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第六十一章:最终办法


    ◎在这些重重迷雾背后,纪桓也不确定,是否有过一个他不知道,却存在过的真相。◎


    听到纪桓的话, 闫知之先是顿了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猛地跳起来, 搂住了纪桓的脖颈。


    巨大的冲击力让纪桓的身子猛然晃了晃,差点没从山顶滚下去。


    待他稳住身体后,用力拍了一下闫知之的后脑勺:“小兔子你想谋杀我是不是?”


    平日里总会与纪桓回上几句嘴的闫知之,这次在他颈部一反常态地蹭了两下:“我…我就是太高兴了。”小姑娘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细听语调里还带有一丝哭腔。


    上辈子,那些比纪桓年幼的孩子,哪怕不是闹腾得很的小男孩,也是一记铁拳就能把拳击袋击破的钢铁甜心。


    说起来倒是一直没有接触过像闫知之这般软糯的小姑娘。


    纪桓心也随之柔软了下来, 手臂担住闫知之的小腿,宽厚温暖的掌心抚摸着闫知之的细软的发丝:“还真是一只动不动就红眼睛的小兔妖。”


    闫知之鼓着腮帮,下巴往纪桓肩膀上一搭,声音压在舌下, 听起来闷闷的, 把人心都融化了:“就是高兴嘛, 除了哥哥, 就只有你和师尊对我好, 知之很喜欢你们。”


    “知道了, 知道了, 一只兔子精说起话来肉麻死了。”


    听着纪桓那故作嫌弃的口吻,小兔子的脑袋埋在纪桓肩膀上,发出咯咯咯地轻笑声,鼻尖呼出的气息搔着纪桓的脖颈, 那感觉酥酥麻麻的。


    纪桓能感觉到不适, 甚至于有几次都想要把闫知之的脑袋从肩膀上推开, 可一想到这孩子软乎乎的表情,又心软了。


    等在山中走了几圈后,纪桓胳膊酸痛的厉害,可再一低头那小兔子趴在他怀里好梦正酣。


    “你倒怎么都能睡着。”纪桓轻叹了一口气,只有抱着闫知之继续往山下走。


    他自小跟在母亲的家族那边学了不少草药知识,对于山林的情况也很了解,所以前几次进山,都能凭借自己对一些野外知识的了解,平安折返回驻地,可今日却不停在山中绕圈子,好像走哪里都不对劲。


    天色渐暗,纪桓找了一块山中的大石头坐下,低头看着怀中酣睡的闫知之,指尖戳了两下她的脸颊,没想到这只小兔子砸巴了两下嘴后,头又往纪桓颈窝里埋了埋。


    柔软的发丝搔过纪桓脖颈,瘙痒感,让他蹙紧眉心,把闫知之的头小心翼翼地推开:“兔子猪,都找不到路了,还能睡。”


    除了闫知之发出的鼾声外,寂静空灵的山林中,只有风卷起树叶的唰唰声在回应着他。


    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响。


    他甚至想坏心肠一点将闫知之从怀中摇醒,可看着那恬静的睡颜又狠不下心来。


    你可真像个为子女操碎心的老父亲。纪桓心中暗暗感叹。


    脑海里想到当初也让他操坏了心的陆云琛,纪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真像个老父亲。”


    寻找了很长时间草药后,又经历过了洞府中的幻境,纪桓早已身心俱疲,本想在石块上稍稍歇息片刻就离开的,未曾想竟靠着身后的石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所以当陆云琛找到这一大一小时,纪桓倚着石壁,闫知之倚着纪桓胸口,两人张着嘴呼呼大睡。


    “也不怕被豺狼虎豹叼走。”陆云琛轻叹了一口气,脱下了外袍披在二人身上后,便安静地坐在一边。


    夜色渐浓,翻起的风吹起草木的腥味,也将飘落的叶卷到纪桓的颊面上,陆云琛轻笑着,俯身去摘纪桓脸上的叶片,指尖刚触碰到叶柄,纪桓双眼拉开了一小条缝与陆云琛四目相对。


    纪桓正要慌忙起身,陆云琛按住了纪桓的肩膀,指了指他怀中酣睡的小兔子后,他才又恢复了半卧在石壁上的姿势。


    “你什么时候来的?”纪桓小声道。


    “刚来一会。”


    纪桓笑了笑:“你也是,身体不好,不在驻地好好待着,跑山里来干嘛,要是混过去,被什子豺狼虎豹叼走,我还得去它们肚子里找你。”


    “你一直没回来,我担心。”


    “担心什么,总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让我吃了亏。”纪桓觉得腰酸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两下身子,“这兔子怎么动都不醒,要不是见过她耳朵,我还以为是只小香猪呢。”


    陆云琛转过头疑惑地看着纪桓道:“香猪是什么?”


    纪桓顿了顿,用手比画了两下小香猪的大小:“跟普通的小猪犊子长得一样,听卖家说好像就那么大,不会长了。”


    “真有那么小的猪?”陆云琛讶异地瞪大双眼,听着纪桓口中说出他从未听闻过的事情。


    “骗人的呗,我看有些养了肥咧,一个茅房都装不下,还特别横,一个猪拱嘴主人都降服不了。”


    陆云琛道:“不吃吗?”


    “吃什么,那是宠物,跟你们养的灵兽一样,再横还不是有人乐意当祖宗一样供着。”纪桓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是家人吧,有了感情后,它也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陆云琛坐在一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听着纪桓说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时,双眼亮晶晶的,对于未知和新奇充满了好奇。


    “嘶,麻死了。”纪桓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闫知之小声嘟囔。


    “我抱吧。”陆云琛说完,就伸过手把闫知之搂入了怀里。


    这兔子为了他们的事操心了不少日子,此时被拉来挪去也没有反应,就任由着他们摆弄。


    纪桓道:“小孩子都能睡得那么死呀。”


    “当初他……”陆云琛顺嘴提到了祁南枭,心口一哽,沉默了两三秒才接着开口的话说道:“孩子刚入仙门时,连续操练上几日,也比我们这些人睡得沉,更何况这几日一件件一桩桩事情处理到现在,她也从未放松过。”


    听着陆云琛的话,纪桓想到小兔子得知能取山心救陆云琛后那副兴奋欢喜的模样,认同地点了点头。


    又在思量片刻后,开口道:“我已经找到取山心的办法了。”


    陆云琛:“我用不着的。”


    “我有万全的方法,在取下山心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还能让浩天门找不着我们。”纪桓说着,凑过身去撞了撞陆云琛的肩膀:“你相信我,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更适合得到那颗山心。”


    “你不是很喜欢这座山吗?山心给我了,山上的生灵怎么办?”


    “我研究过,那个镶着山心的石壁,这些年来一直不断地吸取着血池里的力量,里面应该有这几百年,甚至几万年存储的能量足够让这座山再维持百余年,到那个时候你的身体依靠山心的运转修复完好,我们再把这块石头还回这座山里,不就行了。”


    陆云琛蹙起眉心,盯着纪桓侃侃而谈的模样,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他这句话里含有多少水分,思量了片刻后,才又道:“就算山中生灵不会因此受难,可不是说这颗山心与魔尊相连,动了它会让魔尊发现血池中有异样,然后寻着血池底部找过来。”


    “魔族内部几股势力错综复杂,魔尊在与仙门之战中伤势颇重,也支撑不了多久。”纪桓说这些话时,双眼认真地看着陆云琛,满是真诚,“你相信我,用不了多久魔族就要乱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螳螂捕蝉,麻雀在后,保准能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特别是主角攻受那一对璧人,到时候没有了这颗万源之晶,看他们还怎么拿着金手指横闯修仙界。


    “真那么简单?”陆云琛还有些不确定,虽说从纪桓的语气,还有说话时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可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他现在虽然通过禁术,让自己能力回到巅峰,可随着灵力一次次驱动,经脉逆转的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频繁。


    反而如果有了这颗万源之晶,说不定能减缓副作用发作的次数,甚至极有可能解决这么多年通过禁术修行所造成的损伤。


    纪桓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又急忙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你知道我的实力也就那么一丁点,有必要为难自己吗?”


    陆云琛紧抿着双唇不说话。


    见状,纪桓又轻轻撞了两下陆云琛的肩膀:“等你恢复了,你这么强一个人,肯定能保护我,我干嘛骗你。”


    “之前说,取下万源之晶会导致你往后再也无法提升修为。”


    “我刚在山洞里试过了,完全不影响。”


    纪桓真诚地看着陆云琛,始终没有将会遭受天罚的事情说出来。


    通过石壁里的影像,纪桓不知道陆云琛是什么时候去的山洞,又是什么时候为祁南枭取走的山心,这些都是书里没有出现过的情节。


    他也开始思考会不会书是书,现实是现实,在这个世界里陆云琛和祁南枭虽然师徒决裂,但并未闹到书中那般你死我活的境地。


    又或者,有什么东西把原本的轨迹改变了。


    甚至就连他看到的那本书,都是陆云琛已经改变过轨迹的人生。


    在这些重重迷雾背后,纪桓也不确定,是否有过一个他不知道,却存在过的真相。


    62  ? 第六十二章:区别对待


    ◎一个时辰后,陆云琛回来了,心情很好,就是衣袖上沾了几滴血。◎


    回去的路上, 刚睡醒的小兔子恹恹地跟在两人身后,覆盖着一层白色绒毛的手抓着纪桓衣袍一角,脚步拖沓着向前, 看起来还没从睡梦中缓过神来。


    陆云琛与纪桓并肩而行,远远看去,这两大一小就像是一家三口。


    到了驻地,沈知书和新娘就坐在火堆旁, 木架上烤着狍子肉,这身体死了很久了,使用起来笨拙僵硬,可就算如此, 他偶尔还是会转动一下插着肉的树枝。


    闻着扑面而来的肉香味,纪桓双眼发直,一大一小宛如幽魂一般飘到火堆前,看着上面吱吱冒油的狍子肉大张嘴, 纪桓一时没忍住, 涎水从嘴角滑了出来。


    狍子肉, 真没吃过。


    他生活的世界, 那可是二级保护动物。


    “别站着啊, 再一会儿就烤熟了, 都坐下来吃。”沈知书发青的手掌朝着他们僵硬地挥动了两下, 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此时都温柔慈爱了不少。


    纪桓和小兔子也不客气,赶忙在一旁的石块上坐好,盯着烤肉的双眼都往外冒着精光。


    沈知书道:“我手脚笨, 不好分, 一会你们把他分了吧!”


    陆云琛在沈知书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看着他双手艰难地转动着火堆上的烤肉,道:“我记得你和我交手的时候,你的身手没有这般笨拙。”


    “这身体他用着杀人得心应手,可对我来说,哪怕行一步都极为艰难,想来这早已不算我的东西了。”沈知书轻笑了一声,“好在马上就可以换一个居身之所。”


    “看着也烤得差不多了,我来取。”纪桓说着接过了沈知书手中的木棍,与闫知之跑到一边分食物。燕衫艇


    刚烤出来的狍子肉,烫手得不行,纪桓刚撕开一小条缝,双手疼得抓住了耳垂,他疼的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阵阵肉香味激得肚子里咕咕直叫,小兔子蹲在一旁吸着口水,耳朵和身后毛茸茸的小尾巴都在这香味下兴奋地冒了出来。


    见纪桓迟迟不动,闫知之着急了,手背擦掉唇角的口水,蹲在地上抖着脚催促道:“纪哥哥你快点撕啊!我都快要饿昏过去了。”


    “馋不死你。”纪桓没好气地瞪了闫知之一眼,来回搓了搓油腻腻的双手,再度上手去撕,这回拉开一道大口子,内里喷出的热气烫的他,赶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嘴里连喊了几声烫烫烫。


    陆云琛轻叹了一声,指尖剑气一挥,纪桓眼跟前的狍子肉立刻四分五裂开来。


    纪桓倒吸了一口气后,偏过身子用油光锃亮的大拇指表示了对陆云琛的崇拜与感谢。


    坐在不远处的沈知书看着两人之间的交流,轻笑出声。


    “以前你从不喜欢与这样的人深交。”


    陆云琛浅笑着摇了摇头:“我师弟与他大差不差。”


    “那还不是为了你把乞丐堆里养出来的毛病全改了。”


    “我有那么刻薄吗?”陆云琛不解地问道。


    沈知书沉默了片刻,脑子里回想起那个年少时就有些不可一世的小团子,浅笑道:“不是刻薄,是很多事,很多人你都不屑于,就像是你从不会用你的剑去切肉,因为你怕会脏了你的剑,你也不会做现在这些事,你怕会脏了你的人。”


    后半句在点什么不言而喻。


    在沈知书眼里,陆云琛从来是把普通人的生死放在第一位,哪怕风雨镇的新娘被洗脑到无可救药,他也肯循循善诱,而不是一出手便如此偏激。


    沈知书还是很难接受他药疯了那个女人,虽然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一个已经没有自己思想的祭品和一个傻子没有任何区别,但他能明白沈知书不想原先的自己越走越远。


    哪怕那个陆云琛喜静好洁,从来都是那个立于高处不染凡尘的偏偏君子。


    也比如今这样要好。


    “我休整一日便将你元神换到那个布人里去吧。”陆云琛不自在地弹了弹膝盖上的灰尘,“换作旁人我的剑也只会为战而出。”


    说完,陆云琛对上沈知书的双眼,柔声道:“他不同。”


    “小仙尊快来尝尝,沈兄这狍子肉烤得牛逼唉!”纪桓站起身朝着陆云琛的位置大喊。


    陆云琛道:“我辟谷了。”


    纪桓越过篝火,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指上的油后,一把拉过陆云琛的手腕:“这种美味不尝尝可惜了,辟谷什么时候辟都是一样的,人总要有点口腹之欲,才活得像人嘛。”


    他拉着陆云琛往前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什么后,回过头尴尬地看着为他们捉狍子烤肉的沈知书,他对尸傀这种生物不了解,也不知道尸傀能不能吃东西。


    但从来也没见过尸体吃饭的,这样多嘴问一句,会不会勾起沈知书的伤心事,显得自己比较冒昧。


    可不开口问,会不会显得太过冷漠无情。


    纪桓想着,目光盯着沈知书,眉心的川字纹紧了又松,双唇严肃地抿成了一条线。


    陆云琛轻轻拍了两下纪桓的肩膀,小声道:“他吃不了。”


    “哦,那我们吃。”纪桓压了声音在耳边问道,“动作要不要小点,你说沈兄光看着我们吃,会不会嘴馋?”


    “为什么这样想?”


    纪桓笑了:“做了尸傀那么久,还能烤出那么好吃的狍子肉的人,以前一定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吧!”


    陆云琛脚步一顿,回过头正对向沈知书一副在状况外的笑脸,想到明明早应该辟谷的人,那时也总是拉着自己去品味美酒佳肴。


    细细想来所有能让沈知书欢喜的事,如今再也做不了了,心中不免对浩天门的怨恨又加上了几分。


    他需要用山神的事情让浩天门身败名裂,无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搅起风雨镇多大的风雨。


    “小仙尊?”纪桓眼见陆云琛的神色不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


    他回过神来,望向纪桓的眼神依旧平静温和:“他也辟谷很久了。”


    石头边,闫知之舔着油腻腻的手指,嘴里还有没咽下的碎肉,却还是回过头支支吾吾地催促着两人快些过来。


    烤肉的香气,香得昏迷了许久的新娘子醒了过来。


    纪桓瞥眼瞧见那姑娘一双呆滞的眼睛盯着他们看,立即反应过来什么,拉过陆云琛的衣袍擦了擦手,撕下好大一块狍子肉给人送去。


    被莫名区别待遇的陆云琛一双眼幽幽地盯着纪桓一系列的动作,双眼不快地微眯着。


    那边纪桓俯下身关切地问道:“要不要喝口水?”


    小姑娘咬着肉,呆呆地望着纪桓:“水…水……”


    “行,我去帮你拿。”


    陆云琛冷哼了一声,他本就没有什么口腹之欲,这时看着纪桓为那新娘子殷勤地忙来忙去,把没吃几口的狍子肉放在一边,转身又回了沈知书身边坐下。


    纪桓手都没擦干净拉着陆云琛过去的时候,陆云琛都没往心里去,这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直接把纪桓擦过手的外袍给烧了。


    坐在一边看完全程的沈知书,几欲想要开口说话都忍住了,而石头旁,大快朵颐的小兔子,只顾着享用美食也没往陆云琛身上看。


    不一会,纪桓用大叶子舀了一勺山泉水跑了回来,将泉水送到新娘子嘴边,伺候着那姑娘喝下,才回头看见已经坐回原位的陆云琛。


    “小仙尊你怎么就回去了?”


    陆云琛道:“辟谷。”


    纪桓点了点头:“那行,一会我吃完就过来给你熬药。”


    “我很好,不用吃药。”


    “年轻人不要忌医,你也就现在看起来很好,之前在魔族,还有我们把尸傀带回山上这次,差点连命都保不住了,就算再过一段时间有山心可以用,但身体还是需要一点一点调养起来的……”纪桓没有听出陆云琛语气里的不悦,拿起石块上的狍子肉,一边吃一边以一个身为上辈子久病者对陆云琛说出发自内心的劝慰。


    坐在陆云琛身边的沈知书,已经被对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恨自己这副身体不能吃东西,不能找借口把事情的经过避过去。


    他想了想,高大的身躯猛地坐直了,还没再度鼓足劲站起身来,就被陆云琛握住了手腕。


    “你要去哪?”陆云琛冷冷地问道。


    沈知书吓得元神都抖了抖,尬笑着开口道:“呵呵,就…就在附近走走。”


    “我陪你。”


    “不…不……”沈知书对上陆云琛似笑非笑的眼神虎躯一震:“好。”


    之后两人一前一后从火堆边离开。


    一直走到沈知书元神苏醒过来的深潭边,陆云琛回过身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有件事要办。”


    “啊?”


    “回见。”


    说完,陆云琛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山林中。


    只剩沈知书一个人站在深潭边瑟瑟发抖,眼神向四处不断地张望,脑海里不断构思着一个解释陆云琛去哪的谎言。


    一个时辰后,陆云琛回来了,心情很好,就是衣袖上沾了几滴血。


    “你去哪了?”沈知书问。


    陆云琛低头检查着身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心情不佳,去风雨镇散了散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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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  ? 第六十三章:血色再染


    ◎可那双看起来分明没有敌意的眼里,却淬着毒。◎


    说完, 陆云琛拉起袖口,那几滴溅在袖口上的血,因这只是件白色单衣显得越发明显。


    他淡然地走到潭边, 用潭水轻轻搓洗着袖子上的血点。


    沈知书操控着运用起来不太熟练的身体走到陆云琛身后,黑夜的潭水幽深,无法倒映出陆云琛此刻的表情,唯有他手上的动作看得让人后背发毛。


    “你去风雨镇……”


    不等沈知书把话说完, 陆云琛轻笑了一声打断道:“你往后都不会再回那个地方,何必知道那么多。”


    “云琛你再这样下去,我只能把你的事情告诉那位小友了。”沈知书心中有了揣测,又不敢直说, 只有用陆云琛如今最紧张的事作为要挟。


    那边沉默了良久,只是搓洗袖子的声音越发快速而急躁,和陆云琛相处了多年,沈知书知道这件事让陆云琛有所顾虑, 可没想到好友接下来说出的话令他更加毛骨茸然:“也好, 那时候杀谁都没有顾虑了。”


    “……云琛。”沈知书不安地咽了咽吐沫, 很想问陆云琛这些年他不在的日子经历过了什么, 却又微启着双唇久久开不了口。


    十年时间, 才十年, 怎么可能让一个人的心性变化得如此之大。


    不多时耳后传来略带喘息的呼喊声, 陆云琛起身甩了甩湿透了的衣袖,转回身时,唇角眉梢挂着柔柔的笑意,甚至要比当年那个赤忱的少年郎还要柔和上百倍。


    可那双看起来分明没有敌意的眼里, 却淬着毒。


    当走过沈知书身旁时, 他轻拍了两下沈知书的肩膀。


    “所以沈知书, 你最好不要如此。”说罢,他向呼喊处迈近,轻声复言:“你我可是深交。”


    围绕着深潭四周的结界,在陆云琛步伐下渐渐散开。


    很快,在山中四处找寻的纪桓就赶到了陆云琛跟前,少年双手杵着大腿,因为长久奔跑而有些涣散的双眼望向陆云琛,不断张合的双唇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少年靠近额头的发丝已经湿润了,看上去在发现他和沈知书离开后,找了他很久。


    “哈…哈……你……”纪桓仰起头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喉咙里又干又涩,“…哈…去哪了呀?呵…哈……我和知之找了很久…哈…都没找到……”


    说这话时,纪桓气息都稳不下来,陆云琛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不断为纪桓后背顺气:“和旧友在寒潭边说了会话,我打算用绢布给他做个栖身之所,他说什么都不愿意,我好不容易才劝动的。”


    纪桓缓了好一会后,对着陆云琛摇了摇手,示意陆云琛不必再为他顺气,才吸了吸鼻子,直起身子道:“是因为沈大哥担心你的身体才不肯松口的吗?”眼删亭


    “不是,做绢人没什么损伤,他就是觉得他的身体说不定还能寻到办法恢复。”


    纪桓伸头看了一眼沈知书青黑色的皮肤,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我看没得救了。”


    陆云琛赞同地颔首道:“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


    “你身上的外袍呢?”纪桓问。


    陆云琛顿了顿,听到纪桓注意到自己没穿外袍,眉眼中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烧了。”


    “为什么啊?”


    陆云琛眼神飘向一边,不再说话。


    “那衣服怎么了……”纪桓还没反应过来,又触到陆云琛湿润的袖口,更为焦急了起来,他拉过陆云琛的衣袖拧出一把水,眉间蹙得更深:“衣服怎么也湿了?小仙尊不是我说你,你这身体还没恢复,夜里濯那么冷的水命还要不要的。”


    见陆云琛没有半点惭愧,还对着他笑,他一遍遍拧着袖子,嘴里更是没好气地说道:“还笑,好大的人了没个正行,我看你就欠被苦药收拾。”


    沈知书站在不远处,拥有丰富表情的元神现在跟身体同一色,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只恨不能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面对眼前的场面,作为世间的唯一知情人,沈知书在背后幽幽地开道:“你用了他衣服擦手。”


    纪桓手上的动作僵了僵,反应过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后,尬笑了两声:“有这回事吗?”


    陆云琛把袖子从纪桓手中扯了回来:“我没那么小气。”


    “不是……当时我也没反应过来。”纪桓拉过陆云琛的袖子,虽然小仙尊面上的表情变都没变,可纪桓隐约也开始觉得陆云琛好像在跟自己闹脾气:“你看这衣服湿的,得回去烘烤干,病了可就不好了。”


    陆云琛道:“恩。”


    “我俩是一样的人,我知道你没那样想,是沈大哥把你想得小气了。”


    走在两人身后的沈知书莫名中了一剑,元神飘忽在尸傀头顶,盯着陆云琛的背影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


    陆云琛:“你明白我。”


    “那衣服洗不干净烧了就烧了吧。”纪桓把打算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给陆云琛披上,低头一看全是油点,好像也没比陆云琛之前那件脏了的衣服好到哪去,才摸了摸鼻尖,讪讪道:“我明日偷溜进风雨镇里帮你重新买一套。”


    “好。”


    纪桓也没想到自己能吃个烤肉都吃得那么狼狈,身子不自然地往边上挪了挪,拉远了和陆云琛之间的距离。


    走了一小段路,陆云琛停下脚步道:“为何越走,就离我越远?”


