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昏倒


    晚上, 一群学子回学舍时已?经?子时了,虽然说十一点对现代人来说并不算很迟,但对于一向没?什?么夜间娱乐的古人, 这已经是迟得很了。


    沈青书回学舍时,和他同舍的叶安卓并未回来, 直到他洗漱收拾完,对方才进门, 手里捧着个纸包, 笑得一脸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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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东西啊, 给你开心成那样?”神神秘秘的样子让沈青书不由觉得好笑, 他这神情,活像是抢到了什?么好东西。


    “酥饼点心, 区顺那小?子, 一天天的抠门的要死?,这里蹭吃那里蹭喝的, 拿来这么好的点心还藏着掖着,刚才被人发现了,全都给抢完了。”叶安卓说着, 打开纸包给沈青书看。烤的焦黄的酥饼, 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诱人心脾。


    “吃吗?”叶安卓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吃。”沈青书点点头,区顺那小?子,最近不知从他这里顺走多少张纸了, 吃他点儿酥饼怎么了。


    而且都是半大小?子, 就是下午吃得再?饱, 这学习了一晚上都已?经?腹里空空了,哪里还能?抵得住吃的的诱惑。


    叶安卓掰了一大半酥饼递给沈青书, 两人吃完后,叶安卓去洗漱,沈青书就又看了会儿书,然后两人各自上床休息。


    翌日,天气依旧是晴好的,乔月早早起床,将?自己做好已?经?晾干的眉笔都收了起来装好,打算吃过早饭后去一趟县里。


    那日从玲珑阁出来后,她去云尚书院找沈青书吃饭。两人吃完出来后,却正好碰上在玲珑阁和她说过话的那两人。


    见到她,那叫一个激动啊。


    乔月还以为是啥事儿呢,细细一听才知道,原来是两人看见她画眉的颜料与她们用?的铜黛不同,还以为是含妆楼又上了新?品,结果去那儿才知道别说新?品了,就连铜黛也是缺货的紧。


    这下她们对乔月画眉的颜料就更好奇了,原本想着吃了午饭再?去玲珑阁打听打听的,谁知道竟会在这儿碰见。


    见她们着实是喜欢,乔月便也直说了这东西是她做的,叫做画眉笔。


    而且因着之前装眉笔的盒子开了,眉笔散落了一包,她在装的时候漏了一根,方才她吃完饭找荷包付钱的时候才发现,于是乎,她就将?那眉笔送给了两人,还说二人若是用?了喜欢,随时可以在中?午的时候去云尚书院门口等她,她一般都回去送饭,能?碰着。


    原本乔月是对这事儿不抱什?么希望的,因为她并没?有用?过铜黛,所以她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好是坏。所以她最初做眉笔,就是想的是成为铜黛的平替,受众是家里有钱却没?有渠道买到铜黛的女孩子。


    方才那两人穿着并不差,那一身衣服的料子,乃是时下最时新?的云锦,一匹之数不下百两。


    这样的家庭,想来也是不缺这些东西的。


    谁成想只不过第二日,那两人还真?在书院门口堵她,说是喜欢她的画眉笔,想问她买。


    这也就是意外之喜了,乔月当?即就答应了,告诉她们,她的画眉笔按盒卖,一盒画眉笔是五根,一两银子一盒。


    一两银子,或许对穷人来说那是半年的嚼头,可对于这些富家千金来说,花出去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两人爽快的答应了,乔月便也和她们说好了时间,让她们四天后过来取。


    这眉笔其实除了杏仁油值些钱,剩下的都是一些寻常物品,乔月之所以敢要一两银子,也是有她自己的考量。


    富贵人家的消费,其实大多还是注重包装多过货品本身,她这眉笔要是随便装个纸袋子送过去,人家怕是给十文钱都嫌贵,可若是弄个装胭脂的那种瓷盒,再?在瓷盒上面绘上固定?图案,那肯定?就是身价百倍的长。


