笑容,背着手站在她的展厅里——还那么年轻,那么纤瘦,像是一个漂亮青春的学生,却展示出了丰沛的创造力。


    周围顿时响起无数惊呼。


    于是在祁大少重塑世界观的这一刻。


    他听见的都是对他老婆的觊觎。


    时听看着那个男人,浑然不觉,只是心头有点高兴。


    嘿嘿…你来啦。


    祁粲难掩酸意地走过去,占有欲爆炸地圈住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私奔吧。"


    藏小黑屋。!


    63


    祁粲眯着眼睛在找是谁的心声这么胆大包天。


    显然,总裁的心情不太好。


    沈助理、王助理等人站在几米外,对现状进行充分的信息采集和分析。


    中间夹杂着各路人马的声音。


    「你说是不是…」


    「占有欲吧这就是——」


    「啊啊啊啊祁大少好帅啊!」


    「这次本王终于在场了」


    「太太的画廊真漂亮啊啊啊啊」


    祁粲:"……"


    祁大少能接受一个人吵闹,不代表他能接受一个世界。


    他能忍受一个人的心声,不代表他能忍受每一个人。


    祁粲面无表情地扫视众人。


    感觉自己沉寂已久的精神病一触即发。


    祁粲拉过时听,悄悄在她耳边咬牙切齿,"挺受欢迎啊宝贝。"


    时听十分快乐地点点头,"是啊是啊!"


    她也没想到今天能来这么多人看她的展!作为你的小画家,你的收藏都要升值了噢——


    只有在祁粲面前,时听才这样明目张胆,骄傲地挺了挺胸。


    祁粲沉默了一秒。


    …这么可爱,怎么生气。


    此时一个华裔男子走了过来。


    这人也很高,ABC类型的外表,长得也有几分帅气男模意味,对着时听热情开口,"HelloS!我是Aron的好朋友Kaeto,我是你的bigfan!"


    男人的目光落在眼前瓷白东方少女的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太美了…jesus,她本人也好美,好可爱。」


    「我要买下她所有的画!…」


    时听还没回话,一道男人的冷哼就已经响了起来。


    年轻的总裁矜贵富有,眉目英俊淡漠,高高在上地看向来人。


    不忍了。


    他今天精神就是不太好。


    "Aron?就是那个已经被禁止入境的流浪汉吗。"祁粲冷漠一笑。


    Kaeto一愣,然后点点头,"Aron这次的确托我替他过来看展,你是……"


    祁粲整了整衣襟,并不回答对方,然而他圈着时听的臂弯和充满占有及掌控欲的姿势,已经透露了一切。


    他十分矜持地问对方,"你想买我太太的画?"


    对方是一个华裔,中文能力本就差一些,更不要说面对的是祁粲这样顶级的商业谈判家,很容易就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了。


    "啊、是的,"Kaeto转头热情地看向时听,"那幅《烧》,我真的很喜欢!还有这次的新作——"


    祁粲重重地笑了一声。


    忽然暗爽。


    很爽。


    你喜欢的画,是她画给我的。


    哈——


    祁大少冰冷的眉目之间终于多了几分不明显的愉悦。


    时听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今天的祁粲哪里不对。


    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就是……有点以前被吵死的那种癫感?


    时听挠了挠头。


    但她面对专程而来的参观者还是非常友好的,她笑着对Kaeto伸出手,"感谢您的喜欢,这幅《烧》的确…是我十分用心创作的作品。"


    ——"哈哈哈~"


    这样的时刻,时晶晶怎么能不出来展现自己的艺术细胞?


    她优雅地越众而出,"要我说——这幅《烧》虽然意境很足,但是笔法稍显稚嫩了,当然,我是画手本人的亲妹妹,我有经手数百幅画作的经验,我还是非常肯定我姐姐的艺术价值的!只是……"


    时晶晶站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看上去非常像一个专业的艺术从业者。


    祁粲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时晶晶:「哈哈哈哈哈!」


    时晶晶:「想不到吧!我纯爱战神就是这么懂艺术!所有人的目光向我看齐——我姐姐的艺术价值不过——」


    "S.所有画都已经由我本人购买,由祁氏集团收藏,与祁氏大型地产开发项目合作。"


    祁粲平静地开口。


    每一个字的含金量,都像是重磅炸弹。


    祁大少精神不好就不在乎世界死活。


    整个室内众人,乃至整个豪门圈顿时哗然。


    在全球艺术家作品库上建立个人档案之后,时听的所有作品都会上传,面向全球开售,然而所有作品竟然就已经售空了,是这次全球艺术大赛之中销售额最高的!而且不光是因为祁粲本人的收购,求购记录也非常高,足以证明收藏热度。