    “我身上太脏了,怕把你里衣也蹭脏了。”纪桓说着,食指指节尴尬地蹭了蹭鼻翼。


    书里陆云琛也爱干净,据描述就连他住的地方都一尘不染,平日里走到哪都素衣飘飘,看起来还真像是住在九天之上的谪仙。


    他纪桓当然也不是砢碜的人。


    从离开风雨镇到救下新娘,之后又带走尸傀,纪桓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之后陆云琛重伤,也来不及解决自己的口腹之欲,转头就到山里帮陆云琛寻找能够缓解病痛的草药。


    习武之人,最忌饿肚子,平时一招一式体力消耗极大。


    路上有几次都饿得晕乎乎的,他只有和闫知之吃了点野果果腹才能强撑着继续向前。


    “无碍,当时是有些不自在,事后想来连水牢那种地方我都待过,又何必去在意这些。”陆云琛靠近纪桓身边,走着走着原本拉开一段距离的两人,又一次肩并着肩。


    纪桓道:“把那姑娘送回她爹娘身边的事得提上日程了,我们拿到山心后,带着她会是累赘。”


    “那什么时候去拿山心。”


    在这个地方待着的日子,对时间没那么敏感,只能依靠书里的大事件去感知时间的进程。


    魔族血祭过后,他和陆云琛出来也有一段日子了,出了山洞外的时间好计算,可待在山洞里寻找出路的那段时间,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所以纪桓不能一直躲在山里,得想个办法再混进风雨镇。


    纪桓说道:“等重新置办一套行头后,你和知之在山上等我,待我确定了取山心的日子,就回来找你们。”


    “你打算回风雨镇了?”


    纪桓颔首:“除了回去,暂时找不到其他办法,魔族不久的将来发生的那场动乱,只有知道山下的情况才能推测出具体的时间。”


    “不行,城里都是熟面孔,之前我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要是再贸然回城,很容易被浩天门的人盯上。”陆云琛冷下脸来,说这番话时,手不自觉地握住了纪桓的腕口。


    纪桓弯起唇角,轻拍了两下陆云琛的手背:“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再者尸傀失踪,浩天门现在恐怕已经是焦头烂额,不可能再把目光放在我这样一个不重要的人身上。”


    “你不会御剑飞行,真出了事,逃都逃不了。”


    “我轻功不比你们御剑飞行差,再说了,我进城就一定会被抓吗?”说着纪桓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那么普通和善的相貌,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陆云琛盯着纪桓那张相貌不俗的脸看了好久,欲言又止后,还是沉默了。


    纪桓也隐隐约约回想过来,原主的相貌生得是有些招摇,不由尬笑着蹭了蹭鼻翼:“那有点引人注目,但我可以装乞丐啊,身上灰扑扑的,谁也看不出来我原本长什么样子,说不定还能乘机讨要点路费。”


    眼看劝不动纪桓,陆云琛只得点头同意。


    翌日一早,纪桓就下山准备进城。


    刚走到风雨镇附近,就听着城门周围闹哄哄的,其中还有不少穿着浩天门校服的弟子守在城四周。


    一个卖菜的老翁推着推车站在城外不远处,神色焦急,不断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镇外怎么那么多人,是出什么事了吗?”纪桓走到老翁身边,踮起脚尖往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看,却仍是看不到什么。


    “昨夜浩天门仙寮里的弟子全死了,人就挂在城门口。”卖菜老翁抿了抿干裂发白的双唇,凑近纪桓耳边道:“我听人说是浩天门冒充山神草菅人命的天罚,他们的人守着镇子不准有人胡说八道,谁说就把谁带回门里审问,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说出去。”


    纪桓愕然地瞪大了双眼,一时间好像真能在空气中嗅见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64  ? 第六十四章:怀疑


    ◎纪桓停下了脚步,听着男人说的话,脑海里突然冒出了陆云琛温润如玉的笑颜。◎


    等纪桓随着进镇子的队伍挤到城门外时, 浩天门仙寮弟子的尸首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城墙内外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


    纪桓光凭想象全然猜测不出昨夜会是何种景象。


    城门口放着一块测灵力的神石,想要进镇子的人都得把手放在石块上, 如果石块呈泛出的光泽成金色,就证明来者是金丹及金丹以上的仙门中人。


    纪桓是武修,与修仙者体内流转的内息不同,原主是魔修, 修为又只刚刚摸到入门这条线。


    所以把手往石头上一放,那块石头没有什么反应。


    仙寮里知道他长相的弟子,大部分已经被昨晚的神秘人杀了个干净,再加上这几日在山上也没有好好打整自己, 进城时蓬头垢面的模样,倒也没有引起浩天门的弟子过多的盘问。


    “发现什么可疑人等了吗?”身后一个阴沉的男声响起,纪桓不由放慢了脚步。


    “没有。”


    男人长叹了一口气:“昨夜行凶的人既然能轻而易举越过风雨镇周围的结界,能力怕在元神期或是元神期之上, 要是没猜错的话, 跟我们在山神山上, 抑或者前两日带着那失踪新娘来闹的是同一个人。”


    纪桓停下了脚步, 听着男人说的话, 脑海里突然冒出了陆云琛温润如玉的笑颜。


    这一猜想, 让纪桓心中略感不适。


    这些日子在沈知书那里得知陆云琛一直在修炼一种禁术, 才使得他在短短三十年时间内,就已经达到常人不可攀登的境界。


    可如果真是陆云琛做的,在书里陆仙尊直到死在自己爱徒手上,都没有展现过任何一次与他能力相符的打斗。


    耳边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纪桓没有动, 低下头故作摸索着钱袋的模样。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刚才与浩天门弟子说话的男人走到纪桓身边, 看着纪桓一身脏污的模样, 不由后退了半步,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恶嫌。


    纪桓笑道:“回大人的话,找钱袋呢。”


    男人嗅见纪桓身上的肉腥味,掩鼻往后又退了两步:“城门口正在排查可疑人士,你若再鬼鬼祟祟地待在城门外不走,怕是得请你到浩天门好好问问。”


    纪桓举起怀中那个干净不到哪里去的钱袋,点头哈腰道:“我这就走。”


    纪桓说罢,将钱袋揣回了怀里,两手往袖口里一盘,缓步朝前走去。


    “怎么什么人都往镇子里放。”


    “看模样可能是附近的镇民,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已经闹得百姓们怨声载道,各大浩天门管辖的村镇更是流言四起,此时若再激起民愤,恐怕对浩天门在仙门中的地位不利。”


    “知道了,不过查仔细些,别再闹出什么风波来。”


    两人后面的交谈随着纪桓越走越远,也渐渐听不清晰了。


    风雨镇里,已经没有他们刚来时那般热闹,山神的事情到如今浩天门被血洗,镇子里除了刚刚进城的人外,原先住在这里的镇民却极少见到出来走动的。


    街上有浩天门的弟子提着剑来回巡视,抬头看有几家的窗户开着,屋内的大人就站在窗边,目光小心谨慎地打量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纪桓找了很久,才在镇子深处找到一家成衣店,他前脚刚踏进屋内,后脚老板就怒声道:“出去,这里没有饭给你吃。”


    “我是来买衣服的。”纪桓说。


    老板皱着眉头,目光在纪桓身上不善地打量着,看模样又想赶人出去,可又不想在这人心惶惶的世道丢了一单生意,犹豫再三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别用手摸,看上哪件就指给我看,我帮你拿。”


    “好。”


    纪桓走进店内,刚靠一件衣服近些,老板就用手中的长尺挡住了纪桓的肚子:“别靠那么近,你要是不买,把我这些衣服弄脏了,我卖给谁去?”


    看着成衣店老板斤斤计较的模样,纪桓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攥成拳的双手已经捏得咔咔响,面上却还保持着体面的笑,对着老板点头哈腰。


    直到逛了一圈后,纪桓选了五件衣袍让老板包起来,又买了两条小姑娘穿的花裙子,老板脸上的表情才从一脸恶嫌转为谄媚。


    老板问道:“这位客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纪桓一愣,望着老板沉默了片刻,尬笑道:“有吗?”


    “你这样的财主,浑身都散发着富贵的气味,我想肯定是见过的。”老板说着将一件件成衣在布包内叠好。


    纪桓看着对方这副市侩的模样,干笑了两声。


    刚进来时,还板着一张脸,嘴里嚷嚷着让纪桓别碰坏他的衣服,这一转脸自己反倒成为财主了。


    “既然老板说我是财主,你若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今日再多买几件成衣如何?”


    老板盯着纪桓看了一会,不确定地开口道:“客官身上带够银两了吗?”


    纪桓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躺着三枝散发着荧光的仙草,老板张大嘴,环顾了一圈,确定店里没有其他人,赶忙把纪桓手中的布包收了过来。


    “九露凝草,这可是好东西。”老板拉开布包一角,又确认了一下怀中的东西,“客官你看着挑,店里只要你喜欢的,十件以内都可。”


    “挑衣服倒是不急,有些事想问问你。”


    纪桓说着身体往柜台上一倚,这次老板倒没像刚进门那般计较,反而还给纪桓倒了一壶热茶:“客官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风雨镇最近发生的事。”


    听到是关于风雨镇的事情,原本还站在柜台后的老板,赶忙从里面绕了出来,快步走到店门外后,伸出半个身子探了探街道两旁,才缩回头,匆匆关上了店门。


    “客官想打听风雨镇的什么事?”


    纪桓道:“我听说风雨镇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大事,你能不能都跟我说说。”


    “之前山神献祭从没出过什么纰漏,可就在最近轮到糖水铺那家的姑娘做山神的新娘,那些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就来了。”屋内没有光亮,纪桓只能听见店主说话的声音逐渐向自己这边靠近,不多时有东西从身边擦肩而过,再听见老板声音时,他已经从后屋端上了一座烛台:“先是新娘停放轿撵的地方被人闹了,然后就是被处刑的糖水铺夫妇被人救走,紧接着……”


    “就说这几日的事,新娘什么时候回来,还有浩天门仙寮被人血洗。”


    店主用咳嗽声吊了吊嗓子,道:“新娘回来好像就是前两日的事情,她疯了一样在镇子里乱跑,嘴里喊着是山里没有山神是吃人的妖怪,紧接着没多久浩天门仙寮的所有弟子,就被挂在城门上,但具体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也没敢出去,只是听回来的邻居大姐说是一个个死的可惨了,身上全是血,看着应该是天罚。”


    “就那个新娘子一个人回来的?”


    店主点了点头,思虑了片刻又摇了摇头:“先见到的是那个新娘子,她在镇里又吵又闹了好一会,在浩天门要杀了她的时候,又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身手很好,浩天门十几个弟子跟他动手都没讨到好处,没多久他就带着新娘子走了。”


    纪桓越听越觉得两件事情和陆云琛脱不了关系,也正因为这样心里便更没了底。


    他希望浩天门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可不代表要拿那个姑娘的安危当做诱饵,更不代表要用那么多条人命来填。


    “不过有了神罚,很多人家吵着把选入浩天门的新娘子都领了回来,不过那些小姑娘都神神叨叨的,看样子往后怕是好不了了。”店主说着把最后一件衣服折入布包内,双手拍了拍打好的包袱,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道:“这些仙门还真是作孽咧,要不是妖物横行,他们一个个还不都是披着人皮吃人的妖怪。”


    纪桓没有应声,拿起店主打好的包袱便离开了。


    再度走在风雨镇里,看着两旁冷清的街道,纪桓的脚步却抑制不住的在镇子里兜圈子,好像潜意识里不想走出城门,不想回到山上。


    千丝万缕的疑问指向陆云琛,让纪桓不安又害怕,就连面对陆云琛问清楚这一切的勇气都没有。


    从早晨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到傍晚,他才出了城,向他们目前寄居的那座仙山走去。


    “怎么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看见陆云琛时,纪桓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脚步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偏头望向一边。


    见纪桓状态不对,陆云琛伸手意图握住纪桓的腕口,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避开,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握空的掌心,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你带那姑娘回风雨镇,还屠了整个仙寮的人?”纪桓说完不自在地抿紧双唇,心中不由埋怨自己这番话问得太过直接。


    陆云琛眼帘微阖,站在夕阳的余晖下沉默不语。


    纪桓上前一把抓住陆云琛的领口,眼中是无法消退的怒意:“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


    65  ? 第六十五章:还生气呢?


    ◎可他才三十岁,尽管年少时也有过热血澎湃,肆意张扬的时候,但短短三十◎


    陆云琛与纪桓四目相对:“所以你觉得我之前濒死也是骗你的?”


    纪桓身子一僵, 想到陆云琛从养尸山上回来时,几乎命悬一线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懊恼。


    从风雨镇里打听到那些消息后, 纪桓的脑袋里一直都乱糟糟的,有人带着一个疯了的新娘子上门挑衅,紧接着浩天门仙寮被一个在元神期之上的仙门中人屠戮,事情桩桩件件与陆云琛重叠度太高, 他不得不多想。


    “你见到我,不由分说便上前责备,是因为气有人做了这些事,还是在气这些事有可能是我的?”陆云琛问。


    纪桓整个人泄下气来, 耷拉着脑袋,甚至于因为刚才怀疑与质问,松开手的同时,不敢再去看陆云琛的眼睛:“用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做陷阱的一环, 还杀了浩天门那么多人, 终归是不好的。”


    陆云琛双唇微启, 本想反问浩天门草菅人命多年, 难道不该有此一结吗?


    话到嘴边, 却只是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们先回去吧……”


    纪桓点头, 整个人像个打了霜的茄子般, 不远不近地跟在陆云琛身后。


    就这样行至水边,陆云琛偏过身看向身后低着头,紧抿着双唇的纪桓,轻声道:“你低着脑袋, 也不怕跟丢了。”


    “不…不会, 我一直都盯着你的脚后跟呢。”


    陆云琛看着纪桓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无声地轻叹了一声,回过身,道:“过来,拉着我衣角,说声抱歉,这件事就过去了。”


    “啊?”纪桓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中带点愚蠢的眼睛,盯着陆云琛不动。


    “总不能回去还是你不言我不语吧?”


    纪桓眨巴着眼,不确定地问道:“你不生气了?”


    “过来拉拉我衣角,这件事就过去了。”


    纪桓没做过这种举动,一个能厚着脸皮写小黄/本的人,想到要去拉扯陆云琛衣角道歉,不免红了耳廓。


    陆云琛轻咳了两声吊了吊嗓子,对纪桓不怀好意的开口道:“那我不带你过去了,你游泳吧……”


    纪桓不自在地来回搓着手心,巴巴地望着陆云琛道:“气着呢?”


    眼见陆云琛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扯开一边领口,上面赫然是几道红色的手指印:“有一点。”


    湖边的风吹起两人的发丝,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大半,宽阔的湖面上雾气更加浓重,原本就淹没在雾气中的仙山,如今连一个隐约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就那地方游是不可能游回去的,要不是陆云琛给过他符纸,他也没办法从湖那边过来。


    再看看陆云琛脖子上的伤,确实是他一时着急去拽陆云琛衣角留下的。


    纪桓咽了口吐沫,一把抓住陆云琛的衣袖,学着闫知之平常撒娇的模样,来回摇晃了两下道:“错了。”


    陆云琛垂眸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我当时真的心急……”


    纪桓虽然是古武世家的传人,可古武世家只是个名头,又不是真的生在一个仗剑天涯,快意江湖的时代,他生活的地方有法、律、法、规,又是一个太平年代,心中有侠义,身边有约束。


    当初也听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做了错事的门派,极有可能被仇家屠戮满门,可到了他出生的那个时候,这种事就说不过去了。


    纪桓也知道自己既然来了这里,就不能保有和平年代的旧思想,可在听到掌柜子说的话,再到走出城门没多久后,便撞上了陆云琛,那些烦恼交织在一块,他确实是冲动了。


    “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在魔族救我,也不会费尽心思去管风雨镇山神献祭的事情。”陆云琛覆上纪桓的肩膀,柔声道:“你生气没有错,但做这些事的人,也没有错。”


    纪桓垂下眼帘道:“我知道有了这些事做铺垫,确实能让浩天门大厦将倾。”


    “你心里都知道,为何还会如此?”


    “我有点怕,这些事是你做的。”纪桓说到这里,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不应该不相信你的,在你眼里,人命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陆云琛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在听到纪桓这个回答时,他并没有感到奇怪。


    在一次次相处,一次次交流中,陆云琛早就知道,纪桓从遇见他的那天起就已经把他给神话了,在纪桓的想象里陆仙尊怜爱世人,为了世间的安稳能够舍身忘我。


    可他才三十岁,尽管年少时也有过热血澎湃,肆意张扬的时候,但短短三十年哪有那么多超脱世俗的领悟。


    “小仙尊,是很重要的东西对吗?”纪桓望着他,从他口中迫切得到一个回答。


    陆云琛回过神来,弯起唇角:“很重要。”


    纪桓紧绷的神经在得到陆云琛这个答案时,终于松懈了下来,他露出了今日见面后第一个笑容,这笑容好看而爽朗,哪怕身上看起来脏兮兮的,身上的艳丽亦不输午后的艳阳。


    他相信这个世间是美好的,哪怕这个世界不那么美好,陆云琛也是美好的。


    陆云琛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纪桓的乱发,纪桓往后退了半步,口中低声道:“脏。”


    “我在山里待了那么多天,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去。”陆云琛说。


    纪桓朝着陆云琛挥了挥手:“我头发都打结了。”说着他抓了抓凌乱的发丝,这些天早已没有了在魔族里穿金戴银的体面模样:“还是短发说服,你看待会洗洗,我要不要把头发都搅了。”


    “配上你这张脸,怕是会更引人注目。”


    纪桓叹了口气,天知道,他已经撑着出来时的发冠睡了几天。


    陆云琛画下一张符纸,贴在纪桓身上,很快纪桓感觉到呼啸的风刮过脸颊,再一睁眼已经到了他们如今的驻地。


    原本寄居在尸傀里的沈知书,此时已经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纪桓瞪大双眼,围着沈知书的新身子绕了一圈,又抬手戳了两下沈知书的脸颊道:“小仙尊活脱脱一个手艺人唉,这绢人做得也太牛了吧!不是我先前就知道,我铁定以为他就是活人。”


    “他目前这样,遇见有道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陆云琛说着走到火堆旁,拿起放在柴火边上烘烤着的灵果递到纪桓面前。


    纪桓盯着沈知书木讷地点了点头:“真的绝。”嘴里一声声感叹的同时,已经伸过手去接陆云琛递来的灵果,刚抓住果子,纪桓就被果肉烫的跳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想把果子丢出去,又极快的用另一只手去接,两只手来回交换着,整个人被灵果烫的上下蹦跶。


    陆云琛道:“丢石头上。”


    闻言,纪桓赶忙把烤熟的灵果往石头上一丢,烫红了的双手赶忙抓住耳垂,嘴里大口大口地往外呼气。


    “小仙尊你的手是渡过一层防护膜吗?也太无情了吧!”


    陆云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又看向纪桓被烫得面红耳赤的模样,轻笑道:“抱歉,应该拿出来再放一会的。”


    闫知之用树枝捅了两下火堆:“纪哥哥抱着师尊取暖那会,手都烧焦也不喊疼,我还以为纪哥哥不怕疼呢。”


    听到闫知之这样说,陆云琛难以置信地看向纪桓。


    纪桓本作势要打闫知之,示意闫知之不要乱嚼舌头,可眼见陆云琛看过来,又笑着活动了一下手指:“敷过药膏都没事了,也没那只笨兔子说得那么夸张,你看现在不都好了,没事了。”


    闫知之朝着纪桓愤愤做了个鬼脸,又转身自己,扒拉了两下放在柴火边烤着的果子。


    陆云琛走上前去,拉过纪桓的手看了看,眉头紧蹙着,脑海里只要想到纪桓的手当时表皮又红又肿的模样,心里就舒服不起来。


    一个人活着,为另一个人装一辈子的好好先生,很难。


    可如果那个是纪桓,他也不在乎,编造这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维系着纪桓心中幻想出来的陆云琛。


    “你看呗,已经没疤了,一点伤口都看不见。”纪桓冲着陆云琛傻乐,“那兔子说起话来挺夸张的,你要信她,还不如信我呢。”


    陆云琛收回手:“晚些,再给你抓只狍子好好补补。”


    “真不真?”纪桓双眼一亮,笑眯眯地凑近陆云琛跟前。


    “我还会骗你?”陆云琛反问,纪桓乐滋滋地摇了摇头,陆云琛轻叹了一口气,拉扯一下纪桓的头发:“晚上吃完狍子肉,去潭水边好好洗洗。”


    纪桓点头答应。


    纪桓掰开放凉的灵果咬了一口,外表是一层白色的皮,吃起来味道像极了红薯,既果腹又可口。


    他一边吃着,顺道把城里发生的事跟在场的诸位说了,沈知书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陆云琛,两人四目相对后,沈知书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只能开口道:


    “不知道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可想要浩天门声名狼藉,还能顺道让云雾窟在众多仙门里出头,在我看来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纪桓望向沈知书道:“你有什么想法?”


    沈知书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陆云琛,原本什么法子都是从陆云琛嘴里说出来的,可他现在要站出来当这个坏人,他指着地上的尸傀说:“它身上穿的还是浩天门的衣服,再过两日就是浩天门的大祭,如果它从浩天门准备大祭的地方跑出来,你以云雾窟的副洞主身份出面,把这妖物的头颅斩下,在那些百姓眼中,云雾窟便是大势所趋。”


    66  ? 第六十六章:心有所绊


    ◎在顾虑这座山马上就要大显于世了,可我还不够强◎


    听完沈知书的话后, 纪桓盯着沈知书曾经用过的肉身看了一会,原主的元神才脱离那具肉身短短半日,就已经能看出那具身体的灰败之色。


    再放两日打浩天门一个措手不及还行, 倘若要等到取到山心后再行动,没有元神支撑,怕是会坏了。


    可现在就打响云雾窟的名号,会不会影响到为陆云琛取山心这件事?


    纪桓紧抿着下唇, 那张藏不住事的脸上,此时已是忧心忡忡。


    “借着此人的东风,一方面可以放浩天门再无害人的机会,另一方面, 可以让云雾窟就此事脱颖而出,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陆云琛俯身望向纪桓凝重的神情,语气很轻,说这番话时目光一刻不离地观察着纪桓的神情变化。


    纪桓张了张嘴, 想要说什么, 终是没有说出口, 又咬紧了下唇, 双手不安地来回摩擦着。


    陆云琛又问:“是有什么顾虑吗?”