    而且她这样做,那瓷盒上的图案也会像个商标一样,每次用?起眉笔,就总能?想到她。


    那瓷盒乔月先前也打听过,不算便宜,但如果批量制作的话,大概可以每个算八十文,不过加上绘制图案,怕是要一百文。


    含妆楼上好的胭脂有些能?买到五六两银子一盒呢,乔月一盒眉笔虽然只有五支,但一两银子真?不算贵。


    洛瓷馆的瓷盒是最好的,无论是瓷器的材质还是外形,乔月要走高端路线,首先包装就不能?寒酸了,只不过这种小?物件,人家要二十个才起做。


    二十个,加上绘制花纹,大概也得二两银子。


    虽然有点小?贵,但乔月想着这两人都是富家千金,平常的社交圈子肯定?不会少,若是到时候能?宣传一番,客人多起来了,这钱花的也就不算愿望。


    一咬牙,乔月便下单了。


    至于图案,更是她现场绘的,但也是她思量了好久的。是一只纤纤素手执着一根眉笔。


    她现在没?有店面,自是做不了商标,便只能?以图画来作为识别的标志。


    好在洛瓷馆速度还挺快,在她做好眉笔的同时,瓷盒也做好了,而且看得出来是真?真?花了心思的。瓷盒色泽白皙,釉色透亮,上面绘的手很是栩栩如生,而且有些细节处也是做了改动的,比她临时画的线条更流畅,也更美观。


    难怪人家能?凭着做瓷器就成为清水县一方富豪,这工作态度,也是没?谁了。


    作为甲方,乔月是一点不好都挑不出来。


    乔月到云尚书院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哪里等着她了。


    那两位小?姐没?来,来的是人家的丫鬟,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有点腼腆。


    乔月之前也是见过她的,两人稍稍攀谈了几句,那小?丫头付完一千八百文的尾款后,便拿着东西乐颠颠地走了。


    这可是她开启美妆事业的第一桶金呀,乔月看着那一锭银子,要不是他嫌这银子辗转多处了脏,指定?也像古装剧里上嘴去咬了。


    不过虽不能?咬,掂量掂量还是可以的,听着那银锭子和荷包里的铜钱叮当?作响,乔月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乔月看见书院门口的日晷中?间竖着的杆子的影子指在了午时三?刻的时候的位置。


    一般这个时刻,书院就下学了,但因为这几日考试,所以沈青书他们是不让出门的。


    像乔月这种来送饭的,一般都是将?饭菜交给看守大门的老大爷,让他提进去交给对应的人。


    中?午吃饭的间隙学子们是会休息的,夫子会收走他们的试题,让他们吃完饭就在课室休息,待休息时间过了,再?将?试题发给他们让继续作答。


    当?然了,这个时间段里,非必要情况是不允许讲话的,会有夫子来看着,以免他们交头接耳来互通答案。


    而这也是因为书院地方小?,有些东西没?法开展造成的,若是正规的府试,每人一个号房,几天的考试,吃喝拉撒全在里面。


    老大爷在书薄上记录着名字,就会有学童来来往往地负责将?饭菜送达,待轮到乔月时,当?他报出沈青书的名字时,那老大爷却一脸震惊地瞧着她。


    “沈青书他现在已?经?不在书院了呀!”老大爷一副“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


    “……”


    也不等乔月问,他便解释道:“他今早在考场上昏倒了,现下已?被送到医馆去了。”


    “昏倒,大爷,这是怎么回事儿?”听了这话,乔月不由得激动的抓住了老大爷的袖子想问清缘由。


    但老大爷也不知情,他只知道沈青书在考场上昏倒了,抬出来时苍白着个脸,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哎不知道不知道,我就只知道他昏倒,被抬到医馆去了。”


    “那是哪个医馆?”乔月急急问。


    “巷子尽头拐弯处的聚安堂。”老大爷说。


    听了这话,乔月连饭盒都来不上拿便急匆匆的跑走了,老大爷喊了几声她都没?应,便只能?先将?他的饭盒放到一边去。


    聚安堂是家百年老店,规模宏大,就光是药铺都有上下两层,一楼是问诊开药的地方,而二楼则是供一些病人休息和检查的地方,颇像是现代的医院。


    春夏交替之际多疫,人最容易生病。再?加上最近清水县又没?咋下雨,所以来买药问诊的人也不少。


    乔月此?时心机如焚,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冲进门去抓住一个药童就问,“沈青书在哪儿?”