    展厅内这么安静的环境下没有人大声喧闹,但是祁粲听见此起彼伏的声响。


    「卧槽这也太强了」


    「啊啊啊这样的狂宠我酸了」


    祁粲淡漠勾唇。这算什么。


    大收藏家的基本操作。


    时听也愣了愣,偏过头看向他。


    虽然像原剧情的发展那样,她的画最终被祁氏收购一空,但是和那时的寂寂无名不同,那时的祁粲像是为她的墓碑加刻荣光,而现在的祁粲却更像是高举双手对她托举。


    因为她已经在发光。


    Kaeto十分震惊,但是很快,就真心为时听感到高兴。艺术家的作品能够得到价值回报,不管是谁买下来,对艺术家本人都是极大的好事,他想Aron也会高兴的。


    只有时晶晶整个人裂开在当场。


    所、所有画都买了,按照当初祁大少一幅画花一千万的手笔,全买了,时听得挣多少钱?!


    而且、和集团合作啊啊啊啊啊!?那岂不是意味着时听的所有画都已经进入了收藏渠道,以后其他人想要竞买,只会越来越贵!


    时晶晶人都麻了,她的瑞哥哥这辈子有可能赚时听这么多钱吗?


    时晶晶:「我和瑞哥哥哥


    不会要纯爱一辈子,到中年还在贫穷地纯爱吧?!」


    祁瑞:「所以我大哥这件风衣到底哪买的?贵不贵。」


    祁粲捏紧眉心。


    智障扎堆。


    ——「啊~~~~粲!」又一声凄厉惨叫。


    人群中的角落,戴着头巾的女人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羡慕,又心如刀割。


    左明月知道自己已经不配,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想来看看当年让祁粲从折磨中站起来的艺术,看看维系他们之间羁绊的艺术,时听的画作,到底是什么样的……


    可她还是心碎了。


    左明月:「如果当初是我…是我牵住你的手,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左明月:「我见识过你年少的意气,可我们……终究是错过……糟糕!时晶晶认出我了。」


    时晶晶:「哈哈哈哈左白月你怎么偷偷来了,我就知道老天不会让我一个人破防!月~~~~」


    祁粲:"…………"


    时听安抚地抱了抱他,然后就去忙了,有专程赶来的艺术家和媒体想要和她交流,她也要装作是个大人,好好应对。


    最后只剩祁大少,面无表情地站在画廊中心。


    那颗"听心"的心脏旁边。


    他沉思了一秒。


    这就是他们的世界?


    ——「好好好,《霸道总裁千金宠:烈爱娇妻难自控》,这个文名够甜吧!」


    总裁身边还有忠心耿耿的沈助理。


    "……"祁粲闭上眼睛。


    还他妈有高手。


    在他四周。


    …


    祁粲坐在画廊二楼的休息室里,面容淡漠阴鸷。


    等老婆下班。


    读心术发展到了最后一疗程……不是,最后一阶段,开始给他展现整个世界的很多人物形象。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每个人的画像。


    果然都很神经。呵呵。


    ——算了,祁粲抬手,半挡住眉目。今天对时听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也不可能给她惹出什么事端来。


    本质上他风尘仆仆赶回来,只是为了给她撑场子。


    她所有的画,所有心血,都有人保底——他就是她的高价保值。


    至于众人的心声……祁粲也已经发现了规律,只有离得近的时候才能听见几句,不会像曾经听见时听那样,隔着千里万里都能听见。所以所有助理和保镖都被他挥退到了十米外,祁大少总算闭了闭眼。


    这读心术在最后闭环,让他理解他们身处的究竟是怎样的世界,祁粲眯起眼睛思考,这不一定是件坏事。


    …虽然让他的精神变坏了不少。


    祁粲略一思考,又招来沈助理,"项隽舟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


    项隽舟身上沾了不少脏事,看样子也已经半疯癫状态,但这人鬼精了一辈子,怎么可能真的疯?他本人一直在抗诉,而且因为作案年代久远伪装够深,一些关键性证据都已经被他销毁了。


    祁粲已经提交了一切能提交的材料,他的势力也一直在境内外寻找真正的"项隽舟",但不知道是假舅舅当年就做得足够彻底,还是这些年他也有意识地抹除了痕迹,寻找得并不顺利。


    祁粲倒是可以反向利用一下群读心术,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虽然并不想听见项隽舟在想什么,因为不用听,那也是一片疯癫,扭曲,嫉恨,怨毒。


