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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111章】


    陆砚瑾的心口处似是被?人凿开, 那?处地方,听到的全然都是苏妧的声声哭诉。


    他?知道从前苏妧在苏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可她从未与他?说过, 这是头一次, 苏妧在他?眼前表露出如此的情绪来。


    黑眸闭上,陆砚瑾盖住眼眸中的那?些怜惜, 大掌轻抚上苏妧的乌发, 脖颈处她的泪珠缓缓掉落下来,开始泛凉。


    不知哭了多久, 陆砚瑾的心也跟着她揪起许久,直到今日?, 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为何苏妧这般在意从前的事情。


    指腹轻轻擦过苏妧的眼下,将?她脸上的泪珠给擦拭掉,“哭久了对身子不好?。”


    腰腹处有把?短剑, 他?亲手将?剑鞘打开,塞入苏妧的手中,“从前我做了许多的错事, 若是还怨,就只管朝这处捅, 只要你莫在哭。”


    大掌裹住苏妧的小手, 苏妧感受到手心之中剑鞘的剑柄, 摩挲着她的手,让她不大舒服。


    杏眸中流露出几分的害怕还, 苏妧更是手一抖, 若不是陆砚瑾如今裹着她的手,她定然?拿不稳手中的短剑。


    陆砚瑾放着的位置, 正好?是他?心口的位置,苏妧不住地摇头,看着陆砚瑾唇边带笑?的模样,只觉得他?是疯了。


    手在不停的发颤,她不断摇头,“不要,我不要。”


    感受陆砚瑾大掌松开的那?刻,短剑终究是掉落在二人的衣摆之上,从开始时陆砚瑾的唇角便一直勾起,仿佛如今的场面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陆砚瑾声音发冷道:“放心,明日?之后?你定然?什么都不会听到,阿妧,我会让她们所有人在你面前赎罪。”


    包括他?自己。


    苏妧哭的有些发懵,也不知有没有听清楚陆砚瑾的话语,只知松开净完面,有些发晕,眼睛也是止不住的发涩。


    亲自动手将?烛火给灭掉两盏,陆砚瑾自个动手将?帕子给拧干净帮苏妧擦着眼眸。


    而后?他?慢慢弯下腰,在苏妧的额头之上落下一吻,“睡罢,睡醒便好?了。”


    他?嗓音也不知是不是能将?人给哄睡,苏妧慢慢闭上眼睛,攥地很紧的手也缓缓松开不少,多日?来压抑的情绪都在此时得到缓解,她终究是能好?好?睡过去?了。


    等到苏妧熟睡,陆砚瑾才将?她攥成拳头的手给打开,指腹帮她抚平蹙起的柳眉,看着她下唇之上的牙印,眸色沉冷几分。


    直接起身,陆砚瑾走?出营帐中,从安在外头等着陆砚瑾,他?一言不发,只是低头整理着身上的有些被?弄乱的蹀躞带,“人可找到了?”


    陆砚瑾这话说出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从安却明白的很,陆砚瑾这是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赶忙道:“已?经找到了?只是军中的一名小将?士,今年不过十五,他?们都去?过军妓营,是苏俏嘴不老实,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陆砚瑾听到此处,脸上倒是露出个笑?意来,“很好?,如今欺负人,都敢踩在本王的头上了。”


    他?大步朝前走?,去?到另一处距离很远的营帐中,里头众人都是带着不安的心在此等着的,相?互看看,却都不敢说话。


    不知他?们究竟犯了怎样的罪,更是不知自己缘何会到此处,便是连召见他?们的人都说不清楚,只知有人吩咐他?们在此候着罢了。


    陆砚瑾掀开帘帐走?进去?的时候,众人看见是陆砚瑾,有一瞬的不敢相?信,随后?很快便跪下,“参见王爷。”


    陆砚瑾神色淡淡一言未发,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看都不看地直接就进去?。


    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他?们心中都有不少的猜测,可没有一人有胆子说出口,只是骤然?,他?们想到一件事情……


    陆砚瑾端起桌前的茶动作散漫的吹了一口气,没有喝下去?,只是将?茶盏放在手中把?玩,另一只手撑着额角若有所思的模样。


    倏然?轻声笑?道:“可知今日?本王叫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他?们一顿,而后?俱是摇头。


    陆砚瑾黑眸骤然?发冷,茶盏被?他?扔在几人的面前,瓷器碎得四散,众人却都不敢挪开任何的位置,尽数都是磕头,“王爷息怒。”


    “息怒?”陆砚瑾站起身,有着无数的压迫,“你们倒是好?样的,随便什么话都敢听,随便什么话也都敢信,更能随意说出去?。”


    他?这话一说出口,跪在地下的人何尝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


    在军中多日?,看到像苏俏那?样的小娘子,都有几分的动容,更莫要提温存之时,她轻轻靠在自个怀中的样子,娇艳欲滴的模样再?配合上她的哭诉声,任凭是谁都不会不心动的。


    “都是那?个苏俏,都是她迷惑了我的心智,让我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是啊,我们也都是被?苏俏给骗了,还请王爷开恩。”


    众人看着头一个打头的人,皆是赶忙求饶。


    陆砚瑾冷眼看着他?们,眼中并未有任何的动容,“军中纪律严明,然?而你们却做出这般事情来,任由流言散播,等回到上京,每人杖责三十,倘若本王再?听到类似的流言,你们可知……”


    没有将?话给说完,可众人皆知道后?头的警告意味着什么,登时便不敢多说,连连叩首,“王爷恕罪。”


    陆砚瑾没再?多给他?们任何一个眼神便直接出去?,站在帐外,他?扣住手中的白玉扳指,不知若是他?不回来,苏妧一人面对这般的田地,会有多害怕。


    对一旁站着的从安道:“将?苏俏给处理了,做得干净些,不要被?人给发现。”


    从安心中一惊,“若是被?旁人知晓,怕是不妥。”


    陆砚瑾声音冷冽,“本王从未怕过这些,纵然?会被?人知道,但为了阿妧,又有何不妥。”


    一切让苏妧伤心的,都不该在这世间出现,更加不该惹她心烦。


    从安静默两刻,随后?道:“属下明白了。”


    夜色几乎快要将?陆砚瑾给吞噬,他?眉眼清淡,唯有在想到苏妧说出今晚话时,才多上几分的动容,从前他?竟不知,原来她这些话,竟是这样的意思。


    第二日?醒来,苏妧确实没有再?听见任何关于此事的流言,风波也全然?都已?经平息下来。


    她心口处有些发胀,眼眸更是酸胀的厉害,只要认真想想便知道是谁帮她处理好?这事的。


    原来他?日?夜兼程的回来,是为了这事。


    苏妧不知他?贸然?到此会不会再?一次被?杖责,也没人来告诉他?这个结果,收到的便只有陆砚瑾让人送回来的一张字条,“事情初平,不必过于忧心,好?生照顾自个。”


    没有同苏妧说他?要去?做什么,只是交代好?自个的去?向,后?头再?无其他?。


    苏妧握住手中的字条,握成拳,将?字条一道放在心口处,眼眸处酸涩且难受。


    眼睛还酸涩的厉害,她自个打了一盆凉水就朝脸上送去?,全然?不管如今水的冰凉刺骨。


    站在铜盆之前,苏妧很是明显地看到自个脸色苍白,一双圆溜溜的杏眸更是肿胀不堪。


    她又强撑着缓缓站起,做起寻常的事情来。


    只是她却不知昨夜军妓营中发生的种种事情-


    陆砚瑾正在与人议事,眼下攻破绥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只是眼前的瘴气林实在难进,里头那?些阴森的传闻更是让人害怕。


    从安快步走?至陆砚瑾的身侧,低声耳语两句,陆砚瑾的脸色瞬间变了个模样,“当真?”


    从安点头,证明事情确实无疑。


    陆砚瑾眸中阴鸷更甚,手放在腰侧的剑上,眉宇间更是平添沉冷。


    周遭的几位副帅看见,都有些不知为何,耐心询问,“王爷可是有什么旁的事情?”


    陆砚瑾张口,可眼中的戾气没有半分散去?,“并未。”


    而后?他?很快便接着道:“瘴气在雨天才会增加,两日?后?便是个大晴天,那?时攻打,一举两得。”


    众位副帅皆是认可他?的话,可陆砚瑾又道:“但这回,本王要直捣王城,一举拿下绥国王上的项上人头!”


    他?将?代表着军队的棋子朝前挪了一些,直接便落在绥国的王城之上。


    副帅们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这事不难,他?们也有信心直接拿下,只是如此做,是不是太过于急切一些。


    其中一位副帅朝陆砚瑾的眼眸望过去?,只能看见他?眼中露出嗜血的光来-


    苏妧近些时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额角处也总是猛烈的跳动,每回做着衣裳,也不知怎得,就会倏然?出神,好?几回差点扎破自个的手指。


    崔郢阆坐在苏妧的旁边,看见她频频走?神的模样,也有些惊讶,更多的则是怜惜,“怎得了?手都要扎破了。”


    已?经到了春日?,手上的冻疮好?了不少,只是还有些痕迹没有消退下去?,手上并不好?看。


    苏妧这才突然?回过神来道:“无妨,就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感觉有些不对罢了。”


    崔郢阆在一旁打趣她,本是也想要她开心一些,“如今没有什么旁的事情,放宽心。”


    苏妧也勉强地展露出一个笑?意来,但仍旧有些心不在焉的。


    自从那?日?有人来同她说苏俏已?经被?送走?后?,苏妧就总会会有这般的感受,不安的情绪更甚。


    另一侧,陆砚瑾带着一队人马,趁着月色朝皇城而去?,身影也逐渐隐匿在其中,渐渐没了踪迹。


    崔郢阆用此事同苏妧说,苏妧不大懂朝政上的事情,用半懂半不懂的目光看向崔郢阆,惹得崔郢阆赶忙将?手中的茶盏给放下,“瞧我,不应当同你说这些事情的,免得你又多想。”


    苏妧小声问道:“哥哥从何处听出的?”


    崔郢阆撇下唇瓣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的话语提及他?每天收到的密信,那?上头的种种,他?是半分都不敢多留,只怕是留下被?人发现就是杀头的死罪。


    崔郢阆并未多言,只说偶然?听军营之中的人说起的。


    苏妧虽有些不信,但是也并未太多的却窥探崔郢阆说的话语究竟是真是假,放下手中的衣裳声音满是疲惫,“我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一会儿。”


    崔郢阆自然?是答应的,走?出营帐的时候仍旧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苏妧。


    苏妧确实有些困乏,当躺在床榻上,那?股不安的感觉又渐渐涌上心头,最近都是总是有谁在暗处一直盯着她看一般。


    但若是让苏妧说出究竟是谁,她也寻了好?多回,都是没有个结果的。


    如今地方特殊,她不敢将?这些事情告诉崔郢阆,怕他?同自己一样疑心,所有这般的种种苏妧全部都放在自己的心中,没有一句多话。


    昏昏沉沉地睡去?,外头本是万里晴空却突然?下起雨来,在昏昏沉沉之间,外头传来剧烈的动静,直接将?苏妧给惊醒。


    顾不上旁的,苏妧赶忙穿起绣鞋掀开帘帐,外头正下着瓢泼大雨,可不远处有一营帐的火势正猛,半分都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天上下雨被?走?水,实乃不详的征兆,苏妧的心头坠了一下,从营帐中取出蓑衣也朝那?处营帐过去?。


    崔郢阆逆着人流,在一众人眼中清晰找到苏妧,将?她给拦住。


    在苏妧诧异的目光中,天上又落下一道惊雷来,瞬间火势更大,周围全都是火烧起来劈里啪啦的声音,还有着留在营地待命的将?士们。


    崔郢阆握住苏妧的手腕,直接将?她往回带,进入营帐之中,二人身上都已?经被?雨水给沁湿,苏妧满脸的苍白,发丝贴在脸颊之上,显得她更为柔弱可怜。


    崔郢阆直接扯下身上的蓑衣,而后?快步取了一块巾帕给她。


    苏妧接过巾帕,没有再?强求要去?那?处的营帐,隐约还记得那?边的营帐放着的都是些布匹之类的,不是粮草倒是还好?。


    她声音发颤,外头惊雷不止,“这两日?,不是不会下雨?”


    若说天上降下不详的征兆,只怕是在场的人都会信个七七八八,本是晴空万里,却倏然?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崔郢阆沉着眉眼看着眼前的苏妧,他?更多些犹豫,也在想,究竟要不要将?全部的事情告诉苏妧。


    还是苏妧敏锐察觉到不对,停止下来擦拭发端的手,轻声问道:“哥哥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崔郢阆想起密信上的内容,又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艰难吐出一句话,“阿妧,陆砚瑾可能出事了。”


    正巧外头骤然?落下一道惊雷来,苏妧手中的帕子猛然?掉落在地上,上头瞬间落满灰尘。


    一闪而过的光亮将?她杏眸照的很亮,崔郢阆更是发觉她眸中在无意识的时候便蓄满泪水。


    崔郢阆握住她的手腕,坚定的道:“阿妧,事情尚且没有定论,你莫要急切。”


    苏妧一瞬间心中想了许久,她确实是打算等蜜骨香结束而后?离开,可也没有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甚至心口处骤然?发疼,一下下的,如同将?她的心给凿开那?般的钝痛,努力平息着自个,苏妧用发颤的声音问道:“哥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崔郢阆终究是不忍再?瞒她,点头道:“是,陆砚瑾一直都有传密信给我,我上一回收到他?的密信已?经是两日?前,本以为是中间有事耽搁,因他?上封密信有说过要进入瘴气林中。”


    苏妧揪住崔郢阆的衣袖,“瘴气林?”


    崔郢阆点头,“若是日?头大的时候进入倒是还好?说,但是若是一旦碰上阴雨天,可就真的难办,攻打绥国的最后?一道防线,便是在此处。”


    苏妧的腿瞬间软了,她并不懂行军打仗的事情,可如今种种事情皆在告诉她,陆砚瑾进到瘴气林中,今晚上天象又分外异常,可能是大凶之兆,单单只是想着,苏妧几乎都要昏厥过去?。


    崔郢阆立刻扶住苏妧,对她道:“不过如今也只是猜测,大抵不会真的如此。”


    苏妧眸中的那?滴泪珠终究是掉落下来,她此刻已?经管不了究竟自个心中如何去?想,可她却想要陆砚瑾能平安回来。


    被?崔郢阆扶在椅子上坐下,苏妧抽泣下,眸中是化不开的愁绪,“他?前半生,过的也很是艰难。”


    大抵从她救起陆砚瑾的时候,他?就一直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陆家家族要靠着他?,他?更有他?父亲从前尚未完成的责任,后?头发生的种种事情,苏妧早就已?经无法说出陆砚瑾究竟是对还是错,这世间的事情,情字最为难解。


    但陆砚瑾却是个为民的好?官,每日?半人高的公文送至他?这处,全都要陆砚瑾来批阅,纵然?因为这些人,苏妧也不想陆砚瑾有什么事情。


    崔郢阆皱着眉看向苏妧,他?握住苏妧的手渐渐收紧,甚至不知为何,在心中早就有了一种苏妧即将?要离开的感觉。


    外头仍是乱哄哄的一片,崔郢阆宽慰着苏妧,“阿妧,别担心。”


    苏妧点头,此时说这些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她声音有些发哑地问,“他?是独身一人进到瘴气林中的?”


    崔郢阆摇头,回想起密信上的字眼来,“不是,他?说带了一队人马,但不知有究竟有几人,还说晚些时候他?回来会送信给我,让我好?生照顾你,不要将?这些事情同你说。”


    苏妧听完,静默两刻。


    纵然?人马再?多,可面对瘴气林,却仍旧不是人多就能好?办的。


    这回来的副帅有五人,他?们都能带人前去?,可陆砚瑾偏偏选下最为难办的活计。


    苏妧从口中吐出一股浊气来,甚至不知该用怎样的心绪去?面对。


    她揉着眼睛道:“哥哥,我想一人待会。”


    外头救火的事情她帮不上什么忙,出去?还会添乱,苏妧很是清楚,所以她如今能做的,只有坐在原地等着。


    等外头的雨不再?落下,也等火势平息,更是等进入瘴气林中的人。


    崔郢阆朝外看了一眼,他?没法坐在此处不理会,站起身又再?度穿上蓑衣道:“好?,你在营帐之中莫要乱走?,我出去?看看。”


    苏妧有满腹的话想要说,看见崔郢阆穿上蓑衣后?,所有的话也全然?都化作一句,“注意些。”


    崔郢阆深深看了苏妧一眼,随后?掀开帘帐一头钻进雨幕之中。


    苏妧看着崔郢阆离开,这才感觉恶寒在身上出现。


    明明已?经春日?,却不想还是这般的冷。


    有许多的话想要说,但在此处,她只能全部都压入自己的肚中,说与自己听。


    在得知陆砚瑾遇险的时候,她想到的也全然?只有希望他?能活着回来。


    在知道陆砚瑾将?她送往寺庙中是为了躲掉宁王的时候,苏妧不知心头泛着怎样的情绪。


    他?认错人,满目的红色扎眼,这才是最为让苏妧无法接受的。


    可当时,她也没有站出来说,救起陆砚瑾的人是她,若她说了,纵然?陆砚瑾不信,但以他?的敏锐,他?定然?会去?查探的。


    怪只怪天意造化弄人,两人到了如今,什么都不好?多说的。


    苏妧心中积压无数的事情,外头的天光都开始乍亮,只是因为雨幕,远处似是蒙上一层烟青色的薄雾,隔绝人的视线。


    每日?的晨光并未如同往常一样洒在苏妧的身上,她站起身,一夜未眠身形有些晃动,但仍旧是朝外头看去?。


    连绵的小雨并未停歇,不远处的火势已?经被?扑灭。


    远处走?来两个提着空桶的将?士,苏妧将?他?们给拦住,显然?他?们也在一瞬就认出苏妧的身份来。


    苏妧本还在犹豫要如何开口,两名将?士立刻道:“苏姑娘是想问那?边的情况?”