    “取山心怕是还要再等半月。”纪桓偏头看向陆云琛, “浩天门出了那么大的事, 众仙门要是又听说有个云雾窟借此事而起, 怕是会齐聚风雨镇。”


    听到纪桓又提起山心,沈知书双眼放光正打算坐到纪桓身边,细细商讨有关山心的事宜,这屁股刚才在石块上挪了挪, 陆云琛投来的目光, 又让沈知书乖乖粘在了原位上。


    “仙门里做这种事的何止浩天门一家。”


    听到陆云琛这样说, 纪桓不由直起了身子:“什么意思?”


    “你看到的浩天门一事,不过是这人间万千百姓的一个缩影,他们依赖仙门,相信仙门,所以对仙门制造出的这些祸事,不会有半点疑心,云雾窟不起,何以凭手中之剑去救世。纪桓,浩天门大祭可以让其名誉扫地,亦可以让其借势再起,失了这次机会,不出二十年那座养尸山上,断然会再有新的尸傀。”


    陆云琛说这番话的时候,双眼一直看着纪桓,他知道纪桓心中期许的是什么,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可原本应该因为他这番话激昂的纪桓,此时却一反常态。


    陆云琛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其实那颗山心我……”


    话音未落,纪桓猛地站了起来,神情疲惫,他强笑着对陆云琛挥了挥手:“头疼,我去潭水里洗洗,顺道换件干净衣服。”


    “……好。”


    纪桓从布包里拿出一件干净的外袍递到陆云琛面前:“今日那么多事,我都忘了先把它拿给你了,山里入了夜风大,别着凉了。”


    陆云琛颔首,接过纪桓递来的衣物披上。


    纪桓又拿出一条新裙子递给闫知之:“等我洗完,你也去洗洗,不然还真成了小乞丐了。”


    平日里总会跟纪桓斗上几句嘴的闫知之,见他今日神色不对,接过衣服也没敢多说什么,乖乖地点了点头。


    “沈兄、小仙尊你俩先聊,我洗个澡就回来。”纪桓抬起头对着两人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后,拿着换洗衣物往山中深处走去。


    火堆旁又归于平静,少了纪桓嘻嘻哈哈的声音,这山里显得怪冷清的。


    陆云琛坐在火边,盯着眼前随风跳动的火舌,阴沉着脸。


    眼下压抑的气氛,总有一个人要先开口说话,坐在石块上的沈知书瞥了一眼低着头用树枝一个劲往火堆里戳的小丫头,自觉也指望不上她,只得轻咳了两声,开口道:“我觉得……”


    陆云琛冷声打断道:“等他回来,我会再想办法劝他。”


    “你和十年前真的不一样。”


    “那时毕竟是二十来岁的人,想法确实天真。”


    一来一回,沈知书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最后盯着陆云琛看了一会,长叹了一口气,干脆懒洋洋地往石块上一躺,不再开头劝陆云琛。


    小兔子眼角余光瞥见沈知书躺下摆烂,手中木棍被她‘咔——’的一声捏断了。


    陆云琛的目光也随之投了过来。


    闫知之捏着手中断掉的木棍,瘦小的身体微微发颤,过了很久很久,才用力憋出一句:“纪哥哥在知道能帮师尊拿到山心的时候很开心,知之也很开心!”


    她抬起头看着陆云琛,大大的眼睛里储满了泪水,小嘴一撇,一滴眼泪掉了出来:“我不想你们因为这种事情不开心。”


    陆云琛本以为养过祁南枭那个孽障后,从今往后对这些会红着鼻子叫师尊的小家伙,能够心硬如铁。


    没想到看见小兔子坐在她面前,瘪着嘴,双眼红红的小模样,竟会有些动容。


    他伸过手为闫知之擦了擦眼泪,小兔子喉咙里呜呜呜了几声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从陆云琛重伤到现在,闫知之压抑的情绪完全释放了出来:“知之不要师尊死掉。”


    陆云琛绕过火堆,将闫知之搂入怀里,不断轻拍着小妮子的肩膀,小妮子呜呜地哭,嘴里喃喃道重复着不要师尊死。


    陆云琛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在他昏迷中夸大其词的赤脚大夫。


    沈知书指向自己,无声地说道:“看我干什么?”


    陆云琛紧咬着后槽牙,想要冲上去和沈知书好好打一场,又奈何要安慰着怀里哭个不停的小兔子。心里都忍不住埋怨,这好好的山上怎么就有一颗万源之晶。


    寒潭边。


    纪桓脱下衣物,整个人浸入潭水中,冰冷刺骨的潭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入寸寸毛孔,没有让混乱的大脑清晰,反而在物理刺激下,头痛欲裂。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水中钻了出来,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又再度把头埋入了冰冷的潭水中。


    浩天门大祭,可以用尸傀让浩天门身败名裂。


    一次难得的机会,能救下很多人,这也是云雾窟一举成名的好时机,可真到了那时候,取这颗万源之晶,说不定会被仙门的其他人盯上,甚至于魔族那边都不会轻易的放过这里。


    纪桓想着这些,再一次从水下钻了出来,双手杵着靠岸的石壁,咳嗽了几声。


    “还以为你会沉在水下不出来了。”


    陆云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纪桓抬眸看向来人,手顺了一把湿润的长发:“那不得把自己淹死。”


    “也是。”陆云琛走到寒潭边,低下头脱下身上衣物。


    纪桓见状下意识捂住胸口道:“你要干嘛?”


    “洗澡呀。”


    “那……那……”


    陆云琛把衣服往旁边石头上一丢:“你我都是男人,你在紧张什么?”


    纪桓愣了一下,呆呆地说道:“对哦。”


    陆云琛进入口中,这山中在他们来之前本就没什么人气,寒潭内的水白日泡进去都像个冰窖子,这到了夜里更是冷得刺骨。


    “下次进城给知之买个澡盆子吧,不行再垒个土灶,这水她下来可受不住。”


    纪桓轻笑:“要不要再搭几间屋子。”


    “是该考虑。”


    纪桓看着陆云琛问道:“你真打算在这里建立云雾窟啊?”


    “除了这里,我们还能找到更好的地方吗?”陆云琛反问。


    纪桓垂下眼帘,指腹轻轻摩擦着面前的石块:“沈知书的想法,你也觉得没问题吗?”


    “是,除了这个外,目前想不到其他有利于我们的选择。”


    “山心也很重要,这颗山心如果你拿不到,主角攻受那一对璧人不是白捡我们便宜了?”


    陆云琛偏过身正对向纪桓,疑惑道:“你说的主角攻受是谁?”


    “当然是祁南枭和……”纪桓话还没说完,急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双腿在寒潭中来回打着摆。


    “你怎么知道祁南枭会拿走山里的那颗山心?”


    纪桓瞪大眼睛看着陆云琛,内心的两个小人又在疯狂打斗,纠结着要不要告诉陆云琛有关于自己的全部真相。


    陆云琛见纪桓有口难言的模样,干脆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魔族皇子。”


    “你怎么知道的?”纪桓一时嘴快后,干脆又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水里,也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脑袋现在很不清醒。


    过了好一会,纪桓实在憋不住气了,才从水底冒出头来,一双被潭水浸得湿漉漉的双眼,静静地盯着陆云琛不说话。


    “两日后,带着尸傀进城的事,你去,还是我去。”陆云琛不再逼问纪桓想要隐瞒的秘密,当纪桓从水里出来时,干脆转开了话题。


    纪桓下巴往石块上一搭:“不管我怎么说,你的决定都不会改变了对吧?”


    “你不是心中有壮志凌云吗?在魔族的时候,还信誓旦旦说要为我寻一把最好的剑,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我只是……”


    陆云琛不等纪桓把话说完,先一步打断道:“从养尸山回来后,我重伤这件事,你觉得很愧疚是吧,可明明再选一次,我相信你也会再上养尸山,为了做了自己不后悔的事情,还要想着弥补我什么?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个不配与你共肩的人?”


    纪桓看着陆云琛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上辈子他想做的事,做没给谁添过麻烦。


    这一次才会在陆云琛伤重后,觉得慌张。


    纪桓道:“浩天门大祭,我去。”


    “那山心呢?”


    纪桓看着陆云琛,目光坚定道:“也要。”


    “那之前在顾虑什么?”


    “在顾虑这座山马上就要大显于世了,可我还不够强”


    67  ? 第六十七章:砸场子


    ◎那符咒又强压了纪桓一头,纪桓连站都支撑不住,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准备去浩天门大祭的事情定下后。


    纪桓依靠山中灵草来加快自己的修炼进度, 可原主的身体不止灵根废物,在武学上也没有任何天赋,从来到这个世界起, 纪桓总会余出一些时间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可自从上了玄阶后,这身体就极难往上再有突破。


    老弱病残小分队,除了他外,其他人的情况更糟糕。


    陆云琛将写在绢布上的符咒递到纪桓面前:“混进去后, 把符纸放在一个人少的地方,我就能把尸傀送过去。”


    纪桓点了点头。


    “一定要在那个一个眉间有红点的人面前,把尸傀斩杀了。”陆云琛说着拿出另一个绢布,“这张符纸能让尸傀里的元神俱灭, 用刀时,先用符纸。”


    思绪回到浩天门内,这次山神献祭的事情闹得不小,为了安抚住民心, 浩天门特许了周围管辖村镇的百姓到山上祈福。


    纪桓从穿书到这个世界以来, 第一次踏足仙门这种地方, 跟随着前行的大部队, 视线一直向四周张望。


    比起魔族暗无天日, 魔宫内装饰华贵的模样, 在青天白日下矗立的浩天门, 倒没有那么多耀眼的金饰,仙山上的建筑与现代社会的道观、佛教很相像。


    只是原本应当供奉神像的地方,放的都是浩天门历代掌门、英杰的塑像。


    “除了后山不能去之外,诸位可以在前山自由走动。”前来引路的浩天门弟子, 没有之前在浩天门仙寮见到的那些那么高高在上, 反而态度谦卑。


    正在这时, 人群里有人大声地喊道:“你们浩天门用女娃子养妖怪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紧接着人群里就骚动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可依旧能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对浩天门的不满。


    多名弟子站在高台上安抚,根本起不了作用。


    纪桓也趁着这个机会用上陆云琛先前给他的隐身符,向大殿的主祭台摸索去,刚好就把那张绢布压在主祭台后,又急忙转回了前厅。


    刚才吵闹的气氛,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纪桓混在人群后,偷偷揭去了的身上的隐身符。


    看着周围的百姓僵着不动,他也站在原地僵着不动,主打一个伪装。


    高台上,坐着一个眉间有一点红的男人,眉目生得妖冶漂亮,他眼睛睨了一眼群情激奋的百姓,唇角勾勒出尤为不屑的笑容。


    “浩天门大祭,岂是容你们放肆的地方。”男人坐直身子,眼神环顾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群乌合之众,有妖人刻意污蔑我浩天门几百年的清白,你们就统统相信了?这些年若不是有我浩天门弟子守候诸位,诸位恐怕早已被魔族妖物侵扰,哪还有命跑到我浩天门放肆。”


    听着台上之人这些令人倒胃的言论,纪桓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待会最好安静些,若是谁再吵吵闹闹,给浩天门扣上一些无端的罪名,就别怪我戒律院将人扣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妖物派来毁我浩天门清白的细作。”


    说完,坐在高台上的男人大手一挥,白色的药粉从天而降,很快僵在原地的百姓才又能再次动弹。


    纪桓摸了一把肩上的药粉嗅了嗅,里面药材太杂,一时半会还分辨不出来是用哪些药物制成的,可效果那么好,断不会是普通人轻易接触到的草药。


    看来这浩天门是用药草禁锢人,而非本身的灵力,纪桓隐隐猜测浩天门掌权人实力恐怕不高,才会想到炼制尸傀作为浩天门的杀器,也才会研制一些药物来制衡敌方。


    “浩天门现在好大的口气。”有人在人群中窃窃私语。


    另一个人冷笑了一声:“我听说送回去的圣女,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如果真是要嫁给山神,何必把好人家的姑娘变成那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休得诽谤仙门,若没有浩天门谁护我们周全,若是你们这些人惹怒了浩天门,让它往后不再管附近村镇的死活,你们当得起吗?”


    “就是,那些不肯被仙门庇护的村镇,都已经被妖物杀光了,就算真是如此,不过就是死几个女娃子,也不算什么大事。”


    纪桓听着人群中的交谈声,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冷。


    最怕的不是人们的愚昧无知,最怕的是有太多人在这个世道,清醒地活着,又心甘情愿地沉沦。


    “大祭快开始了,还请诸位跟我一起来。”领头的弟子说道。


    浩浩荡荡的人群跟在浩天门身后,向中堂走去,纪桓也开始在人群中找到缝隙就挤上前,好不容易才在走动中挤到了前面几排,他握紧袖口中的短刀,心跳越来越快。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浩天门的长老接来到主祭台上,又过了一会,那个眉间有点的男人才缓缓来到中间。


    纪桓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小声念叨着咒文,尾音落下,不多时一股呛鼻的尸臭味便扑面而来。


    几位长老纷纷反应过来有异样,站起身来。


    只见衣衫褴褛的尸傀从主祭台后跑了出来,很快就有水剑凝起,向主祭台奔去。


    浩天门的长老要动手,却被男人急忙喝住:“这妖物不知什么来历,定要活捉到他。”


    这命令一出,浩天门弟子与尸傀动起手,难免都变得束手束脚的,可个个修为又不如尸傀,很快就被尸傀占了先风。


    “门主,这尸傀道行不浅,如果再不启动大阵,怕是要挡不住了。”


    “不行,一定要活捉。”


    台下来参加大祭的百姓已经乱了,正在往四处奔逃,尸傀身躯灵巧的躲过浩天门长老的围攻,向纪桓不远处的小女孩快步奔去。


    纪桓与其四目相对,急忙甩出袖口中的刀刃,上前挡住了尸傀的攻势。


    那小女孩瘫坐在地上哇哇哭的厉害。


    直到纪桓将尸傀推开了一段距离,原本已经跑远了的男人,才又急忙回来把女孩抱走。


    几个长老飞来想要合力将尸傀困住,尸傀凝起水刃向他们奔来,纪桓掏出怀中符纸拍在尸傀胸口,只听尸傀仰头一声凄厉的长啸后,纪桓举起手中长刀向尸傀的头颅砍去。


    祭台上,男人凄厉地喊了一声:“师兄。”飞剑直勾勾地朝着纪桓脖颈奔来。


    纪桓合上眼睛,咬牙斩下尸傀头颅。


    很快那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男人手中的长剑穿透纪桓的肩膀。


    浩天门的长老都没回过神来,眼看门主丝毫不打算放过纪桓,一双眼已是通红。


    纪桓疼得长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抵挡着不断朝自己奔来的剑气。


    男人看到尸傀中了一张散去元神的符纸,又被纪桓砍下了头,一时间如同疯了一般,朝纪桓攻去。


    “我身为云雾窟之人,除恶正道,浩天门门主何必咄咄逼人。”纪桓肩膀上受了伤,抵挡着男人手中剑气已是十分吃力。


    很快男人一边操控着飞剑,单手捏诀将纪桓困了起来:“我也要让你身形俱灭。”


    长老们看着地上的头颅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什么,可面面相觑了一眼,也不知道为了浩天门的声誉到底该不该出手。


    压在身上的禁锢让纪桓喘不过气来,他望着男人的眼睛艰难地开口道:“浩天门门主要求活捉,不肯动手杀了这妖物,该不会就因为他是你的师兄吧!”


    “闭嘴!闭嘴!”男人双眼通红,已经没有半点理智可言。


    纪桓嘴角已经渗出血丝,被剑刺穿的地方,血一直都止不住:“都把你师兄做成尸傀了,现在他死了,你是正合你意吗?”


    “我只想他一直留在我身边!”


    那符咒又强压了纪桓一头,纪桓连站都支撑不住,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他们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有个顺利的结尾他不知道,他眼前模模糊糊,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裂开了,每一根骨头像是被压在千斤顶下,马上就要被碾碎。


    突然一道剑气把困住纪桓的阵法击碎,纪桓才得以喘息。


    “浩天门门主做了这种事,想要杀人灭口恐怕不妥吧!”一个白衣飘飘的男人落到纪桓身前。


    纪桓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看见是沈知书,想要站起身来,却见沈知书摇了摇头。


    男人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手中剑气依旧朝着二人攻去。


    几位长老想了想也不再犹豫,打算先杀了这两人,再想办法把浩天门从这件事中开脱出来,也举剑上前和他们周旋。


    剑气还没有落到两人身上,就被另一道剑气阻挡。


    “是那天那个人。”人群中有浩天门的弟子喊道。


    纪桓抬起头看着站在屋顶的男人,眼前一片模糊,感觉什么都看不清晰。


    “你浩天门尸傀都养了,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既然敢做,怎么不敢当呢?”说着道道剑气直逼浩天门诸位长老,这些人甚至没有抵挡上几招,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原本站在屋顶上的男人翩然落下,缓步走到浩天门门主面前。


    “七日之内,我能让你浩天门与仙寮的下场无二。”他俯下身,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倒坐在地上的浩天门门主听得清楚。


    68  ? 第六十八章:战后


    ◎是啊,不清扫干净的话,我如何能护?◎


    白纱斗笠遮住了来人的脸, 纪桓努力大睁着眼睛,在昏迷前只看见了浩天门门主脸上的表情变得错愕惊恐。


    他好像见过那个戴着白纱斗笠的男人,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逼人, 就像是那个在藏宝阁救自己出来的男人。


    纪桓在梦里,也梦到了那个男人,他紧紧地跟在男人身后,询问对方最近发生的事情, 是否和他有关系,可无论问多少次都没有等到那边的回答,甚至还不耐烦刮了他一道剑气。


    纪桓就是在这道剑气中醒过来的,他扶着额头, 篝火烤得他身上暖烘烘的。


    就是被浩天门的大阵强压过,稍稍活动一下身体,周身的骨骼、肌肉还疼得厉害。


    “醒了,起来吃口烤肉恢复一下体力。”


    纪桓目光朝声源处看去, 眼见沈知书坐在不远处的石块上, 他弯起唇角, 虚弱地点了点头:“再躺一会, 身上疼。”


    沈知书用树枝分割下一块肉送到纪桓嘴边:“喏, 吃吧……”


    送到嘴边的食物, 纪桓没有再推辞, 张开嘴一口咬住烤肉的边缘,将烤肉从树杈上拽了下来,油滋滋的肉香味在唇齿间蔓延,他躺在地上, 舒服地眯起眼睛, 觉得都快要被这阵肉味香晕过去了。


    连吃下几块大肉后, 纪桓总算恢复了点体力,他摇摇晃晃地坐起身来,用力摇晃了两下吃痛的胳膊。


    沈知书关切道:“感觉好些了吗?”


    纪桓点了点头:“对了,我刚才昏过去了,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浩天门黄了吗?云雾窟有没有靠这一战一举成名。”


    “有,浩天门管辖内四城八镇二十六村都想约个时间和云雾窟谈谈,不过我们云雾窟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恐怕一时间没办法将那么多村镇都纳入管辖之内。”


    纪桓想想浩天门的规模,又看了看云雾窟就那么四个人,后背往身上的石壁上一靠,恹恹地看着沈知书:“那怎么办?”


    “离玉衡仙宗近的一城,两镇,十二村,多半会直接划入玉衡仙宗的管辖内。”


    纪桓愤愤道:“为什么便宜玉衡仙宗!便宜谁我也不想便宜给玉衡仙宗!”


    “为何?云琛的师姐是一个很好的人,且玉衡仙宗一直由陆云琛师尊那一脉当家,哪怕云琛师姐没有那么多精力处理事务,云琛的师弟也是一个极好的人,定会照顾好那些百姓的。”


    纪桓看着沈知书长叹了一口气道:“小仙尊的师姐死了,他师弟目前也躲了起来,玉衡仙宗因为小仙尊被魔族带走早就易主了,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么可能从魔族出来后,不去投奔玉衡仙宗。”


    “我出事这些年,仙门中竟有那么大的变化……”沈知书眼中眸光一黯,“也是,要是云琛师姐还在,定会带着玉衡仙宗杀上魔族,又怎么舍得云琛受那么多苦。”


    纪桓说道:“小仙尊呢?”


    听到纪桓提起陆云琛,沈知书先是一僵,不多时又急忙掩上了得体的笑容:“他说想在山下转转,应当明日就会回来吧!”


    “那我去找他,顺道看看风雨镇的情况如何。”


    不等纪桓起身,沈知书一个箭步按住了纪桓的双肩。


    纪桓一脸茫然地看着沈知书道:“沈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你伤还没好,暂且不适合走动,更何况等过两日那么多有名有姓的仙门因浩天门养尸一事齐聚风雨镇,我们当中还需要你出面交涉。”沈知书说到这里,认真地拍了两下纪桓的肩膀,“纪兄,你可是我们云雾窟的门面啊!”


    “可小仙尊他……”


    “他就是下山走走,没什么事的。”说着沈知书拿起放在一旁的驴皮水袋递到纪桓跟前,“这是我寻着山里仙果煮的佳酿,你帮我尝尝味道如何?”


    纪桓颔首,抬起水袋喝了一小口后,眸光一亮,对着沈知书伸出了一个大拇哥:“这味道绝了,以后可以拿去山下卖,然后用这些钱壮大我大云雾窟!”纪桓又灌了几口后,喜滋滋地咂了咂嘴,回味着果汤的回甜。


    以前在现代就喜欢喝饮料,在魔族那些日子,食物也算不上精致,更没有什么可口的饮品。


    哪怕是他那里最有名的酒楼,也因为地方特色太明显,让他有些吃得惯。


    不过沈知书准备的佳酿好喝是好喝,就是喝多了,脑袋晕晕乎乎的。


    “这是酒吗?”纪桓摇晃了两下脑袋,“喝起来甜甜的,没想到这度数还挺高的。”


    纪桓靠着身后的石壁,双眼微阖,这一次还没等到沈知书的回答,他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沈知书站起身对闫知之柔声道:“你在这里守着他,有什么事,就去寒潭那边找我。”


    闫知之乖巧地点了点头,怯声道:“书哥哥,师尊真的没有事吗?”


    “那边有我,你放心就好。”


    看着闫知之再度点了点头,沈知书忍不住上前揉了揉闫知之细软的发丝:“真是个乖巧的小妮子,若当年云琛他带回来的是你就好了,小丫头比小小子好,至少不会回过头来咬他一口。”


    闫知之去过魔族,知道沈知书这句话说的是谁,也知道沈知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握紧粉拳,严肃认真地开口道:“知之以后一定会保护好师尊,会对师尊很好很好的!”