    但同时祁粲也非常清楚,"项隽舟"是构成世界剧情的重要一环。


    让他痛苦,也让他握住了后半生的手。


    所以他会去他的庭审观摩一下的。


    沈助理迅速查询并报告了时间,就在这几天。


    "嗯。"祁粲点了点太阳穴,"空出时间。"


    "是!总裁。"


    祁粲看了他一眼。沈助理的表情一直很稳,通常都带着专业的微笑,办事滴水不露从不出差错,在祁大少身边耳濡目染多时,身上也带着几分沉稳从容的气质。


    「大少运筹帷幄,这次项隽舟那恶人一定能牢底坐穿!更不要说,那一天可是我文档中的浓墨重彩的一笔,引无数网友竞嗑糖,为他们共患难的爱情嗑生嗑死——」


    ——「《总裁焚心刻骨:天才画家痛爱狂呼》!」


    沈助理微笑闭目摇头,他的文字功底确实有点东西。


    祁粲:?


    甚至发现了自己下属的一些新皮肤。


    察觉到总裁罕见的目光,沈助理专业地低头询问:"总裁还有什么事吗?"


    "……"祁粲漠然地开口:"你每天都在做什么兴趣爱好?"


    沈助理十分谦逊地说:"也没有什么,空闲时喜欢读写书,搞些创作,都不值一提。"


    总裁:"……"


    ——「《总裁邪肆狂宠:天才画家小娇妻》」


    ——「《为爱争风吃醋:偏执总裁占有欲!》」


    祁粲:"……"


    用不用找个大师给他看看?


    祁粲:"好了下去吧。"


    沈助理:"是。"


    …


    十分钟后。


    他的助理们隔三差五地带着文件来找他签署处理。


    这次出差回来积压了不少事,助理们都知道,祁大少是最珍惜时间的,也一向习惯于高效处理文件。


    「这个季度的报表整理得还不错……祁大少在这里等太太下班,嗑到了」


    「B省项目尾款回得很顺利……我就说这场爱里谁是那个更爱的,一目了然」


    「刚才那个华裔要买太太的画,总裁直接就雄竞起来了」


    「本小王在场,嗑嗑的很安心」


    "……"祁粲下颌角咬紧了。


    "你们都先休息会。"


    "是!大少。"


    "好的,总裁。"


    又过半小时。


    沈助理过来给祁大少添茶。


    —


    —「还是叫这个吧(),《偏执总裁绝爱肆逃:娇妻哪里跑》!」


    祁粲:够了!


    好在时听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剩下的也只需要交给观众来评()?[(),她接受所有评价。


    小画家解了围裙走了过来,祁粲早已在等。


    "你们都不用跟着。"祁粲大手一抬。


    身后,一片猴叫。


    「他们、他们——」


    「小别胜新婚,我们都矜持一点。」


    「噢噢噢噢ooo——」


    "……"夜色中总裁的气场十分凛冽。


    他牵住时听的手,侧脸绷紧。


    那样的背影,像是对整个世界的喧嚣厌倦而不满,此刻,唯有身边人、唯有那个她——能让他清醒下来。


    因此、他怎么能够放手?就算是用金钱,用财势,用一切力量,他的人,你们谁敢动?!


    沈助理目送着他们,甜美地披上了马甲。


    szl:「我终于想到了最贴切的,最有味道的核心梗!」


    szl:「《疯批总裁强取豪夺:天才娇妻绝爱私奔》——」


    祁粲哗啦一把拉开了车门。


    他翻飞的衣角扫过时听的小腿。


    时听一无所知地仰头,"我们干什么去呀。"


    祁粲半侧过眼,拉开车门,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送进副驾。


    "带你私奔。"


    "强取豪夺。"


    …


    "在、在车里?"


    时听理解了一下强取豪夺的意思,然后大惊失色。


    她抱着腿缩在副驾上,安全带也是乖乖系好的,整个人老实巴交地偷偷看他。祁粲回来之后好像就一直有点反常,这是怎么了?


    今夜总裁自己开车。


    祁粲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温柔的烧货。


    今天晚上不太一样。


    有点凶,有点躁。


    …有点刺激。


    祁粲很少会自己开车,团队里的所有保镖都可以兼任司机。时听这还是第一次看他坐在驾驶座,之前玩赛车她也没能在车里观摩,现在看着祁粲的侧脸——


    一身黑色薄风衣,衣摆垂落在膝盖旁,微微堆叠,可他气场冷肃,打理过的黑色额发之下是高挺的眉骨和极度优越的鼻梁线条,狭长锋利的眼睛微微眯着,齿尖轻微一磨,在转向的时候终于看了她一眼。


    唇角一勾,"想要了?"