    雨还在下,苏妧掀开帘帐让他?们二人进来避雨说,但二人拒绝,在苏妧仍旧还以为会像往日?遭人鄙夷的时候,两人道:“苏姑娘放心,火势已?经熄灭,想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苏姑娘安心便好?。”


    他?们的开口让苏妧心中平复下来一些,同他?们道谢后?这才又进到营帐之中。


    火势扑灭,可雨却没有停。


    宜阳是处多雨的地方,春日?中的雨更是连绵不绝的下个不停。


    苏妧从未有这般一天,这么想要雨水停下,可上天决定的事情,又岂是她能决定的。


    拿起油纸伞苏妧朝外头走?,快步走?到军营中做饭食的地方,显然?是忙不过来的。


    苏妧系上襻膊,她在此处有些扎眼,可众人皆知道她的身份,看她安静做着活计也都没说什么便欣然?接受。


    提着饭盒回到营帐,一路走?来雨势没有丝毫地停止,苏妧的裙摆不慎被?打湿一些。


    崔郢阆也在她之后?进到营帐中。


    自从得知陆砚瑾时不时会传些密信给崔郢阆,苏妧看向崔郢阆的眼神便带有几分的期待。


    只是今日?崔郢阆却只是进来,而后?在苏妧期盼的目光中缓缓摇头道:


    “阿妧,没有的,也不会如此快,你莫要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112章】


    苏妧手中的食盒脱离, 她?点头,“先用饭罢。”


    食盒中的菜式与?平日没什么区别,但苏妧有些用不下去, 只动筷两下就直接放下手中的木箸。


    崔郢阆看着苏妧的模样, 眉头紧锁,“阿妧, 你不必过于?担心, 那些都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的。”


    苏妧抿唇淡笑, 也不想?崔郢阆一直替她担心便说:“我知道的,就是心总是悬在一处, 有些静心不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 朝外?头望去,雨珠还在淅淅沥沥的朝下落,她?深吸一口气问道:“哥哥, 你说绥国人能制出蜜骨香这?样的毒药,他们会不会还有什么旁的阴险的招数。”


    崔郢阆眉头一皱,倏然道:“阿妧可知?绥国有一巫师?”


    苏妧摇头, 她?从前一直都在闺中,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 于?是只是单单的摇头。


    崔郢阆将木箸放下端起茶盏漱口, 这?才同苏妧道:“这?也是我从前听家中掌柜提起的, 绥国的巫师总下咒,中咒之人多半都会像巫师所说的那般死去。”


    苏妧的手提到?胸前, “世上怎会有如此阴毒的法子。”


    她?又问, “绥国的巫师,只是一个人?”


    崔郢阆摇头, “家中有名掌柜运送布匹去往绥国,只是回来后商队的伙计们都开始胡言乱语,有人说是见到?天神降临,也有人说是看到?阴曹地?府的人前来,种种话语皆是疯子才能说出的,后来他们死状惨烈,掌柜也没能幸免于?难,老头子去往掌柜的家中,我因为好奇便偷偷听见他们的交谈中提起绥国巫师,好似是一位身穿黑袍的人,但周围有无数与?他身形衣着皆相似的,我猜想?,应当?不止一人。”


    苏妧的心像是猛然被提起一样,“如此说,倘若有人招惹巫师,岂不是会被他给亲自拿捏住。”


    崔郢阆点头,“我愿也以为是如此,但后头我偷偷翻了不少的书,也看到?有一奇闻异事的书上写到?,说是巫师若想?咒术成功,必得有那人的一件最为心爱的物什才行。”


    苏妧松懈下气来,想?着陆砚瑾的贴身物件是怎得都不会在那之前就被巫师给得到?的,也合该只是在这?之后,想?来如今奇怪的天象,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她?的模样每一分都落在崔郢阆的眼中,看着苏妧如此的样子,崔郢阆开口的时?候都觉得十分的苦涩,“阿妧,你是不是,对?他又动了心?”


    猛然间听到?此话,苏妧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否认,心却在胸膛之中跳动的厉害,更有愈发猛烈的趋势,她?慌忙摇头,“没有,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若是就这?般死去,我心里头也总是有些不好过的。”


    崔郢阆放心下来,淡了眉眼,“如此便好。”


    苏妧仿佛才经历什么一般,松了很大的一口气,只是心中却隐隐有些发闷,更是有着说不出的纠结。


    夜里躺在床榻上,苏妧有些睡不着,陆砚瑾的事情现在都还没个定论,也没任何的书信从前线送往上京,其实如今没有消息反倒是好消息,只是她?心中仍旧是隐隐有着不安的感觉。


    后头的雨一直是淅淅沥沥地?下着,苏妧感觉身上那股燥热的劲更甚,手中的针突然掉落,苏妧瞬间有了不少不大好的感觉,这?样子,很像是蜜骨香要发作前的感觉。


    只是从前在开始的时?候她?是没什么感觉的,却不想?这?回竟然有如此大的感觉,骨子里头仿佛都在被火烧,更像是有万只的蚁虫啃咬,让苏妧不自觉地?泄出几分的低吟。


    手腕处酥麻得厉害,苏妧没忍住用另一只手去挠到?那处,皮肤之上瞬间有大片的红痕,她?瞬间不敢用力,只敢用手重重压在那上头,然而却丝毫不起半分的作用。


    苏妧咬住唇瓣,如今已?经到?了春日,她?早就已?经脱下厚重的衣裳,换上较为轻薄的衣裳。


    直直将手放入凉水之中,纵然如此,却也只是那一时?的缓解,手逐渐变得冰凉,就连衣袖都被打湿。


    骨头缝都开始酸疼起来,苏妧缓缓滑落在地?上,眼前都不慎清明?,而后更为猛烈的一股剧痛袭来,苏妧额头之上有汗珠滑落下来,她?杏眸紧紧闭着,用贝齿紧紧咬住牙关。


    蜷缩在一处,苏妧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眼睫之上被泪珠给沁湿,脸颊之上也是濡湿一片,身上的疼痛才缓缓散去。


    惨白着一张脸起身,苏妧这?才感觉到?蜜骨香的巨大威力。


    她?不经想?着,倘若陆砚瑾真的没有回来,她?要如何办,今日的事情早就已?经吓到?她?。


    拿出帕子,她?喘着气将手腕脸上的灰尘都被拍去,又用帕子净手,看着手腕上的大片红痕,她?杏眸中没什么感情的将衣袖给拉下来。


    外?头倏然传来一阵的喧闹,苏妧也立刻掀开帘帐出去。


    只是去到?外?头,她?并未看见陆砚瑾的身影,而后看见另一人翻身从马上下来。


    她?定睛一看,想?了许久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谁。


    ——黄副将。


    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苏妧只觉得他今日回来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虽是大军驻扎此处,但若是将绥国攻退大营是会向前的,然而却并未如此做。


    她?还在心神不宁的时?候,黄副将直接走至苏妧的跟前,同她?道:“苏姑娘,可有时?间?”


    苏妧抬头看向黄副将,他平日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中酝酿着一股巨大的悲伤。


    这?一瞬,苏妧仿佛是被雷电给击中,只是定定看着他的模样,喉咙发涩,身子更是半分都动弹不得。


    指尖掐着自个的掌心,苏妧用疼痛让自己?回神过来,而后点头。


    周遭的将士都看在他们,眼神中都有不少的惊讶还有好奇,但是没有一人出声。


    苏妧同黄副将走至一处空地?处,黄副将从袖中拿出两封书信来。


    那上头,是陆砚瑾的字迹。


    喉咙中发干,苏妧装作镇定问道:“这?是什么?”


    黄副将道:“是王爷留下的书信,还有一封,是留给姑娘的遗嘱。”


    苏妧身形晃动,不敢相信的抬眸,“你这?话是何意?陆砚瑾不是军中的主帅,他怎会有事,若是有事怎会只有你一人回来,为何没有消息传回上京!”


    她?压抑着声音,但是泪珠却不受控制的朝下簌簌的掉。


    黄副将的手也在微微的发颤,他有些哽咽的说:“王爷五日前带着一队人马进入瘴气林中,至今都没有下落。”


    苏妧身形晃动,朝后退了两步,似是随时?都要倒下。


    怎会如此,怎么真的是这?般的。


    不是说一切都是猜测,可怎么与?她?如今亲耳听到?的一模一样。


    黄副将忍下心中的悲痛,“上头的书信是王爷在进入瘴气林前留下的,他同我说,若是他三日没有回来,便让我回来给姑娘送信,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王爷与?那队人马的踪迹,更是连王爷身边的从安都没有找到?,我只得按照王爷的意思,将书信送来给姑娘。”


    咽下语气中的哽咽,黄副将又将信朝前送了一些,“姑娘,消息马上就会传回上京了,我也是先给您送信来的。”


    苏妧眼前已?经被泪珠给沁湿,分明?说不爱的人也是她?,可是在听闻陆砚瑾真的出事时?,她?仍旧会如此的难过。


    她?的手朝前去,只是手腕拼命抖动,分明?两封信就在她?的跟前,她?却丝毫都碰不到?。


    另一只手替她?接下信,崔郢阆面无表情的站在苏妧的身侧,看见他来,苏妧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一般。


    黄副将匆匆告辞后就直接离去,苏妧的帕子已?经被她?的泪珠给沁湿,小脸之上全然都是泪痕。


    崔郢阆指骨分明?的手又送了一块手帕给苏妧,苏妧摇头,她?不知?如今是怎样的想?法,只是眼神明?晃晃地?落在崔郢阆手中拿着的信件之上。


    她?不知?陆砚瑾知?道她?拿到?这?封信会是怎样的感受,可她?却知?道,她?难过的不行。


    崔郢阆强硬的将帕子塞在苏妧的手中,“阿妧,不论结果如何,你都是要看的。”


    苏妧将脸上的泪珠尽数都给擦拭干净,身子软塌塌地?坐在坡上,看着崔郢阆将手中的信给她?。


    信封之上苍劲有力的字迹如同陆砚瑾此人,在寒风中也依旧矗立的模样。


    苏妧的手指几番用力,都没能成功将手中的信给拆开。


    崔郢阆见状,起身对?苏妧道:“你在此处等一会儿,我去前头帮你看着。”


    苏妧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如今做不出一分的动作来,可她?更加不想?让人看到?她?如今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感觉到?不远处的日头微斜,黄晕的落入都尽数洒在她?的身上,夕阳斜照连远处的大地?都被烤成金黄一片。


    苏妧抬起头,却在触及到?斜阳的时?候杏眸眯起。


    她?这?才揉下酸涩的眼眸,缓缓将手中的信给拆开。


    第一封是陆砚瑾给她?的书信,开头的第一句话便是,“抱歉阿妧,我失言了。”


    苏妧的泪珠更是要涌出,随后大段的话全都落在苏妧的脑海之中。


    他说抱歉,说为从前的事道歉,可他遗憾的不是没能再见她?一面,而是他的这?条命是苏妧替他捡回来,他合该,也要死在苏妧的手中。


    但如今种种,皆不能实现了。


    他更是明?白他做了许多的错事,他想?过弥补,却总是用错了地?方,让苏妧更加疏远他。


    不论她?心中是怨,抑或是恨,他都可以不在乎,然而却只想?苏妧能在下辈子,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还有关于?蜜骨香,太医查阅到?医术,上头说蜜骨香只有半年的功效,也更加是有解药的。


    他若没有回来,便让苏妧直接去找太医,太医研制许久的解药,或许是有法子的。


    这?封书信断在此处,他只将所有的事情都给交代清楚,旁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妧将眼中涌出来的泪珠给擦拭干净,又打开另一封。


    那里头是一份文?书,是他写下的遗嘱,不仅如此,上头更是有陆家组老的签名,还有官府的盖章。


    视线落在遗嘱的最后头,那上头的时?间,是他去官府改掉婚书上名字的时?候。


    苏妧的手瞬间脱力,手中的文?书掉落在地?上。


    她?倏然想?起那时?陆砚瑾说的那句话“百年之后,我总是觉得我身侧的人,不该是她?人”。


    遗嘱他将他全部的私产田地?都留给了苏妧,更是将之后的种种都为她?打算好了。


    苏妧不知?他来宜阳为何要带来这?份遗嘱,更是不知?他是用怎样的话语让宗族耆老认下这?份遗嘱。


    苏妧站起身,将掉落在地?上的文?书给捡起,泪珠一滴滴的落下,落在文?书之上晕开。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慌忙用帕子小心擦拭干净文?书之上的泪迹,而后站起身匆匆朝黄副将那处走去。


    手中攥紧书信,上头有句字分外?地?扎眼,她?定要弄个明?白才成。


    崔郢阆在不远处守着苏妧,一见她?起身赶忙过去,“怎么了?”


    苏妧朝不远处看去,眼眸中全部都是焦急,“黄副将,他在何处?”


    还没等到?崔郢阆的回答,苏妧先一步提着裙摆就要离开。


    崔郢阆赶忙将她?给拦住,“阿妧,别急,他没走,你发钗乱了,先整理一番。”


    苏妧用玉指抹着脸,将脸上的泪珠给拭去,又将发钗给扶正,模样分外?的急切。


    崔郢阆看向苏妧手中拿着的信件,他一言不发带着苏妧朝黄副将方才离开的方向走去,压下满腹的心酸,一言未发。


    苏妧小跑着向前,在看到?黄副将的身影时?,头上的步摇肆意乱晃,但苏妧根本管不了如此多的事情,直接朝前头去。


    黄副将听见背后的脚步,在看见是苏妧的时?候同她?行礼。


    初见苏妧,他觉得苏妧长得惊为天人,更是看见她?的羞涩与?娇弱,可却从未见过苏妧竟是这?般,惨白的脸色,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马上就要碎掉的模样。


    苏妧道:“黄副将,有些话我想?要问你。”


    黄副将了然,与?苏妧站至一处僻静的角落,崔郢阆仍旧是站在不远的地?方,没有向前一步,更是没有半分的逾矩。


    黄副将道:“苏姑娘还有什么话要问?”


    苏妧喉咙发涩,“我无意知?道军情,也不想?知?道你们的布局,但我只想?知?道,此番进入瘴气林,可有其他的人选?”


    黄副将一瞬间哑言,他失声的模样落在苏妧的眼中,就定然是有的模样。


    苏妧嗓音似是声声哭泣,“所以,是有的,对?吗?”


    黄副将叹口气,眼眶也在不经意间悄然泛红,“不瞒姑娘,瘴气林需有一队人马率先进入突破,后头的大军才好入内,其实这?事本轮不到?王爷的,但是那日他说什么也要去,我们劝不住,只能按照王爷的意思,那天临走之前,王爷独自来到?我帐中,将手中的书信交给我,我问过王爷,他为何一定要进去,当?时?王爷只是同我说,有一味药,需要他拿到?,旁的,我全然不知?。”


    苏妧将手中的书信攥得更紧几分,手中的力道也愈发的大起来,她?不知?为何陆砚瑾要这?般的傻,他往常,不是再为精明?不过,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是蜜骨香,只要他能回来,一切都是好说的,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黄副将看见苏妧簌簌落泪,轻声劝着苏妧,“姑娘莫要伤怀,若是王爷看见,心中也不会好过的。”


    苏妧口中仍旧是溢出几分的悲痛情绪来,她?声音不停发抖,同黄副将道谢,而后失魂落魄地?离开。


    崔郢阆连忙走过去将苏妧给扶住,不慎将她?衣袖给掀起些,自然也看见她?手腕之上的红痕。


    眼眸倏然一紧,崔郢阆捏住苏妧的手腕道:“阿妧,是不是蜜骨香又发作了?”


    他也知?道蜜骨香的发作没有时?间可言,但苏妧手上的一大片红痕实在来的太过于?明?显,更加让他觉得不对?起来。


    苏妧杏眸失神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处,缓缓摇头,“没有发作。”


    她?没有解释,抬脚就要朝前去,可想?到?什么,她?又转过身来道:“哥哥,蜜骨香或许是有了解药,陆砚瑾让我回宜阳去寻太医。”


    脸上露出苍白的笑意,苏妧更是不愿去想?太医究竟是何时?制出的解药,可她?也想?不明?白,为何太医制出解药,陆砚瑾仍旧要去绥国走上这?一遭。


    苏妧呼吸有些沉重,脑袋也有些发晕。


    今日知?道的事情太多,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思索后头的事情了,身形摇晃间,崔郢阆又再度看向苏妧的手腕。


    他沉声同苏妧道:“阿妧,既然有了解药,事不宜迟,我们今夜就出发。”


    苏妧抬头看向崔郢阆,杏眸中更是没什么情绪,而后她?声音很轻的道:“好,我们今夜就走。”


    活着的人总是要好生活着的,只要活下来,她?才能想?后头的路要如何走。


    手上的遗嘱,她?更是不知?要如何去办,上头不只是有他的私产,还有种种其他,苏妧没有细看,但单单只是那些他的私产,都不知?有多少。


    她?回到?营帐中,外?头的天也暗了下来。


    今夜军营十分的安静,诸位将士好似都已?经知?晓陆砚瑾的事情。


    崔郢阆提了食盒进来,强行将木箸塞进苏妧的手中,“就算是不饿,为了自个的身子,也总是要吃的。”


    苏妧红肿着眼眸,抽了下鼻子,她?拿起面前的碗盏,可朝嘴中送了一口,半晌才咽下去,本想?继续吃,但传来一阵干呕的感觉,她?立刻跑至唾盂跟前,将方才吃的饭都尽数干呕出来。


    崔郢阆立刻端起茶盏放至她?的唇边,“阿妧……”


    苏妧杏眸中含满泪珠道:“哥哥,我真的用不下。”


    崔郢阆见着眼前苏妧的样子,深知?不该逼她?,可她?这?般瘦弱,崔郢阆更是害怕她?出现什么意外?,“阿妧,一会儿坐马车,我怕你受不住。”


    但苏妧固执地?摇头,“不会有事的,我真的吃不下。”


    她?全都是反胃的感觉,硬往嘴中塞最后也只会是全部都吐出来。


    崔郢阆终究是没有再逼她?,松开她?的手臂道:“好,我去整理行礼,一会儿趁着夜色我们离开。”


    苏妧点头,知?道他与?黄副将已?经打点好一切,便不再犹豫。


    她?走至柜前,将里头的衣裳尽数拿出,在整理到?最底下一层的时?候,在挪开衣裳,她?眼中有几分的错愕。


    苏妧唇瓣轻颤,不敢相信的又摸上去,真的什么都没有。


    不对?,那个荷包,怎么会不在这?处。


    她?立刻翻找起其他的眼中,手中的动作愈发的快,却也显得她?更加的急切起来。


    崔郢阆察觉到?她?那处的动静,走过去握住苏妧的肩膀道:“阿妧,怎得了?”