    “啊?”药童被她问懵了,抬头就看见一个清丽美艳的脸孔,再?加上被她抓着手,一下子脸上烧了起来,挣扎着就要逃开乔月的桎梏。


    可问题是乔月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沈青书,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的行为是有多不妥。


    见他没?听清,她又问了一遍,“今早从云尚书院送过来的那个病人在哪儿?”


    “哦哦,你是说沈公子呀,”药童挣脱不开乔月都是束缚,又见她急成这样,只得先回答她的问题,“他在楼上第二个房里。”


    楼上,沈青书躺在床上,也是一脸的茫然。


    也不知是怎么了,昨日睡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半夜就开始腹泻,接连不断地一直到了清晨。


    他原以为是被子没?盖严实找了凉,想着早上去食堂喝点热粥就能?行,谁知道他打了粥还没?喝呢,就忽然一阵反胃想吐,然后他就昏了过去。


    经?大夫诊治,说他好像是吃了什?么东西中?毒了,可具体是什?么,他们也暂时诊断不出来。


    可这事儿,他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毕竟他这些天也没?有胡乱吃东西,就连水都是听乔月的,一直喝的是热水。


    方才药童上来给了他一剂药,喝了之后,这会儿那种想吐的感?觉已?经?没?有了,身体也好受了许多。


    沈青书觉得他舒服了不少,便恳求一旁的老人,“夫子,我感?觉我已?经?好多了,我想回去继续考试。”


    “不行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走。”李夫子看着他依旧没?有血色的嘴唇,连连摇头,“大夫说了,你还有一剂药,需得喝了才能?下床。”


    “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沈青书坐起身来,坚持要下床,“夫子,你就让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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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不行不行。”李夫子见他起床,自己又拦不住,急忙将?他脱在一边的鞋子踢到远处,“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能?考试,你就好好休息,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夫子,可是我……”这场考试至关重要,他不想缺席。而且他若是不去考试,到时候他娘问起来,他又该如何解释?


    乔月刚到门外,就听见沈青书声音虚弱的嚷嚷着要回去,房门没?关,她快走了两步,然后就看见沈青书试图光着脚下地,登时喊了一声,“你今天下来试试。”


    房里就沈青书和李夫子两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也是将?两人吓了一跳。


    沈青书转头,就对上了乔月那双冒着火的眼睛,登时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将?已?经?着地的脚收了回来。


    李夫子:“……”


    没?想到他苦口婆心,却不如人家一个眼神儿管用?。


    “李夫子好!”乔月虽生气,但进了门后,对着李夫子却是微微笑着点头欠身,礼貌又大方。


    “ 唉唉!好好”李夫子也笑着回应,虚虚地扶了一把。


    来人瞅着就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一身青色的衫子,模样儿倒是俊俏,只是从他眼底隐忍的怒气来看,李夫子知道,即将?有一场暴风雨会在这个房间爆发。


    人家小?夫妻间的事儿,他自然是少掺和为妙。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书院忙,离不开人。”李夫子边说边起身。


    “好,那有劳李夫子了。”乔月也笑着点头。


    “无妨,那你好好照顾他吧,大夫说了,需得再?喝一剂药才能?下床。”李夫子说完,在乔月感?激的眼神中?出了门,顺便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了。


    沈青书:“……”


    莫名的,他就有些心虚,眼神闪躲的不敢看乔月。


    而乔月也没?说话,只是过去,将?散乱的枕头叠放在一起,冷声说:“靠过来。”


    原本还嚷嚷着要下床去考试的人,这会儿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乖的像个孩子似的,屁股挪过去坐好。