    可以。


    他今天开的车大。


    时听眨了眨眼,收回红彤彤的脸蛋,"我的意思是要注意行车安全。"


    不、不怪她多想。


    主要是怪祁粲平时太烧了。


    祁粲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在疾驰中依然安静的车厢内,掌心和皮具之间出了微微的摩挲声响。


    "怕什么。"他慢条斯理。


    她老公可是玩赛车的。


    在勒芒


    () 的竞速还拿了第一,远超金毛,她忘了?


    时听抱紧自己的膝盖。


    没有错。


    他今天真的很癫。


    一种久违的癫感,可又莫名地拉高了祁粲身上的荷尔蒙,浮动在车厢之中。


    车子疾驰而出,终于远远甩开了所有人。


    当世界的杂音在身后呼啸而过,他也意识到很重要的一件事。


    他能短暂听见全世界杂七杂八的心声。


    唯独听不见时听的。


    祁粲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到了安静无人的深夜海边。昂贵的豪车底盘被海滩石子磨出划痕,他也不太在意,停车,熄了火,才终于俯身而来。


    时听眨了眨眼,被祁粲熟悉的气息完全包围,男人漆黑眼底带着碎光。


    还、还说不是想车里…


    可是这四周虽然没人,但不一定一直没人经过呀!


    在车子里,就算这辆车够大,但以祁粲那个力度…肯定会摇晃起来的!


    而、而且就算她不叫,祁粲也会一直在她耳边说…各种话,要是被路过的人听见……


    啊啊啊啊!


    时听整个脸都红透了。


    分开不过4时,祁大车怎么忽然就烧癫了。


    时听被困在车座椅和祁粲之间,呼吸着他身上冷冽的气息,掌心被他牢牢牵住,祁粲的薄唇离她只有一点点距离,


    她小声提醒:"有、有碍市容…"


    "到时候你就上新闻了…"


    强取豪夺也别太疯啊宝贝!


    祁粲笑了。


    眼底带着一点就着的火光。


    这是祁氏私人用地,只不过他不打算告诉时听。


    喜欢看她害羞,紧张,又控制不住地兴奋,被他带着——。


    "想了?"


    "屁股抬起来我看看有多想。"


    他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的座椅下的按钮进行调试。


    时听一脸恼火伸手去掐他,下一秒却被他笑着捞住膝弯,以惊人的臂力直接抱到了他怀里,背靠着方向盘。


    时听这才发现,驾驶位都已经放平了。


    男人笑着仰头去亲她,让她舌头伸出来,坐紧一点,扶着他……音量丝毫没有压低,只要有人经过,必然能听见这道冷冽肆意的声音。


    时听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在暗红色的皮质座椅上,像一块温润流淌的玉。


    "趴下。"


    "还是坐我头上。"


    他笑得不容抗拒。


    "宝宝选一个。"


    …


    他真的疯啦!


    他真的疯啦呜呜呜——


    毫无顾忌,凶悍而又强劲。


    时听已经不知道有没有人经过了,抿着唇角可心脏狂跳,耳边全是祁粲的声音和呼吸。


    然后在某一时刻听见他笑着坦白。


    "宝贝。"


    "我今天听见整个世界的心声。"


    "唯独没有听见你的。"


    时听迷蒙地睁开眼。


    看见男人单膝跪在驾驶座上,俯身,虔诚地亲了亲她的唇。


    "因为你在我身体里。"


    "…在我心里。"!


    64


    对于祁粲听见全世界心声这件事。


    时听一度非常好奇。


    虽然这种好奇常常导致一些不可控的后果——


    比如像那晚在海边沿岸。


    他到最后才低笑着揉了揉她紧抿的唇角,告诉她这是祁氏的私人用地,不用忍了。


    可惜时听整个人已经失控流泪脑袋炸烟花,恨恨咬住他下巴,呜呜地哭出了声。


    …差点没把祁粲爽死。


    她没有能在面对这个险恶的商人时快速组织起逻辑——对啊,祁粲既然能听见很多心声,那肯定就会选一个自己已知不会有任何人经过的地方呀!


    祁粲才是最怕吵的那一个啊!


    哪怕神经衰弱已经好了,但他身边的下属们哪个敢发出噪音吵他?


    祁粲是活在半真空环境里的总裁。哼哼。


    所以回去之后,时听隔三差五就要偷偷捅他腰子,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


    想一想真的很神奇,从"只能听见时听的心声",变成"只听不见她的心声",依旧像是只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某个秘密。


    虽然时听还不知道读心术进化的最终目的——但祁粲毕竟是左右剧情的男人,天降大任于是车也,肯定有他的道理。


    时听小脸严肃。


    所以现在,在祁粲的世界里,他都能听到什么呢?