    苏妧喉咙干涩得不行,她?眼中是无尽的慌张,同崔郢阆道:“哥哥,荷包不见了。”


    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崔郢阆尽力稳住苏妧的心神道:“阿妧,你莫要慌,慢慢说。”


    苏妧使?劲忍住眼中的泪珠道:“是我给陆砚瑾绣的那个荷包,他走时?将荷包放在我的枕下,我将它给收到?柜子的最底下,可现在没有了。”


    崔郢阆闻言立即说:“会不会掉到?什么地?方了?”


    苏妧摇头,“我不知?,我每日换洗的衣裳都是从上头拿的,底下都是不常穿的衣裳,只是我近来深思混乱,我也不知?有没有动过。”


    她?说话的速度变快很多,崔郢阆赶紧道:“别慌阿妧,我们一同找找。”


    苏妧蹲下身子焦急地?翻找起方才已?经理好的衣裳,崔郢阆也帮着她?一道,可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也没有看到?那个荷包。


    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来,苏妧压下心中的慌张,努力要自己?保持着镇定,“哥哥,会不会是有人进来,将荷包给拿走了。”


    她?想?到?崔郢阆说的绥国巫师,若是当?真无用,可为何本该是万里晴空的天,竟会突然下雨,陆砚瑾才会出事。


    种种事情结合到?一处,苏妧更加是止不住地?多想?。


    崔郢阆也沉思下来,“阿妧,知?道荷包的,有几人?”


    苏妧摇头,“我也不知?,但人应当?是不多的,他来到?军营之中甚少会戴,我也不经常见到?。”


    倏然,苏妧感觉到?背后一阵的寒凉,她?感觉到?近日来的不对?。


    似乎是在知?道苏俏被送走后就一直心神不定,总是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一般。


    会不会是苏俏根本没有被人送走,而是在暗中埋伏,可她?又是怎样与?绥国勾结上的。


    苏妧不敢断言苏俏一定与?这?件事有关,只是一切都太巧了,让她?不得不去想?。


    她?缓缓对?崔郢阆道:“近来,我总是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我,我怀疑这?事,与?苏俏有关。”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113章】


    崔郢阆听见苏妧的话更是面色凝重, 若是如?此说,此事便不是简单的陆砚瑾在战场之上因故去世,而是与绥国牵扯上不少的关系。


    苏妧更是有这般的感觉, 苏俏从开始便不是一个良善的人, 若是她真的用此物去勾结外?邦,这是叛国之罪, 她也不该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将手中的衣裳都放下, 苏妧便想?要出门去。


    崔郢阆将她给拦住,只是道:“外?头夜深, 你出去不大方便,我去同黄副将说, 等我回来我们直接离开。”


    苏妧点头, 脸上的泪珠被?她很快就擦拭干净,看着崔郢阆走出营帐,苏妧蹲下身子将衣裳又给一件件理好。


    从没哪个晚上是让苏妧感觉到?阵阵寒凉的, 凉风吹在身上总是感觉阴恻恻的,虽然已经入春,可苏妧被?外?头灌进?来的冷风一吹身上的寒毛还是立起。


    扭头朝门口?处看去, 帘帐被?吹的飘起,苏妧走过去, 迎面风的那刻, 脸旁的鬓发都飘到?她的面容上, 更是盖住她的杏眸。


    手先一步触及到?一侧的帘帐,可苏妧却还没来得及将帘帐给放回原处, 脖颈上便被?架上一把弯刀。


    她心中一惊, 下意识朝后退,手持弯刀的人迅速捂住苏妧的唇瓣站至她的身后。


    苏妧下意识就想?要挣脱开, 更是想?要喊人,可此人去如?同一条阴毒的毒蛇一般,吐着蛇信子在她的身后,用不大流利的本国话道:“你若是敢开口?,我便将方才出去的男子,直接杀了。”


    胸腔的中的心跳动的剧烈,苏妧的唇瓣被?此人捂住,鼻尖急促的呼吸彰显她此刻的紧张。


    她朝方才崔郢阆离开的方向看去,什么都看不到?。


    可以断定,身后的人定然是绥国人,但他们一行几人苏妧不知道,更加不知崔郢阆方才是不是也是这般被?人给劫走。


    身后的人目光锐利的朝四处看去,而后带着苏妧慢慢退至帐内。


    苏妧脚步踉跄,借着天上的月光竟发现?地上有不少的血迹,她下意识便断定,此人受了重伤。


    退至帘帐之中,那人又缓缓靠近些,“你就是陆砚瑾那个心上人?”


    苏妧紧紧闭着唇一言不发,更是不会轻易同他说上一句话。


    她听见身后的人用绥国话低地咒骂一句,深吸一口?气?,她想?着,若是此人受了伤,此时不论他武艺究竟有多高强,都是打不过现?如?今留在大营中的人,更别说还有一个黄副将。


    于是苏妧做了一个最为胆大的决定,她用力张开唇瓣,挣脱开男子捂住她口?鼻的手,而后毫不留情的直接咬了下去。


    感觉到?手松开的那一刻,苏妧刚想?要张唇大声喊出来,可眼前的男子反应却比她更快,直直打了个手刀,苏妧唇瓣张开,但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而后直直倒下去。


    男子看见躺在地上的苏妧,满脸的阴鸷,手上被?苏妧咬住的伤处很重,他看着鲜血不停滴在地上,狠狠骂上一句直接扯下身上的一片而后包裹在手上。


    耳力很是敏锐,他眼眸微沉,而后直接将苏妧抗在身上,从帘帐处隐匿出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到?苏妧醒来已经不知是何时,睁开眼那刻只看的见眼前全是刺眼的光芒,随后她动下手脚,然而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绑了起来,全都绑在椅子之上。


    这时苏妧想?起晕倒之前的事情,慌忙将眼眸给睁大,然而眼前的一幕将她给惊呆。


    在她面前站着的,竟是苏俏与?另一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


    苏俏看见她醒来,眼眸中流露出几分的不屑,随后娇俏的贴在男子的身边耳语几句,男子便扭头过来。


    口?中被?人塞上棉布条,苏妧的胸膛起伏得很快,却并未贸然出声以防伤了自己。


    她杏眸中满是愤恨,只见男子轻佻的拍下苏俏的臀/肉,而是苏俏手指在男子的胸膛上画着圈,模样极为浪荡。


    苏俏走至苏妧的跟前,轻轻“啧”一声,“没想?到?啊好妹妹,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苏妧眸中满是愤恨的盯着苏俏,没想?到?,真的是她,是不是她偷拿了香囊,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苏俏冷笑一声,将苏妧口?中塞着的棉布条给扯出。


    没忍住干呕一声,苏妧难受的向一边歪斜过去,苏俏满眼都是嫌弃,轻轻拍下手,“怎么?很恶心?”


    苏妧死死盯住苏俏,“你通敌叛国,你难道不觉得羞耻?”


    苏俏一把攥住苏妧的下颌,“苏妧,你有什么脸同我说这些?”


    苏妧看着苏俏的面容才发觉过来,原来她与?从前竟然没有半分的差异。


    与?那个抢走她身上所剩不多的银钱,让她在雪地下跪,由?着府中下人欺辱她的苏俏没有半分的差距。


    紧紧咬住自个的下唇,苏妧一言不发,只是眸底的愤恨才更加让苏俏觉得恶心。


    她愤愤不平道:“你与?陆砚瑾的婚约,是我施舍给你的,可没想?到?,你倒是成了他心尖上的人,苏妧,你又凭什么?”


    “我委身于别人的时候,你在王府享受荣华富贵,我被?迫在军营的时候,你高高在上与?陆砚瑾一同羞辱我,后头他竟然为了你,还想?要杀了我,苏妧,你恶心不恶心。”


    一把将苏妧的脸给甩开,苏俏用力擦着自个的手,仿佛沾染上的是什么最为恶心的东西?一般。


    苏妧如?今被?绑着,一刻也动弹不得。


    苏俏又恢复那股妖艳的模样,走至桌前,将上头的荷包给拿起。


    苏妧很快就认出,那是她给陆砚瑾绣的那一个,原来真的是他们在后面捣鬼。


    朝一直冷眼看着苏俏的黑衣男子身上望去,他一直带着斗篷之上的帽子,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可是根据他的一身装扮,又想?起方才看见的荷包,苏妧大抵也能猜到?他的身份——绥国巫师。


    从前苏妧从来都不相信这些真的存在,可如?今种种的事情全部都摆在她的跟前,倒是让苏妧不得不相信。


    苏俏将手中的荷包提起,声音尖锐,“这是你给陆砚瑾做的荷包罢,但是可惜,他没机会再用了。”


    苏妧声音泛着发哑,“确实,他不是都死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苏妧的语调中隐隐泛着几分的酸涩。


    苏俏“咯咯”一笑,“你们真是蠢,若是他真的死了,我直接让人杀了你就好,何必要让你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苏妧不敢相信的听着苏俏的话,胸腔之中跳动的更为剧烈起来。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陆砚瑾没死,他是不是,还活着。


    苏俏没有明?说,只是拍着苏妧的脸道:“妹妹你的绣工和你那该死的小娘一样好,只是可惜了,从前的这些绣品能救你们一次,然而如?今,只能让你白?白?送命。”


    苏妧看着苏俏将那个寒梅荷包拿走,她将视线转至玄衣男子身上,苏俏用手在男子身上肆意撩拨,“都按照大人的意思说了,大人要如?何奖励我?”


    苏妧没有听到?男子的回复,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微微稍顿后他就直接带着苏俏离开。


    房中只剩下苏妧一人,她面朝一扇窗户,才会觉得一开始的阳光十分地刺目,唇瓣干涩,许久没有饮水,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手与?脚都被?绑得非常紧,苏妧根本挣脱不开,不仅如?此,她竟还发现?,那股酥麻阵痛的感觉又来了。


    身上又有着熟悉的感觉,只是如?今苏妧被?绑在椅子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感受着那股蚀骨锥心之痛朝身上四散开来。


    椅子被?她晃动得厉害,苏妧唇瓣更为惨白?,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落下,她难受的杏眸中的泪水也落下。


    外?头无?人,更是没人听见苏妧唇瓣中溢出的疼痛。


    眼前被?汗珠给沁湿,一滴滴的都朝下落,纵然苏妧紧紧闭着双眸,仍旧是有几滴掉落在眼眶之中。


    过好半天,苏妧才缓过来这口?气?。


    浑身上下都如?同被?水给打湿一样,苏妧难受得紧,更是脸色十分的惨白?,面无?半分的血色。


    她唇瓣打着颤,疼痛散去,如?今在阴冷的房中湿透的衣裳便分外?难受。


    手被?紧紧绑在一处,上头还被?包裹着一块黑布,更是怕她找到?什么磨开绳子。


    苏妧不知苏俏将她关在这处是要作甚,但却知道陆砚瑾是没死的,就证明?,他们是见过陆砚瑾,只是却眼睁睁地看着他跑了,这才会想?了旁的方法。


    一时间,苏妧竟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般的处境,怕是陆砚瑾确实是无?事的,但是她很快就要出事。


    头疼的厉害,苏妧想?着,大抵这辈子也活到?头。


    她唯一惋惜的,便是临死前,却没能见到?岁岁最后一面。


    只希望她的孩儿不要像她一般,这般的命苦,过的如?此悲痛。


    苏妧仰着头,泪珠顺着脸旁落下来,苏妧在此无?声地哭泣。


    另一边的崔郢阆通知完黄副将准备回去,却正好看见黄副将在包扎手,他有些疑惑,问着是怎么一回事。


    黄副将眼神有些闪躲,直言只是一时不慎划伤了手。


    崔郢阆这才朝营帐之中走去,步伐很快生怕出现?一丝的差错。


    然而到?了营帐之中,却只看见地上全都是血迹,而苏妧,没了踪影。


    他心跳都快要停止,连忙又去找黄副将,将所有的一切都与?黄副将说个明?白?后,黄副将脸色更是不好。


    崔郢阆眼眸锐利,“黄副将的手怎得在此时正好伤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黄副将看着自己包好的手,说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好半晌都说不清楚。


    崔郢阆愤怒的不行,猛然揪住黄副将,将他重重仍在墙上,“说!是不是你做的!”


    声音惊动外?头的人,众人皆拿起剑跑进?来。


    这里头不乏有黄副将的手下,更有无?数军营之中普通的将士。


    见到?眼前的一幕,纷纷握紧剑,不敢轻易乱动。


    崔郢阆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最为普通的人,可是黄副将却不一样,是在军中一直有威望的人。


    其中一人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将黄副将给放下!”


    周围有人附和他,可如?今崔郢阆怎能听得进?去这些,猛然掐住黄副将:“说,是不是你将阿妧给藏了起来。”


    将士们纷纷上前将崔郢阆给按下,周围人多,崔郢阆打不过他们如?此多的人。


    黄副将喘着粗气?,手上的伤处好似又有些裂开。


    他活动着手腕道:“不是。”


    眼眸中滑过几分的愧疚,可他却隐藏得很好。


    抬手命人将崔郢阆给放开,他直面崔郢阆道:“我不知崔公子究竟在说什么。”


    语气?很是坦荡,就连崔郢阆都差点要相信黄副将的话。


    手背之上青筋绷起,他直直指向黄副将的手,“好,那你说,你的手是怎么一回事?”


    黄副将将手中包扎好的伤处给拆开,暴露在众人的面前,“方才拿剑一时没有拿稳,我不慎滑伤自己,这才会如?此。”


    崔郢阆勃然大怒,“你撒谎!阿妧的营帐中,分明?也有一大滩的血迹。”


    黄副将闻言一滞,随后很快就皱眉道:“就算是苏姑娘的营帐也有,那也不能就说是我的不是,我方才在营帐之中,可是从未出去过,况且照理来说,崔公子来找我的时候苏姑娘消失,我又怎会在如?此快的时间中,将苏姑娘给藏起来然后再回来。”


    崔郢阆满腔愤怒,可如?今却没有地方发泄。


    营帐中的人都听进?去黄副将的话,看向崔郢阆的眼神都带着质疑。


    崔郢阆恶狠狠的道:“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黄副将看着崔郢阆气?势汹汹地走出营帐,提声道:“若是苏姑娘消失,我可以帮崔公子一次。”


    可崔郢阆没有理会背后说话的人,而后径直走出去。


    黄副将松下一口?气?对着营帐中的人道:“无?事,都出去罢。”


    等到?众人散去,黄副将看着手上的伤处,眸色微顿,嘴唇微微动下,然而却一个字都没有发出。


    崔郢阆走出营帐,如?今陆砚瑾死了,阿妧对他们来说便什么都不是,也没有身份。


    可他不相信阿妧是凭空消失的,更加不相信黄副将在此事中是无?辜的。


    崔郢阆看着房中的一片狼藉,一言不发的直接出去而后朝着马厩赶去,既然如?此,他要去寻求一个能将阿妧带回来的机会-


    苏妧被?人牢牢的绑住,每日能看见的也不过是窗户的那一点微弱的光芒,虽说只是一日,可苏妧却早就已经难受的不行。


    苏俏又一日进?到?房中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群人。


    打个手势,一群人直接上前将苏妧的身子从椅子上解绑开,却只是松绑开苏妧的脚,手仍旧绑着。


    被?人推搡着朝前,苏妧被?人带着朝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苏妧好似被?绑上一处的台子。


    四周都燃着火把,周围全部都是军队,而周边的众人,皆是绥国的臣民?。


    苏妧被?推搡得头晕目眩,根本没空去思考眼前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只能任由?人将她给绑上去。


    那个穿着黑色玄衣的男子缓缓朝台上走来,苏妧想?要睁开眼眸看清楚他的模样,可是他兜帽戴的太深,半分都看不见。


    他将手慢慢抬起,大抵是没有见光的原因,他的手上一片的苍白?,手背从苏妧的脸上落下,又流转回去。


    苏妧强忍着恶心想?要将脸给避开,但是眼前的人却没有放手,“多美好的一张脸,可惜了。”


    他说的本国话很是流利,苏妧十分诧异的抬头,此人不是绥国的巫师,怎能如?此精通本国的语言。


    巫师仿佛是看出苏妧心中所想?,“很诧异?”