    “傻丫头。”沈知书偏过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纪桓,喃喃自语:“能遇见你们真好。”


    说着,他快步向林中走去。


    寒潭边,陆云琛立在寒潭中央,冷汗不断从额间渗出,沈知书抬手试图将灵力灌入陆云琛身体,却被陆云琛身上的灵力反弹开。


    两个力度相撞后,沈知书被反噬的灵力一冲,倒在数十米处,陆云琛也‘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这样不行的,你不要排斥我的灵力,不然很有可能灵气倒灌,爆体而亡。”


    陆云琛双眼拉开一条缝:“帮我稳住纪桓便可。”


    “一点灵力而已,也不会使我元神散尽,你现在急需有人在旁辅助,莫在逞强。”


    “跟我说说,纪桓有没有与你说,他对未来云雾窟的设想,我听着脑袋也能清醒些。”


    沈知书张了张嘴,知道自己再劝下去也无用,干脆随了陆云琛的意,跟他说起纪桓的事情:“我跟他大致说了一下浩天门倒下后,我们能接收下的村镇,看那小子的样子,是不打算分给玉衡仙宗了,想全都要。”


    “你帮我传书给我师弟,他这些年在人间结交的好友最多,怕能找到几个帮助。”


    “他啊,说起来确实是个左右逢源的人,若不是如此也不会给你找回一个魔修做弟妹。”沈知书轻笑了一声,看向寒潭中央的陆云琛,“不过你这个做师兄的也不差,随随便便就从魔族捡回了一个魔尊血脉的小子放在身边,你师兄弟二人谁也不输谁。”


    陆云琛弯起唇角,并没有搭话。


    沈知书道:“你与那纪桓会不会搞在一起?”闫衫艇


    “什么搞在一起?”


    “魔族、仙门不都有几对好男色的仙侣,你和他是不是也会……”


    陆云琛一口否绝道:“不会。”


    “为何?以前你不是说仙侣无论是男是女只要真是那个有缘人就好,还是你看不上纪桓魔族血脉这层身份?”


    “无关纪桓,只是想起一些令人作呕的往事。”


    沈知书蹙起眉心,细细回想着和陆云琛相处的前二十年,两个人行侠仗义的时候遇见过不少稀奇事,可从未见过陆云琛会流露出那么反感的模样。


    他很想问问陆云琛在魔族发生了什么?


    问问陆云琛为什么会和祁南枭决裂?


    可陆云琛现在在修复被元神符打伤后又强行驱动灵力的身体,稍有差池,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所以哪怕沈知书现下有千般疑问,都不能说出口。


    “……我给纪桓喝了我配的药汤,他喝了几口,还说要去风雨镇摆摊卖呢!这小子真的很有意思,以后云雾窟建起来,我有个活死人,纪桓那个魔族血脉,还有闫知之那只兔子精。”沈知书笑了笑,“再加上你师弟那个活宝,这云雾窟一定会很有意思的吧!”


    “到时候还有我师姐,她是一条很厉害的蛟龙。”


    沈知书笑容一滞,细细思虑后,还是把有关于陆云琛师姐的问题,问了出来:“我听说,她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她活着,正在等我去找她。”


    “她的死是因为那场战役吗?”


    陆云琛浅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她是回到玉衡仙宗的时候,被玉衡仙宗命人拿下后剥皮抽骨的。”说到这里,陆云琛睁开眼,脸上带着瘆人的笑意:“你还活着,浩天门你不许我屠我就不屠了,当往后与我师姐之事相关的仙门,我一个都不会留下。”


    “云琛……”


    “先是玉衡仙宗吧。”陆云琛提起要杀人,脸上的气色比刚刚竟好了不少。


    沈知书被陆云琛的眼神盯得后背冷,许久他咽了口吐沫,道:“你不是答应过你师尊,要守护好玉衡仙宗。”


    “是啊,不清扫干净的话,我如何能护?”


    作者有话说:


    69  ? 第六十九章:民心


    ◎他们为了生存,为了不受魔族、妖界的侵扰,只能依靠修仙门派的庇护苟活。◎


    那杯药汤, 喝起来可口,却让纪桓昏至翌日午后才醒了过来。


    纪桓半倚石块,脑袋昏昏沉沉, 像是昨日大醉了一般,他微阖着双眼,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揉捏着自己的额间,抬起头看了一眼, 在对上陆云琛的双眸时,弯起了唇角。


    “你回来了呀,山下的情况怎么样了?”燕姗厅


    “浩天门被关在了结界中,现在已经有不少仙门到达风雨镇, 大概明日便会有四大仙门在百姓面前,公开审问,浩天门残害百姓一事。”陆云琛边说边揉捏着纪桓的颅顶。


    纪桓在对方手法熟练的按捏下,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像极了一只午后躺在石块上小憩的橘猫。


    不知道是不是药酒的作用的, 纪桓的反应很慢, 好半天才在陆云琛的话下开口道:“小仙尊, 以你那么多年对这些仙门的了解, 我们该怎么做?”


    陆云琛道:“不出面, 就由他们去吵该怎么分配浩天门内的东西。”


    话音刚落, 纪桓急得立马坐起身来,回过头看向陆云琛时,不由焦急了起来:“那不行,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力气, 才让浩天门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归其他仙门也就罢了, 可浩天门与玉衡仙宗挨得最近,要被玉衡仙宗坐收渔翁之利,我身上这些伤,受得多不值当!”


    因汤药晕乎乎的人,竟还能说出长篇大论来,逗得陆云琛忍俊不禁:“条理还挺清晰。”


    “当然,我昨日想了好久的,怎么着也不能让玉衡仙宗捡便宜。”


    “刚刚跟你说笑呢。”陆云琛停下揉捏纪桓额角的动作,轻轻敲了一下纪桓的颅顶道:“若结果是替别人作嫁衣,为何不将心思放在山心上,让浩天门自食恶果的方式本就不止这一种。”


    明日二人便要下山与其他仙门会面,纪桓躺在火堆旁,在草地上翻来覆去了一整夜。


    曾经纪桓也参加过古武世家之间的聚会,可他所在的纪家,算是有名气有声望的家族,哪怕他幼时受了重伤,导致年少时无法习武,借着纪家的名头在同辈中也是颇受欢迎的。


    这还是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将一个仙门门派的名字,带到众人面前。


    纪桓又担心又兴奋,翌日醒来,眼底的黑眼圈把他的心绪显露了出来。


    临下山前,见陆云琛再一次戴上铁面,纪桓不解道:“今日那么多修仙者在场,真不打算露出真容见见他们吗?”


    “如今陆云琛这个身份用起来,只会招祸。”


    纪桓道:“你那么多年,就没有相交甚密的人吗?”


    陆云琛偏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大石头上看天的沈知书后,又望向纪桓笑而不语。


    “小仙尊……”


    “嗯?”


    纪桓尴尬地摸了摸鼻翼:“不得不说,你人缘真的有点差。”


    “那些人身上世俗气太重,没什么好来往的。”陆云琛淡淡道,哪怕经历过上辈子的折磨,提起其他仙门时,仍会流露出年少时那种不屑,目空一切的眼神。


    毕竟小小年纪,就已经被认定为仙门未来的领头人,能有谁是不傲的。


    纪桓盯着陆云琛看了半天,突然间笑了。


    “等你见了那些人,你定能理解我这番话的意思。”


    纪桓笑着摇了摇手:“我就是想不到你这样是怎么带孩子的。”想到书里那个教祁南枭读书写字的温柔仙尊,纪桓却很难把现在的陆云琛和书里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学着我师尊的模样,现在想来也不是所有孩子都跟我一般,那孽畜就是小时候打得太少了。”


    纪桓想了想祁南枭在书里那副日天日地的模样,赞同地点了点头。


    陆云琛道:“该下山了,再磨蹭下去,你我都不用去了。”


    纪桓点头,看着陆云琛脸上的铁面,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会让云雾窟强到,陆云琛不再担心摘下面具后,会面临魔族的攻势和仙门的背刺。


    两人下山,已是中午,风雨镇的大部分客栈已经被赶来浩天门看热闹的修仙者占满了。


    纪桓他们找了许久,才找到深巷内的一家老旧客栈落脚。


    刚住下没多久,掌柜子便敲门说,有新入城的修仙者入住,让他们再寻住处。


    纪桓已经在好几家客栈触了眉头,这时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落脚点,心中顿时来了火气:“之前的客栈,那些人来得比我早,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里明明是我们先住下的,凭什么后来的人还得要我们腾地方。”


    掌柜子冷瞥了一眼纪桓,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怎么能和仙门弟子相提并论,我劝你们快些把这屋子腾出来,别磨磨蹭蹭的。”


    “行啊!他们是仙门,我们云雾窟也是仙门。”


    掌柜听到云雾窟的名字,愣了愣神,刚才还一副不耐烦的嘴脸,突然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是云雾窟的弟子,失敬失敬,二位怎么能住在这里,二楼拐角还空着一间上房,我带二位换一间房去休息。”


    纪桓看掌柜子忽然转了性,刚激起的火气,又泄了下去,朝着掌柜罢了罢手道:“这间屋子就行。”


    “可……”


    “我们住这间屋子,就挺好的,用不着麻烦。”


    闻言,掌柜子赶忙点了点头:“那二位好好休息,我命人准备些茶水点心送上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


    “要得要得,云雾窟肯在小店住下,让小店蓬荜生辉,我听说了云雾窟的仙长,自从知道我们几个镇子遭难后,一直在为我们奔波受累,若不是仙长们,这女子献祭之事还不知道要持续上多少年。”掌柜子说着红了双眼,布满老茧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我家的姑娘也被选上了山神的新娘,若不是云雾窟的仙长解难,再过一月也要送到那山上把人给逼疯了……”


    纪桓看着掌柜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掌柜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水,也知道自己眼下的这样有些失态,赶忙说自己差人下去准备,便急匆匆下了楼。


    回到屋内,纪桓看了一眼坐在床上打坐的陆云琛,拉开桌旁的椅子坐下。


    “浩天门做出这种事情,其他仙门那么多年都不曾出面替这些百姓讨回公道,他们为何还对这些仙门如此推崇。”


    陆云琛睁开眼:“我还以为,你要跟我炫耀云雾窟现在在山下也是有名气的。”


    “是有点开心,可百姓一直受仙门压迫,为何还对这些修仙者低眉顺眼的。”纪桓蹙起眉心,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我们那个地方,为君者不仁,都会有百姓推翻他们,这地方的百姓对修仙者也太顺从了吧!”


    “因为他们需要庇护。”


    纪桓愣住了,需要庇护四个字说明了,普通人处于这些奇人异士的最底端。


    他们为了生存,为了不受魔族、妖界的侵扰,只能依靠修仙门派的庇护苟活。


    “力量的悬殊,修道者便成了刀俎,普通人便只能沦为鱼肉。”陆云琛从床上站起身来,走到纪桓身边坐下,“起初让人获得力量,是为了让他们有能力与邪物抗衡,可人一旦比周围人的更强,便难免会成为这中间最有能力的支配者,掌握着最高的话语权。”


    这些道理纪桓都听得明白。


    哪怕是他们生活的地方,也同样拥有一个有着最高话语权的人。


    “仙门都一手遮天了,还假仁假义地干什么,不如把这些普通人抓起来当奴隶算了。”


    陆云琛浅笑道:“日后云雾窟打出名声,可以考虑考虑你的建议。”


    纪桓刚喝下的一口茶,被陆云琛一句话激得从嘴里喷了出来,他看着陆云琛瞪大眼睛:“我不是这个意思!云雾窟要是能有话事权,这不得创建一个自由民主的社会,到时候把魔族封死在他们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再给妖族画块地,让他们好好待着,大家以后井水不放河水,是不是很完美?”


    陆云琛望着纪桓畅想未来的模样,浅笑不语。


    没有得到陆云琛的答复,纪桓一把抓住了陆云琛的手腕,紧张兮兮地问道: “小仙尊,你该不会也想学浩天门一样吧?”


    “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很好,挑不出什么瑕疵。”


    纪桓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像是破开这混沌的第一缕晨光。


    过了一会,掌柜送来了满满一桌的美食,其中不乏有用上品仙草炖的羹汤,纪桓身上也没什么银子,干脆掏出收在身上的仙草来抵钱。


    掌柜子惊得急忙推辞,最后还是拧不过纪桓,把那几株仙草收下了。


    临走的时候,还频频回过头来看纪桓,眼中饱含热泪。延闪听


    “吃饭给钱,掌柜那么感动干嘛?”等掌柜走后,纪桓想起对方的眼神都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快掉下来了。


    “因为这里住得大部分都不给钱吧。”


    纪桓瞪大眼睛:“这么无耻?”


    他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纪桓皱了皱眉头,起身打开门,只看到两个修仙者打扮的男人必恭必敬地站在房门外。


    “听掌柜说,这里住着云雾窟弟子,我二位乃暮雪云烟阁弟子,听闻云雾窟大名,前来拜见。”


    纪桓看着他们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


    没想到无耻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70  ? 第七十章:话事权


    ◎纪桓扬起下巴,冷声道:“云雾窟副窟主,纪桓。”◎


    “阁下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一个看起来高高瘦瘦的男人开口道。


    纪桓眯笑着眼:“用不着那么麻烦。”


    这一刻, 纪桓感觉人缘不好,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云雾窟的一贯传统。


    站在男人旁边,矮着他半个脑袋, 看模样约莫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拽了拽男人袖口道:“师兄,我觉得云雾窟好像不太欢迎我们的样子。”


    “是这样的。”男人说出这个答复时,眉眼弯弯,好像并没有在意纪桓的排斥。


    面对两人的自知之明, 纪桓一点也不客气地开口道:“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高瘦的男人再度开口:“云雾窟弟子下山,我猜应该是为了浩天门出事后,它管辖内的村镇, 还有灵山来的吧。”但这句话不是对着纪桓说的,而是对着身旁的少年说的。


    少年摸索着下巴,故作沉思道:“除了这个外,我确实也找不到云雾窟来这里的理由。”


    “像云雾窟这样突然横空出世的仙门, 在那些有根基有资历的仙门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看样子想要从这中间分到一点残羹冷炙, 都很难啊!”


    “不过附近客栈住的小仙门拧成一条绳的话, 借着云雾窟此次的功绩, 也不是不可能……”


    纪桓不等这两人一唱一和结束, 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 陆云琛已经回到了床榻上打坐,纪桓往高凳上一坐,拿起桌上已经放凉了的茶水,偏过身看向陆云琛。


    “刚才他们在门外说的那些话你听见了吗?”纪桓问。


    陆云琛颔首:“暮雪云烟阁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仙门, 看样子, 云雾窟这次独挑浩天门, 全胜而归,不止吸引了那些在人间有一定地位的仙门,就连一些小仙门也打起了算盘。”


    “他们说得话,让我有点担心,到时想要拿下浩天门怕是没有那么顺利。”


    “你想和他们合作吗?”


    纪桓想起那两人在门前一唱一和的模样,急忙摇了摇头。


    陆云琛睁开眼睛,歪头望向纪桓:“强者就能有说话的权利。”


    一提到能力这块,纪桓就有些心虚,虽说少年无畏,但这具废物身体一直卡在玄阶,毫无进步,真站在几个大仙门面前,气势上可以不露怯,可只要一动手,必然会被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碾压。


    纪桓双唇抿成了一条线,双眼放空地盯着不远处的一角,眉间蹙起的纹路,哪怕飞来一只苍蝇,都能被他给夹死。


    许久他对向陆云琛的双眼,严肃道:“装一装,应该没有会上来动手的吧?”


    “你足够强。”陆云琛说。


    纪桓难以置信地盯着陆云琛看了许久,看着陆云琛说这番话的样子没有半点打趣自己的意思,感觉这屁股下的凳子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上面爬,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往陆云琛跟前一凑。


    他手指着自己,瞪大眼睛,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看着陆云琛点了点头,再一次确认了他刚刚说的那句话,纪桓脚一软,跌坐在陆云琛身边。


    “小仙尊,你对我是不是滤镜有点太深了?”


    “滤镜?”


    又说出了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的话,纪桓抬手在嘴边胡乱挥了两下:“就…就是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浩天门门主用的阵可是杀阵,这样你都能平安无事出来,纪桓,你是不是太低估你自己了?”


    纪桓愣了愣,许久才喃喃道:“杀阵……”


    听着陆云琛的话,纪桓觉得自己这具身体有无限潜能,在危难中一定会爆发出来。


    有了这份勇气,翌日仙门大会时,纪桓走起路来都带着风,远远地看去像个隐世高手。


    当其他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还只能远远的站在后方时,纪桓带着陆云琛大步走到四大仙门门前,不俗的模样,配上深色的衣袍,张扬中又带着几分难以忽略的贵气。


    “谁家仙门的弟子那么不懂事。”先开口地说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男人,五官俊逸,眉目中透着杀气。


    纪桓扬起下巴,冷声道:“云雾窟副窟主,纪桓。”


    “云雾窟……”男人双眼微眯成一条线,打量了纪桓和陆云琛一番后,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声:“钻了浩天门的空子,就以为有资格站在四大仙门面前了吗?站到你该站的位置上去。”


    “我就该站在这里。”纪桓不客气地抽出身后的佩刀,直接抵上说话者的咽喉,这一举动引得四周一片哗然,他却没有半分怯懦,张狂地扬了扬下巴:“你是剑修,不服就打一场。”


    男人冷哼了一声:“你也配我动手。”


    “不敢吗?”


    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仙门弟子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看。


    男人没想到纪桓能这么狂,又不能在其他仙门面前拂了面子,身上佩剑出鞘,男人一跃而起,踏上剑身,与之同时,一柄剑化为数十把飞剑将纪桓团团围住。


    纪桓咬咬牙,心中坚信陆云琛的话,握紧手中刀朝着剑阵一劈,就连他都没想到,自己手中的刀气,竟能将剑阵劈开。


    他没有停下动作,踩着一把剑身,一个大轻功跃起,刀向着浮在半空的男人劈去。


    直接用刀气把男人从飞剑上劈了下来。


    男人从半空坠下时,急忙双手捏诀稳住身形,才没能在众人面前摔个狗吃屎。


    纪桓身姿轻盈地落在了地上,将大刀插回身后。男人丢了面子,还打算冲上前动手,却被一个眯笑着眼,模样生得温温柔柔的男人挡住了。


    “云雾窟的实力,我们看到了,你可以与四大仙门站在一起说话。”


    纪桓颔首,拉着陆云琛站到了掌门该站的位置,自己则乖巧地站在陆云琛身后。


    刚刚说话的男人挑眉道:“这位是?”


    纪桓见陆云琛没有说话,走上前替陆云琛介绍道:“云雾窟窟主。”


    “云雾窟窟主为何要以铁面遮脸?”


    “我们窟主之前练功,导致容貌尽毁,再者仙盟大会有说过不许戴面具吗?”看着男人眯笑着眼摇了摇头,纪桓不客气地说道:“那不就得了。”


    眼看气氛有些尴尬,站在斜前方的女子站出来打圆场道:“诸位聚到这里,是为了浩天门草菅人命,胆敢用邪术养尸而来的,不得把浩天门门主带出来问话吗?”


    “来人,把浩天门门主带上来。”


    再一次见到那高高在上的浩天门门主,没有了华贵衣袍撑着,那模样生得脂粉气极重,身上经过了拷问,已是遍体鳞伤,看起来就像小倌楼中一个可怜的妓子。晏扇厅


    被带上来时,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排的纪桓,眸中像是淬了毒,恨不得冲上来将纪桓生吞活剥了。


    玄衣男子说道:“浩天门做出这种事,天理不容,浩天门门主岳沉当抽其灵根,受八计五雷劫,浩天门中一切归四大仙门处置。”


    纪桓没好气地开口道:“浩天门的事,是云雾窟解决的,百姓受了那么多苦,不见四大仙门出来,没想到一提有东西可以分,跑得倒快。”


    “仙门中的一切一直有四大仙门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


    玄衣男子突然嘴被堵住了,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一直不曾开口的陆云琛轻声道:“我记得原先是五大仙门。”


    “是啊,所以第五大仙门的门主不就在上面跪着吗?”纪桓挑了挑眉,倚靠在陆云琛身后,朝着另外四大仙门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


    一旁总是笑眯眯的男人,赶忙站出来解开玄衣男子嘴上的束缚,还没开口做这个和事佬。


    刚才被陆云琛用禁言术堵住嘴的玄衣男子急了,指着纪桓他们恶狠狠地说道:“不要得寸进尺,一个小小的云雾窟,我玉衡仙宗一抬手便可夷为平地!”


    一听是玉衡仙宗,纪桓火气腾得就上来了。


    他来到这里最讨厌的就是玉衡仙宗,自家招牌被关在魔族受苦受难,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个时候又知道自己是四大仙门。


    “手下败将出来狗叫什么?”纪桓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


    玄衣男子气得结印就要跟纪桓对打,还没上前就被逼人的灵气给镇在了原地,他瞪大眼睛看着陆云琛,一滴汗顺着额角滑落了下来。


    “不狗叫了?”纪桓冷笑了一声,“自家廉贞长老都没办法从魔族捞出来,就少在我面前丢人现眼,我要是你,别说跑来浩天门分东西,怕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玄衣男人气得脸部抽搐,又被灵力镇压得连飞剑都使不出来。


    说话总是笑眯眯的男人也察觉到了不对,一把将玄衣男人从陆云琛的灵气场里拽了出来,玄衣男子站都站不稳,没走两步,竟然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纪桓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自己不久前那道刀气居然可以这么牛逼,一下子腰背挺得更直。


    眯笑着男人开口道:“看破浩天门奸计的确实是云雾窟,那云雾窟想从浩天门得到些什么?”


    纪桓道:“全部。”


    这嚣张的态度,让在场众人一阵哗然。


    作者有话说:


    纪桓:没想到我超强的。


    陆云琛【收起背后帮忙的手】:是啊,以后都要靠你保护了。


    纪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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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  ? 第七十一章:收拾东西


    ◎那你们这些大门大派的还挺闲◎


    “所以云雾窟是为了把浩天门纳为己有, 才出面解决浩天门养尸傀一事?”


    男人问出这个疑问后,那些满是恶意的言论,便也一股脑地挤了过来。


    “云雾窟一直藏在浩天门附近, 想必是盯了浩天门好久了。”


    “这祸事少说都有八九年了,云雾窟能力如此出挑,又何必等到死了那么多人后再出手?装得大义凛然,不过就是为了一些身外之物。”


    “妄为仙门!”


    纪桓目光一直冷冷地盯着在场诸位。


    未料到一群乌合之众, 道德绑架还玩得挺溜。


    “云雾窟妄为仙门!”


    这样的呼号,一声比一声大,震得纪桓耳膜疼,他揉了揉小耳, 不适地紧了紧后槽牙,却始终没有出声制止。


    心中暗暗下决心,等回去后,得把偷学来的狮吼功练练, 哪怕没办法吼一声震得人五脏六腑受损, 至少能把这些刺耳的声音往下压一压。


    “诸位还是冷静些, 今日毕竟是为了声讨浩天门而来, 无论云雾窟作何打算, 到底是看破浩天门养尸的功臣。”这笑眯眯的男人挑起话头后, 又出面做和事佬, 看着是在平息其他修仙者的怒火,实则又暗戳戳点了云雾窟一刀。


    不过男人确实说得上话,他一开口,音量用不了多大, 就已经让身后那些群情激奋的人们闭了嘴。


    看完全程, 纪桓都忍不住为这群人之间的默契配合鼓掌。


    “小友这是何意?”男人歪头望向纪桓鼓掌的动作, 佯装不解。


    纪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就觉得你们这些大仙门挺有趣的。”


    “此话何意?”


    “说云雾窟心思不正,你们呢?难道真是为了声讨浩天门而来的?”