    其实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的心声其实不听也能猜出来——比如晶晶那孩子,再比如她的瑞哥哥,还有一干心理素质过强或者过脆的人等,这些就算被听见,祁粲大概也会直接当没听见。


    而平时祁粲身边的也就只有沈助理王助理保镖大哥们,他们都是表里如一、专业高效的好人!心声应该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时听摸了摸下巴。


    祁粲:呵呵。


    祁大少表情冷漠地把她转了回来,淡淡回答:"没听见什么。"


    等参加完庭审他要尽快找方法结束这个能力。


    他并不想要这种能力。


    沈助理敲门进来,专业而谦和,让人如沐春风。


    时听双手托着下巴,十分尊敬地看着他。


    不是她说,她真的觉得沈助理已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助理了,能在祁粲这样高压强硬的老板手下作为心腹那么多年,他的心声肯定都是关于公司未来、关于总裁日程、关于报表数据的吧?


    祁大少沉默着接过文件,沈助理一脸心如止水地安静站在一边。


    祁大少沉默着批示完,抬手递还给沈助理的时候忽然开口——


    "闲暇时多去做点有意义的东西。"没事诵诵佛,不行搞搞慈善。


    时听眨巴眨巴眼睛。


    沈助理严肃点头:"好的总裁。"


    沈助理甜美转身:「书写祁大少和太太之间的旷世绝恋,这还不够有意义吗?我懂,我写!」


    总裁握着钢笔的手微微


    捏紧:"……"


    时听在一边围观,仿佛发现了什么,偷笑得乐不可支。


    这次不光只有她的心声迫害祁大少了,当然,人家肯定也没有在迫害祁大少,可能只是一些趣味——时听想要悄咪咪抚平自己的嘴角,但怎么想都还是觉得很搞笑。


    因为她想,祁粲以前大概有无数这样的时刻——


    听见了,想发作,先内耗,最后忍了。


    他看起来脾气那么差,久居上位,掌控一切,喜怒不定。可到头来却是最能忍的人了哈哈哈。


    "还笑?"


    她偷偷捂嘴的样子被总裁精准发现,他面无表情地三两步把人控住,然后拉过来咬耳朵,"换个地方…好好对我笑。"


    时听小脸又红红黄黄起来——


    这就是祁粲开始听见世界心声之后的不可控后果:总裁喜欢小黑屋。


    毕竟小黑屋安静,没有别人,听不见其他声音,能保证总裁的优质睡眠……还、还能干点别的。


    时听小脸通红又雀黄,指指点点地说:"你工作还没做完,我画也没画完呢。而且这大白天的,白日宣、宣那个——"


    祁粲低低笑了起来,"白日宣…,才更需要小黑屋。"


    时听耳朵上的细细绒毛仿佛被他的气息吹拂而过。


    微微地痒。


    真、真不敢承认…她也觉得兴奋了。


    时听还在为了道德负隅顽抗:"但是病人还是治病要紧,一味逃避到小黑屋躲清静不是正道。"


    "是,"祁粲十分赞同地点点头,"但是医生,现在只有你知道我的病情。"


    时听的心怦怦跳,他好快就代入了角色,医生和患者…救命。


    和祁大烧在一起他每天都在蒲累!各种蒲累!


    祁粲哼笑。


    但你也很喜欢对吧宝贝。


    祁粲一边抱着她,一边走出书房,按下电梯,直达地库。


    然后低头亲了下来,笑得肆意。


    "所以治治我吧。"


    "从身到心。"


    …


    很快。


    整个祁氏团队都知道,总裁开始严令禁止一切奇怪的人进入他的视野。


    包括但不限于祁瑞、时晶晶、乔装之后的左明月,甚至白医生的妹妹也被禁止入内,不许她来祁氏庄园找太太玩。


    其中的原因令人探究,但是总裁一定有他的道理。


    祁粲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团队:"…你们也都认真一点。"


    不让那些奇怪的人靠近之后,最奇怪的就是这些人了。


    众人忠心耿耿:"是!"


    您放心吧,大少!


    祁粲:"。"一点都不放心。


    时听对元宝感到十分抱歉,本来她说要带着新歌的demo来给时听欣赏,她也来看看听听在家里又画了什么画,这可是外边那个广受好评的听听个人展上都看不到的东西!


    白


    宝元还有各种各样豪门圈的八卦要和时听分享,现在听听能说话了简直太方便啦!