    苏妧隐隐感觉巫师的语气?十分耳熟,但却始终说不出他是谁来。


    只见巫师又将手给收了回去,苏俏看着苏妧,满脸的敌意。


    所有的人都退散开,巫师带了军队的诸位将士也离开,只剩下苏妧一人被?绑在台子上。


    由?此朝下看,苏妧只能看到?绥国的众位民?众对着她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上前来搭救。


    就这样一直熬到?夜晚,苏妧感受着身子中的那股感觉又倏然上来,她攥紧自己的手,将指尖都嵌入掌心之中,让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才行。


    可是蜜骨香带来的作用越发的大起来,苏妧不知为何,一次比一次的疼痛还要剧烈,甚至比不像是从前那样,只是浑身都是软的。


    苏妧想?象不出是为什么,可却难受到?了极致。


    如?今已经深夜,周围的民?众全部都散去,只剩余苏妧一人在高台之上。


    她大抵是猜出巫师想?要做什么了,他们见过陆砚瑾,可陆砚瑾却从他们的手底下逃脱,然而他们想?要致陆砚瑾于此地,却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引诱陆砚瑾入局。


    苏妧苦笑一声,如?此,也太过于看得起她。


    对陆砚瑾而言,这些什么都不算的,若是他只身前来,从前的一切可都要白?费了。


    身上的剧痛已经让苏妧无?法想?这般多的事情,被?吊着的手都握成拳,想?要奋力压下身上的那些不适。


    手臂绷直的那一瞬,苏妧的汗珠也顺势掉落,发丝已经凌乱的不像样子,头上的几朵珠花也早就已经不知掉落到?何处。


    苏妧缓缓闭上眼眸,感受着体内的剧痛。


    她唇边溢出几分的苦笑,在此等的境况之下,耳力却出奇的好。


    似乎是听到?有飞刀穿过的声音,而后她手上绑着的绳子骤然断掉,苏妧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子软软的落在地上。


    几天没有进?食进?水,苏妧身子虚弱,她只能看见眼前有一道黑影穿过,而后将她像珍宝一样地抱起。


    随后,苏妧闻见惯常在陆砚瑾身上闻到?的那股雪松香气?。


    她费力睁开眼眸,真的看见了陆砚瑾。


    眼眸滑过一行清泪,苏妧声音虚弱,“你没死,真的是你。”


    陆砚瑾从前声音沉冷,从不会因为什么旁的而太过于紧张,然而当他抱着苏妧的时候,才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颤。


    月色之下,他黑眸似是能将人给吸进?去。


    陆砚瑾不顾苏妧脸上的脏乱,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我带你离开。”


    苏妧的手揪住陆砚瑾的衣裳,没有忘记自己的猜测。


    她的手用力几分,但在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就感觉到?陆砚瑾有力的臂膀将她给抱起,然后便是一阵的头晕目眩,眼前瞬间被?照亮。


    许多的火把燃起,照亮眼前的高台,更是将高台之上的二人给包围在其中,不让他们有任何能够逃离的机会。


    陆砚瑾见着眼前场景,神情冷冽,身居高位,即使面对如?此的场面,也并未有丝毫害怕的,更是多了几分蔑视的意味在。


    苏妧艰难的扭过头,她只能感觉到?陆砚瑾将她给抱得更紧,丝毫没有想?要丢下她离开的想?法。


    喉咙之中异常干涩,陆砚瑾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不慌不忙,先将苏妧给放下,朝她的口?中温柔喂下一颗药。


    苏妧咬着药,不明?所以的看着陆砚瑾。


    他黑眸之中尽数都是温柔,“乖,蜜骨香的解药,吃下去,吃完后我带你回家?。”


    苏妧囫囵将这颗药给吞下,陆砚瑾骤然轻笑一声,将她额前的碎发给扒开,“是我不好,方才想?着带你走再喂你吃下,如?今看来只能现?在给你。”


    苏妧握住陆砚瑾的手,她看见陆砚瑾锋利的下颌,更是看见他剑眉星目,斜眉入鬓,“你怎么来了?”


    陆砚瑾吻上苏妧的唇瓣,在她的唇上研磨,“我说了,我要赎罪,你可收到?信了?”


    就是因为收到?,苏妧才会频繁想?起陆砚瑾给她的遗嘱,也会想?到?他这般做的后果,身上便会不住地起了恶寒。


    高台下倏然传来拍掌的声音,巫师轻轻在底下感叹,“不愧是当朝摄政王,竟然如?此情深,倒是看的我都要流泪。”


    陆砚瑾扫过他,更是扫过站在他身后的巫师,将苏妧给放下,靠在柱子上,他用手轻轻摩挲下苏妧的脸颊,“在此等我。”


    没等苏妧说话,陆砚瑾就直接站起身,“如?此时候,你还不准备露出你的真实身份?大巫师?”


    巫师笑声尖锐,“没想?到?啊,王爷不愧是摄政王,竟然这般容易就猜到?我是谁,那你不如?再猜一猜,你今日,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苏妧朝高台之下看去,不知怎得,她总是觉得巫师有股熟悉的感觉,但又觉得陌生。


    就好似他与?谁是相似的,但却又不是那人。


    巫师慢慢将自己的兜帽摘掉,他的脸,竟长得与?黄副将一模一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114章】


    苏妧再朝陆砚瑾看过去, 他的神?情异常平淡。


    如今下头都包围,可他脸上却仍旧有着上位者的蔑视,仿佛对如此的场面根本不屑一顾, 又?或者说, 他应当是早就料到。


    那颗药似乎是起了作用,苏妧身上没有那么疼, 只是几日未曾吃喝, 又?被人绑起?来,力气?并没有那么快就恢复。


    巫师也?看见陆砚瑾眼中平淡无波, 脸色一变,手中弯刀立刻指向陆砚瑾, “你?猜到了?”


    这时苏妧才看见他右手缠着厚厚的纱布, 更是只在一霎之?间就想到当晚劫持她?的那人。


    她?咬着牙,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与陆砚瑾能听到的声音说:“那晚, 是他潜入营帐将我给掳走。”


    陆砚瑾眼?中更为了然,用手甩动衣袖,声音清冷道:“猜到什么?你?与黄副将的关系?还是从前?你?被家族放弃的时候?”


    巫师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都是你?们!都是因为那些狗屁的规矩,难道就因为他比我早出生??一切都是你?们欠我的!”


    陆砚瑾冷笑一声, “你?要寻仇, 也?应该是去寻昌南侯, 何故要挑起?这场战事,让如此多的百姓、将士从此埋身黄骨?”


    巫师手中的弯刀有一瞬的落下, 随后他又?将弯刀给握的更紧, “若不是当朝流传的话?,若不是怕圣上又?或是圣上猜忌, 我又?怎会选择来到绥国,又?怎会学到这些巫术?”


    陆砚瑾眸色一沉,民间有流传,双生?子乃为不详,就多有民间人生?下双生?子溺毙或直接杀害另一子的事情。


    先帝昏庸,也?深深认同这般的说法。


    巫师与黄副将就是此出身,昌南侯怕此事宣扬出去,更怕惹得圣上不喜,便谎称只生?下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养在府中,另一个孩子养在城外?庄子上,等他们年岁渐长发现并不一样,才将养在庄子上的孩子给接回,放在当时已经是侯府世子的黄副将身边,当个小厮。


    可没想到巫师竟听到这个事情,心中扭曲,恨意滋生?后偷学绥国禁术。


    而后天下大乱,他趁乱逃往绥国,身着一身黑衣,像绥国人展示此等禁术,更是对路过的一只商队下手,后来商队人死,他更是名声大燥,趁机进入绥国王室。


    绥国王上变动,他用了法子将王上控制,感觉时机已到,他便挑起?战乱。


    陆砚瑾是在偶然之?间,看到黄副将外?出,更是深入皇城内部感觉不对才发现事情蹊跷。


    查阅卷宗才明?白事情原委,让黄副将去送信,是知?道他心中大义足够抵挡从前?的那些愧疚,更是让他离开?大军,不会有趁乱动手脚的机会。


    只是他没有想到,黄副将仍是放任巫师绑走苏妧。


    陆砚瑾衣袖被人扯动,他打断神?思,手轻抚苏妧的面颊,温声道:“怎得了?”


    苏妧轻咳两声,“你?孤身一人,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处。”


    陆砚瑾看着她?杏眸中含水,更多上几分的怜惜,轻声对她?道:“不会,我不会让你?死阿妧,我会送你?出去。”


    巫师看见陆砚瑾的模样,笑了一声,音调中掺杂着讥讽,“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竟然还是个痴情种?,看来,我为自己找的砝码倒是没错。”


    他脸上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用绥国话?语对着周围人道:“上!给我杀了他!取下首级着,立刻拜朝登相!”


    绥国将士听闻,皆是热血沸腾起?来,朝前?冲去,却没想到只在一刹之?间,陆砚瑾从袖中放出烟花,不远处的山上瞬间起?了火把,更有无数带火的箭矢朝他们射/来。


    变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他们皆没有任何的防备,风一起?,火势朝绥国将士吹过去。


    巫师的眼?中全都是火苗燃起?的模样,低声咒骂一句,看到一位将士周身带火的滚落过来,脚一抬直接将此人给踹走,而后捡起?地上的弯刀朝另一边避让开?。


    苏俏大喊,却不想巫师只是看她?一眼?而后毫不犹豫的就离开?。


    眼?前?局势瞬间变化,就连苏妧都没有反应过来。


    陆砚瑾将苏妧给扶起?,看着山上的从安与几位副将带人冲下来。


    他大掌在苏妧的后脑上扣住,黑眸被烛火照亮,里面全然都是苏妧的倒影,“阿妧,回宜阳等我,可好?”


    苏妧没有回答陆砚瑾,二人四目相对,杏眸被陆砚瑾的眼?神?给吸了进去,只在一瞬苏妧就被他给吸了进去。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苏妧甚至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她?不知?为何陆砚瑾会突然改变心意,更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愿意放自己走,垂下头,苏妧什么话?都没有说。


    脚步有一瞬的踉跄,陆砚瑾大掌将她?的手臂给扶住,苏妧抬起?的时候,眼?前?倏然出现一道亮光,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陆砚瑾立刻回身,扯住偷袭那人的手臂,身子一旋将他手中的弯刀给夺了下来。


    身形微侧,他挡住苏妧的视线,将眼?前?绥国将士一刀封喉。


    苏妧心神?未定,更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见到如此惊险的一幕,险些魂都要被吓没。


    陆砚瑾握住她?的手腕,感受着她?的脆弱处,感受到她?剧烈跳动的脉搏,也?知?晓眼?前?的人害怕。


    刀尖指向地上,上头的血滴落下来,在这嘈杂的声音之?中,苏妧听得很是清楚。


    这是头一回,真的有人直接就这样死在她?的面前?,比从前?那些帮将士们治伤看到那些血淋淋的伤口,更为让人触目惊心。


    苏妧的脸色瞬间惨白,呼吸都变得轻了一些,脚步有些发虚,陆砚瑾的手掌用了些力气?,强迫苏妧缓过心神?来,“阿妧,看着我。”


    苏妧有些木然的抬头,看见陆砚瑾的脸。


    在满是战火的地方,陆砚瑾的脸半明?半暗,从前?阴鸷的模样,如今对着苏妧的,原本硬朗的下颌处却变得柔软起?来。


    他使苏妧回过神?,随后下一刻,苏妧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倏然一黑,再看不到任何的画面,只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柏香气?。


    在此时,因为眼?前?看得并不清楚,其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楚,苏妧能清楚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而后感受到他在自己的额上落下的那一吻。


    炙热而又?忠诚。


    陆砚瑾的手在苏妧的脸侧摩挲,轻声对她?道:“阿妧,走罢。”


    眼?前?出现一人的身影,他驾着马车而来,脸上全都是焦急的模样。


    被众位将士隔开?,崔郢阆没办法进来,然而却能看见高台之?上陆砚瑾与苏妧的样子。


    手中的缰绳被他给勒紧,马车停在一处安全的地方。


    陆砚瑾也?看见崔郢阆,手中的弯刀握紧。


    另一只手缓缓从苏妧的眼?睛之?上落下,声音很是轻柔的同苏妧道:“阿妧,闭上眼?睛,不论发生?,都莫要睁开?,跟着我的脚步走。”


    苏妧的唇瓣微抿,发干的唇瓣轻动,“好。”


    她?将杏眸闭上,发丝散落却并不狼狈,只是让她?看起?来更显得娇柔。


    陆砚瑾一手牵住苏妧,掌心中落上一处的柔软,也?是他从始至终,内心深处始终的柔和。


    握紧苏妧的手,他带着苏妧朝前?,手中弯刀将每一个上来的绥国将士都给砍倒在地上。


    从安看见陆砚瑾,大声喊道:“王爷!”


    在不远处直接将陆砚瑾一直带着的佩剑给扔了过来,二人的距离本就不算太远,看到从安的动作,陆砚瑾直接将手中的弯刀给扔下,而后接住从安扔过来的佩剑。


    自己的佩剑用的更为顺手,眼?前?已经没有人能将陆砚瑾给拦住。


    眼?看着已经要杀出重围,可不知?苏俏从何处出现。


    她?的眼?眸之?中,对苏妧只有恨意。


    从前?的种?种?皆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讨厌苏妧母女的出现,更为讨厌苏妧。


    那时见到的苏妧的第一眼?,她?便知?道,此人一定会是个祸害,所以她?处处针对苏妧,也?自然知?道沈蕴浮一直病着的事情,但是这些对她?而言,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倘若沈蕴浮死了,又?或是苏妧死了,另一人则会更加的伤心,说不定也?会跟着去,母亲讨厌,她?更加讨厌,就是认准苏妧一定会抢她?的位置。


    可没想到她?们这对贱人母女竟然这么命大,还都活了下来,逃婚之?时,她?知?道苏家与摄政王不慕,她?心中害怕,更是滋生?邪恶的想法,若是她?跑了,说不定苏妧就会替她?嫁过去,到时候,她?仍旧逃不了一个死。


    只可惜,她?竟然活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让摄政王喜欢上她?。


    二人之?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苏俏如今手中握住一把弯刀,用尽最后的一分力气?向苏妧冲来。


    只要苏妧死了,她?的心愿也?就了结了。


    如今她?成了这般的模样,给人做小妾,被流放,被送入军妓营中,一切的一切,都是苏妧造成的。


    眼?前?已经蒙上一层的赤红,她?眼?中全然都只有苏妧一人。


    苏妧的鼻尖全然都是血腥味,紧紧咬着下唇,更是将杏眸给闭上,不敢有半刻将眼?眸给睁开?,也?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苏俏跑的很快,眼?前?着马上就要成功,她?无法将恨意全都藏入心中。


    娇声呵道:“苏妧,拿命来!”


    听见声音的那刹那,苏妧猛然睁开?双眸,便连陆砚瑾都回头看去。


    二人看到的,便全然都是苏俏面目狰狞的模样。


    更为可怖的,还有她?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弯刀。


    刀尖直直冲着苏妧而来,只在一瞬之?间,就要刺破她?的胸膛,将她?的心给剜出。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115章】


    苏妧体内耗尽, 甚至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眼眸都未有任何的眨动。


    她只能看到苏俏拿着明晃晃的刀朝她袭来?,杏眸中全然都是苏俏面庞狰狞的模样?。


    只在一刹那, 她感觉到手腕被人紧紧握住, 而后?被人朝身后?一扯。


    随后?苏妧的眼前?,便?只剩下陆砚瑾挡在她身前的模样?。


    身形有些僵硬, 他臂膀宽厚, 陆砚瑾并未穿盔甲,他握着苏妧的手?有一瞬的放松, 后?头便?立刻收紧。


    苏妧耳旁倏然传来?一道呼喊的声音,“王爷!”


    她听出那是从安的声音, 还未缓过来?的神思来?不及去想旁的, 但脚步的动作更快,她快速走到陆砚瑾的前?头,看见让她目光寸裂的一幕。


    苏俏手?中拿着的匕首明晃晃地插/在陆砚瑾的胸膛之中, 而陆砚瑾的手?中的剑,也直接贯穿苏俏的身躯。


    苏俏眼眸瞪大,不敢置信地朝自己的身上去看, 陆砚瑾咬着牙,将手?中的剑给抽出, 便?见到苏俏的身子直愣愣的朝后?头栽去。


    而陆砚瑾身上的玄衣, 在此情境之下, 竟也因为血,有一块更深。


    苏妧杏眸之中的泪珠成?串的落下, 嘴唇嗫嚅, 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嗓子处,跪坐在地上, 她按住陆砚瑾的胸膛,拼命的摇头。


    这匕首,本因为是朝她刺来?的,是陆砚瑾将她给扯在身后?,替她挡住这一刀。


    胸膛之中的跳动仿佛都要停止,苏妧的手?中沾满了陆砚瑾的鲜血。


    口中有泪水的咸味,苏妧用力从口中说出一句,“不,为什么是你。”


    崔郢阆也在此时跑过来?,看到眼前?的种种场面,眼眸微闭,眸中的情绪极为复杂。


    从安也跑过来?,跪倒在地上。


    陆砚瑾此时的模样?没有方才那般的硬朗,甚至他下颌还带有几?分的温柔。


    颤抖着手?想要摸上苏妧的脸,但是却?抬起身子看见苏妧的手?,原本白净的手?上,全然都是他的血。


    陆砚瑾的唇角边挂了几?分的笑意,同苏妧道:“阿妧,将手?挪开罢,别弄脏了你?”