    男人笑容不改:“自然。”


    “可我看着更像是来瓜分浩天门的。”纪桓脸上还挂着笑,目光却沉了下去,明明五官生得压不住场,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逼人得很。


    “浩天门做出此等有违修仙者德行的事,自不可再看顾百姓,亦不配受灵山眷顾,为保浩天门看顾的百姓日后能够太平安康,我四大仙门理应有划分百姓归属之责。”


    陆云琛道:“四大仙门,唯一与浩天门相近便只有玉衡仙宗,玉衡仙宗刚经历大难,前掌门战死,门内弟子叛敌导致廉贞长老惨死魔族,如今自己门内的事都顾不过来,真能顾好这一方百姓吗?”


    “我们自会妥帖安排。”


    “其他三大仙门驻地,离浩天门甚远,所要看顾的村镇不计其数,是否能分出心妥帖处理浩天门遗留下来的问题。”陆云琛说到这里长长叹了一口气,“仙门立世,本就是为了这世道太平安稳,若为了一己私欲,把普通百姓置于不顾,何必大张旗鼓开宗立派,找个没人的山谷间隙修仙问道,岂不更好。”


    “仙友此番言论,四大仙门定会好好斟酌。”


    陆云琛嗤笑了一声:“与你们虚以为蛇确实没意思。”说罢,陆云琛偏过身看向纪桓道:“看来没法和他们好好说话。”


    纪桓颔首,拔出了背在身后的刀。


    “云雾窟是什么意思。”


    自从把玉衡仙宗的掌门一顿暴打后,纪桓现在有的已经不只是自信了,他握着手中的刀,把陆云琛拉到身后:“意思是你们还不配与我云雾窟争!”


    有几个仙门的掌门得了四大仙门的眼神授意,冲上前去与纪桓动手,无一例外,都在纪桓的长刀下吃了亏。


    纪桓轻功极好,身法巧妙,却内力一般,哪怕如此在这些人中间也是打得可是游刃有余。


    那个笑眯眯的男人盯着陆云琛,陆云琛站在原地不动,便可在无形中给纪桓助力。


    他观察了半天,都无法探破陆云琛的底,只觉得此人灵力强到无法估量。


    那边,几个上前动手的门派已经在纪桓的刀下败下阵来。


    “云雾窟确实实力雄厚,我凌云霄看云雾窟能担得下的浩天门的担子。”刚才打圆场的女人,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好戏后,先一个出面从这场瓜分浩天门的闹剧里退了出来。


    总是笑眯眯挑事的男人,也轻叹了一声:“云雾窟确实令我大开眼界,问天阁如今也没有异议了。”


    “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玉兰山摧楼也没什么好说的。”


    能从中拿到最多利益的玉衡仙宗见其他三大仙门,纷纷退了出来,瞪着问天阁的阁主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又是纪桓的手下败将,又是浩天门大厦倾塌后能分到好处最多的人,现在若再提出异议,恐怕不只是自己,连整个玉衡仙宗都下不了台。


    许久只能没好气地哼哼道:“我玉衡仙宗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云琛面向诸位,微微倾身道:“云雾窟定不负诸位道友的期望。”


    浩天门完蛋后,浩天门的村镇、灵山都落入了云雾窟手中,一个后起的仙门,突然之间能在众仙门面前把所有好处拿走,惊呆了后面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


    谁会想到人间各仙门势力,早已严密到连一根针都挤不进去的时候,竟能出现一个奇迹。


    而其他有点名气的仙门,在听完浩天门最终的下场后,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只有四大仙门的人还留在浩天门内。


    纪桓也不客气,等人散尽,就跟在问天阁阁主身边把浩天门的地契给收了。


    “还没问小友身上配的是把什么刀。”


    纪桓数着手中那厚厚一大捆地契,头都没有抬一下:“今早铁铺里随便买的。”


    “能让我看看吗?”


    纪桓颔首,取下背在身后的大刀往问天阁阁主面前一递:“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


    问天阁阁主拉开刀鞘细细观察了一遍刀身,纪桓这把刀确实是俗物,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他顺着刀身一直观察到刀柄,才看见刀柄上有一根细细的红线。


    这红线不是凡物,非金丹以上的修仙者,若不认真去看,也不会发现。


    问天阁阁主摸了摸刀柄上的红线,完全猜不到云雾窟到底是何种身份。


    “还你。”


    纪桓漫不经心地接过问天阁阁主递来的刀,随意放在一旁:“这里我一个人收拾也可以,不需要你帮忙,问天阁阁主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如今除了浩天门的事情,也没什么要处理的。”


    “那你们这些大门大派的还挺闲。”纪桓站起身来环顾了一圈周围,“这浩天门里就没什么空间法器,能把这些东西装起来吗?”


    问天阁阁主轻笑道:“看来云雾窟是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给浩天门留。”


    纪桓偏过头,看着问天阁阁主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大傻子:“别道德绑架我,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把浩天门吃干净的吗?别跟我扯什么人间大义,要真有人间大义,十年间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那云雾窟呢?”


    “避世啊,我连你们叫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和我们家窟主下一次山,刚好遇见了山神娶亲,刚好又比其他仙门弟子爱多管闲事了那么一点点。我云雾窟拿走浩天门的一针一线,都问心无愧。”


    问天阁阁主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是临走时,指了指房间一角,示意纪桓那边角落可能会藏着空间法器。


    他回到房间,就见玉衡仙宗的宗主脸色阴沉地坐在房间深处。


    “不是说好了,分那座灵草最多的仙山给你问天阁,你帮我玉衡仙宗把浩天门大部分东西都争取过来,为何你会临时倒戈。”


    “凌云霄的大小姐都开口说话了,再硬碰硬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问天阁阁主缓步走到其身边坐下。


    “凌云霄的一切都由她爹做主,她一个黄毛丫头算什么东西!”


    问天阁阁主端起茶杯,低头嗅了嗅茶香后,呷下一口茶水:“云雾窟窟主是个人物。”


    “连劫变期的陆云琛都被困死在魔族,他一次藏在山野里连名字都不曾听过的小人物,难道还能比那位强。”


    “比,此人实力不输在场的任何人。”问天阁阁主抬眸与之四目相对,“你别忘了,你可差点在他的灵力威压下,灵力紊乱。”


    玉衡仙宗的宗主脸色沉了沉,沉默了许久后,握拳狠狠锤向了桌面:“这云雾窟留不得。”


    “可我们一时半会也动不了他们。”


    ……


    另一边,纪桓蹲在地上捉摸着空间法器该怎么用,他握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看来看去,始终没从中参破出门道来。


    可又没办法让云雾窟的人下来把东西搬回去,毕竟除了他和小仙尊还算正常外,其他两人站在这里都能引起不小的骚动。


    “在看什么呢?”一个清脆地女声在身后响起。


    纪桓把晶石往地上砸了两下:“问天阁的说这个是空间法器,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打开。”


    “你用空间法器干什么?”


    纪桓道:“当然是把浩天门的地契搬回去。”


    “放在这里也可以啊,以后浩天门这间房子都是你们的,何必那么大费周折。”


    “不行,人多手杂的到时候顺两张跑了怎么办?”纪桓拿起晶石对天看了看,嘴里还嘀咕着,“这些东西得放在身边才放心。”


    少女不解地蹙起眉心:“谁会要这些东西啊,就算想拿,也应该会拿浩天门宝库里的法器呀,极品的灵草、丹药啊!”


    纪桓瞪大眼睛,看着地上那一砸纸,突然觉得自己太肤浅了。


    这可是修仙世界,他们在意这么多钱干什么。


    “多谢提点,还问恩人姓甚名谁。”纪桓捏着手中晶石,站起身来,对面前小姑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少女手指得意地拨了一下刘海儿:“凌云霄大小姐任月娆。”


    纪桓手中的晶石‘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卧槽!书中最大的女反派也来了!


    72  ? 第七十二章:送你一程


    ◎终有一日,他之力,更甚于今日我助他之力◎


    此时此刻, 浩天门羁押犯人的水牢内,挡在最外层的结界,也没能挡住陆云琛。


    结界破损的小口, 很快被陆云琛灵力修补好,无人察觉。


    他淡淡地睨了男人一眼:“岳沉,好久不见。”


    岳沉双眸拉开了一条缝,目光迟疑地望向陆云琛。


    “我特意来与你喝一杯。”陆云琛取下腰间一个兽皮做的酒壶朝岳沉晃了两下。妍姗婷


    “你们云雾窟杀死我师兄, 我和你们不共戴天!”


    陆云琛嗤笑道:“杀死沈知书,拿沈知书炼尸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岳沉拼命晃动着束缚住腕口的铁链,幽静的水牢内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亲眼见到‘沈知书’被贴上散去元神的符咒,又眼睁睁地看着纪桓砍去‘沈知书’的头, 从那一刻起,岳沉就已经疯了,他不在乎浩天门的名声,不在乎自己的下场, 就像是再见仇人, 他也不在乎手上越收越拢的铁链。


    陆云琛看着岳沉这副模样, 淡淡道:“知书把你从人贩子手里带回来的吧, 那时你因为模样不俗, 被人贩子拖着卖去花楼, 若不是遇见他, 你恐怕已经被人买回去做鼎炉了。”


    岳沉不再发疯,目光冷冷地盯着陆云琛道:“你究竟是谁?”


    陆云琛答非所问道:“这次谁看上了你,玉衡仙宗的垣珩天,还是问天阁的姬临雪?又或者是凌云霄的任凌空, 这个老不修看着道貌岸然, 玩得可全是花活, 若你能选的话,问天阁的姬临雪还是要比他们都温柔些。”


    “你到底是谁!”


    陆云琛手一挥,束缚住岳沉的铁链缓缓散开,那副伤痕累累的身体砸入脏污的水中,许久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模样活像一只大雨中被人抛下的落水狗。


    他咬紧牙关,冲上前要和陆云琛动手,还不等他靠近,陆云琛抬脚踹向他胸口,他再度倒地,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我这有壶果酿,沈知书做的,你想尝尝吗?”


    岳沉从污水中露出脑袋,听到沈知书三个字时,双眼通红。


    陆云琛将一把匕首递到岳沉面前:“我记得这牢里还关着浩天门的长老,杀了他们,我把这壶果酿给你。”


    “你想做什么?”


    “杀谁不是杀,当初把他做成尸傀的时候都没有犹豫,杀几个浩天门长老又如何?别跟我说,你和他们还有情谊。”


    岳沉伸手抓过陆云琛递来的匕首,向陆云琛的咽喉划去,没想到对方灵巧的避开,站在水牢的另一头,举起兽皮水袋道:“再来一次,这壶果酿我便全倒了,让你慢慢在污水里品味道。”


    听到陆云琛的威胁,岳沉紧握着手中的匕首,迟迟不敢轻举妄动。


    “真跟浩天门那些长老有那么深厚的情谊?我记得,他们曾经最爱嘲弄的便是你。”


    “你是陆云琛?你还没死?”岳沉握着匕首,提起陆云琛这三个字,眼神阴鸷,像是恨不得把这个名字的主人抽筋剥皮。


    “杀,还是不杀?”陆云琛打开果酿的木塞,手中的兽皮水袋微微倾斜。


    岳沉惊的赶忙道:“杀,我杀!”


    他拿着匕首冲出水牢。


    不多时浩天门的地牢中很快就传来惨叫声,谩骂声,那些昔日站在岳沉身边光鲜亮丽的同门,用着最污秽的言论咒骂着他,就如同儿时一样,恨不得把他这个生下来只配给仙长做鼎炉,做妓子之人踩进泥里。


    浓烈的血腥味散步在浩天门地牢中的每一处,陆云琛弯起唇角,想到当初对沈知书的事情漠不过问的同门,想到不久前在大殿上要致纪桓于死地的嘴脸,一个个都发不出声,说不了话,沦为地上一瘫再也不会动的烂泥。


    心中就觉得畅快。


    岳沉回到陆云琛跟前时,身上脏污的灰色囚衣被同门的鲜血染得通红,他擦掉手掌上的血迹,对冷声道:“把我师兄的果酿给我。”


    陆云琛把装有果酒的水袋丢了过去,岳沉快步上前,把水袋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他打开木塞,喝下第一口果酿后,已是泪流满面。


    “他……还活着是吗?”


    陆云琛道:“他那样算活着吗?”


    岳沉合上双眼,又灌下一口果酿。


    见岳沉没有说话,陆云琛轻叹了一口气:“你就偏杀他不可。”


    “师兄是我的,陆云琛你总要跟我抢。”岳沉指腹轻轻摩擦着水袋,眸光黯淡,“你身边什么都有,我只有他,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抢呢?”


    “我没有。”


    岳沉抬眼,望向陆云琛戴着铁面的脸嗤笑了一声:“他要帮你去找你师尊,我怎么都劝不住。”


    “我师尊也是他的挚友。”


    岳沉晃了晃手里的兽皮水袋,听着果酿撞击着水袋边缘的声音,弯起唇角:“他身边有那么多人,可我只有他。”


    “所以你就杀了他?”


    “是失手。”眼泪水顺着岳沉的眼角流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是失手才会这样的,我明明只想把他留下,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在我跟前一点点冷下来,我能怎么样呢?我还能怎么做?”


    说到这里岳沉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做成尸傀最乖了,他不会反抗我,会听我说话,就是我一个人的师兄。”


    岳沉仰起头把水袋里的果酿一饮而尽,最后伸长舌头,把水袋倒过来用力地晃了两下,眼见这果酿一滴都没有了,才遗憾地合上了双眼。


    陆云琛原本打算带走匕首,让岳沉往后余生,都做被困在一方小院内的鼎炉。


    可这一刻却迟疑了。


    岳沉道:“你师尊的事情,太复杂了,他贸然插手会丢了性命。”


    陆云琛厉声道:“你知道些什么?”


    岳沉笑道:“你猜。”说罢,他将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腔,临死前怀里还牢牢抱着装过沈知书果酿的兽皮水袋。


    当仙门打开地牢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没人知道谁给的岳沉刀,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死死抱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兽皮水袋。


    牢中无一活口,一个疯了的浩天门门主,杀死了所有人,最后还不忘杀死了自己。


    “可惜了,本来答应好要给凌云霄掌门送去的。”姬临雪长叹了一口气。


    垣珩天冷笑了一声:“这么好的鼎炉怎么没想过给我。”


    “你不是受不了与男人苟合吗?”


    “这姿色也未尝不可。”


    姬临雪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人都已经死了,死了就没用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


    此时的云雾窟上。


    沈知书听到岳沉死讯时,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陆云琛低声道:“他手下残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的性命,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能答应我送匕首给他自行了断,而不是让他被送到那些人手里羞辱,已经很感谢了。”沈知书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件事上不止他该死,我也该死,那些人命都是我亲手……”


    陆云琛打断道:“那并非你自愿。”


    沈知书摇了摇头:“也是我造下的因,若当时我同意带他一起走,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发生。不过你放心,活着护好这一方百姓的安危才是赎罪,死不过是在逃避我本应承担的责任。”


    陆云琛浅笑不语,沈知书只要想通,依靠着这具绢人身躯好好养魂便好。


    “你俩原来在这里。”纪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云琛刚转过身,纪桓便搂住陆云琛的脖颈,跳到了陆云琛的身上:“你倒好!一早就跑了,把浩天门里的东西丢给我一个人点,我差点没死在哪里!”


    陆云琛眸光一冷:“其他仙门对你动手了?”


    “只是浩天门东西有点多,太难收拾了,再说了就我们在台上打得他们一个个屁滚尿流,他们怎么还敢找云雾窟的麻烦。”纪桓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我才开始以为他们可厉害了,没想到一个个看着气势汹汹,还不是被我一刀就给扇到地上了。”


    陆云琛点头应和:“确实。”


    “我现在才练到玄阶就能把他们打成这样,等以后上来真阶,仙门那群小废物,是不是看到我就得磕头叫爸爸!”


    陆云琛再度点头迎合:“很有可能。”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浩天门门主在地牢里发狂,把浩天门的长老全杀了,然后在牢里了结了自己,我后来听到风声跟着他们几个进去看了看,里面的情景可惨了。”


    陆云琛故作惊讶道:“还有这种事情。”


    纪桓一瞥眼看见站在一旁的沈知书,轻咳了两声后,打着哈哈说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就脚底抹油走了。


    山崖边只剩下沈知书和陆云琛两两相对。


    陆云琛本以为沈知书会问起牢中细节,未曾想他眸光黯淡了一瞬后,却绕开了有关于岳沉的死讯。


    “你一直在后面做手脚,那小子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就完了。”


    陆云琛轻笑道:“无碍,我会一直护着他。”


    “护得了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沈知书眉梢微挑,对于陆云琛这种偷弄手脚的鼓励式教育很不认同。


    “他不会就此停滞不前,他会站在更高的位置,让自己变得更强,终有一日,他之力,更甚于今日我助他之力。”


    73  ? 第七十三章:这女反派人还挺好相处的


    ◎谁能想到文中因为未婚夫喜欢上主角受,一次次陷害主角受的女反派实际上只是个大大咧咧的小姑娘。◎


    仙门里也有人派弟子跟踪纪桓, 想要找找云雾窟的位置,可最后连人在哪里消失的,他们都一头雾水。


    此时, 纪桓正在火边和闫知之说着他是如何将那些仙门弟子耍得团团转的。


    小兔子坐在纪桓身边听得双眼发亮:“好厉害啊!”


    “那当然。”纪桓揉了揉闫知之的颅顶,被沈知书盘好的发髻,在纪桓宽厚的手掌下变得一团糟,“以后你不止有师尊, 有我,还有一整个凌云窟为你做后盾。”


    平日被揉乱头发,必会炸毛的小兔子,这时全然沉浸在纪桓说的话里。


    “那以后还有人敢欺负我们吗?”


    纪桓笑道:“他们要敢来, 我就打打打,让他们都坐在地上哭鼻子。”


    闫知之激动地跳了起来,粉拳在空气中胡乱抡了一通:“就打打打,知之也要跟师尊好好学仙术, 让他们哭着回家找哥哥!”


    提起哥哥, 闫知之刚才还亮闪闪的眼睛, 黯淡了下来:“如果知之变强了, 能去魔族把哥哥接出来吗?”


    纪桓道:“当然, 到时候我和你师尊会陪着你一起去, 谁都拦不住我们。”


    两人的对话早已被从崖边回来的二人听了去。


    沈知书轻叹了一口气, 斜眼望向陆云琛道:“你确定,你背后偷偷帮那小子,真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


    陆云琛拍了两下沈知书的肩膀:“他现在不行,不代表往后不行。”


    “你这种老父亲溺爱的养儿法, 就很容易把孩子养坏。”


    哪壶不开提哪壶。陆云琛忍不住用手肘捅了一下沈知书的腰身, 冷哼道:“你我彼此彼此。”


    沈知书无声地指了陆云琛两下, 只看陆云琛得意地一偏头,一脸扳回一局的模样。


    “哼,越长大越讨厌。”


    “多谢夸奖。”


    看着陆云琛牙尖嘴利的样子,沈知书哭笑不得,说不过陆云琛,最后干脆不跟陆云琛再斗嘴,而是走向了离火堆有一段距离的石块上坐下。


    见到两人回来,纪桓站起身来,歪头朝着站在不远处的陆云琛笑了笑。


    “我今天怎么样?”纪桓笑容灿烂,露出两排白牙,一脸渴望被陆云琛夸夸的模样。


    陆云琛颔首:“很好。”


    纪桓上前拉过陆云琛一起到火堆旁坐下:“我跟你说,刚挑衅完那丫的就要动手,我心里还有点慌,谁想到我刀一出就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纪桓抽出背在身后的刀,一个小拇指指节大小的玉珠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陆云琛捡起滚到火堆边的玉珠端详了一番后,喃喃道:“凌云霄的法器?”


    看到那玉珠,纪桓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刚才去找陆云琛本想和陆云琛说的,没想到话题一转,纪桓倒是把最重要的一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他指了指陆云琛手中的玉珠:“几处村镇的地契,浩天门的法器都放在里面,我检查过,浩天门有八座仙山,通行路牌我也已经找齐了,反正我看着值钱的东西都装在里面了。”


    “那些仙门看着你装的?”


    纪桓点了点头:“都说了浩天门的东西都归我们,当然不能让其他仙门沾到一点好处。”


    这次那么多仙门出面把浩天门逼得连东山再起的余地都没有,就是为了等浩天门一倒,便一拥上前,把浩天门蚕食干净。


    他们四大仙门,此次若是不出面,浩天门断不会沦为如今这副田地。


    只可惜一个个算盘打错了地方,浩天门的东西没占到一点,他们一直盯着的极品鼎炉也在地牢里自尽了。


    陆云琛没在现场都能想到那群为利之上的人,在看到什么都拿不到后,脸上的表情究竟会有多精彩……


    陆云琛把玉珠递到了纪桓面前:“凌云霄的人为什么会给你这个?”


    “我说我打开浩天门的空间法器,她就把这个给我了。”纪桓接过玉珠,在耳边摇晃了两下,玉珠贴近耳边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球里东西太多了,你说我们是搬到上面再打开,还是以后就把主殿放在这里。”


    “哪个仙门会把主殿放在半山腰的。”


    纪桓颔首道:“也是,那先放在球里,等找好了落脚的地方,再把球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空间法器不用还回去吗?”


    “嗯,她说送给我们了,唯一的要求是你和我明日陪她去酒楼里吃一顿饭,刚好我也要和她打听一点事情,这件事关乎我们什么时候去取山心。”纪桓看向陆云琛,“如果你不想见仙门中人,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陆云琛盯着纪桓手中的玉珠,这是一颗难得一见的空间法器,凌云霄虽主炼器,但想要练出这样一颗珠子,亦不是件容易的事,如今那么轻易地送人,让陆云琛心感不安。


    终了,还是跟着纪桓走了一遭。


    三人约在了风雨镇镇中央的一间酒楼内,随着小厮的指引,纪桓他们来到了二楼转角的一间包厢内。


    桌上已经上了三道大菜,纪桓看着放在最中央的烤乳猪,摸了摸藏在怀里的灵草,心里一时没了底,也不知道这一餐吃完后,会不会留在这里洗碗还债。


    任月娆坐在正中央,见两人推门进来,兴奋地挥了挥手:“过来坐。”


    纪桓与陆云琛相望了一眼后,走到任月娆身边坐下。


    “这位仙长吃饭也要戴着面具吗?”任月娆不解地望着陆云琛,手在脸上胡乱比画了两下。


    陆云琛柔声道:“我辟谷。”


    “偶尔吃一次也无妨,成天苦哈哈地吸收天地之灵气,多无趣呀。”说着任月娆夹起一块烤乳猪肉放到陆云琛的碗里,“尝尝看,这可是我带来的小猪,从小用灵草喂养,肉质鲜嫩不说,对修行也有帮助。”


    闻言陆云琛取下遮脸的铁面,和上次在客栈时如出一辙的烧伤看得人惊心,哪怕纪桓曾经见过一次,可如今再看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寒气。


    任月娆却一点都不害怕,又夹了一块烧汁排骨到陆云琛碗里。


    “都尝尝看,来到这里不要硬邦邦地坐着不动,好朋友坐在一起就应该吃着最肥的肉,喝着最烈的酒。”


    陆云琛抬眸看了一眼纪桓,目露疑惑,他可从没有听纪桓说过两人关系是好朋友了。


    纪桓叼着嘴里的肉,摇了摇头,幅度不大,却满脸真诚。


    接收到纪桓对这段关系的一头雾水,陆云琛轻叹了一口气,夹起碗里的猪肉咬了一口。


    任月娆关切道:“好不好吃?”