    可惜,时听家中某患者不同意。


    时听在总裁书房门口扒头看了半天。


    年轻的总裁并不抬头和她对视。


    时听悄咪咪地退下,想悄悄地出门,打枪的不要,偷偷把白色战狼带进村。


    结果她圆润的脑袋刚退下,就听见男人淡淡翻过一页纸,"——不行。"


    他绝不允许白礼延的妹妹带着她的rap歌曲进入他的世界。


    呵呵。


    时听耷拉下脑袋。


    可恶——他不是听不见我的心声吗?!


    时听臊眉耷眼地走了,祁粲才唇角一翘。


    他对她了如指掌。


    他的心不需要听。


    白色战狼虽然被拒之门外,先是失落伤心了一会,但是想到什么,又贼眉鼠眼地捂嘴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嘿。"


    时听眨眨眼。


    白宝元一边后退一边咳咳挥手,"我懂,我懂。"


    家里不方便!


    ——书上都是那么写的,高冷总裁一旦破戒,家里的每个角落,客厅,沙发,厨房,浴室——遍布!xx的痕迹!


    每到一个角落,都能想起他们是如何地xxxx,xxxx!


    天哪!


    不愧是能把床干塌的男人!


    虽然这世界上没人能知道szl太太到底是谁,但是我白宝元还是嗑到了最大的!


    白色战狼一脸幸福地突突突开走了。


    时听伸着手,目光呆滞地看车尾气糊了自己一脸。


    不是…


    虽然也确实…


    但是……


    时听伸出的手最后捂住自己的雀黄的小脸,望着天。


    所以祁粲的病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呀!


    …


    A市的冬天缓缓降临。


    项隽舟的庭审终于要开了。


    时听已经提前知悉,当天,和祁粲一起穿着很低调地来到了法院,现场旁听。


    祁粲这一天非常平静。


    对于假项隽舟的憎恶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还能得到什么信息,怎样更完整地了解这个捆绑他们命运的世界,了解这个代表罪恶一环的人。


    或许等他们的视角完全补足之后,祁粲也就不再听见世界心声了。


    时听握紧了他冷白的手。


    进入法庭,前前后后坐了不少人,能听见形形色色的声音。


    祁粲半阖着眼睛…这里好吵。


    议论,讨伐,探究,隐忍,可怜,…各种各样的声响,隐约构成整个聒噪人间。


    只有身边这个人是安静的。


    他侧过脸,看向好奇地转来转去看法庭的时听。


    她是世界最安静的一处。


    然后祁粲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心情忽然


    就变好了,唇角一翘。()


    从一开始她是他生命里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


    ?本作者赵史觉提醒您《哑巴,但被神经霸总读心了》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到现在收场时,她是唯一的净土。


    祁粲好像渐渐明白他的世界观还需要最后哪一块拼图了。


    …就像他听到的和她发出的在一点点闭环。他和她之间独享的秘密,总会走成一个圆弧。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时听的指腹,在人声喧嚣中抬起来,轻轻吻了一下。


    时听连忙不好意思地收手,咳嗽两声,"庄重场合!庄重——"


    祁粲勾唇,缓缓抬眼。


    …


    项隽舟被带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变化不小。


    儒雅的中年男人不复存在,没有了精心打理的发型、昂贵考究的华服,他的头发被剪短,身上穿着看守所统一的布衫,胡子拉碴,眼睛神经质似又畏缩的乱扫,看来是被磋磨了不少,少年时的那个乞丐变成了中年佝偻的人影。


    只有Aron在离境之前来看过他,询问他到底见没见过他的哥哥,在Aron也被禁止入境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看过他了。


    项隽舟一走进庭审现场,整个人就像痴呆一样,行事需要别人引导。但其实,他和祁粲都很清楚,基本所有证据他早就已经销毁掉了,而他当年对祁粲绑架之后电解大脑的事,也已经被埋藏在火山之下。


    祁粲其实真的懒得看见他,也不想听他在想什么。


    他就像一块烂掉的苔藓,断掉他的给养,让他在阴暗无光的地方自生自灭就好。


    公诉人、辩护人和合议庭轮番对被告人进行发问,而项隽舟在开庭诉讼的过程中一直装痴呆,畏畏缩缩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沿街乞讨的残障人士,让坐在后排的项老先生难受地别过了眼睛。