    苏妧如今只知道摇头,连眼中的泪珠都没办法收住。


    陆砚瑾淡笑着道:“阿妧,更多资源都在群 思儿尔二吴究依四七 加入观看只要伤的不是你就好。”


    余光中看见崔郢阆的身影,他又道:“与崔公?子离开罢。”


    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苏妧能活着,从来?都只是她能好好的。


    苏妧抱着他脖颈的手?收紧,缓缓扭头朝一旁看去。


    崔郢阆朝苏妧伸出手?,苏妧的指尖收紧,两手?交握扣在陆砚瑾的脖颈上。


    她慢慢放开自己的手?,手?上的血迹顺着她白嫩的指尖滴落。


    苏妧声音轻缓,慢慢站起,未发一言,撑着自个?的膝盖而后?站了起来?。


    身形踉跄,她并未与陆砚瑾多说上一句,只是留下一句,“王爷,将士们都在等您回去。”


    陆砚瑾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只能看到她背影渐行渐远,而后?坐上马车,崔郢阆驾车离开的场景。


    心?口处的匕首插/得很深,苏俏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只是她终归是个?女?子,却?仍旧没有不似旁的男子那般的深。


    陆砚瑾被从安扶起,朝着一旁过去,眼前?的大局早就已经定?下,余下的绥国将士,也不过就是苟延残喘罢了。


    他起身那刻,想起方才苏妧走得决绝的神情,避免不了的剜心?。


    原来?,她竟然如此想要离开。


    回头看去,眼前?只剩下浓浓的黑夜,再无任何关于她的身影出现。


    崔郢阆驾车快速离开,二人不出一个?时辰就到了原先的营帐之中,他将马夫给带上,苏妧却?发现这处竟分外?的安静。


    似乎看出苏妧想要问的,崔郢阆主动说道:“从安带人前?来?将黄副将给制住,他们先在山脚埋伏,按照陆砚瑾的计谋将城外?的绥国人都给解决,而后?直接攻进王城之中。”


    苏妧疲惫的靠在车壁之上,听着崔郢阆的话语,两手?扣在一处。


    手?中的血迹已经干涸,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够离开的机会。


    若是她选择留下,只怕是陆砚瑾就不会放她走了。


    崔郢阆又道:“阿妧,要不要吃些东西?”


    苏妧摇头,“哥哥,我想喝水。”


    嗓音分外?的沙哑,她更是疲劳至极,但是方才在路上,只有一闭上眼,就全部都是陆砚瑾身中匕首的场景。


    如同噩梦惊魂一样?,在她的眼前?来?回打转。


    崔郢阆倒了一杯水放在苏妧的唇边,她毫不犹豫地喝下,只是一杯水自然解不了渴,足足喝了三盏才停下。


    崔郢阆看见她手?上的血痕,对着外?头吩咐道:“一会儿寻条小溪停下。”


    苏妧眼眸微睁,眼睛里头却?没有任何的情绪,崔郢阆也明白,不愿打扰苏妧。


    可没想到苏妧却?突然朝他看过来?,对崔郢阆缓声道:“哥哥,回到宜阳,我们收拾东西,去青州罢。”


    崔郢阆的心?跳都几?乎要停止,听见苏妧如此说,更是止不住的心?跳加速,“阿妧,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妧点头,“真的,我们离开罢。”


    她对宜阳,似乎生不出什么太大的好感,她想带着沈蕴浮回青州,过自个?的日子,做个?小生意,哪怕一辈子不嫁人,也很好。


    崔郢阆点头,“好,我们去青州。”


    马车停在小溪边,苏妧从马车之上下去,腿却?一弯,险些摔倒。


    方才坐着倒是没有察觉,如今才发现,腿都已经软了。


    崔郢阆作势就想要过来?扶住苏妧,但被苏妧给拒绝。


    往后?的种种路,她都要自己走下去,再也无人能左右她。


    将手?给洗干净,苏妧看着手?上的血痕都被溪水给冲走,瞬间?消散不见。


    她撑起身子,又沉默的像马车处走去。


    脸上也被她用水擦洗过,瞬间?就变得洁白明亮。


    这些痕迹散去,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就好似如同一场大梦,她都开始无法分辨出真假。


    又坐回马车之上,苏妧知道自己的身体,拿起糕点小口吃着。


    崔郢阆看着苏妧,欲言又止,还是苏妧轻声道:“哥哥有什么想要说的,直说便?是。”


    垂下头,崔郢阆看着苏妧的手?上沾满糕点的碎屑,递了一个?帕子过去,“岁岁,你打算如何办?”


    苏妧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下,葱白似的指尖收紧些,她脑海中浮现的,全部都是岁岁可人的样?子。


    其实,她也不知。


    开始时,她能那般狠心?决然的离开,便?是因为她与岁岁相处的时间?不长,甚至因为从前?的那些情绪都在心?中出现。


    然而后?头,她与岁岁相处的太久,每日都能看到岁岁可爱的面庞,所以她开始动摇了。


    眼眸轻闭,她盖住里头复杂的神思,却?骤然想起从前?在青州,她被人骂野种的场景。


    杏眸睁开,眼眸中全部都是坚定?,“将他留下罢,他跟着我,过得不会好的。”


    只有陆砚瑾将岁岁带回去,才能护住岁岁,也唯有这样?,岁岁才能过的开心?。


    她不想自己从前?经历的种种,都在岁岁的身上又再一次出现,更想让他,过的更好一些。


    陆砚瑾对岁岁很好,哪怕他日后?娶妻,那是岁岁也大些,懂得如何为自己争取,毕竟岁岁,是他的长子,只希望他看在二人往日的情分之上,能够善待岁岁。


    崔郢阆从口中轻轻吐出两字来?,“但是阿妧,你舍不得。”


    苏妧方才说着要将岁岁留下的时候,还未有太大的反应,却?在听见崔郢阆的话,泪珠从眼眶之中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她语气中全都是不甘,“可是哥哥,他跟着我,能有什么好日子,能听到什么好话呢?只有他跟着陆砚瑾,才是最好的。”


    崔郢阆思忖片刻,也知道苏妧说的不是假话,那时苏妧还在青州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都是有看在眼中的。


    哪怕他有心?相互,可苏妧过的也并不自在。


    崔郢阆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


    苏妧最终将眼眸阖上,鼻酸涌上来?,她尽力将泪水朝腹中咽去,但是头倚靠在车壁之上,仍旧可见有滴泪光没入她的发丝之中。


    疲惫在身体中四散,神思一放松下来?,苏妧就是止不住地犯困。


    她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之中不知不觉间?睡着,崔郢阆扭头本是想同他说话,却?看见她已经睡熟。


    小心?翼翼将苏妧给搬到榻上,又盖了个?薄毯搭在她的身上,看见苏妧熟睡柳眉却?蹙起的样?子,不知她在梦中究竟梦到什么事情。


    苏妧睡得不是很沉,眼前?一会儿是巫师提到架在她脖颈之上的样?子,一会儿又是陆砚瑾倒在血泊之中,甚至那后?头,她抱着陆砚瑾,陆砚瑾的呼吸却?渐渐散去,直至消失。


    从梦中惊醒,苏妧难受地动下身子,眼睛被眼前?的强光刺到,苏妧慢慢睁开杏眸,用手?挡在眼前?。


    崔郢阆只是斜着靠在车壁上,一察觉到苏妧这处的动静,立刻将眼眸给睁开。


    见到苏妧醒来?,眉头舒展开,唇边露出一个?笑意,“醒了?”


    苏妧点头,用手?掀开车帘,马车在官道上跑着,但是周围一片的荒野,不能分辨出是在何处,“还未到吗?”


    崔郢阆也借机掀开车帘,“快了,应该两个?时辰后?就能到。”


    看到前?头有一处卖面的小摊,崔郢阆同外?头的马夫说:“在前?头休息一会儿。”


    马夫应了一声,迅速答应下来?,崔郢阆同苏妧道:“饿了许久,吃些东西,也让马儿吃些草。”


    苏妧点点头,一夜被噩梦给环绕,纵使睡了这般久的时间?,却?仍旧是头晕。


    从踏上下去,她倒杯水朝自己的口中送去。


    等站到平地之上,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原来?自己已经从那处可怖的地方逃开。


    摊贩很是热情的煮了三碗面,马夫十分自觉的坐在另一张桌子上,苏妧很是沉默的吃面,半分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用了小半碗,身上暖和一些,神思也渐渐回拢,“明明太医已经有解药,为什么他还要去绥国。”


    崔郢阆顿住手?中的木箸,想起从安说的话。


    其实他大可以说出自己不知这样?的话语,但面对苏妧,他说不出任何的谎言。


    低头吃了一大口的面,感觉热气涌上来?,迷住他的眼,“从安说,他们发现蜜骨香纵然消散,也会有很重的副作用,每月的初一十五,你都会生不如死,疼痛难忍,而只有服下解药,日后?才会真正无事。”


    听见崔郢阆如此说,苏妧握紧手?中木箸,低头又送了一口面进去。


    水汽在眼睫之上,她都快要分辨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面的热气。


    崔郢阆见苏妧沉默无话,也默默将碗中的面全都给用完,若是陆砚瑾真的死了,就真的,是因为阿妧而死,那时她若是知道真相,又要怎么接受。


    吃完饭,崔郢阆从摊贩处买了一斤的牛肉路上吃,苏妧先一步提着裙摆坐上马车。


    在无人的地方,她将眼角的泪珠很快擦拭干净,崔郢阆上至马车上,甚至没有发现苏妧的半分不对来?。


    牛肉的香气在车厢中蔓延开,苏妧动手?吃着,稍稍用了几?块,补充好自个?的体力。


    这回再坐上马车,便?觉得路程很快,再度掀开车帘的时候,外?头已经有些零星的小店,只是所有的铺子都关着门,没有任何的人出现。


    因得这次与绥国打仗,不少宜阳的人都已经离开,另谋出路。


    战事持续的太久,对众人的影响都太大,没人能承受下这一这样?的损失。


    苏妧看得心?中有些发堵,将车帘给放下。


    她想起他们的铺子,如今能做的,也唯有放弃一个?办法。


    马车行进的很快,大抵是知道马车上的人心?情急迫,在府门口停下,从马车之上下来?看到府宅,她竟还生出了些许的陌生感。


    前?头的几?个?月全都是在营帐中度过,猛然看到房屋,当真是有些不适应。


    崔郢阆站在府宅门口,与苏妧一同朝里进。


    守门的小厮看到崔郢阆与苏妧,都激动的冲着里头喊,“公?子与姑娘回来?了!”


    最先出来?的是杨叔,看到崔郢阆,有些热泪盈眶,“公?子可算是回来?了!”


    崔郢阆抿唇淡笑,只是先下意识的看向苏妧,苏妧也扯出一个?笑意,“杨叔。”


    杨叔赶忙点头,吩咐人备水、准备饭食,而后?又忍不住的道:“公?子不知,这几?个?月,老?奴的心?里多是不安的。”


    苏妧听出杨叔的话中有旁的意思,她现在也更想去看看岁岁,于是开口道:“我去看看岁岁。”


    崔郢阆的视线随着苏妧离开,杨叔忍不住道:“公?子,您走之后?老?爷来?了一趟,让老?奴告诉您,要您后?头一定?要回去。”


    如今崔郢阆对于回青州已经没有太大抵触的感觉,他很是顺从地点头,“好,这两日收拾好东西,我们就离开。”


    杨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满脸的诧异,崔郢阆后?头的话,却?又让他的开心?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阿妧已经答应,与我一同回青州。”


    杨叔立刻摆手?,“公?子,不可啊,您明知道老?爷的意思,如此这样?,可就算是触了老?爷的霉头。”


    崔郢阆立刻冷脸,“从头到尾,他都没法左右我的想法,我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杨叔还准备继续说,但是却?被崔郢阆给打断,“不必说了,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您将府中的事情处理一下,收拾好我们就离开。”


    自知无法改变崔郢阆的想法,杨叔连连叹气,只得按照崔郢阆的话去办。


    苏妧走至沈蕴浮的院子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


    在那其中,还夹杂着岁岁稚嫩的笑声。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116章】


    苏妧站在门外许久, 手扶在墙壁之上,听着里面的谈话声,听着岁岁稚子牙牙学语的声音, 指尖用的力道愈发的大?起来。


    水葱似的指甲嵌入墙壁几分?, 她都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


    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原来做好的决定, 等真的准备说出口的那一瞬, 竟然如此?的艰难。


    依誮


    她脚步慢慢迈开,出现在院子门口, 只一眼,她便看到沈蕴浮抱着岁岁, 满脸的笑意, 她的手轻轻碰着岁岁的小?手,面上做着旁的表情逗岁岁发笑。


    苏妧看的眼眶有?些湿润,连忙低垂下头, 压住那股即将要起来的鼻酸。


    倒是乳母朝门口看了一眼,这?才看到苏妧,语气中有?些惊喜, “苏姑娘!”


    苏妧抽下鼻子,擦着眼角确定自己没有?露出异样来, 慢慢抬头看过去。


    沈蕴浮更是满脸的喜悦, 抱着怀中的岁岁站起来, 美眸中多是惊讶,“怎得弄成这?样。”


    她看见苏妧裙摆之上的脏污, 更是看见她疲惫且不大?好的脸色, 慌忙将岁岁放至乳母的怀中,快步走到苏妧的身边问她, “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妧不愿担心沈蕴浮,更是为着沈蕴浮的身体着想,只是摇头而后说道:“没事,路上出了一些意外,不打?紧。”


    沈蕴浮悬着的心这?才松下来,对着婢女道:“快快,准备些水来。”


    而后又回头看了岁岁一眼,满脸欣慰对苏妧道:“好久没看到岁岁了罢,这?孩子鬼灵精一般。”


    乳母也很是机灵地抱着岁岁上前,让岁岁出现在苏妧的跟前。


    手指轻微的颤动,苏妧想要摸上岁岁的小?脸,但最终仍旧是做罢,将手给收回,只是看着岁岁如今的眼眸,仿佛知道是娘亲回来,能看出几分?的开心。


    岁岁伸出小?手想要握着苏妧悬在半空的手指,苏妧却迅速将自己的手给收回。


    沈蕴浮在一旁看的十分?清楚,满脸惊讶的看着苏妧,“阿妧……”


    苏妧很是勉强的对沈蕴浮笑笑,“娘亲,我身上脏,就不碰他了。”


    沈蕴浮立刻附和道:“是是,是我没想到这?些,孩子年岁小?,经?不得折腾的。”


    恰逢婢女已经?将水给准备好,沈蕴浮道:“快去洗洗,用顿饭好生休息休息,歇好再?好生看看岁岁。”


    苏妧点头,脚步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又回头,“娘亲,你同我一起进去罢。”


    沈蕴浮不知她是怎么,对苏妧的要求也没有?任何的拒绝,“好,我陪你一道进去。”


    感觉外头的日头有?些晒了,沈蕴浮又赶忙先?对乳母道:“将岁岁先?抱进去,省得日头太大?将他给晒到。”


    乳母自然是答应的,走时抬头看了苏妧一眼,倒是觉得今日的苏妧微微有?些奇怪,但毕竟是主子的事情,她们可不敢多说什?么。


    苏妧与沈蕴浮一同进到内室之中,沈蕴浮便去衣柜之中将苏妧的寝衣给拿出来,本是想让苏妧去浴室中洗漱的,但却被苏妧握住手腕。


    这?会沈蕴浮才察觉到苏妧的手腕异常冰凉,分?明已经?七月的天儿,她的手却发凉。


    沈蕴浮满脸担心,“怎得手如此?冰?”


    苏妧如今已经?没有?力气去说旁的话,她摇摇头对沈蕴浮道:“娘亲,过几日,我们便离开宜阳回青州罢。”


    沈蕴浮瞬间脸上全?是茫然,“阿妧,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而后她说出的话便有?些慌张,“回青州可以,但岁岁要怎么办,还有?怎得只有?你回来了?王爷他们呢,怎么没见到他们的人。”


    苏妧勉强提起精气神?,“战事未平,王爷他们仍旧边境,哥哥同我一道回来了。”


    话语顿了顿,苏妧十分?难过的将后面的话给说出,“岁岁就留在宜阳罢,等王爷回来,会好生照顾岁岁的,也会带岁岁离开,我这?样,不方?便带着岁岁。”


    沈蕴浮登时明白苏妧的意思,她牵起苏妧的手,“阿妧,一定要如此?做?”


    她喜欢岁岁,却更想苏妧过的好些,不仅如此?,她也对苏妧做出这?般的决定没有?丝毫的意外。


    握紧苏妧的手,沈蕴浮点头,“好,你决定便好,娘亲听你的。”


    苏妧点点头,朝着浴室中去。


    挥手让婢女全?都出去,她褪下衣裙,泡进热水之中。


    在水汽氤氲的浴室中,苏妧的泪珠一滴滴的滚落下来,直直的滴落在浴桶中,唯有?眼角残存的红痕,才能看出她方?才是哭过的模样。


    收拾好自个,苏妧穿上寝衣出去,如今房中已经?放上冰鉴,苏妧坐在床榻上,沈蕴浮端些饭食进来,放在苏妧的跟前。


    看着眼前的饭菜,沈蕴浮劝着苏妧道:“先?用些再?睡下。”


    在小?摊上吃的那碗面让苏妧现在没什?么太大?的困意,她摇摇头道:“我用不下,我先?先?睡一会儿。”


    沈蕴浮也没强迫苏妧,将她的碎发拨至耳后,感觉到她脸上的潮热,还有?她微湿的乌发,“好,不用便不用了,你躺下,娘亲帮你将头发给绞干,省得一会儿难受。”


    看着沈蕴浮这?般温柔的样子,又好似回到从前只有?她与沈蕴浮在的时候,点点头苏妧躺下来。


    抬头睁眼那瞬,她看见沈蕴浮的眼角处也起了几分?的皱纹,但分?明从前的时候,沈蕴浮的脸上从未有?过。


    沈蕴浮是四邻八村长?得最好看的一人,她对旁人说她是个寡妇,但多少人的都不相信,只因为她长?的貌美。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不知有?多少的男人都看上沈蕴浮的美色,其中不乏一些已经?成婚的男人。


    他们的妻子也自然对沈蕴浮没什?么好脸色,经?常站在家门口对她们冷眉竖眼。


    那时沈蕴浮并不懂这?些,一位只要沈蕴浮长?的没那般好看就会好起来的,但是没想到,当沈蕴浮真的生出皱纹时,她竟然会如此?的难过。


    况且如今的苏妧更是不会觉得,哪怕沈蕴浮没有?那般的好看,那些人便不会来招惹沈蕴浮,他们的劣根性,是如何都挡不住的。


    倏然转过身握住沈蕴浮的手,苏妧轻声对她道:“娘亲,这?些年,是不是过的很不开心。”


    苏妧从未问过沈蕴浮这?样的话,她向?来都是最为懂事的,不会让沈蕴浮伤怀。


    沈蕴浮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不免问着苏妧,“怎得会如此?说?”