    “嗯。”陆云琛抿了抿双唇,夹在筷子中的肉一时间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只是僵坐着,双眼对上任月娆的目光笑而不语。


    纪桓和陆云琛在一起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从没见过陆云琛不知所措的模样,他握着筷子的手,遮住唇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云琛看着纪桓幸灾乐祸的样子,一脸茫然。


    早知道哪怕纪桓被人生擒,他都不会跟着过来。


    “你们窟主看起来太拘谨了,你也是,别埋头一个劲地吃,得多照顾照顾他啊!”任月娆看向纪桓挡住嘴偷笑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纪桓闻言,点了点头,学着任月娆的模样往陆云琛碗里夹东西:“窟主多吃点,来都来了,辟谷有什么意思。”


    “是啊,我觉得平生最无趣就是辟谷,人在世上活一遭,不得吃美食,饮美酒,求一个身心痛快吗?”


    纪桓赞同迎合道:“对对对!任大小姐,为我们的口腹之欲干一杯。”


    两个酒杯相撞声下,陆云琛低着头默默吃着碗里的肉,一时间只觉得这个世间热闹得有些刺耳。


    饭桌上的两人,喝酒喝得越来越兴奋,原本坐在他旁边的任月娆,换了个位置,一脚踩着凳子,一脚打着摆子和纪桓划起拳来,房间里一女一男扯着嗓子十五二十的喊,喊得陆云琛脑袋晕乎乎的。


    纪桓一拍桌子:“喝。”


    任月娆抬起酒碗,把酒水往肚子里灌:“再来!”


    “任小姐只是在仙盟大会才见了一面,你就对我们这么好,平常也很爱交朋友吗?”纪桓问。


    “看你把垣问天打得落花流水,我欣赏你!”


    纪桓满上一杯酒:“你不喜欢垣问天吗?”


    “我们家湉湉的位置也是他配坐的!湉湉只是生死未卜,又不是死了,他凭什么跑到那个位子上。”任月娆说着擦了擦嘴角的酒水,当着纪桓的面打了个酒嗝。


    纪桓疑惑道:“湉湉是谁?”


    陆云琛冷声道:“玉衡仙宗前宗主沈湉。”


    “你……”纪桓第一个字喊出声后,又急忙用嘴型对陆云琛说,“你师姐啊?”看着陆云琛颔首,纪桓点了点头,又看向任月娆道:“你怎么知道湉湉还活着的。”


    任月娆已经有些晕乎乎的,她摇摇晃晃坐直身体后,对着纪桓比画道:“我给她做过命灯,只要命灯亮着,她就一定还活着。”


    纪桓心中暗喜,只要陆云琛师姐还活着,他们就能把人给找回来。


    “愣着干嘛,还玩不玩的?”任月娆问。


    纪桓朗声道:“再来。”


    谁能想到文中因为未婚夫喜欢上主角受,一次次陷害主角受的女反派实际上只是个大大咧咧的小姑娘。


    联系山心让自己看见的画面,纪桓对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充满了疑问。


    细想后,他端起酒问道:“任小姐,你知道任迁吗?”


    提起这个名字,任月娆脸上的笑容一滞,冷声道:“你们不会和他是朋友吧?”


    74  ? 第七十四章:套话


    ◎可这一刻的感觉,与和纪桓曾经相处的每一个时刻都不一样。◎


    眼见提起任迁后, 任月娆立马就变了脸,纪桓几乎能确定任月娆和主角受已经发展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关系。


    纪桓敛上笑容, 为任月娆又满上了一碗酒:“不认识,就是在收拾东西时,偶然听几个弟子提起来,任迁未来掌门什么的, 还以为是你弟弟呢。”


    “他就是个野种。”任月娆提起任迁简直是咬牙切齿,她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又愤愤地把碗砸在桌面上,“满上!”


    纪桓赶忙抬起酒坛又为任月娆倒上:“看起来任小姐很讨厌他, 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一下?”


    任月娆摇了摇手:“用不着,他已经因为和魔族之人勾结,被赶下山去了的,说不定早就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臭了, 烂了。”


    主角受可死不了, 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被祁南枭带回魔族, 帮祁南枭谋划夺位的事情。


    在这段剧情中任月娆诬陷任迁和魔族妖人暗中勾结, 偷走了许多凌云霄内的珍宝、灵草, 导致任迁被逐出师门, 任月娆还在妖市买了几个杀手, 追杀任迁。


    生死一线时,祁南枭如天神降世,把任迁救回了魔族。


    至于任月娆为什么那么讨厌主角受,书里给出的说法是任迁是凌云霄掌门的私生子, 任月娆的未婚夫见到任迁第一面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 使得任月娆又妒又恨, 巴不得将任迁抽筋拔骨,还几次三番设计要毁了任迁的脸。


    想到这些狗血到令人脚趾抓地的情节,纪桓尴尬地扶住了额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多无聊,才能把这本书看完的。


    古早言情都比这个有意思吧!


    一瞥眼,纪桓看见陆云琛若有所思的表情,想了想温和善良的小仙尊,想了想小仙尊障眼法下的脸,内心还算有那么一点被安慰到。


    “喝酒的时候别谈扫兴的人。”


    纪桓颔首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我听说任小姐有婚约了。”


    任月娆看着纪桓不悦地蹙起眉头:“喂,喝酒的时候,你怎么竟能聊到扫兴的人和事,要不你别说话了,给我安安静静喝酒。”


    “就听几个弟子谈起来有点好奇嘛,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问了。”纪桓憨憨地笑了两声,又赶忙满上一碗酒自罚一杯。


    “到底谁那么多嘴多舌,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吗?”任月娆喝得晕乎乎的,身子往前一撞,一双含着水雾的眸子望着纪桓眨巴了两下。


    纪桓指尖抵上了任月娆的额心,将人推开了一段距离:“知道是那些人,任大小姐是不是要把他们舌头给割了?”为了装作是玩笑话,纪桓还故作醉得厉害,五指掩住唇瓣打了个酒嗝。


    任月娆皱着眉头,咬住下唇,发出一声‘呜——’的长音,脑袋晃悠地活像个拨浪鼓:“太血腥了,我…我会用静音符封住他们的嘴,让他们一个月,不不不,三个月不能说话!看他们还敢不敢出来嚼舌头根的!”


    这姑娘并没有书里写的那么阴毒。


    可现实如果跟书里不一样,那主角攻受的轨迹,又为什么能与书里所写的情节契合。


    “任小姐喜欢你未婚夫吗?”纪桓想看看任月娆是否真的是为爱癫狂。


    “呸,看见那种货色都走不动道的臭男人,老娘才不想要呢!”任月娆提起她那个对主角受执迷不已的未婚夫眼中尽是鄙夷,“我都说要退婚了,那老顽固说什么都不肯点头,他那么喜欢他怎么不去嫁。”


    “所以你不喜欢他。”


    任月娆沉默了两三秒,眼睛望着天花板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许久才朝着纪桓用力地一点头:“他连湉湉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我凭什么要喜欢他。”


    “是啊。”纪桓抬起酒碗喝尽,“时候不早了,有人来接任小姐回去吗?”


    “不喝了?”


    纪桓颔首:“你都醉了,不能再喝下去了。”


    “嗯……你怎么和你说的话一样扫兴。”任月娆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我们再喝一杯。”


    从任月娆嘴里套了那么多话,纪桓也不好意思立马就拍拍屁股走人,与任月娆又喝了起来。


    说着是再喝一杯,可最后是以两个人都醉得人仰马翻才收场的。


    任月娆是陆云琛送回浩天门的,回来再看纪桓时,人已经从桌子上滑到了地上,嘴里还喃喃着再来。


    陆云琛轻叹了一口气,将纪桓从地上扶了起来,纪桓双眼拉开一条缝,抬手做出干杯的动作:“喝!”


    “都喝成这样了,还喝?”


    纪桓盯着陆云琛看了好一会,傻呵呵地笑了两声:“小仙尊,你…你取下面具让我看看。”


    “别闹,要回去了。”


    “给看看嘛。”纪桓仰起头,无力的手指轻轻扒拉了两下陆云琛的铁面。


    陆云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取下遮住脸的面具:“这样可以回去了吗?”


    “不是这张脸,这张脸不好看。”


    醉酒的人根本理喻,陆云琛指尖捏诀,脸上那层障眼法也随之化去,他俯下身对纪桓柔声道:“这样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纪桓睁大眼睛,盯着陆云琛看了很久不说话。


    “纪桓?”陆云琛见纪桓坐在地上不动,掌心在纪桓眼前晃了两下。


    不承想纪桓一把将陆云琛的手按了下来,双眼木讷地盯着陆云琛:“小仙尊,你今日真好看。”


    陆云琛叹了口气,搀着纪桓从地上站了起来,纪桓的身子歪歪倒倒连站都站不稳,还是一直盯着陆云琛不放。


    两人还未走到门口,倚在陆云琛怀里的纪桓用指腹按压了一下陆云琛的唇瓣,嘴里喃喃道:“尝尝。”不等陆云琛反应,他倚靠着陆云琛稳住身子后,倾身吻住了陆云琛的双唇。


    陆云琛在突如其来的一吻下,身子一僵,整个人在纪桓的推力下,撞上身后的柱子。


    笨拙地亲啄着陆云琛的双唇,亲着亲着,醉酒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头搭在陆云琛肩头时,还回味似地说道:“好吃。”


    陆云琛倚靠着柱子,呼吸越发急促。


    他不知自己为何没有把纪桓一把推开,反而在脑袋发懵的情况下,双手却牢牢搂着纪桓的后背,生怕人摔着。


    “小仙尊,好吃。”纪桓说着,脑袋在陆云琛颈部蹭了蹭两下,因为醉酒纪桓口中呼出的热气,不断扫过陆云琛的锁骨。


    原本应该带着纪桓回山上的,陆云琛却在脖颈的呼吸下动弹不得。


    中途小二本欲推门收拾,却被陆云琛急忙用术法抵住了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任由醉酒的纪桓在自己身上趴着,这一夜他也随着纪桓换过几次姿势。


    最终两个人窝在了柱子旁,一小块角落里,却塞着两个体形不小的男人。


    两个人在魔族那些日子里,也不是没有亲密接触过,哪怕纪桓那本小黄本,陆云琛都能无所谓地逗弄上两句。


    可这一刻的感觉,与和纪桓曾经相处的每一个时刻都不一样。


    直至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落在地板上,陆云琛始终清醒。


    仙果酿的酒不同,上头,却不易伤身,纪桓约莫是日上了三更才醒过来的,从陆云琛身上爬起来时,他还愣了一下,环顾了一圈周围后,目光落在了同样坐在地上,却衣衫不整的小仙尊身上。


    “我们没回山上吗?”


    陆云琛垂下眼眸,摸索到腰间的面具戴上:“恩。”


    纪桓坐在陆云琛的大腿上,揉了揉吃痛的太阳穴:“昨天真是喝的太多了,我吐了没?”


    “仙果做的佳酿,不易让人酒后作呕,喝多了,只是会晕得厉害。”陆云琛拉扯好昨夜被纪桓扒拉开的衣领,又想到了纪桓昨夜那个吻,面具下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纪桓点了点头:“我昨晚喝醉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吗?”


    “你觉得会做什么?”


    “他们说我喝醉了挺像个流氓的。”


    陆云琛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胡乱亲人也是?”


    “说不准吧,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陆云琛冷冷地看了纪桓一眼,再开口时,语调生硬:“起来,别坐我腿。”


    “啊,我马上就起来。”纪桓杵着陆云琛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你怎么不找个床会,坐地上多冷啊!”


    “你垫着我,还冷。”


    纪桓揉了揉酸麻的胳膊:“我是担心你冻着,身体本来就不好,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哦,多谢关心。”


    “小仙尊你生气了呀?”纪桓眯笑着眼凑到陆云琛跟前,“昨晚我没想喝那么多酒,可我得知道有关于任迁那些事情,才能确定我们什么时候能取山心,任小姐一直喝喝喝,我不配她喝,也说不过去。”


    “哦。”


    纪桓趴在陆云琛肩膀上晃了两下:“别生气了,我知道昨夜喝醉酒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可我们不是要以大局为重吗?”


    陆云琛横了纪桓一眼。


    喝醉的纪桓真是可怕得很,原来不是看他一个人的嘴好吃,是逮到谁,谁的嘴就好吃。


    想到这里,陆云琛把纪桓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拉了下来。


    “说话就说话,不要勾肩搭背。”


    纪桓委屈地看着自己被扯下来的胳膊。


    心里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疑问:我喝醉酒,他那么生气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陆云琛:你是人醉了,但嘴还没有嘴,还会亲人,可怕得很


    75  ? 第七十五章:我闻到阴谋的味道


    ◎陆云琛手一翻,一根翠色长竹落入了掌中,他偏过身,眸光冰冷:“你我死活不论。”◎


    两人从酒楼走出来时, 恰巧遇到问天阁的阁主姬临雪。


    “未能想在离开前还有机会与二位相见,不知道可否赏脸上楼里喝上一杯?”


    陆云琛睨了姬临雪一眼,看见这些人本就心中不顺, 又听对方是要邀酒,心中不快只敢倍增,他冷哼了一声,连话都懒得搭, 便快步离开了。


    “别介意,我们家窟主现在最恨饮酒,姬阁主自己慢饮吧。”纪桓偏过身朝着姬临雪一拱手后,便匆匆追上了陆云琛的脚步。


    陆云琛冷声道:“邀你喝酒呢, 不喝?”


    “我此生最痛恨的就是酒。”


    纪桓这次跟陆云琛下来,想着回去有陆云琛捎自己,就没有要直接传送回山上的符纸,眼见今日陆云琛这头无名火, 不由紧贴在陆云琛身后, 以便对方若是想要丢下他, 他能一把将陆云琛从竹子上拽下来。


    一旁姬临雪注视着两人背影走远, 提衣走进了酒楼内。


    “问一下店家, 刚出去的二人昨日就来了吗?”


    店家正指挥着小厮收拾着楼上楼下, 听见疑问,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姬临雪道:“在屋里待了一夜,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昨夜收拾的小二,一整晚都没将他们的门打开。”


    “就他们两个人。”


    “还有凌云霄的任大小姐, 昨夜几人吃的, 都是任大小姐自带食材和人亲自做的。”


    姬临雪双眼微眯, 给了店家一粒金坠子后,上三人昨夜吃饭的包间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除了门上,未曾在其他勘察到灵力的痕迹。


    不仅如此,还唤来了垣珩天。


    “怎么了?”垣珩天问。


    “这屋里没床,有一人杯里没酒,就这样还能在这间屋里封上门待一整夜,而且凌云霄此番宴客是在外对待上品客人的规格,酒也是极品仙酿,你不觉得有些不大寻常。”


    垣珩天想了想仙盟大会发生的事,神情一滞,眸光中透露出几分阴狠:“我就说为何那么大的事,凌云霄只派个小姑娘来,且第一个就出面让我们难堪,想来这突然冒出的云雾窟,说不准就是那只老狐狸藏在外面的左膀右臂,借着一个崭露头角的仙门,妄想把浩天门的好处全吞下,那不能够!我现在就召集人手,重新商定分割浩天门一事。”


    不等垣珩天走出门外,就被姬临雪抓住了手臂:“你有证据吗?更何况他们在此处相见,说不定又在密谋着什么,与其现在打草惊蛇,还不如盯得紧一些。”


    正在这时,一个玉衡仙宗的弟子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房间内:“绕着风雨镇的那片湖,水全红了。”


    两人听了那弟子的话,赶忙跑出店外,御剑飞行赶往湖边。


    此时湖边站着很多人,为首的便是纪桓和陆云琛。


    湖水红得似血,风中还带有阵阵腥味,平日里雾霭茫茫的湖面上,此时升起了红色的血雾,看起来一眼望不尽的湖面那头,宛若藏着一个吞噬万物的炼狱。


    纪桓神色凝重,这是书里的情节,书中曾说过,魔族的厮杀和内斗染红了一处通向人间的江水。


    云雾窟的山与魔族的血池相连,如果纪桓估计的没错,眼前之地便是书中描写的血染江水处,其实是湖,湖水封闭,所以魔族联通的暗渠结界崩塌,才会使得湖水颜色很快被侵染。


    只是湖的那头,因为有万源之晶做结界,多年浓雾不散,让其他人从感官上来看一望无际,不知水流尽头奔向何处。


    在这之前,纪桓最头疼的是从哪里去找书里被血染红的江水,现在最头疼的反倒变成所有仙门都待在这里,他们该怎么从这些仙门眼跟前取到山心,然后把云雾窟再藏回雾里。


    “这好好的湖水怎么突然红了,该不会是天降奇境告诫仙门,仙门中有灾星生变。”垣珩天朗声说罢,目光望向站在湖边的两人。


    陆云琛冷声道:“要打架?”


    “我又没有再说云雾窟,云雾窟窟主急什么呢?”


    陆云琛手一翻,一根翠色长竹落入了掌中,他偏过身,眸光冰冷:“你我死活不论。”


    姬临雪察觉陆云琛不是说笑,赶忙把垣珩天拉到了一边:“仙门大家何必动不动就刀剑相向,更何况,我们本就是为了处理人间异相才来,大家应该和气些才是。 ”


    “我云雾窟的属地,你们爱多管闲事,那此事就劳烦你们了,我还有其他杂务处理,告辞。”说着陆云琛转身从人群中离开。


    纪桓回头看了一眼红色的湖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地开口劝陆云琛,只能跟上陆云琛的步伐。


    喝了一夜酒的任月娆,看着这赤红色的湖面也提不起什么精神:“那诸位慢慢查,我凌云霄要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折返了,告辞。”


    想到酒楼里的事情,姬临雪心中自觉不妙,人心中的弯弯绕绕太多,反倒看什么都有问题。


    他想了想腾空而起,最后稳稳落在了陆云琛的面前。


    “此等怪事,云雾窟难的不应该参与其中吗?”


    陆云琛冷声道:“你们那么多人在参与,也不差一个云雾窟。”


    “可云雾窟拿下了浩天门所管辖的范围……”


    “我记得这片湖不是吧。”陆云琛冷着脸从姬临雪身边绕开,“云雾窟还要安排几个村镇的布防,诸位有心,在此慢慢研究便是。”


    姬临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低声道: “等等!我问天阁今日也要启程回去了,这件事云雾窟还是自己处理的好。”


    说完,姬临雪向垣珩天使了个眼色,垣珩天也从中回过味来,只觉得是云雾窟和凌云霄又要合谋算计他们,赶忙从中退了回来,嚷嚷着他们门中有事务要处理后,让跟随而来的仙门弟子回去收拾行李,准备立刻启程。


    另一个玉兰山摧楼,昨日就带着弟子回去了,根本没兴趣赶来凑这个热闹。


    其余几个小仙门虽然没有走,但眼看四大仙门都觉得棘手,自也不愿意置身于麻烦中,只是留在风雨镇里打算再看两天热闹。


    纪桓看着剩余三个仙门收拾东西离开的画面,还觉得有些不真切。


    “小仙尊,为什么姬临雪和那个垣什么的,那么容易就松口。”


    面具后陆云琛的脸依旧阴沉:“你说你喝完酒后会亲人,若是任月娆在你也会亲?”


    纪桓被陆云琛这句话问得,满头满脸都是问号:“这件事很重要吗?”


    “你说呢?”


    “喝醉酒做的事情本来就匪夷所思,这很难说得好吗?”纪桓紧起眉眼,沉吟了片刻后,手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陆云琛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该不会是昨晚他抱着陆云琛狂啃吧!


    脑海里又联想到今日清晨醒来后,陆云琛衣衫不整的模样,纪桓心里咯噔一下更是没了底。


    甚至于已经想象出陆云琛躺在地上,几欲挣扎未果,被喝了酒的他,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倒腾了个遍的画面。


    想到这些纪桓不安地咽了口吐沫,手试图扒拉一下陆云琛领口,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不堪的痕迹。


    刚触上衣襟,陆云琛便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你还想干什么?”


    “昨日没有弄疼你吧?”纪桓尴尬地抿了抿双唇,脑海里还浮现出陆云琛无力反抗后,在他身下哭唧唧的画面,忍不住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都这样了,纪桓你还是人吗?”


    陆云琛拉好衣领,望着纪桓奇奇怪怪的模样,也捉摸不透纪桓到底怎么了。


    “算了,昨天之事,忘了便忘了吧。”陆云琛胸口堵着的气也散了个干净,抬手揉了揉纪桓红肿的脸,“用不着这样的。”


    纪桓听完眼睛都红了,抓住陆云琛的手,认真严肃地说道:“我虽然没跟男人处过,但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这一幕在离开的问天阁和玉衡仙宗眼中,完全就是计划败露,纪桓因为一直没唱好红脸,所以正在跟云雾窟的窟主求原谅。


    紧接着他们又见任月娆上去说了两句话,纪桓一直在摇手,更坚定了两人心中的看法。


    垣珩天还不如感叹道:“还好走得早,不然极有可能掉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凌云霄看起来不想再安稳下去了,派人盯好那老不修。”


    另一边,纪桓与陆云琛送任月娆离开后。


    陆云琛淡淡道:“凌云霄任小姐肯为你主动打造灵器很是难得,为何要拒绝她。”


    “拿人手短,况且我们还没认识多久,她这样是不是太热情了。”


    “听我师姐说过她,那姑娘对看得上眼的人都热情。”陆云琛偏头望了一眼远去的凌云霄,“你确实讨人喜欢,不管到哪都能交到朋友。”


    想到不久的将来纪桓身边可能会有更多的至交好友,陆云琛不知为何,心中却空了一块。


    他本该为纪桓开心才对,竟不知为何生出了落寞的情绪。


    在纪桓眼中看来又是另一番意思:“昨夜的事情,我说过会对你负责,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小仙尊,我往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禽兽啊!纪桓心中暗骂自己,看着陆云琛连两个人昨晚到了那一步都不敢问。


    只觉得喝醉酒的自己,真的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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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6  ? 第七十六章:旧事再忆


    ◎你当年渡不了你师弟,如今又为何天真地认为能渡得了我?◎


    陆云琛看着纪桓久久说不出来, 思虑片刻后,掌心触上纪桓额心,面具遮掩下的那张脸, 满是忧虑之色。


    “喝酒也会喝坏脑子吗?”陆云琛垂下眼眸,口中喃喃自语着。


    “我……”


    纪桓我我我了一会,连一句适合的话都说不出口时,陆云琛微曲的五指轻轻敲了一下纪桓的额心:“我知道你把昨夜的事想得有点荒唐, 不过就是抱着我亲了几下,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好吃罢了。”


    “就这样?”