    祁粲神情淡漠。


    「哈哈哈,是他们非要把我当成儿子的,是他们要当我亲人的,和我又什么关系——祁粲?那毒又不是我下的,更何况祁粲那狗儿子又没中毒!」


    时听只看得见项隽舟那畏畏缩缩的佝偻背影,不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什么。


    她一直偷偷观察着祁粲的表情。


    要是早一点有这个能力……时听忍不住想,要是早一点能听见世界上所有人的心声,能看得清旁人的伪善,当初就不会被至亲蒙骗,千里绑架到那样的深山,电击入脑,绞杀意志。


    毕竟他被真实地影响过,罹患神经痛症那么多年,ptsd深入骨髓,甚至很多年都沉埋了那段记忆不敢回看。


    而现在,他却要亲耳听凶手最真实的自白。


    祁粲却始终是淡漠而平静的。


    「就算我开了祁粲的脑子又怎样?他的脑电波也没什么稀奇的,不是跟一个死哑巴接近吗?什么天之骄子?其实他们家基因根本不好,否则项凝为什么早早就死了?」


    「一定是他们家有基因病,我的基因其实比他们更好,本来可以帮他们家改善后代的。……」


    「真项隽舟?真项隽舟早就死了哈哈哈——


    () 我已经拥有了他的人生,他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南山口下第十五棵树,谁会知道真正的项少爷埋在那?一抔黄土埋枯骨,谁的命比谁高贵,谁又比谁贱?」


    听到这里,祁粲已经整了整袖口,准备站起身,带着时听离开。


    「十万大山啊,那样的深山,他和她本来都不应该再跑出来……哈哈哈……」


    「还有那个死哑巴,也是她活该!谁让她多手多脚,非要救他一次又一次……我本该天衣无缝,我本该天衣无缝,他怎么会从一开始就没中毒,他怎么会,难道是上天提醒?!」


    这几乎已经是项隽舟的梦魇,他到死都不能明白,祁粲到底是得到了哪个神灵的指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躲过了神经毒素?


    这就是天之骄子吗?


    …是啊。


    祁粲忽然勾唇一笑。


    得到了哪个神灵的指示呢?


    原来是在提醒他……回头去看,他和时听的起点。


    祁粲牵住时听的手起身。


    时听立刻紧张地站起来,抱住他的胳膊,眼底带着点担忧。


    项隽舟怨毒的心声还在持续。


    「他本该乖乖中毒,她也本该乖乖哑下去,这才是该有的剧情……到底是什么变了?最后你们死在一起不好吗,不浪漫吗?不伟大吗……」


    祁粲缓步走出了旁听席,颀长的身形和从容不迫的气场,终于引起了低头痴呆的项隽舟的注意。


    他的目光暗带一点阴毒,射了过来。


    祁粲远远看着他。


    他正好站在高处,这是一个绝对的俯视。


    项隽舟说的埋骨地,他会找到的。


    而项隽舟的人生,也会像那埋骨地一样,永远溃烂。


    祁粲淡笑着,从容而矜贵地俯视他,最后抬起洁净的手,在自己鼻端轻轻挥了挥。


    好臭。


    项隽舟的表情在一瞬间崩裂,伪装的痴呆化作血红的阴色,躁狂地想要冲出围栏,瞬间被一群人按在了地上。


    "你!祁粲、你!?——"


    然而那天之骄子已经牵着妻子,离开了他恶臭的人生。


    …


    祁粲在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总裁一直半阖着眼睛不说话,助理保镖们都不敢出声——正襟危坐,连心声都噤了。


    时听安安静静地握着他的手坐在旁边。


    尽管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项隽舟是一个虚伪恶人,但只有祁粲本人才真正了解他具象化的恶意,听得见他心底的怨毒,就像那年地底牢笼那潮湿阴暗的毒瘴,扑面而来。


    时听一直紧握着祁粲的手。


    她是一切往事的知情人,是那场事故的第二受害人,是他的拯救者,也是他的妻子。


    她可以明白。


    祁粲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手指那么柔软,却又带着笃定的力量。


    他同时感觉到世界的声


    音像退潮一样,开始模糊。


    而一道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祁粲很想听清。


    但他始终听不清。


    像是隔水呼渡,远隔光阴,他辨不分明。


    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祁粲!"