    见他态度还算端正,乔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只是触手有些凉。


    她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


    “……”沈青书看她这样,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宁肯乔月跟他发脾气,或者问点什?么,说点什?么,都比现在一言不发的要好得多。


    chapter41 哄好


    但乔月也没闲着, 见他嘴唇有些干裂就拿了水过来给他喝,甚至还开门去问了路过的药童他的情况,可就是?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儿。”这样的低气压, 沈青书着实有些撑不住了,伸出两根手指夹着乔月的衣袖, 扯了扯,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乔月, 但显然这样的亲昵的称呼并不足以?让乔月消气。


    “别叫我,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乔月终是没舍得甩开他的手, 只是?扯回了自己的袖子,冷声说:“不是?说要回书院吗, 还叫我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耽误考试吗?”沈青书有些心?虚的说。


    “考试, 考试还能有你?身体重要啊?”乔月也来气了,想起她刚才在门口, 看见沈青书苍白着个脸,这几日养出来的肉好?像一下子就没了,脸瘦的像是?被人那剔骨刀给刮过似的,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 他还坚持要去书院考试。


    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是?越是?心?疼,她就越气他这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的态度。


    但想着他是?个病人,这里又是?医馆, 外面人来人往的, 乔月也不好?和他大吵, 只得转过身去,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沈青书也是?没想到乔月会忽然过来, 他也是?怕家里担心?,才坚持要去考试的。


    乔月这样背对着自己,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忍不住伸手去拉乔月,“对不起,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我也是?怕你?们知道后担心?,才坚持要去书院的,原本以?为还来得及,结果你?就来了。”沈青书解释。


    “真要怕我们担心?你?就该好?好?养着,你?的身体肯定比什么都重要。”


    乔月想起自己来时路上?的胡思乱想。


    这几日,因着考试,她其?实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沈青书了,而且他是?在考试的时候昏倒的,乔月先前可听?说了不少因为紧张过度或用脑过度,在考场上?猝死的。


    而且,因为赵母的事,赵天?齐指定是?恨毒了她和沈青书。她在家里,赵天?齐鞭长莫及,可沈青书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防不慎防。


    无论是?哪一种,乔月都怕的要死,这是?乔月自外公外婆去世后,再也没有过的情绪。


    她在沈家虽然只有一个多月,但她是?真心?喜欢沈家的人,几乎是?连喘口气的间隙都没有就跑来了。


    可结果呢,人家却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要回书院考什么劳什子的试。


    乔月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后怕,尤其?是?沈青书这般软软的道歉后,就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在眼眶打?转,“吧嗒”一声,掉落在沈青书意图扯她袖子的手上?。


    沈青书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手上?,划过手背,冰冰凉凉的,随即,他就听?见了乔月低低的抽泣声一声一声的,像是?尖刀刺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有些不好?受。


    “哎你?别哭啊!”沈青书顿时慌了,靠近了乔月几分,想抬手给她擦眼泪,却又怕弄疼了他,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手忙脚乱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月儿,我错了,我……”沈青书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而乔月却在他的慌乱中越哭越凶,最终,沈青书脑子一热,直接将人给揽进了怀里。


    “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当心?了,想哭就哭吧,嗯。”沈青书环着乔月,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怀中的人如温香软玉,沈青书虽是?读书人,但到底是?糙汉子,又是?第一次抱女?子,整个人小心?翼翼地,身体也僵直着,生怕将人给抱坏了。


    就这样良久,乔月才总算停止了哭泣,挣开他的怀抱,眼睛红彤彤的像兔子眼一样,抽泣着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中毒了呢?”