    陆云琛对向纪桓瞪大的双眸,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面具点了点唇瓣的位置:“技术真差。”


    “哪里技术差了?怎么就技术差了?我……”纪桓说到这里,后续的话便哽在了喉咙里, 最后他认命地深吸了一口气:“对,我技术差。”


    总不能让陆云琛再脱下面具,感受一下他高超的吻技吧!


    所以纪桓想了想还是主动认怂了。


    “以前喝醉酒,这样亲过很多人吧?”陆云琛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下, 眼角的余光还打量着纪桓脸上的表情。


    纪桓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道:“除了你倒也没遇到其他事主找我痛诉的。”


    “痛诉?”


    “你早上不就因为这件事一直板着脸吗?”


    陆云琛弯起唇角:“按照你的说法, 我现在不接着计较下去, 反倒显得不合适了。”


    纪桓想起今早陆云琛走到哪里周身都散发着杀气的模样, 一把抓住陆云琛的手臂:“我错了, 以前的兄弟说我喝醉了会抱着人乱摸, 可能这是第一次亲人吧, 要是真亲过他们,他们早就要一死以证清白了。”


    “买些宣纸回去吧。”


    “啊?”延擅停


    陆云琛笑了笑:“要给知之换一套心法了。”


    “好。”


    两人在城里转了一圈,中途纪桓还用怀里的仙草和其他仙门中人,换了一小袋银钱, 在城里采买了一些食物和纸笔后, 才返回了山上。


    天近黄昏, 山上比不得山下,几人待的地方又在山腰上,篝火的光此时便显得越发亮眼。


    闫知之窝在火堆的不远处呼呼大睡,一旁的沈知书也半卧在石块上闭目养神。


    两人刚走近,原本躺在地上酣睡的闫知之像是闻到了香味,抬起下巴,往前嗅了嗅,很快就被食物的香味勾得从地上坐了起来,闭着眼睛,咂巴着嘴朝着纪桓的肚子上凑。


    纪桓按住了闫知之的额心:“你也不怕一脑袋纵到火堆里去。”


    闫知之坐在地上甜甜地笑了笑:“纪哥哥和师尊才不舍得知之掉在火堆里呢!”


    “你这鬼灵精。”纪桓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油纸包递到闫知之眼前,“吃吧。”


    见闫知之笑眯眯接过,纪桓拿起另一个油纸包走到新娘子身边坐下,解开拴在上面的细麻绳后,将装在油纸里的鸡腿送到了新娘的嘴边。


    人哪怕傻了,也会因为饥饿遵循吃东西的本能。


    “现在山下是太平了,明日一早把这姑娘送回城里,也不知道他家在山下还有没有什么亲人。”


    陆云琛道:“你嘱咐一声,风雨镇内也有的是人愿意照顾她。”


    “如果她父母还活着,一定会待她很好吧。”纪桓拿起帕子帮新娘擦了擦嘴边的油渍,“之前她身上有很重的药味,要是我当时仔细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帮她治疗疯病的草药,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拖来拖去,把她给耽搁了。”


    “就算你找出来浩天门用的是什么药,也未必能救得了她,何况处理好浩天门的事情,对于这些村镇而言也是好事。”


    纪桓点了点头:“不想那么多了,今夜好好睡一觉,等把这姑娘送下山,我们要准备取山心了。”


    “那么快?”陆云琛问。


    “今天的湖水你看见了吧。”见陆云琛颔首,纪桓才接着往下说道:“这座山和魔族血池相连,他们的水也是相同的,湖面被染红,说明魔尊现在可能已经驾崩了,因死前未立新王,还没有人找到这血池背后的秘密,所以现在就是取山心的好时候。”


    陆云琛眸光一滞,手中的树枝应声而断。


    上一世魔族大乱的时候,他还被困在祁南枭安排的水牢里,在那段祁南枭和他小情人躲出魔族避难的日子里,他过得生不如死。


    若不是从纪桓嘴里再提起来,他都快忘了这张脸原本的主人,上一世究竟是如何折磨、羞辱他的。


    纪桓轻唤道:“小仙尊。”


    陆云琛抬眸望向纪桓那张脸,不适地站起身来:“我去山里走走。”


    二少手把手教出来的玩具,是个比二少更为恶劣的人,就连在魔族落在他身后的鞭子,对于上一辈子的他来说,其痛楚也只不过是蚂蚁啃咬罢了。


    “陆仙尊是剑仙吧,不愧是握剑的手,生得真是好看。”


    就是纪桓现在用的这个身子,就是现在这张脸,日复一日把竹签扎入他的十指,用小刀一点点把指甲盖掀开,又用上好的仙药让这双手恢复原状。


    笑着说:“我想试试,要怎么样才能让陆仙尊您只要看到剑,就会觉得害怕。”


    在牢里那些日子,昏天暗的。


    除了每日被灵药催好的双手,身上没有一片好肉,鞭伤烫伤,抑或是把刚长好的新肉一次次挖开,他始终笑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修长的手指在已经烫熟的肉里搅动着。


    陆云琛坐在寒潭边,双眼望着深不见底的潭水,不记得当时自己有没有在痛不欲生中服软,反而纪桓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一直在笑,那笑张狂扭曲,享受着他除了脸外,全身血肉模糊的样子。


    因为只有看着这张脸在酷刑中露出痛苦的神色,才能使他内心畅快。


    “小仙尊,要不要吃点点心,我听人说,吃了甜的,不管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会过去的。”纪桓担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云琛目光冷冷地盯着面前的深潭,低声道:“放着吧。”


    “又想起了祁南枭吗?”


    不是。陆云琛心底回应,嘴上却说着相反的答案:“恩。”


    纪桓不确定地问道:“你在担心他?”


    “纪桓,我想一个人坐会。”


    “好,点心放在你身后了,待会记得吃些。”


    听着脚步声走远,陆云琛转过头望向身后,看着纪桓的背影转入一旁的石壁,陆云琛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一路相伴至今,纪桓是陆云琛这个溺水者抓住的唯一一块浮木。


    这些日子为了浩天门的事情,都快忘了在魔族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魔尊的死讯传来,靠着云雾窟最近的湖水被染得通红,陆云琛又想起了被祁南枭废去手脚筋后,只能被人折辱的自己。


    纪桓不知道,他重生后的意识是在杀魔族二少时醒过来的,也就是说,纪桓想要照顾维护的陆仙尊,早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因为伤重不治身亡了。


    陆云琛向后倒入寒潭边湿润的草坪上。


    “纪桓是纪桓,跟那个废物不一样的。”陆云琛抬手遮住眼帘。


    耳边响起脚步声,陆云琛做了很久思想准备去面对纪桓的脸,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沈知书温和的笑容。


    “你怎么也过来了。”


    沈知书道:“纪桓见你不对劲,让我过来看看你。”


    陆云琛轻声:“我挺好的。”


    “你知道我被我师弟变成尸傀的事,我却不知道你在魔族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吗?”


    “没什么好说的。”陆云琛头偏向一边,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沈知书长叹了一口气,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你变得太多,我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你很闲的话,蒙着脸替我接两个人回风雨镇。”陆云琛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递到沈知书的跟前。


    “谁?”


    “那个新娘的父母。”


    沈知书接过符纸:“我还以为……”


    “我变了,我没想过救他们,要是暴露自己,会给我接下来想做的事惹来麻烦。”陆云琛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纪桓身躯后那张脸,弯起唇角,“纪桓听到糖水铺的夫妻俩会死时,挺难过的,我想我既然能办到,就把人救下来,明天他送新娘子回去的时候,见到他们能一家人团聚,一定会很开心。”


    “你自己心里就没有大义吗?”


    “对,现在看到谁,我都会恨。”


    陆云琛眼中没有和纪桓说话时那般温柔,只有寒气和杀意,好像没有纪桓出现做了他的剑鞘,那么他手中的剑,可以沾染上任何一个人的血。


    沈知书道:“你在魔族究竟经历了什么?难道只是被挑断手脚筋就能把你变成现在这样吗?”


    陆云琛轻笑了一声,幽深的目光望向沈知书道:“是啊,只是这样。”


    “我认识你那么多年,你根本不可能……”


    “我可能。人性最为丑陋,也不过是我千万人的一个,被抛弃、被折磨,恨上这个世间有错吗?”陆云琛坐起身来,“沈知书你不要用你自以为是的道德观,来要求我的做法,你当年渡不了你师弟,如今又为何天真地认为能渡得了我?”


    77  ? 第七十七章:主角受


    ◎纪桓本以为在这里遇不到任迁,没想到主角光环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


    沈知书看着陆云琛一时说不出话来, 最终低头看了一会手中的符纸,便离开去接那新娘的父母回风雨镇内。


    翌日,纪桓独自带着新娘回风雨镇时, 本意询问来往镇民这姑娘是否还有亲眷,却得知了糖水铺夫妻连夜搬回来的喜讯。


    铺子空置了有些日子,纪桓带着新娘走到店门外时,老两口正坐在地上修缮被浩天门砸坏的桌椅板凳。


    “大爷大娘, 你们看看这是你们的女儿吗?”


    用铁锤锤着板凳腿的女人一愣,布满沟壑的双眼盯着新娘子看了一会,眼眶就红了,起身就把姑娘搂在怀里心疼地喊:“囡囡, 我家囡囡啊!”


    小姑娘只是傻傻地站着并未作回应。


    老妇人抬起头看着自家姑娘现在的模样,泪水憋不出地流了下来,她搂着姑娘哭嚎着,嘴里不断地咒骂着浩天门都是一群天杀的东西。


    站在一旁的纪桓望着眼前这一幕母女重逢的感人场面, 心里却没有一点喜色。


    人这一辈子全毁在了那场山神献祭了。


    此时已经控制住自己情绪的男人, 走到纪桓面前连连鞠躬道谢:“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女儿, 谢谢仙长把我家姑娘送回来, ”老男人红着眼睛, 牢牢攥住纪桓的手, 口中的致谢声就没有停过。


    “我想问问, 你们是怎么跑去风雨镇的。”


    “处刑那晚有个身穿素衣的仙长救了我们。”


    纪桓蹙起眉心:“那你们还记得,你们说的那个仙长长什么样子吗?”


    男人垂眸想了一会,摇了摇头:“他脸上有东西遮着,把我们放在一处废弃的村落后, 丢下几包干粮, 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说等事情解决了,就接我们回镇子里。”


    “多谢。”


    纪桓正打算回云雾窟,将新娘子送入里屋优秀的大娘,快步上前抓住了纪桓的手,纪桓浑身一颤,看着女人那张满是泪水的脸,不自在地往后退了半步,不料老妇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等纪桓回过神,又哐哐哐连磕了三个响头。


    “大娘你这是干什么啊?”


    “仙长神通广大,求仙长出手救救我可怜的女儿。”


    有几家女儿同样送到浩天门培养,这些姑娘如今满脑子都是吵着要去给山神做新娘,这些几家人见状,也赶忙跑来求纪桓帮帮他们。


    这些人又见过纪桓的长相,几声响头,几句云雾窟仙长是救苦救难的天神,把纪桓捧得下不来台,不得不留在糖水铺给这些人家坐诊。


    等回到云雾窟时,已是深夜。


    闫知之和沈知书已经睡下了,只有陆云琛还静静地坐在火堆旁。


    “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陆云琛翻了一下搁在火堆旁的仙果,问这句话时,目光仍盯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


    纪桓在陆云琛身边坐下,不断用手捶打着腰背:“被风雨镇的镇民架在哪里坐诊,一天看了七八个姑娘,又跑了一趟浩天门的库房取了些能用的灵草。”


    陆云琛垂下眼帘:“纪神医连失心疯都能治?”


    “有吃的吗?我饿了。”纪桓说完,陆云琛从木灰里拿出仙果丢到纪桓怀里,纪桓被烫得赶忙用衣服把整个果子抱起来,斜眼看了看陆云琛烫得微微发红,伸手戳了一下陆云琛的泛红处,“不疼吗?我上次就想问了的,小仙尊你是不是练过什么铁砂掌。”


    “没练过,这对我而言也算不上什么。”陆云琛望向纪桓,“镇子里的事,你还没有跟我说完呢。”


    “我帮那些姑娘都看了看,浩天门确实用了一些药物,可糖水铺那家的姑娘有点奇怪,她体内除了浩天门控制人的药物外,还有另一味药草。”纪桓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懒洋洋地倚在背后的石块上,“这些姑娘都得慢慢条理,浩天门下药的时间太长,又在下药后对他们洗脑了那么长时间,所以能不能好,我也说不准。”


    陆云琛弯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下一趟山,还能有这么多事情找上门。”


    “真能帮他们也是好事,小仙尊要是我能让那些女孩子恢复正常,你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高兴。”


    纪桓掰开已经没那么烫手的仙果,大口嚼了起来:“耽误之急,还是取山心,明日让沈兄带着知之下山躲两天,我俩上山把山心取了吧!”


    “他们要下山?”


    纪桓点了点头:“取山心的时候有什么变数,他们不待在山上反而安全,你也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恩。”


    “等事情解决完,再捉一只狍子来烤吧,那肉的味道我现在都回味无穷。”纪桓咬了一口干巴巴的仙果,前两日吃还觉得挺美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日好东西吃多了,反倒觉得这番薯的甜味,吃起来腻得慌。


    他大口将仙果吃完,摸着只有三分饱的肚子合上了眼帘。


    陆云琛眼角余光瞥向纪桓的睡颜,发出了一声轻叹,他侧过身,恰巧对向了沈知书眼中那无声的质问。


    经过了不久前的对话后,沈知书担心陆云琛现在就会跑下山杀人灭口。


    却只见陆云琛目光淡漠地回望了沈知书一眼后,脱下身上的外套给纪桓盖上,又在火边默不作声地坐下。


    这世间本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他让纪桓亲自送新娘回去,心中早已了然。


    反倒是沈知书一夜无眠,就一直盯着陆云琛,怕陆云琛装睡,怕陆云琛下山杀人,怕陆云琛做出更多让他匪夷所思的事,可这一夜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清晨,纪桓把身上那袋碎银交到沈知书手里,连同给山下那些姑娘开的药方。


    “你看着点知之,别她要吃什么都随她,这些钱禁不住她这么霍霍的。”


    沈知书把银子在掌心里颠了两下:“九死一生?”


    “怎么可能!”纪桓转头望向山上的路,“不过也不一定安全,但不管怎么样,都还是我们能应付的。”


    “既是这样为何弄得像托孤似的。”沈知书不解。


    纪桓深吸了一口气:“有大事要做,具体什么大事不方便跟你们说,你们就在客栈里等我们回来。”


    沈知书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银子,点了点头道:“行。”临行前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云琛,无声地告诫陆云琛不要再做让自己回不了头的事。


    等两人走远,纪桓还踮着脚尖往前看,想试试在此处能不能看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


    “这山中草木良多,你就算跳到树上也未必能看见他们走了没有。”陆云琛说罢,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又道:“走了。”


    “你这个朋友挺婆婆妈妈的。”


    陆云琛浅笑道:“谁说不是呢。”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让他们下山吗?”


    “这样做一定有你自己的道理。”


    纪桓握拳碰了一下陆云琛的肩膀,笑道:“小仙尊那么相信我啊。”


    陆云琛颔首:“那是自然。”


    “我想把任迁和祁南枭困杀在山里。”纪桓说完这个想法,神情严肃地看向陆云琛,“我知道祁南枭是你的爱徒,可他们如果活着,未来会是个大麻烦。”


    纪桓相信主角光环。


    毕竟在故事里任迁只是凌云霄掌门与花楼女子苟合,生下的一个普通孩子,资质还不如有一半魔尊血统的七少,他能笑到大结局,全依靠待在他身边的那群男人。


    任迁是一个万人迷主角受,除了祁南枭为他不惜杀死自己的师尊外,书里还有其他有头有脸的男人为他倾倒,就纪桓目前见过面的人里。


    姬临雪、垣珩天、凌云霄大小姐的未婚夫,魔族的二少,还有一些连名字纪桓都记不清楚的路人甲乙丙丁无疑不拜倒在任迁的袍衣下。


    文里描述任迁长得很像他那个身在花楼里的娘亲,一副妩媚惑人的皮相,肌肉柔软吹弹可破,更夸张到只要用力一握,落在他皮肤上的红印两三天都褪不下去。


    而祁南枭生来天资过人,每次遇到灾劫,不止能活下来,还能变得更强,堪比武林小说里的男主角跳个山崖就能学习到高超的武功秘籍。


    所以和主角斗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们全文最虚弱的地方,除掉他们。


    “这是最好的机会,小仙尊听我的,一定不能手下留情。”纪桓握住陆云琛的肩膀。


    重活一世的陆云琛早就恨不得将这二人剥皮抽骨,却还是在纪桓面前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一定要杀吗?”


    “对,留着他们只会后患无穷。”


    陆云琛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确实应该为我种下的因去负责。”然后好好把这对狗男男剥皮拆骨,让他们尝尝他前世所受的苦楚。


    两人来到山洞里。


    洞内,因为魔族大乱,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陆云琛跟在纪桓身后,来到了放置山心的地方。


    纪桓走上前去,手刚握住墙上的山心,背后就传来一声呵斥:“你想要干什么!那颗万源之晶是我的东西。”


    来人长相妖冶,生得确实更甚于陆云琛和纪桓二人,以至于纪桓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纪桓本以为在这里遇不到任迁,没想到主角光环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


    他轻松地扣下山心,一束赤红色的光顺着墙壁注入山心,又以山心做媒介涌入他的掌心,他感觉到周身不适,却还是露出得意洋洋的嘴脸对任迁开口道:“可它现在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78  ? 第七十八章:血池魔气


    ◎当陆云琛从这些有实感的往事中醒来时,双眸猩红,山洞石壁早已被陆云琛的剑气打得破破烂烂。◎


    纪桓原以为, 就刚才任迁那副来势汹汹的模样,一定会和他动手的。


    没想到任迁紧抿着双唇,眼底泛起水光,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连接着万源之晶的光源怎么也断不开,纪桓感觉有熊熊烈火烧入体内,却还得在主角受面前保持镇定。


    心中暗暗思量, 小仙尊一个人打他应该没问题吧!


    任迁酝酿了大概一分多钟才开口道:“这位仙长,对你而言他不过是增长灵力的一块石头,可我却急着用人救命,还请仙长割爱, 改日任迁一定登门拜谢仙长今日相救。”


    这句话任迁说的感情充沛,配上这张放眼世间数一数二的绝色面孔,谁不得心头为止一颤。


    可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前摇时间过长,纪桓完全get不到文中主角受那种哈口气都能撩拨人心弦的魔力, 依旧一脸冷漠。


    见纪桓没有一点波动, 任迁干脆直接在纪桓跟前跪了下来:“还请仙长割爱, 任迁哪怕当牛作马也会报答仙长今日的情谊。”


    传入掌心的力量越来越强, 纪桓被墙上那股牵引着万源之晶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来。


    奇怪的是, 这力量不是在跟纪桓抢夺万源之晶, 而是通过万源之晶向他的身体注入力量。


    原主这弱鸡似的小身板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多, 强撑不下去的身体,跪倒在地,体力仿若有两种无形的能量在撕扯拉锯着自己,剧痛让他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嘶吼。


    任迁见纪桓倒下, 不再继续装可怜, 起身的同时袖口一挥, 藏在袖口中的一柄短剑便直直地朝着纪桓的胸口奔去。


    未料短剑被挡在纪桓胸口的剑气折个粉碎。


    任迁这才注意到站在这间石室里的第三个人——陆云琛。


    陆云琛低声道:“纪桓把山心放开,你身体承受不住的。”


    “我、可、以。”纪桓握着山心的手被红光包围,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体内,让纪桓跪坐在地上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哪怕如今,他却强忍着痛楚,将山心护在胸口,“小仙尊,你、要是、挡不住、他,就先跑!”


    “说话都困难,还管别人的死活,沉心静气,闭上眼睛,找到这股力量流向你身体何处,按照你的路数,把这些力量汇集后,推入丹田处,摒弃所有杂念,山洞里的事我能解决。”


    纪桓咬牙点头,洞中遇到任迁本身就在纪桓的意料之外。


    而纪桓之前尝试着取过山心,它就仿若一块搁置在石槽里的晶石,身后根本没有牵引着那么大的力量,所以纪桓也不清楚此事是否与魔族血池有关。


    任迁与陆云琛第一轮交手,差一点就死在了陆云琛的剑气下。


    “你身上的白光是什么?”陆云琛刚才明明可以一击毙命,可任迁身上的白光立马护住了他。


    凌云霄最擅炼器,可几乎没有护具能够挡他数道剑气还完好无损的。


    正在这时山洞里传来湍急的水流声,任迁暗叫不好,捏决消失在了放有万源之晶的山洞内。


    陆云琛转头看向纪桓,从山壁中抽出的力量还在源源不断注入纪桓的身体,纪桓紧蹙着眉头,冷汗不断顺着额间滑落,脸色因为石壁中无法断开的力量越来越苍白。


    此时的纪桓就像是一个快被装满的水缸,可多余的水又无法从身体里溢出来,只能等着被不断涌入的水流撑爆。


    外面的水声越来越近,这个山洞连着魔族的血池。陆云琛看了一眼石壁,心中猜想油然而生。


    山壁的力量连着血池,纪桓恐怕不只要把血池里积蓄了千余年的力量抽干,连血池里的水也源源不断朝这边奔腾而来。


    陆云琛紧抿着双唇,只得一手在洞口盛起结界,一手对向注入纪桓身体的光,将那股力量硬生生抽入自己体内。


    不断注入体内的力量被陆云琛转嫁走后,纪桓虚脱的身体歪倒在地,他的眼前朦朦胧胧看见陆云琛站在红光中,那张被面具遮掩的脸,此时辨不出是否和自己一样难受。


    “大胆妖龙竟敢假装我玉衡仙宗的宗主,来人,将她拿下。”


    “垣珩天你疯了吗?”