    时听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猛地叫出声。


    可就是这一声。


    祁粲却忽然回神。


    ——是的,叫他。


    曾经有过一个时听,她用尽所有力气,喉咙带血,最后也只能叫一声他的名字。


    那是原本的走向。


    …原本的剧情。


    那些画面开始在祁粲眼前一点点清晰。


    读心让他们之间的一切从开始就发生了改变,而现在这些画面……是没有读心术的"曾经",祁粲和时听会有怎样的结局。


    时听看见过,所以一开始她始终痛恨他。


    而现在,在读心术闭环结束之前,祁粲终于也看到了。


    原来世界让他听见这一切,是让他明白,他们是怎样走出新的路来。


    又是怎样重新握紧彼此的。


    …


    祁粲看到疯狂的自己。


    中毒的自己。


    他按着床上的人,发丝垂落在眼前,眼前重影几乎难以聚焦,然而颤抖的声音却能听清。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你说话。时听,说话——"


    癫狂的语气,因为中毒而血管贲张发紫的手臂,青筋暴起,肌肉陷入神经质的痉挛。他的头发凌乱地遮挡在眼前,双眼却死死钉紧眼前的人。


    那是时听在[1000/100000000]的第一个节点,看到的"剧情"。


    他们都不知道,那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


    可是回忆的代入感如此真实。


    看着她被他逼到绝路,想要解释却无法发声,想要比划却没人能懂,她一双黛色眼底已经蓄满了眼泪,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哑巴的咿咿呀呀。


    她想说,不是我,下毒的人不是我。


    而他问,是你吗?当年拉住我的人是你吗。


    可惜原本的剧情不可抗,阴差阳错,没有接口,画不成圆满。


    她在极度的惊恐和愤懑中,终于发出了一个音节,喊了他的名字。


    "祁粲!——"


    那时的时听只看到这里。


    再睁眼,她已经有了一亿句的任务,在每一个整数,都有了改变的机会。


    如今的祁粲却看到了之后更多……


    他在听见她声音的瞬间,知道了就是她,想起来了被尘封的所有记忆,大脑如遭撕裂电击。知道自己被至亲所害,同时又害了她。


    剧情的力量终于在这一刻清晰可见,她注定是个因为救他而身陷泥潭的苦命小炮灰,而他是所谓的气运男主,她的死应该化作他心头复仇的恨意,支撑他


    报复夺回一切。


    可是那一刻他只感受到剧烈的、汹涌的后悔,像浑身血液病入膏肓。


    那她的命呢?


    她的命呢?


    在神经毒素的影响下,他的神智终于彻底破溃。他癫狂地抱紧怀中的人,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能早一点听见她的声音就好了……


    如果能早一点听见她的声音就好了……


    能听见的话,吵死他都行。


    说多少句话都可以。


    一亿句话都好……


    让她说话吧。


    …


    这样的强烈念头。


    穿过时间的沙河,越过当年那片山丘,踏过恶意丛生的暗礁,变成一种超越"剧情"的意志……


    落在第一天踏进祁氏庄园的少女耳边。


    于是那天。


    时听踏进祁粲的家,听见一道声音告诉她。


    「你是一个哑巴炮灰,一生只有一句台词」


    「只要说够一亿句话,就能治好失声」


    声音跨越人海失真地递到她耳边。


    她相信了。


    于是在每一个整数节点,做出的所有奖励,都和祁粲的"听见"有关。


    就这样走到了今天。


    …


    祁粲重新睁开眼睛。


    额角的黑发全部被打湿了,他像是历经一场漫长痛苦的人生。


    可幸好在睁眼的一瞬间,他就看见了那双干净剔透的黛色瞳孔,安静地等待着他。


    祁粲双手微微发抖,一把抱紧了她。


    "…是我。"


    "原来让你那样做的人是我。"


    那一亿句话,是我想让你说。


    我想听你说的。


    祁粲心头有种汹涌的感受,又痛又酸涩,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感受到她微微的笑意。


    时听其实也觉得很吃惊,可是慢慢地又察觉"宿命"早就悄然而来,在她每一次尖叫,在他每一次妥协,在每一次认真地"听见",悄然降临。


    所以时听慢慢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呀。"


    所以一切早就都和祁粲有关。


    人生因此如梦似幻。


    祁粲想明白也看清楚了世界,于是听见全世界心声的群读也终于悄然结束。他已经知道了岔路之外的剧情曾是怎样的,也就更加清楚如今的意义。


    他知道闭环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这是一个永远只属于他和时听的秘密。


    时听轻轻仰头,亲了亲他的唇瓣,悄悄地透露一个更大的秘密。


    "可是祁粲。"


    "你听过世界上那么多的声音,好像还忘了听见一句。"


    祁粲垂眸,半晌后,那双漆黑的瞳孔才终于如星空坠亮。


    "用不用我来告诉你?"


    时听环着他,声音带着点鼻音,分明是在撒娇。


    祁粲于是笑了起来,"我先说。"


    夜空下,他紧紧抱住她,垂眸轻笑。


    闭上眼睛,世界就在眼前怀中。


    "我说。"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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