    苏妧摇头,对沈蕴浮露出一个笑意,“没什?么,只是倏然想到了。”


    沈蕴浮摇摇头,“你一直在娘亲的身边,我从不会这?般觉得,甚至觉得很开怀。”


    她眼角也溢出几分?的泪珠,“阿妧,你同阿漾都是娘亲……”


    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沈蕴浮赶忙止住话头,“不说这?些了,头发快绞好了,你快些睡罢。”


    苏妧不愿原谅纪漾,自然也不会想要去触及沈蕴浮的霉头。


    若是她一直迟迟放不下心结,苏妧也没有?什?么旁的办法,她不会用自己的痛苦去选择放过纪漾的。


    沈蕴浮收回布巾而后苏妧躺下,多日来都未曾休息好,这?会沾上床榻后就睡得很沉。


    今日的梦中全?都是岁岁的影子,她看到自己坐上马车,而后听见岁岁撕心裂肺的哭声,只觉得心如绞痛,但她仍旧是走了,掀开车帘泪珠落下的时候,只能看见乳母抱着岁岁,身影愈发的变小?。


    苏妧缓缓睁开眼眸,察觉到枕头上有?一阵的湿润,用指尖轻触眼角,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落泪,内心满是苦涩,挣扎着起身,许是在外间坐着的人也听见里头的动静,端着烛台走进来。


    沈蕴浮满脸的笑意,将室内的烛台也给燃亮,“睡得可还好。”


    烛火点亮,沈蕴浮的话语也刚刚落下,她清晰可见苏妧脸上的泪痕,便直接转了话,“方?才郢阆回来了,得知你睡着,就又走了。”


    苏妧想着,应当是铺子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崔郢阆才会回来的。


    沈蕴浮赶忙道:“是不是饿了,可要用些饭?”


    苏妧摸下肚子,确实感觉有?些饿,就点头说:“是有?些。”


    沈蕴浮出去叫饭,苏妧下了床榻走至桌前,看见桌上放着的小?衣裳,一看就知道是沈蕴浮的手艺,也知道是她帮谁做的。


    动手将衣裳给拿起,恰巧沈蕴浮也端了饭食进来,苏妧扭头同沈蕴浮道:“娘亲的手艺愈发好了。”


    沈蕴浮不免淡笑,“有?什?么好不好的,还不都是那样。”


    苏妧仍是放下手中的衣裳,“娘亲眼睛不好,定要多休息才成的。”


    沈蕴浮笑着摇头,将苏妧给按在桌前,“我没什?么大?碍的,想着快要走了,岁岁又长?得快,多些衣裳都是好的,倒是你,要多用些饭,怎得一日比一日还要清减。”


    苏妧没说什?么,坐下用饭,一口一口,食不知味的朝口中送着。


    沈蕴浮拿了绣篓坐在美人榻上,没有?将岁岁给抱来,如今苏妧的模样,她也不知苏妧究竟想不想见到岁岁。


    只是忍耐许久,仍旧是忍不住的开口道:“阿妧,你真的不想见岁岁?”


    她心疼岁岁那孩子,更是心疼苏妧。


    苏妧握着木箸的手顿下,一滴泪无声无息的落在碗中,岁岁是她的孩子,如何能不想见到岁岁,她只是害怕,一见到岁岁就会忍不住的心软,会改变想法。


    沈蕴浮赶忙道:“阿妧,既然你有?了这?般的想法,娘亲定然不会让你轻易改变,便是后头,你不愿走,娘亲也会带着你离开,想见便见见罢,日后就见不到了。”


    苏妧哪能不知道沈蕴浮的想法,更加知道她如今这?样说,是在宽慰自己,让自己没有?任何的遗憾。


    终于是点了头,沈蕴浮满脸欢喜的朝外走去,没一会儿岁岁就被抱至苏妧的跟前。


    岁岁长?大?不说,但岁岁仍旧是那般小?小?的模样,让人一手就能抱住他。


    乳母笑着将岁岁放在苏妧的怀中,“小?公子这?些日子长?大?不少,坐的也比从前要稳当许多,苏姑娘快抱抱。”


    真的接过岁岁,看见岁岁对自己咧嘴笑的那一刻,苏妧一瞬就鼻酸,眼中的泪珠直接就落下来。


    岁岁咿呀着,似乎是想要说话的样子,伸出小?手想要摸上苏妧的脸,只是小?手却一直够不着。


    最后还是苏妧看他这?般实在是执着的不行,将脸递过去给岁岁。


    岁岁眼眸一弯,与苏妧的模样甚为相似,小?手胡乱的挥动,乳母有?些害怕他打?到苏妧。


    可后头令她们都没有?想到的一幕竟然出现,岁岁将小?手轻轻放在苏妧的眼眸之上,仿佛在说——莫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117章】


    脸上是岁岁的小手摸上的触感, 带有?几分的温热,他稚嫩的触摸,却是忍不住的让苏妧的泪珠都落下, 也不知脸上湿热的触感, 究竟是岁岁手上的温度,还是她的泪珠。


    乳母看见苏妧的模样?, 先是看了一眼沈蕴浮, 察觉沈蕴浮脸上满是担忧,一直想说的话都不知要如何说出口?, 只能是唇瓣的微张,而后后头的话语全部都卡在喉咙之中。


    见苏妧止不住地从口中溢出哭声?, 也看着她将岁岁抱紧, 对他珍视的模样?,乳母只得道:“姑娘放心,这些时日?, 小公子?很好,从?前大抵是小,如今大些也没有生病什么的。”


    苏妧听见乳母的话, 只是唇角扯出一个笑意来,毕竟如今听见这样乳母这样说, 她也是开怀的。


    手中攥着帕子?动手将自个的泪珠给擦拭干净, 苏妧轻声?道:“岁岁喜欢人陪着, 后头的日?子?你们多上些心。”


    乳母点头,立刻表忠心, “姑娘放心, 一直都是我?与夫人一道照顾的,小公子?没什么大事。”


    苏妧听见这话, 朝沈蕴浮看去一眼,见到沈蕴浮的眼底也出现些泪花,便道:“怕是后头,需要你们多费些心思。”


    乳母连连点头,苏妧又絮叨说了很久,话中话外的意思,无?外乎全部都是要她们好生照顾岁岁。


    怀中的岁岁在娘亲的安抚之下已经悄然入睡,苏妧又将岁岁递给乳母,看着岁岁在岁岁的身上不安的动了两下,那股难过的情绪是如何都抑制不住。


    连忙挪开眼打开眼前的首饰盒,虽说不是太?贵重的首饰,却也仍旧是乳母她们难以拥有?的,苏妧将首饰盒朝前头推一些,放在乳母的跟前,“这些你们拿着,也算是你们这些日?子?尽心尽力的奖赏。”


    乳母赶忙道:“姑娘不必给这些的,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事。”


    苏妧只是道:“应当的,拿着罢,往后想要我?赏你们东西?也没有?了。”


    乳母一愣,“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不像是主人家日?后不愿赏赐,倒像是苏姑娘要走的样?子?,结合方?才苏姑娘说的话,乳母更加是确定这个想法。


    苏妧唇角微扬,“我?要离开宜阳了,你们带着岁岁留在此处等王爷回来便好,后头怕是不会再见了。”


    怀中的岁岁开始乱动着,乳母更是诧异听到苏妧说出这样?的话,更加不敢相信,苏妧舍得让岁岁离开自己的身边。


    最后看眼岁岁,哪怕是再为不舍,苏妧也仍旧要适应的,甩下帕子?,苏妧轻声?说:“好了,你们都出去罢,夜深了,让岁岁好生睡下。”


    乳母在心底叹息,纵然有?许多的话想要说,可终究是主仆有?别,无?法说出口?。


    沈蕴浮看着乳母将岁岁给抱出去,也是深深叹口?气?,同苏妧道:“你去郢阆那处看看,我?去瞧瞧岁岁。”


    苏妧点头,“好,娘亲莫要累着了。”


    沈蕴浮淡笑出声?,“我?这哪能累着,倒是你得好生养身体才是。”


    苏妧沉默的与沈蕴浮一道走出房门?,院子?中已经燃起烛火来,手中握着团扇,不住地扇风带来阵阵的清凉。


    路上随便寻个婢女,得知崔郢阆还在书房之中,便先去厨房端碗汤羹,再朝着书房去。


    轻轻敲门?,崔郢阆很快就将门?给打开,他脸上的疲倦不比苏妧的要少?,显然是回来便没有?休息过的。


    一见是苏妧,崔郢阆唇边立刻挂上几分的淡笑,“夜深怎得还过来了?”


    苏妧将手中的食盒朝崔郢阆的跟前送些,“给哥哥送碗汤。”


    说话间,崔郢阆侧过身,苏妧也直接进?到书房中。


    她将食盒放在桌案之上,面上全然都是繁杂的公文还有?些田契之类的。


    崔郢阆大步走过来,不慎在意地将桌案上的东西?给放在一旁,苏妧轻声?问,“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崔郢阆看眼东西?,这才道:“没什么,都是些简单的事,不过一会儿就处理好,你坐着便是。”


    自个动手将食盒给打开,里头的汤出现在崔郢阆的面前,热气?扑面,倒是有?一瞬蒙上崔郢阆的眼眸,他握着白瓷勺坐下,动手喝口?汤。


    朝苏妧看过去,只一瞬看清楚苏妧在烛火之下的泪痕,他握着白瓷勺的手轻顿,“可是见到岁岁了?”


    苏妧低头将手给搅在一处,然后轻“嗯”一声?,随后在崔郢阆还未说话的时候,就直接道:“通过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肠竟然可以这般的硬。”


    崔郢阆摇头,“阿妧,你不必如此说的,错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苏妧唇边露出一分的苦笑,“话是如此说,可是当我?看见岁岁那样?小小的身躯在我?怀中的时候,我?竟觉得当初做错许多,或许那时,不留下他,还算是件好事。”


    崔郢阆有?些不知要如何宽慰苏妧,只是道:“阿妧,放下罢,日?子?总是要朝前看的。”


    苏妧杏眸眨动,眼睫很长,盖住她眼眸中的那份苦楚,“哥哥说的对。”


    日?子?总是要朝前看的,如此的决定,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好的事情,既然知道不能给岁岁好日?子?,那还不如从?开始就不会让岁岁知道有?她的存在。


    今晚是沈蕴浮陪着苏妧一道睡的,母女二人好久没有?睡在一处,苏妧将自己的头靠在沈蕴浮的身上,感受着沈蕴浮周身特有?的香气?。


    沈蕴浮察觉出女儿的不对,动手摸着苏妧的头,像是小时候一般轻抚苏妧的发丝,“睡不着?”


    苏妧撒娇的用下头,“才不是,只是好久没有?与娘亲如此,女儿想娘亲了。”


    沈蕴浮失笑,“这般大的人,都是做娘亲的了,还如此。”


    听着是埋怨她的话,但?是语气?之中全然都是亲昵的模样?。


    苏妧将眼眸给闭上,也便是在这一瞬,她才真?真?切切能感受到心中是无?比宁静,而不是如同前头那样?,满是悲怆的。


    沈蕴浮突然开口?问道:“阿妧,若是王爷知道你离开,会不会……”


    话语中有?些深深的担忧,苏妧也知道沈蕴浮想要说什么,身子?一僵而后摇头,“不会的,他不会来找我?的。”


    沈蕴浮以为是二人早就已经说定什么,这才堪堪放心下来,但?是苏妧却明白的很,陆砚瑾向来都是个高傲的人,既然知道她三番两次地离开,定然不会再来寻他。


    以他的傲气?,只怕是会愤怒,但?却不会再有?半分想要来寻她的想法了-


    大抵是知道苏妧伤心,又想要快些离开,所以崔郢阆将所有?的事情都办的很快,没两日?就直接已经全部都办妥。


    苏妧亲自与崔郢阆一道,看着铺子?门?的被关上,这是她投入不少?的心力开起来的第一个铺子?,没想到竟然这般快就要关门?离开。


    所有?的物什都已经收在后头的马车之上,昨日?苏妧就让人将乳母与岁岁一道送回去,没有?留在这处。


    还没坐上马车,两人站在宜阳的街头,从?前的宜阳也能算得上是繁华,不想没过一阵子?就变得如此地萧条。


    崔郢阆扭头看向苏妧,他倒是比苏妧要好上许多,只觉得铺子?开不下去,后头自然也是能重新开一个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更为关心的,显然是另一件事,“一会儿会经过王爷的府宅门?口?,你若是想看看岁岁,倒是一会儿也可以让他们在门?口?等一会儿。”


    苏妧朝陆砚瑾的府宅那边看去,眼眸之中有?许多的情绪,但?她终究还是选择摇头而后道:“不看了,我?怕越看越伤心,后头就走不了了。”


    崔郢阆点头,“好,那我?们就直接离开,回青州。”


    坐上马车,沈蕴浮已经在上头坐着,握着苏妧的手,能感觉到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


    马车动着,不一会儿便朝着城外的官道之上去。


    苏妧还是没忍住将头探出马车之外,回头看去,分明街道之上空无?一人,苏妧却仍旧觉得,她好似听到岁岁的哭声?。


    心中全部都是绞痛,苏妧捂住心口?的位置,只觉得她大抵是天底下最坏的娘亲了,竟然真?的就如此离开。


    面上被风吹着,也将她落下的泪珠给吹散,苏妧最终又缩回马车之中,独自一人坐着疗伤。


    从?宜阳到青州需要差不多七日?的路程,这几日?苏妧虽与从?前一样?正?常说话,但?始终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使得崔郢阆也终究不敢多说太?多。


    沈蕴浮许是从?前比苏妧经历的多些,倒是也想开不少?,也或许因为要重新回到青州,忍不住絮絮叨叨说着多年之前的事情,苏妧听的很是认真?,没想到会有?这些。


    掀开车帘看一眼,崔郢阆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沈蕴浮探头也看到这一幕,在苏妧放下车帘的时候,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物什给放在苏妧的跟前。


    苏妧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东西?,“这是什么?”


    沈蕴浮笑着说:“一直来倒是没什么事情做,我?便没事缝制些小玩意,做些绣品,想着我?们去到青州,定然是要一门?生计才成,也不能一直靠着郢阆,便做了这些。”


    苏妧动手将包裹中的物什给拿起来,有?香囊,还有?挂在床头祈福用的八角香包,更有?些孩子?们的玩具,沈蕴浮绣工很好,这些物什都很是精致。


    手中逐渐攥紧,苏妧不会不知道,从?前的沈蕴浮究竟有?多痛恨去做这些,她忍不住道:“是我?不好,还让娘亲如此操劳。”


    沈蕴浮笑着道:“哪的话,如今能有?这样?的日?子?,我?已经不知有?多满足,只要你好好的在娘亲身边便好,况且娘亲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做这些,旁的也做不了什么旁的。”


    苏妧将手中的香包给放回去,“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等去到青州,总不能事事都靠着崔郢阆,定然是得自个动手才行的,卖绣品这些,也是不丢人的。


    后头的几日?一直都在路上,越走也越发的多起来,没有?一样?那么冷清,热闹许多。


    天黑便住在客栈中,天亮再赶路,总算是一路折腾的到了青州。


    从?前的房子?沈蕴浮虽然没卖,但?只怕是这般久,也是住不了人的。


    苏妧想着手头还有?些积蓄,想着今晚要不带着沈蕴浮先住在客栈也是好的。


    将此事同崔郢阆讲了,崔郢阆递过来一把钥匙道:“我?已命人收拾妥帖,你们只管住进?去便好。”


    苏妧看着崔郢阆手中的钥匙,没想到他竟然还考虑到这些。


    崔郢阆笑的风流,将手中的钥匙亲手放在苏妧的手中,“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一路舟车劳顿,赶快回去歇着。”


    如今已经到了青州,苏妧也在此处,崔郢阆后头有?不少?的时间能见到苏妧,就不担心她会离开又或是想着旁的事情,毕竟他现在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苏妧接过钥匙,与沈蕴浮一同朝从?前的房子?中走出。


    崔郢阆见她离开,问着杨叔,“老头子?可在府上?”


    杨叔点头,知道自家公子?想做什么,也终究是拦不住,只能叹口?气?道:“老爷在,等着您回府用饭呢。”


    崔郢阆转身离开,杨叔在崔郢阆的身旁道:“公子?一会儿见到老爷定然要好生说,莫要如同从?前一样?吵嚷,让老爷心中不快,老爷高兴些,公子?想要的也总归是好得到的。”


    崔郢阆轻嗤一声?,“我?可不需要他同意,只是去同他说一声?的。”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看见有?家开了多年的酒铺,仍旧是让杨叔进?去打了一坛酒,带回府中。


    崔沽已经在府中候着多时,身边的魏姨娘宽慰着他,“老爷放心,公子?定然会回来的。”


    崔沽拍下桌子?,“我?是父,他是子?,我?若是让他回来,他敢不回来。”


    说完,崔沽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魏姨娘连忙帮崔沽顺着气?,“老爷莫要动怒,郎中可是说了,您啊要少?动些气?,不然定然会伤身的。”


    崔沽没有?回魏姨娘的话,但?终究也算是端起眼前的茶盏喝了一口?,平歇下怒气?。


    崔郢阆姗姗来迟,早就已经过了饭点,不着调的踏进?正?厅,魏姨娘赶忙站起来,崔郢阆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魏姨娘。


    崔沽瞪他一眼,崔郢阆冷声?发笑,“您若是不愿见我?,我?走便是。”


    崔沽又是一拍桌子?,“你给我?回来!”