    陆云琛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阮湉被害的经过,他们怎么用写满符咒的铁铐穿透阮湉的琵琶骨,又是如何把她困在锁妖塔里日日煎熬,直到她人不人鬼不鬼后,被送往一个陆云琛上辈子从未见过的地方。


    被关在笼子里叫卖,随后像牲口一样被逼得露出龙形,在仙门中人的屠刀下,连身躯都四分五裂。


    这种痛苦,陆云琛从被逼吃下师姐妖丹后,便日日重复,哪怕身死,他的意识被困在一个黑色的盒子里,也是日复一日地上演着。


    可这一次,不只是阮湉,脑海里多了师弟被虐、sha的画面,还有沈知书被炼成尸傀时,元神所受的煎熬与撕裂。


    当陆云琛从这些有实感的往事中醒来时,双眸猩红,山洞石壁早已被陆云琛的剑气打得破破烂烂。


    若不是纪桓有怀里那颗山心护着,恐怕早已在他克制不住癫狂时,沦为了一摊肉泥。


    “你想要我不碰陆云琛,那你来。”脑海里闪出纪桓这副身体原有的主人笑容恶劣的模样。


    紧接着他的师弟像狗一样抓住七少的袍衣,身为丈夫,身为孩子的父亲,他咬着牙,还是朝着七少露出了讨好的笑。


    “真下贱,只会弄脏我,陆仙尊那样的才有意思。”七少恶嫌地拍了拍沾染在衣摆上的血污,“把他五根手指都砍了,要一根一根卸下来,我得看着他疼。”


    血池里的力量把这些令人痛苦的记忆,连同巨大的灵力一起灌入了陆云琛的体内,他脑海里不时闪过栾承刑被斩断手指的画面,就连他的五指都跟着痛得发颤。


    甚至于比对方日复一日用铁签刺进手指,剥去指甲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陆云琛猩红色的眸子,盯着纪桓的脸,数十道剑气朝着纪桓所在的位置奔去,却又在快要穿过纪桓身体时被陆云琛猛然收回,变成了一股巨大的反噬,冲回体内,使得陆云琛跪地吐出一口鲜血。


    挡住血池水流的结界,哪怕在陆云琛意识混乱时,也不曾松手。


    他不知道这样朦朦胧胧地支撑了多久,纪桓才抱着山石醒了过来。


    纪桓看着陆云琛苍白着脸,站在地上苦苦支撑的模样,赶忙起身,将内力汇聚于掌心,朝着洞口的位置激去,原本包围着山洞的水流,竟被纪桓一掌逼退。


    纪桓低头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我……”


    陆云琛收回手,颓然倒地,双眼无神地看着纪桓,原本想给纪桓解释关于山壁的事情,可体内灵力与血池内的魔气在相互打转,意识模模糊糊,没多事就在纪桓的呼叫声中晕了过去。


    纪桓把山心放在了陆云琛胸口,看着山洞里一片狼藉的模样,也拿不准陆云琛是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和重伤的祁南枭交手了,只能扛着陆云琛往山洞外走。


    血池褪去,山洞里还残留着池水侵蚀过的痕迹,周围的血腥味比起刚刚更显浓郁。


    纪桓担心出了结界外就会和主角攻受真面交锋。他脱下外袍,撕成几根布条交缠在一起,把昏迷的陆云琛牢牢绑在了身后,才走出结界。


    果然在云雾窟的山洞里遇见了祁南枭和任迁,祁南枭伤得很重,可见到有人从山中结界出来,第一反应还是把任迁护在了身后。


    “是你,跳入血池都死不了。”祁南枭唇齿间挤出一声嗤笑。


    纪桓冷笑:“命不得和你一样大。”


    “南枭我要找到那块东西就在他们身上。”任迁在祁南枭身后怯怯地开口,“只有拿到那块万源之晶,你的身体才能痊愈。”


    祁南枭道:“把东西交出来,看在你我有血缘关系的份上,我能放你一条生路。”


    “现在应该是你求我,看我愿不愿意放你一条生路。”纪桓也毫不客气。


    当两人动起手来,纪桓发现自己身上的能力比曾经强了太多,可同样的祁南枭也不像是书里说的那样,内丹被毁,没有一战的能力。


    纪桓背着身后的陆云琛,与祁南枭的几番交手都未落下风,当纪桓以为能杀死祁南枭时,砍向祁南枭胸口的刀刃被震个粉碎,祁南枭被纪桓的刀气击晕过去,陆云琛遮住脸的面具也在两边气流对冲下掉落在地。


    此时此刻,只剩下纪桓与任迁面面相觑。


    任迁往后退了半步,看了一眼昏过去的祁南枭道:“你别过来,我告诉你,你杀不了我,也杀不了他。”


    纪桓解开绑在身上的布条,将陆云琛轻轻放在一边后,缓步走向任迁:“不试试怎么知道。”说完,他出拳极快,还没打上任迁的胸口,就被一道白光挡开。


    “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任迁冷声。


    纪桓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是穿越者,祁南枭是天命之子,你根本杀不了我们,大家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用不着这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任迁看着纪桓盯着自己不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坐也行,那站着聊,你拿走的那块石头,是天命之子的东西,你的系统难道没有告诉你夺走天命之子的气运会被反噬的吗?”


    系统?纪桓看过原著,书里从没说过任迁是穿越者,书中的任迁是一个身世坎坷,长相绝美,又能练出神器的仙门弟子。


    “陆云琛啊,攻略他很难的,他心里在意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你看他挺和善的,心比谁都冷,我建议你换个目标。”


    纪桓道:“换谁?”


    “姬临雪就不错,他是问天阁的掌权人,能给你很多帮助,像陆云琛这种落水狗没意思的。”任迁见纪桓不说话,缓步朝着陆云琛走去,“我知道换攻略目标很难,只要杀了他,和系统谈谈,像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系统肯定会同意的。”


    不等任迁走到陆云琛身边,纪桓一记掌风便挡住了任迁的去路。


    79  ? 第七十九章:都丢了呢?


    ◎我的天,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小兄弟听我一句劝,恋爱脑必死◎


    任迁不解地看向纪桓:“你该不会喜欢上任务对象了吧?别说我没提醒你, 这对于穿越者可是大忌。”


    “你不喜欢祁南枭?”纪桓问。


    任迁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祁南枭后,视线才再度对向纪桓:“现在和你谈的是你和你攻略对象的问题,大家都是穿越者, 我就这样告诉你吧,这不是我第一次经历这个世界,你一定要攻略陆云琛的话,下场不会好的, 你的系统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任务失败次数太多会有被抹杀的风险。”


    “你攻略过陆云琛。”


    任迁一愣,又赶忙摇了摇头:“你系统没有告诉过你,陆云琛杀死祁南枭的生母, 留住祁南枭只是为了引魔尊出现,上次仙盟大会,祁南枭只是太想在他师傅面前证明自己,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了自己魔族血脉的身份, 陆云琛知道这个棋子无用后, 寄书信给垣珩天, 让垣珩天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牢里杀死祁南枭。”


    说这番话时, 任迁一直盯着纪桓的脸看。


    面对任迁都快将他脸上灼出洞的目光, 纪桓偏过头抬手挡住了侧脸。


    这些事情在原文也写过, 可夹杂在原文里那些师徒二人朝夕相处的片段, 与师徒反目的大事放在一起做对比,陆云琛的人物形象是崩坏的。


    祁南枭是陆云琛从襁褓中的婴儿,一路养成一个能跑能跳的少年郎。


    按照文章里的信息,和纪桓从人物口中得到的信息整合, 陆云琛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背着一个只会砸手指的奶娃娃满山跑。


    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心理不扭曲的话, 又怎么做得出杀母取子, 等一系列算计魔族的勾当。


    在整段对话中,纪桓也感觉到了任迁不对劲,如果只是要那颗山心,任迁大可把话头放在拿了天命之子的东西会遭受什么上,而不是一直暗示纪桓杀了陆云琛。


    纪桓想通这些后,脸色阴沉地蹲在任迁面前:“除了这些外,你还能告诉我什么?”


    “大哥,我看在你我都是穿越者的份上,还不够推心置腹吗?要不你跟你系统聊聊,看我说可以换攻略对象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纪桓长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告诉我,你身上系统的用处是什么,也不会给我提供什么更有价值的消息。”


    “我的天,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小兄弟听我一句劝,恋爱脑必死。”


    纪桓起身径直走向任迁,任迁还不清楚纪桓要干什么时,纪桓用之前固定陆云琛的布条把任迁捆了。


    整个过程中任迁从苦口婆心的劝纪桓恋爱脑没有好结果,到最后被纪桓扛在背上咋咋呼呼的挣扎。


    眼看着纪桓一手拖着祁南枭,一手扛着自己,任迁一路上嗓子都嚷嚷哑了,下到山脚时,任迁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纪桓背上直咳嗽。


    纪桓把任迁往地上一丢,拎起祁南枭的后颈,把人拖到水边丢了。


    “喂,你这是干什么?”


    纪桓看着祁南枭一边吐着泡泡,一边往水下沉,满意地拍了拍双手:“把你们都丢了呀。”


    “你疯了吗?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任迁话还没说完,纪桓已经眯笑着眼把任迁拖到了水边,“你还想把我丢下去?”


    纪桓点了点头:“别紧张,他是天命之子,你是穿越者,你们都会有美好的未来。”说着纪桓把被捆成粽子一样的任迁往水里一推,看着他正准备骂骂咧咧的嘴大张着,所有的谩骂最终都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吐泡泡。


    他在水边蹲了一会,眼见这对狗男男已经在水下没影了,才杵着大腿站起身来。


    这一起身,纪桓看着眼前的场面呆住了,数十艘船在湖对岸整装待发。


    从云雾窟水边望去,有几艘大船看起来像是立在湖边上的一个小黑点,想要过来大约也得三四个时辰的航程,可要是御剑飞行,恐怕到达云雾窟的时间会更早。


    在取走山心后,围绕着仙山的结界被打开,只要湖面上遮掩的雾气一散,这座失去结界的仙山很快就会显露在众人面前。


    同时纪桓也清醒人间有点名气的仙门都在前两日相继离开,哪怕收到消息折返回来,也需要不少时间。


    在确定丢入水里的祁南枭和任迁不再有可能顺着云雾窟的岸边爬上来后,纪桓动身赶回了山上。


    取山心时一股极强的力量侵入体内,纪桓不止会感觉到身体力量有所加强,用轻功攀着树木墙壁往回赶时,身轻如燕,平日里少说要一个时辰才可攀上的山顶,而今一盏茶不到就已经落地。


    陆云琛已经醒了,正在山洞附近找寻纪桓,直到纪桓安安稳稳地落在了他跟前,他才松了一口气。


    “出山洞后,没遇见他们吧?”陆云琛上前抓着纪桓的小臂,忧心的目光把纪桓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纪桓浅笑道:“遇见了,祁南枭伤得很重,他们在我身上没讨到好处。”


    “你把他们都杀了?”


    “杀不了,一动手就会被祁南枭和任迁身上的白光弹开,任迁说祁南枭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所以杀不了他。”说到这里纪桓笑眯眯凑到陆云琛跟前,“小仙尊,你知道我做了件多缺德的事情吗?”


    “天命之子是什么?”


    纪桓下巴往陆云琛肩膀上一搭:“你先给你的好朋友我提供一点点情绪价值不行吗?”见陆云琛面露疑惑,纪桓搂住陆云琛的肩膀:“问我,我到底对他们做了多缺德的事。”


    陆云琛问道:“你做了什么?”


    “把昏迷的祁南枭和被我绑成粽子的任迁双双沉湖。”说着纪桓对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我。”


    陆云琛被纪桓得意洋洋的模样逗笑了,指节温柔地轻敲了一下纪桓的侧额:“很厉害。”视线落在纪桓脸上时,却不住失了神,那触上纪桓侧额的指节,一路顺着纪桓的眉眼滑至唇角。


    直至被纪桓抓住手,叫了一声小仙尊,陆云琛才回过神来。


    哪怕通过血池知道了更多前世的事情,可看着纪桓的脸,陆云琛还是恨不起来,明明是同一个身体同一张脸,可这个突然闯进他眼前的魂灵,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纪桓见陆云琛还在发愣,抬手在陆云琛眼前晃了两下:“山上的事情是处理好了,可山下的情况不大妙。”


    “山里的结界打开了?”


    纪桓点了点头:“他们刚出发没多久,多半是听了湖面上常有仙门中人御剑到此处探查坠海身亡的消息,都是坐船过来的,所以你看我们是向他们说明此处乃云雾窟的山峰,还是再找办法把这座山藏起来。”


    陆云琛掏出放在怀里的山心,沉吟了片刻,望向纪桓道:“我先想想。”


    两人站在山顶,通过陆云琛抬手幻化出的水镜,能看出船已行至湖面中央,大抵是船上的人用了仙力加持,所用的时间竟比普通人掌舵航行的时间少了一半多。


    正在这时,陆云琛盘腿坐在地上,将万源之晶置于掌心之中,随着陆云琛体内灵力的运转,晶石以极快的速度在陆云琛体内化为乌有。


    不多时,纪桓眼见水镜中有雾气升起,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水面上的雾气就已经把几艘大船的船体团团包围,就连纪桓在水镜中都很难看清此时湖面上的情况。


    “小仙尊,你看湖面……”纪桓见陆云琛盘腿坐在身后,手中一束浅蓝色的光,直冲天际,结起来的屏障很快便把群山包围。


    不多时,只听山下不远处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纪桓惊得伸长了脖子。


    浓雾里向云雾窟驶来的大船现在多半是相撞了。


    陆云琛道:“云雾窟的结界已经恢复了。”


    “湖上出事了。”纪桓担忧地看着水镜里的浓雾,“这些雾气不散开,想必还得出事。”


    “怎么会这样,啧,我应该早些立结界的。”陆云琛走到纪桓身边,嘴上说着忧心自责的话,一双眼却冷得出奇。


    若是这些仙门中人都能平安返航,那这断不会是第一次跑到云雾窟探索,只要流了血,死了人,他们心中才会为窥探这里而感到畏惧。


    陆云琛扶住纪桓的肩膀:“刚刚顾虑太多,云雾窟如今只有我们四人,若被四大仙门盯上,恐怕会瓜分干净,如若不然我把结界撤走,让他们先把人救上来。”


    纪桓蹙紧眉心,内心也在挣扎,许久才摇了摇头。


    “可是……”


    纪桓深吸了一口气:“知之是兔妖,沈兄现在又是绢人之身,你担心的没错,要是他们杀上山上来,便可以把我们打作邪祟诛杀,那船离云雾窟的岸边太近了,雾气一散他们要避险,一定会到这里来。”


    山下再度传来船只相撞的巨响,纪桓合上了双眼。


    人真的是很复杂的生物,在决定解决主角攻受时,他没有一点心软,可眼前听着船只相互撞击的声音,他却又不忍了起来。


    明明在这个世界里,想要保全自身,就必然得做出与自己内心背道而驰的选择。


    “小仙尊,今日这些人的死活,与你无关,不打开结界,是我权衡利弊下的选择。”


    80  ? 第八十章:宁溪村


    ◎觉得当初应该和他们坐下来喝壶酒,交个朋友?◎


    陆云琛唇瓣微启, 双唇无声地嗫嚅,最终还是望着那双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


    向云雾窟开了的船不是在浓雾里相撞,就是被水中暗藏的漩涡搅碎, 一个藏在浓雾里的山,四周却暗藏杀机。


    来了不少人,可能回到岸边的弟子,仅有三分之一。


    这些消息都是沈知书带回来的, 仙山是傍晚才露出了一点影子,翌日清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可仙山已经清晰了。


    才开始听说这座仙山的传闻,贸然登山的仙门并不多。


    可其中有人起了哄, 说能占下这座山,往后他们可以靠着山中的东西在仙门中立足。


    便有人借了渔家的船准备登岛,那几艘能装载货物的大船,倒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的。


    本来有人想逼迫村里的渔民上船为他们引路, 好在沈知书以凌云窟长老的身份, 把这些仙门无理的要求挡了回去。


    沈知书把山下的事情说完, 倚在他平日里休息的石块上, 感叹道:“没想到仙门这几年已经变成这样了。”


    “变了吗?”陆云琛把火上的烤肉翻了个面, “只是我们当时所在的位置, 使得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和善罢了。”


    沈知书看向陆云琛:“对了, 有几个宁溪村的村民山上打猎,被妖物袭击了,十几个人一同上的山,只留下来两个活口, 他周围几个村子都在说没有了浩天门这种大仙门庇护后, 他们连讨生活都难, 按照路程,恐怕再有个五六日就要闹过来了。”


    纪桓把血池里大部分灵力吸入体内,这具身体短时间承受那么多灵力,想要全数纳入气海很难,解决完向云雾窟驶来的船后,他身上的灵力便在奇经八脉中乱窜。


    若不是陆云琛及时稳住,怕是已经爆体而亡。


    吃过药后,纪桓裹着衣服在火堆旁睡觉,沈知书说起村子的事好像触及了他脑内的雷达,左眼疲惫地拉开一条缝。


    他想开口搭话,不知道是药的原因,还是体内灵力的缘故,嗓子如同被石头压着,张嘴张了半天连个‘啊’都说不出来。


    “我已经送信给我师弟了,到时候他来稳住局面,我去和妖族谈谈。”陆云琛说。


    想开口搭话,却说不出来的纪桓,干脆抓住了陆云琛的手腕,指了指自己。


    陆云琛望向纪桓,轻声道:“你想跟我去?”纪桓点了点头,陆云琛沉思了片刻,为纪桓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衣服:“山洞里得到的灵力大部分还没能与你的身体融合,你得好好休养。”


    “我、想、去。”纪桓说不出话,只能抓着陆云琛的手,指着自己的嘴,一字一顿无声地做口型。


    陆云琛轻叹了一口气:“你倒是固执。”


    纪桓为了证明自己虽然暂时不能说话,但是能力并没有受到影响,一掌把身后的石头给劈碎了。


    原本蜷曲在火堆旁酣睡的小兔子,听见响动,惊得抬起头左右环顾了一圈,看见三个大家长都在,又安心睡了过去。


    陆云琛道:“行,你跟我去。”


    翌日清晨,两人便下了山,沈知书和闫知之在山上等着栾承刑夫妻俩过来。


    留在风雨镇的几个小仙门,在昨日去仙山未果,还折了不少弟子后,大部分昨夜就离开了,少部分今日也陆陆续续动身。


    在城外时,遇见了暮雪云烟阁的弟子,两人像是不记得之前劝说云雾窟联合的事情,上来便给陆云琛和纪桓打了招呼。


    纪桓因为体内灵力的关系,没办法说话,面对二人的寒暄,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


    “没想到云雾窟这么厉害,当初是我小瞧了你们,期待你们在半年后的仙盟大会上再放光彩。”


    纪桓拉过陆云琛的掌心,写下几个字后,陆云琛面对眼前二人道:“他说在入选赛里他会把你们统统打下去的。”


    “纪兄怎么了?”


    “嗓子坏了。”陆云琛说。


    其中那个个高的弟子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琥珀糖递到纪桓跟前:“这是我们掌门做的润喉糖,纪兄拿着吃,想必今晚就能开口说话。”


    纪桓倒也没有太过扭捏,接过男人递来的润喉糖后,无声地说了一声谢谢,男人浅笑道:“不客气,云雾窟在浩天门里与众仙门动手的样子,在下至今难忘,想必以云雾窟当下的势头,在入选赛中是不能与云雾窟见面了,不过我暮雪云烟阁此次一定会站在仙盟大会讨教云雾窟。 ”


    才开始纪桓觉得这些仙门弟子挺讨厌的,如今在临行前和对方聊上两句,厌恶之感此时已烟消云散,他握着手中的纸包,眯笑着眼,抬起手晃了两下。


    男人浅笑:“那么纪兄我们仙盟大会上再会。”


    纪桓目送着二人走远,遗憾地轻叹了一口气。


    “觉得当初应该和他们坐下来喝壶酒,交个朋友?”陆云琛问。


    纪桓瞪大眼睛看着陆云琛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后,握起的拳头捶了两下陆云琛胸口,又捶了两下自己的胸口,眯笑着眼,朝着陆云琛扬了扬下巴。


    陆云琛道:“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自然是懂你的。”


    纪桓笑着揽住了陆云琛的肩膀。


    两个人正往城里走时,一个迎面而来的轿子被风吹开,纪桓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巧对上任迁怨毒的双眼,两个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都没有说话,互相送了对方一个充满敌意的眼神后,擦肩而过。


    天选之子和穿越者并没有停在这里,哪怕云雾窟的结界困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依然能死里逃生。


    陆云琛眼见纪桓站在原地迟迟不动,疑惑地开口道:“怎么了?”


    纪桓浅笑着摇了摇头。


    和那对狗男人正面交锋还有些日子,眼下正是云雾窟向前走的大好时光,他不愿提起那两个脏东西扫了自己与陆云琛的兴。


    两人在镇子里重新买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大刀,又买了一些纸张和朱砂。


    便御剑前往了出事的村落。


    这里不像是风雨镇,云雾窟的名字一出,随便在哪家都能找到落脚的地方,相反,这些人看着陆云琛和纪桓都敌意满满,不知道谁叫了一声他们就是云雾窟的人。


    一时激起了群情激愤,有人甚至拿起石头便往纪桓的位置砸去,幸得被陆云琛立起的屏障挡住。


    人群里已经嚷嚷着,云雾窟保护不了他们就趁早把他们交到玉衡仙宗手里。


    云雾窟在临近风雨镇的几个村镇也颇得人心,纪桓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陆云琛道:“云雾窟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解决诸位被妖物侵扰一事。”


    有一个男人捡起一个石块向陆云琛砸去,石块砸在铁面上发出一声脆响,急得纪桓都要挡在陆云琛面前拔刀了。


    “干、你、娘的云雾窟,我们这些年都是玉衡仙宗护着,一直都安安稳稳,都是你们,才让玉衡仙宗的驻扎的弟子撤走,我们村才会平白无故死了那么多人!”


    “是啊!”


    “云雾窟滚出宁溪村。”


    村民群情激愤,有了那一块石头,就有了更多的石块向纪桓和陆云琛砸来,纪桓被无形的屏障包围着没受什么伤,反倒陆云琛挨了几下。


    陆云琛道:“如果宁溪村也不需要云雾窟庇护,可以自行去找玉衡仙宗。”


    人群中有人停下了动作,对着刚才闹事的男人说道:“你平日不就跟玉衡仙宗的仙长相熟,要不你去说说,以后我们宁溪村就跟着玉衡仙宗了。”


    男人站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云琛冷声开口道:“若是决定好了,此番云雾窟不会再管宁溪村村民的死活。”


    纪桓都能在陆云琛额角看见血色,想到宁溪村村民刚刚上来就动手的模样,也说不出帮宁溪村村民的话,只能安静地站在一旁。


    有一个大娘用手肘推了一下男人:“云雾窟都说不要我们了,你赶快去跟玉衡仙宗说啊,让他们的弟子快些回来。”


    “说什么说!玉衡仙宗…玉衡仙宗……”


    陆云琛看着男人支支吾吾的模样,替男人开口道:“玉衡仙宗要的是浩天门所有东西,一个宁溪村的死活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你们所有依靠玉衡仙宗的村落,只不过是玉衡仙宗为了吞了浩天门的一个棋子,你们的命在玉衡仙宗眼里只论价。”


    宁溪村的村民在陆云琛的话里一阵哗然,似乎都不相信玉衡仙宗拿不到好处就会弃他们不顾。


    陆云琛轻轻推了一下纪桓,纪桓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望向陆云琛,陆云琛小声道:“该你了。”


    □□白脸。纪桓望向陆云琛一愣,之前居然没发现陆云琛竟然这么会。


    “诸位稍安毋躁,如果诸位信得过我们,我与窟主会解决此事并保证往后不会再有妖物敢侵扰村民,所有家中因此次灾事,失去壮丁的人家,云雾窟也会出于人道主义照顾他们家人的生活。”


    有了纪桓的话,刚刚吵嚷着要玉衡仙宗接管的人们,慢慢安静了下来。


    男人见村民情绪稳定,又大声嚷嚷道:“我可不相信你们的鬼话,要真能解决事情,怎么就来了你们两个人,玉衡仙宗都派了多少弟子来驻扎。”


    纪桓道:“我们云雾窟不会让人来打扰村民们的生活环境,这段时间我保证,我们会让所有妖物听见云雾窟的名字就生畏。”他语气镇定,听起来对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已是十拿九稳。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十月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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