    崔郢阆停下脚步,终究是散漫的又坐回桌前。


    婢女们见状连忙将饭菜都给摆好,崔郢阆不甚在意的将酒给摆在桌上。


    拿起木箸,崔郢阆声?音拖着语调,“老头子?,我?要娶阿妧。”


    第一百八十八章


    【第118章】


    崔沽一听见崔郢阆说的?话, 立刻将木箸拍在掌下,呵斥道:“不行,我不同意。”


    崔郢阆模样散漫, 只是眼眸之中变得锐利一些, “我不是在与你商量,是在告知?你, 我想做的?事, 你拦不住我。”


    崔沽又被气?的?咳嗽两声,魏姨娘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 连忙出来缓和道:“先用?饭,便是有什么事情后头说也是成的?。”


    崔沽一把将魏姨娘的手给拂开, 略微浑浊的?眼中带着几分的?疲倦, 但他仍旧道:“苏妧是个什么身份,你娶了她,对我们崔家可有什么帮助?”


    崔郢阆捏着木箸, 满脸淡然,“阿妧是怎样的?身份不重要,我不需要旁人来助我。”


    崔沽勃然大怒, “我们本就是商贾之?家,你还要娶一个外室女, 是存心想要我们崔家在青州抬不起头?”


    崔郢阆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更是淬着几分的?冷意, “阿妧的?身份从?不是她自己选的?,我们崔家既然是商贾之?家, 如今的?家产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难不成你还要我娶官宦女子不成?是嫌崔家灭亡的?还不够吗?”


    崔沽被他气?的?脸色通红,捂住胸膛不停的?咳嗽, 手?指着崔郢阆,指尖开始不停的?发颤,“你……你。”


    魏姨娘站在一旁担心的?不行,赶忙端起茶盏递至崔沽的?唇边,“老?爷快喝些茶水缓一缓。”


    崔郢阆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什么旁的?神?情都没有,眼眸中还隐隐有些恨意。


    崔沽的?咳嗽终于是停了下来,他的?声音没有方才那?般的?中气?十足,更是平添几分的?苍老?,“你是崔家的?嫡子,生来就应该是为崔家而活,我知?道你不愿听我的?,我已?经为你找了一门亲事,是苏州丝缎绸庄的?掌柜的?孙女,年方十六,姓周,我已?经与周掌柜说好,十日?后他们到青州来你们见上一面。”


    崔郢阆轻嗤一声,将手?中的?帕子甩在桌上,“感情你都已?经算计好了。”


    崔沽被魏姨娘扶着坐下,缓和下自己的?呼吸,“苏妧再如何说也是摄政王的?前妻,你若是娶了,难保摄政王不会?记恨上,如此才是让崔家灭亡。”


    崔郢阆将手?撑在桌上,眼眸定定的?看着崔沽,“你当年娶我娘,是不是也是百般算计,最后她死,你是不是还松了一口气?。”


    崔沽一拍桌子,“你!”


    然后崔郢阆却一言不发,冷着脸直接出去,魏姨娘看着崔沽与崔郢阆闹出的?事情,满脸都是担心,不免劝着崔沽,“老?爷,您也知?道郢阆的?脾气?,何必要这样。”


    崔沽浑浊的?眼中透出几分的?倦怠,“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就是因为我撑不了太久,所以才要将后面的?种种事情都给安排妥当。”


    他确实愧对崔郢阆的?娘亲,但当年娶了他娘后,两人亦是好好过着日?子,不过那?后头的?种种,说来都是罪孽。


    魏姨娘更是看出崔沽如今在想着什么,只是默默走到一旁,“老?爷的?顾虑妾身都懂,只是您这般,郢阆是定然不会?听您的?。”


    崔沽心中有了旁的?盘算,挥手?让管事的?扶着自个离开。


    魏姨娘看着满桌的?饭菜,无声叹口气?,桌上的?那?坛酒,也是一分都没动?。


    走出崔家,崔郢阆身上的?戾气?被风一吹,这才散去很多。


    夏日?风燥,更是让他平添上不少的?烦躁,吩咐人不许跟着,他一人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苏妧家门口。


    站在门口,崔郢阆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抬起的?手?又放下,终究还是没有敲响这门,靠在一旁的?墙上,他心中的?那?股躁动?才渐渐平歇下来。


    一墙之?隔,他听见苏妧在里面说话的?声音,温言软语,带着特有的?她特有柔和的?腔调。


    崔郢阆捏着眉心,想起那?日?娘亲倒在血泊之?中的?场面,虽然那?时他小,可却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痕迹。


    想了许久,崔郢阆终究还是敲响门,纵然他家财万贯,如今能想到来的?地方,也只有声音这一处地方。


    苏妧小心的?将门给打开一条小缝,看见是崔郢阆,这才将门给开大,脸上全然都是诧异,“哥哥怎得这时候过来了?”


    崔郢阆又恢复从?前不甚在意的?样子,挑着眉眼道:“怎得?不欢迎我?”


    苏妧侧开身子,“当然没有,哥哥可用?了饭?”


    与老?头子争吵一番,他这回才想起什么饭还未用?,就连买的?那?坛酒也是放在桌上半分都没动?。


    摇下头,苏妧看出崔郢阆眼眉之?间的?怒意,还有他未曾散去的?阴冷气?息,只当作自个什么都没有看见,带着崔郢阆进去道:“娘亲下厨做了两道小菜,芸桃还有春鹊姐姐都在,哥哥一同来用?罢。”


    崔郢阆这时的?眼中才露出一分的?柔和,“好。”


    桌上都是很家常的?饭食,但崔郢阆却觉得没有比这更为好吃的?了。


    苏妧端起酒盏,也难得饮酒。


    沈蕴浮按着苏妧的?手?,嗔怪她道:“一会?儿醉酒,明日?起来又会?头疼。”


    苏妧撒娇地将小脸蹭在沈蕴浮的?胳膊之?上,“回来,我有些高兴。”


    这话不是假的?,苏妧全都是心中所想,她确实很开心,回到此处更是有心安的?感觉。


    从?前在苏家,她只觉得那?是个冰凉的?房子,没有一丝的?人气?;在王府的?时候,也唯独感觉那?是一处精美的?牢笼,将她给禁锢在其中,唯独现在才觉得是在家中的?感觉,好受许多。


    崔郢阆看着苏妧娇憨的?神?态,还有她眼角眉梢都透出的?开怀,手?中的?酒盏逐渐握的?紧了一些,他心中下定一个决心。


    晚上的?时候沈蕴浮将苏妧给扶至床榻上睡着,为了防止晚上苏妧半夜难受,便?由她照顾着。


    醉酒后的?苏妧倒是记不得什么旁的?,呼吸也逐渐绵长,只是在梦中,却见到那?个许久未曾见到的?人。


    她看见陆砚瑾满脸的?阴鸷地追来,脸上更是全然都是冰凉,手?一抬,话语中全然都是傲气?,“阿妧,随本王回去。”


    他的?大掌十分轻易的?就握住她的?颈侧,扣住她最为脆弱的?那?处地方,指腹在苏妧的?脖颈旁摩挲,黑眸中是看透一切的?神?情,在苏妧惊慌的?眼神?中,他语气?低沉道:“阿妧,你又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妧几乎是在一瞬就直接醒来,额头上出着虚汗,捂住自己的?心口处开始大幅地喘气?起来。


    青丝有几缕落在身前,沈蕴浮本就睡得不太安稳,身旁苏妧的?动?静实在有些太大,让她直起身摸上苏妧的?肩膀。


    朝外头看眼,天?才蒙蒙亮,时辰还早。


    沈蕴浮凑近些,看见苏妧额头上全都是细碎的?汗珠,连忙用?帕子帮她给擦掉,“怎得发了这般多的?汗,头可疼?”


    昨夜苏妧倒是乖巧的?,但是难保醒来不会?头疼。


    苏妧心中的?那?股跳动?还未缓过来,梦中的?场景实在太过于真实,让她心生恐惧。


    直到沈蕴浮将丝帕给压在苏妧的?脸上,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方才的?种种都是一场梦。


    声音带着几分惊慌过后的?颤动?,苏妧缓缓道:“方才也不知?梦到什么,许是吃酒的?缘故,这会?儿便?好了。”


    沈蕴浮手?中的?力道重些,“不慎酒力还偏生要喝。”


    听出沈蕴浮的?语气?中并无责怪的?意思?,全然都是心疼,苏妧将头靠在沈蕴浮的?肩头,不敢与她说方才梦到的?事情,只怕是沈蕴浮若是听到,恐怕会?更加的?害怕。


    看着外头的?天?色还早,苏妧声音轻缓,“我无事,天?色还早,再睡会?罢。”


    沈蕴浮满脸慈爱地看着苏妧,“不了,我也睡不着,起来给你们做些早饭的?好。”


    苏妧看着外头的?天?,“还这般早。”


    沈蕴浮让苏妧继续睡着,她起身,“习惯了,我老?了,觉比从?前不知?要少了多少,你再睡会?,省得现在起身有冷汗会?受凉。”


    指尖滑过苏妧的?小脸,看着她脸色惨白的?模样,沈蕴浮满脸的?疼爱。


    苏妧也知?道自个的?脸色不好,如今脑袋还是晕乎的?,也不知?究竟是昨晚的?酒还是那?个梦才会?如此。


    她没有立刻起身,仍旧是躺在床榻上,想着梦中陆砚瑾的?模样。


    神?情之?中全然都是阴鸷,倒是与从?前的?他没有什么两样,苏妧如今一闭上眼,便?是他的?胸膛直直被刺入那?把匕首的?场面与昨晚上梦中的?他交织出现。


    心烦意乱之?间,苏妧用?被子将自己的?头给蒙住,那?时苏俏的?死状一直都在她的?眼前浮现,苏妧始终摆脱不过去。


    没有将苏俏死去的?事情告诉沈蕴浮,说出来也只是平添烦恼,这么多年,苏俏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只是那?把匕首……


    苏妧缓缓将被子给拉下来,眼眸中仿佛还是一片赤红,从?陆砚瑾的?胸膛中流出的?血实在是太多。


    她不免呼吸更重些,也不知?陆砚瑾,究竟伤势如何。


    迷迷糊糊又睡过去,苏妧再次醒来是被沈蕴浮给叫醒,“快些起来,娘亲熬了些粥,你用?完再歇着也是好的?。”


    都不知?自个是何时睡着的?,苏妧点头,外头的?天?儿如今热得不行,青州虽说没有那?般热,却仍旧让人发汗。


    早饭的?崔郢阆不在,苏妧问了一句,“哥哥去了何处?”


    芸桃看下门口,立刻道:“崔公子说他还有些事情,就不留下用?饭。”


    几人与崔郢阆都相当熟络,也将他当作是自家人,没太将这事给放在心上。


    用?完饭,沈蕴浮端碗醒酒汤放在苏妧的?跟前,闻着那?般苦涩的?味道,苏妧一撇唇瓣,“娘亲,我已?经好了。”


    沈蕴浮板起脸,“不成,你早上发那?般多的?汗,头定然会?疼的?,还是快些喝了。”


    实在拗不过沈蕴浮,苏妧只得端起碗盏一口喝下。


    放下碗盏,苏妧同屋内的?三人道:“既然已?经决定在青州住下,定然是要寻份活计做,想来想去,我会?的?也只有刺绣罢了,你们可有什么旁的??”


    春鹊无奈一笑,“奴婢可不会?这些,也只是跟着夫人学到些皮毛。”


    芸桃也赶忙接话,“我也是,只会?这些。”


    苏妧点头,“青州的?铺面并不便?宜,我们可以先摆摊看看,尽量多做些东西出来,也好让别?人有的?挑。”


    春鹊点头,“我今日?可以先于夫人去外头看看,看小摊放在何处比较好。”


    沈蕴浮马上看向苏妧,“让芸桃陪着你在家中,你昨夜发汗太多,今日?在家好生休息着,省得又病了,那?便?不好。”


    苏妧懂得,也明白如今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子还为重要,应下沈蕴浮的?这般说法,与芸桃一道留在府中,更好她也能和芸桃一起想想绣什么东西比较好。


    沈蕴浮与春鹊出门后,苏妧便?一同与芸桃待在家中。


    芸桃看着周围无人,这才轻声道:“姑娘,我昨天?听到些旁的?话?”


    苏妧觉得诧异,刚想问芸桃是何时听见的?,这才想起她昨日?出门买菜。


    手?中的?笔没停下,苏妧笑着道:“怎得了?何时说话还这么吞吞吐吐的?,倒是不像你。”


    芸桃目不转睛的?看着苏妧,她怕这话说出,会?伤了苏妧,更是怕她难过,但不管如何,苏妧都是要知?道的?。


    芸桃轻声道:“昨天?买菜,我在街市听到他们都在说,崔公子带了一个人回青州,说的?话不大好听,还说你定然是看中崔家的?钱财才与崔公子回来,崔公子也是被你给蒙了心智。”


    苏妧手?中的?笔瞬间捏紧,努力装作无事问道:“还有旁的?吗?”


    芸桃点头,“还有关于崔老?爷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119章】


    苏妧没有说话, 只?是眼神朝芸桃那处看一眼,芸桃立刻知?道她的意思,“说是崔老爷给崔公子定?下一门亲事, 但是崔公子为了你没有答应。”


    说到这处, 芸桃有些愤愤不平,在她的眼中那些人不外乎都是些长舌的人?, 定?然是自己的日子过的不顺心, 这才来?嚼旁人?的事情?,说话竟还如此的难听。


    若不是知?道初来?这处定?然不能惹事, 芸桃差点就要上去同说这些话的人好生掰扯一番。


    苏妧将手中的笔给放下,担忧地问, “你没有同他们起什么口角上的争执罢?”


    芸桃摇头, “没有,这些分寸我还是有的,怕对你不好。”


    苏妧冲她笑下, “我没事的,只?是怕你会受伤。”


    如今到了青州,虽说是回到从前熟悉的地方, 但那毕竟都?是从前的事情?,后头会发?生什么都?不好说的。


    芸桃更是难受, “姑娘, 你不生气吗?”


    早些时候, 苏妧早就已经不知?道听到多少这样的话语,说不难过是假的, 可若是太在意其实也没什么用, 不过就是自个受了一肚子的气罢了。


    苏妧摇头,将笔给拿起, “你最近出去多买些菜,省得又遇到那些人?,他们若是说就让他们说,我们也左右不了他们的想?法。”


    芸桃纵然生气,却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只?得点头,闷闷不乐地将绣到一半的香囊给拿起。


    苏妧面上表现的平静,但是心中却没有那般的平和,想?起昨晚上见到崔郢阆的模样,想?必那时他定?是在府中与崔伯父起了争执才会如此。


    手中的笔迟迟都?没有落下,苏妧看着眼前的白纸出神。


    没过一会儿沈蕴浮与春鹊就直接回来?,他们的脸色也更加不好,坐在桌前的时候,沈蕴浮眼眸中更是有着委屈,朝苏妧看了一眼,本是想?看看苏妧是不是知?道这些,没想?到苏妧直接开口道:“娘亲,无妨的。”


    苏妧走至沈蕴浮的跟前,半蹲下来?道:“这些没事的,娘亲,从前更为难听的话我们都?听过,这些算什么,做自个的便好了,不必去理会旁人?。”


    沈蕴浮抹了一把泪,“阿妧,是娘亲不好。 ”


    本来?就因为她才使得苏妧在青州一直都?被人?议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还是惹出这般多的非议来?。


    苏妧轻声道:“娘亲,都?是他们的错,与我们没什么太大的干系。”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沈蕴浮仍旧是用帕子拭泪,就连春鹊也在一旁难受着。


    昨日本还是高高兴兴的,不想?今日就因为诸多的流言蜚语让众人?的心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用完晚饭,外头的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芸桃与春鹊抢着将桌子给收拾了,苏妧朝外头看了一眼,声音很轻,但里?头却有着十足的坚定?,“我出去一趟。”


    沈蕴浮赶忙拽住苏妧,“阿妧,你可是要去找郢阆?”


    苏妧点头,动手扶下头上的发?簪道:“娘亲放心,我一会儿就会回来?。”


    沈蕴浮自知?拦不住苏妧,只?能任由她去,看见苏妧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春鹊走过来?帮沈蕴浮搭上一件衣裳,“夫人?快莫要流泪了,这样迎风落泪,对身?子最是不好的。”


    今日她们出去,该听到的,甚至不该听到的全都?已经知?道,街上说什么的人?都?有,沈蕴浮长的貌美,多年?来?更是离开青州,不知?去向,如今倏然回到青州,指不定?他们如何想?,更有甚者直接将话给编排到苏妧的身?上,这才是最让沈蕴浮伤心之处。


    春鹊宽慰沈蕴浮,“都?是那些爱嚼舌头的人?到处说闲话才会如此,与您无关的。”


    沈蕴浮叹气,“若不是因为我的身?份,阿妧又怎会被他们给到处说这些。”


    俗话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若不是因为她,他们那些人?根本不会想?这般多的事情?。


    苏妧走至崔府的门口,看着面前富贵堂皇的府宅,表情?渐凝,门房小厮也看出不对来?,神情?的不善的走至苏妧的面前,“你是谁?到这处来?可是有什么事?”


    苏妧柔声道:“不知?你家公子可在,我想?见他一面。”


    不知?崔郢阆什么时候会到她的那处去,苏妧只?得自己来?寻崔郢阆,将一切的话都?给说清楚。


    既然谣传从她与崔郢阆的身?上传出来?,她定?然要与哥哥说清楚才是。


    门房小厮上下打量着苏妧,承受着他的目光,苏妧有些不自在,好在门房是个机灵的道:“姑娘且等一会儿,我进去通传一声。”


    对于这般的说法苏妧自然没有什么异议,看着门房小厮进到府中,一直站在外头等着。


    没一会儿,夜色渐深,从府宅里?头出来?一个身?形焦急的身?影,在看到苏妧的那一刻,崔郢阆的脚步一顿,纵然两?人?隔得很远,也能让崔郢阆感觉出她身?上的那份坚定?。


    倏然有一瞬,崔郢阆有些不敢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然而他不来?,苏妧却会主动去找崔郢阆。


    对他柔和的笑下,“哥哥。”


    最终崔郢阆与苏妧到了青州一处茶楼,此时外头的人?很是多,苏妧与崔郢阆并肩走着,更是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要了一间?包厢,两?人?面对面坐着,下头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二?人?坐着倒是分外地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苏妧看着如今二?人?都?不说话的场面,想?着如此定?然是不成的,便主动开口,“哥哥,今日我有话……”


    恰逢此时小二?将茶水给端上来?,打断苏妧的话,“先喝杯茶,不急。”


    杯中是极为普通的茶水,只?是热气氤氲,竟在一瞬的时候蒙上苏妧的眼眸,让她的眼睫都?开始湿润起来?。


    指尖一直摩挲着杯壁,二?人?都?没有说话,苏妧本是想?要开口,又被崔郢阆给打断,“阿妧,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苏妧点头,“哥哥有话直说便是。”


    崔郢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苏妧,黑眸之中全部都?是对于苏妧的渴望,在苏妧端起茶盏,将茶盏凑至唇边的那一刻,崔郢阆更是直接将所有的欲/望都?给说出,“阿妧,我想?娶你。”


    从再次见到苏妧的那一刻开始,崔郢阆就非常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更是为之后的事情?筹谋好一切。


    苏妧心神一怔,唇边挂上一个苦涩的笑意,茶水的苦涩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苏妧轻声道:“哥哥,你是崔家的嫡子,有大好的前程,不必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


    从头一回见面,崔郢阆便没有掩饰他的心意,这些苏妧都?是知?道的。


    她与崔郢阆兄妹相称,也更是想?让他打消掉这份念头,崔郢阆对她的好她记在心中,如今是她该还崔郢阆的时候。


    苏妧唇边露出几分的笑意来?,“在宜阳的种种哥哥也都?见过,先不提陆砚瑾究竟还会不会前来?,若是他来?,恐怕又会连累到哥哥,我自知?欠了哥哥许多,如今也该是我报答的时候,哥哥,不要再犯傻了。”


    崔郢阆愣神的看着苏妧,手边的茶水一分都?没有动,他声音轻缓,只?在一瞬便让苏妧回到从前,“阿妧,你可还记得,我们头一回见面的模样。”


    其实这些画面对于苏妧而言已经太过于陌生,许多的事情?她都?已经不记得,想?了许久,唇瓣微张也是半句话都?没有说出。


    崔郢阆自嘲笑下,“阿妧,我记得很是清楚。”


    苏妧看向崔郢阆,等着他开口,“我没有同你说过我母亲罢。”


    等来?的是这样的一句话,更是让苏妧诧异,她脸上全然都?是茫然地摇头。


    崔郢阆端起茶盏,轻声道:“我母亲的母家本也是行商的,生意甚至与现在的崔家不相上下,但我外祖父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千挑万选为我母亲选好夫家,可没想?到我那些表舅,竟看着我外祖身?子不好,打起家中的产业来?,我外祖被活活气死,族中的产业也被他们瓜分完,我母亲得知?这一消息,想?要回家中看一眼,可我父亲却如何都?不让。”


    “多年?来?,我母亲一直都?活在悔恨之中,一日日心绪伤心,最后心衰死在家中,那时见到你时,正是我娘亲才过了头七。”


    知?道崔沽是因为害怕连累到自家圣意,才会如此淡漠,竟连娘亲回去都?不让,崔郢阆知?道这些,如何能不气,他更是恨着崔沽的。


    经过崔郢阆这样一说,苏妧将后面的事情?想?起来?七七八八,那时的崔郢阆模样阴鸷,身?上也都?是冷的,替她赶走那些人?。


    苏妧叹口气,原来?是这样。


    崔郢阆将茶盏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所以?阿妧,我不会任由老头子摆布的。”


    当年?他的娘亲牺牲多少,崔郢阆都?是看在眼中的,如今老头子还想?用他的婚事来?保住崔家,凭何?


    苏妧知?道崔郢阆的意思,更是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哥哥,可崔家的产业,本就有你的一份,伯母的那份家业,也在其中,为了伯母,你也不该与崔伯父如此,不能放弃这份家产。”


    崔郢阆眼眸盯着苏妧,“阿妧,就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娶你,你放心,崔家的家产我要,你,我也要。”


    苏妧的声音提起一些,“哥哥,你可有问过,我想?不想?嫁?”


    此话一出,果然崔郢阆的脸色一变,“阿妧,你……”


    苏妧直截了当道:“哥哥,你是个有抱负的男儿,不该为了这些事来?毁掉你之后的路,我不愿嫁给你,若是嫁给你要牺牲这般多,我情?愿没有。”


    将头给抬起,苏妧的语气更是坚定?,“何况,我从一开始,便都?是不愿的。”


    苏妧起身?离开,徒留崔郢阆一人?坐在茶楼之上,他看着跟前冷掉的茶水,看着底下的人?潮涌动,分明是一派热闹的场面,却使得他心慢慢凉了下去。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所想?的吗?


    崔郢阆不愿相信,他更愿意相信的,是苏妧因为外头人?说的话,还有崔家如今种种的事情?,她才会害怕。


    苏妧从茶楼之上下去,低垂着头,不想?让人?发?现她。


    外头的人?虽然不算太多,但难保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正有些懊悔出门没有帏帽,心中也为着方才说出那番话而心生难过,从始至终,她始终当崔郢阆是哥哥,方才那般说,是生生折断二?人?之间?的情?谊。


    还在想?着事情?,身?边竟然出现一人?来?,眼前的老者十分有礼,看着像是某户人?家的管事。


    在苏妧不解的眼神之下,老者对她淡笑,“苏姑娘,我们老爷,想?见您一面。”


    第一百二十章


    【第120章】


    苏妧下意识的朝后退去一步, 带有几分的?警觉,眼眸四处看着周围,在想若是一会儿?当真出事, 自个要如何离开。


    老者看出苏妧的?害怕, 主动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道:“苏姑娘莫要害怕,我们老爷姑娘也认识。”


    坐上马车后, 苏妧仍是揪紧手中的帕子, 手不停地掀开车帘四处看着周围的?景象,直至当真在崔府的门口停下?, 苏妧这?才松下?一口气。


    管事的?伸手,苏妧欠身就随着他一道进去, 崔家在青州是富商, 府中景象更是彰显家族底蕴,苏妧在如此的环境之下,略微显得有些紧张。


    在马车上时她倒是想了?许多, 大抵也知道?为何崔沽倏然?要见她,定?然?是因为崔郢阆与他争执的?缘故,想必是有着试探她的?意思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 走?至一处院门口,管事的?停下?, 回身对苏妧恭敬道?:“苏姑娘, 烦请您在此等一会儿?。”


    苏妧点?头, 便十分乖觉地站在院门口,只是抬头稍微看下?, 并未有旁的?太多的?逾矩。


    周遭很是安静, 许是已经吩咐过的?原因,没?有什么旁的?婢女或是小?厮在旁边站着。


    没?过多久, 苏妧只听见前头有一阵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崔沽出来,略微抬头,不想看到的?竟是一名貌美的?女子,看穿着打扮,有些像是府中的?姨娘。


    苏妧知道?自从崔郢阆的?母亲过世?后,他就再也没?有续弦又或是将旁的?姨娘扶正,那时还听人说起过这?事,言语之间不外乎都是夸赞的?语气,如今想想,倒是有些讽刺。


    魏姨娘一出门便看见眼前的?女子,未施粉黛,柳眉杏眸间含情脉脉,一瞬间倒是也不怪家中的?孩子会想着要娶。


    苏妧感受到魏姨娘打探的?目光,能看出并无什么恶意,也只是按着礼数对魏姨娘弯了?唇角。


    魏姨娘看见她的?神色,这?个赶忙回过神,“老爷说苏姑娘进去便好,不知苏姑娘喜欢喝什么茶,我好让厨房备上一些。”


    她语气倒是熟稔,也更是亲切的?,苏妧推拒,“不必麻烦,晚上茶饮多容易睡不着,夫人费心了?。”


    魏姨娘一愣,又赶紧道?:“是我思虑不知,苏姑娘快些进去罢。”


    苏妧点?头,这?才缓步朝里头走?去,管事已经将门给推开,还未进去,苏妧便听到传来剧烈咳嗽的?声音,而后是急促端起茶盏后又放下?的?声响。


    直接走?进去,看清楚眼前的?种种,门未关,也让苏妧多上一份的?放心。


    不管怎样,眼前的?人都是崔郢阆的?父亲,也算是长者,苏妧规矩的?对崔沽行礼,“崔伯父安好。”


    崔沽又是咳嗽两声,握成拳的?手才从唇边放下?,“坐罢。”


    苏妧也并未客气,不知他要与自个谈多久,一直站着只会让自己受累,挑了?一处旁侧的?位置坐下?,苏妧见着眼前的?场面,不论面上有多淡定?,其实?心中还是会有些紧张的?,“今日崔伯父叫我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崔沽的?嗓音还有些沙哑,许是方才咳嗽的?原因,“那日在宜阳再见,倒是有些急,没?仔细问上一嘴,乍一听苏姑娘到了?青州,这?才想着将你给请来。”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可两人的?心中都是门清,更是知道?今日是为着什么事前来。


    苏妧还未来得及说话,崔沽又接着说:“当年苏姑娘离开青州,是去到何处,可是后头又经历什么旁的?事情?”


    话语间有些冒昧,苏妧方才还温和着的?小?脸骤然?冷了?下?来,“这?算是我的?私事,崔老爷有些过了?。”


    改了?称谓,更是让崔沽认清二人之间的?身份,这?些子事情,苏妧自然?是没?有什么缘由要说与崔沽听的?。


    书房之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争锋相对,魏姨娘这?时倏然?进来,让房中的?氛围又缓和不少。


    婢女将杯盏放至在苏妧的?手边,还顺道?放下?一盘糕点?,瞧着像是荷叶酥,这?个季节吃倒是刚好。


    魏姨娘也端了?一份同样的?放在崔沽的?手边,笑着道?:“茶盏之中的?是甜奶茶,苏姑娘可以试试。”


    苏妧看眼茶盏,却仍旧是没?动,带着微笑地同魏姨娘道?句谢,又坐在旁边。


    房中的?几人皆是无话,魏姨娘奉为茶这?才又退下?,临走?之时,看眼端坐在椅子之上的?苏妧,眼眸中有些担忧。


    崔沽又端了?新茶喝了?一口,从桌上拿出一封信来,“苏姑娘不愿意说倒是无事,只是我想要知道?的?,皆可以自己查到,在上京的?那些年,苏姑娘不好过老夫也是知道?的?,苏姑娘的?心思老夫也能猜到一二。”


    崔沽略微有些浑浊的?目光看过来,直直摄入苏妧的?杏眸中,似乎想要将她给看穿,“郢阆是我崔家的?嫡子,日后所?有的?家业,我都会交至郢阆的?手中,苏姑娘若是真的?想要报答,早早离开,让郢阆早些散了?这?份心思,而不是想嫁入我崔家的?门。”


    苏妧的?手逐渐攥紧,如此带有侮辱的?话语,她听着唯有满腔的?愤怒,更是想起身就走?。


    崔沽没?给苏妧说话的?机会,从另一侧的?桌上又拿出一样东西,“这?处是五百两的?银票,只要苏姑娘愿意离开青州,老夫还会多添上五百两送苏姑娘离开,后头不论你是做什么,想必这?些是够的?。”


    将两张银票朝苏妧的?面前推些,看着那两张银票,苏妧倏然?笑了?,笑意中带有些讽刺,“若是我不愿意呢?”


    崔沽的?面色未变,端起手中的?茶盏吹了?一下?,“老夫从不勉强人,但?代价,苏姑娘恐怕是付不起的?。”


    苏妧慢慢站起身,“我虽从未有过想要嫁给郢阆哥哥的?心思,但?崔老爷这?般,也着实?让我看不起,从前我总以为您是个明事理的?人,现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老眼昏花,猪油蒙了?心,银票就不必了?,我自幼生在青州,这?处也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的?。”


    说完,苏妧起身就走?,桌上精心准备的?糕点?,苏妧一口都没?有动。


    如今站在崔府的?府宅之中,她都觉得分外的?恶心,可同时也替崔郢阆感到悲哀,大抵生在富庶人家,也不算个什么好事。


    管事的?看着苏妧离开,特意吩咐人送她走?,不是来时的?路,看着似乎是朝着偏门去的?,苏妧没?太在意,从何处离开不大要紧,只要能走?便是好的?。


    进到书房中,崔沽正看着桌上的?银票发愣,管事的?脚步声这?才让崔沽缓缓回神,他抬头问着管事,“走?了??”


    管事点?头,“是,我亲自派人将她给送走?的?,老爷放心。”


    崔沽点?头,手在桌面的?银票上轻点?,“这?银票,她并未收。”


    管事的?很快就反应过来,“苏姑娘的?意思,是不愿离开?”


    崔沽眼神之中带了?几分的?玩味,更有些狠辣的?意味在其中,“找人盯着她,如果她不愿意走?……”


    话在此刻顿了?两秒,而后崔沽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管事的?,管事的?跟着崔沽多年,自然?明白崔沽的?意思,弯下?腰赶忙道?:“老爷放心。”-


    大军得胜要班师回朝,陆砚瑾看着满目的?荒凉,黑眸微顿。


    盔甲仍旧穿在身上,他眼眸中透出凌厉,胸腔之中更是有灼热出现,如今的?他也只是想要去寻一人。


    从安走?至陆砚瑾的?身边,“王爷,几位副将有事同您说。”


    陆砚瑾这?才回过神,朝着议事的?营帐去,眼看着事情就要谈完,陆砚瑾倏然?顿住语气,几位副将有些诧异,见陆砚瑾沉思的?模样,又想起另一件事,“王爷,黄副将与绥国巫师,要如何办?”


    陆砚瑾睨他一眼,眼中情绪淡淡,但?有些肃穆,更是有凌厉所?在,“押送回京,交由大理寺审查。”


    这?话便是要按照律法?来,几位副将原以为陆砚瑾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如今看来也定?是不会了?。


    说起黄副将,陆砚瑾心中想着的?人更是呼之欲出,他按着眉心,“我已将战况与军中种种事情写清卷宗,你们带回军中便好,后头的?事情你们负责。”


    几位副将有些没?明白陆砚瑾的?话,“王爷的?意思,是您不与我们一道?返京?”


    不一同回去倒是无事,战事平定?,几位副将倒是有些诧异王爷究竟为何会因为此,也只在一瞬,他们便想起那位苏姑娘来。


    陆砚瑾冷声大步离开,“本王还有事情。”


    一刻都不愿多等,更是不想等着,走?回营帐之中,陆砚瑾一手攥住身上的?盔甲想要脱掉,但?也因此扯动胸口的?伤处。


    那处虽不算太深,可几乎是差点?就要了?他的?性命,若是再偏离一寸,就会直直插/入心脏之中,陆砚瑾当时听完,唯有一个反应:还好不是伤在阿妧的?身上。


    他眉头微皱,绥国的?巫师在那日逃跑,一些军中之人听信巫师谗言,后又聚集不少人埋伏,战事迟迟未平,他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一直没?好。


    从安拿着药进来,看见陆砚瑾皱眉的?样子就知道?他应当是扯到身上的?伤处,慌忙过去扶住陆砚瑾,“王爷小?心。”


    陆砚瑾则是看着他手中的?药,“寻一身常服,你去点?二十人随我一同回宜阳。”


    即便知道?陆砚瑾想要做什么,从安在此时也要假装不知道?的?样子,“王爷可是要做什么?”


    陆砚瑾直言,“去见阿妧。”


    从安点?头,自知根本劝不住陆砚瑾,但?仍是提醒,“王爷身上的?伤还没?好,是准备何时去宜阳?”


    陆砚瑾将身上的?盔甲脱下?,衣衫尽数解开,在坚实?的?身躯之上,遍布的?都是大小?的?伤痕,朝后看一眼,他薄唇微动,“今晚。”


    从安一瞬诧异,想着陆砚瑾身上的?伤,“军医说王爷身上的?伤要好生静养,这?段时日一直未好,今日若是赶回宜阳,怕是会更为严重。”


    陆砚瑾声音更冷,“本王的?身子本王自己知道?,不必等。”


    从安无法?,只得按照陆砚瑾的?说法?去点?人。


    陆砚瑾露着臂膀,站在桌前,俯身拿药之时,扯动身上的?伤处,他眉头微皱,没?太多的?神情,只将帕子沁湿,将伤处的?血渍给擦去,而后毫不犹豫的?直接将药给捂在伤口之上。


    做完这?番动作,他闭上眼眸,额头上渗出汗渍来。


    本该是痛苦的?模样,却在想到苏妧的?时候,眉头又有一瞬地展开。


    另一只按在腿上的?手,想着苏妧的?模样,想着她为自己落下?的?泪,倏然?觉得,这?伤也是值得的?。


    他的?阿妧,此时在做什么?


    大抵是抱着岁岁逗闷,又或是做着绣品,可不管怎样,只要他回到宜阳,就能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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