    刚才她问了,药童说沈青书是?中毒了,可至于是?怎么中的毒,他也没有明说。


    “不知道,大夫说应该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沈清书自己也茫然的很?。


    “那你?昨日都吃什么了?”乔月问。而且下意识的她就想到了赵天?齐。


    “没吃什么啊,”沈青书回忆了一下,“就晚上?临睡前吃了半块酥饼。”


    “是?酥饼有问题?”乔月问。


    “应该不会吧,”沈青书眯眼,“那酥饼安卓也吃了,他也好?好?的。估计是?着凉了,我觉得。”


    “不可能,着凉了顶多肚子疼,怎么会又是?拉肚子又是?吐呢。”乔月否决了他的猜测,但现在,好?像又没有其?他头绪。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周围静了下来,空气也渐渐变得有些暧昧了。


    方才那个拥抱,乔月伤着心?没怎么在意,沈青书忙着哄她也没什么想法。可这会儿回过神?来,两?人不由得脸上?添上?一丝赧然,尤其?是?现在两?人靠的极近,近到乔月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洒到自己脸上?时的人温热触感。


    实在是?太近了。


    乔月的脸登时红得像后屁股,一下子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又掩耳盗铃地假咳两?声,“我,我我出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


    说完,她连看都没看沈青书一眼便夺门而出。


    瞧着她那慌乱的背影和同手同脚的动作,沈青书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发自内心?的,甜的就像是?乔月之前挤出来的蜜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沈青书喝的第一副药是?止泻的,第二副药便是?提精气神?的。


    又是?一碗苦汤子下肚,沈青书浑身酸软无力的症状下去了不少,连脸上?都有血色了,虽然还是?不太正常,但好?歹不像刚开始那么吓人了。


    大夫说了,他中的毒最主要的特点就是?上?吐下泻,没有其?他的危害,只要喝药止住这种情况,回家静养几天?就可以?了。


    李夫子知道他的情况,就也算是?告了假了,而且都这会儿了,他就是?回去了也考不了试了,索性就直接打?算回家了。


    到底是?腹泻了一晚上?,哪怕是?吃了药,沈青书还是?觉得身上?没劲儿,乔月让他先在医馆等着,她去书院那边拿食盒,然后一块儿回。


    沈青书在乔月下楼的片刻就也跟着下楼了,但怕乔月担心?,他也没敢多走,就只是?走过了聚安堂巷口的转角。


    远远的,他就看见乔月提着食盒像这边飞奔而来。


    因为跑的急,她的头发稍微有些散乱,阳光调皮地落在她飞扬的发丝上?,让她如同一直自由的精灵,向自己飞奔而来。


    下意识的,沈青书就想张开怀抱来接住她。


    只是?可惜,还不等他有动作,精灵就在离他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走了起来。


    “怎么出来了?”


    “过来等你?。”沈青书说着,顺手提过她手里的食盒,“走吧,我们回家。”


    “好?,回家。”


    一路上?,两?人默契的都没有再提起刚才的事儿。乔月说起了她最近做的眉笔,还说了她的营销计划和将来的宏图伟业。


    沈青书就在她旁边,静静的听?着他说,时不时地提出点自己的建议和见解,大多时候还是?乔月在侃侃而谈。


    “我是?不是?有点太不自量力了。”说完了,乔月又觉得自己的牛好?像吹的有点大了。


    别说将来在京城开店了,她现在连个小摊儿都没有,连卖化妆品的散户都算不上?。


    “怎么会,”沈青书微微一笑,“以?你?的智慧和商业嗅觉,想要达到这样的目的,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所以?,我也要再努力一点,努力配得上?你?。


    曾几何时,沈清书只是?把乔月当做家里的一个住户,挂着夫妻的名义,互相认识却又彼此陌生。


    她说要他相信她,他便信了,用批判的眼光,去探究分析她做的每一件事,可是?在这过程中,他发现眼下的乔月,跟他曾经认识的乔月像是?两?个人,除了那张脸外,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


    然后,他又开始怀疑,慢慢地接近她,想要去了解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还没有找打?原因,自己却先一步沦陷了。


    而且,他连挣扎都不想挣扎一下,就直接选择沉沦。


    只要她没有恶意,那么她是?谁,其?实并不重要不是?吗?


    方才在病房里的拥抱,确实是?他的一时冲动,可更多的,倒像是?他的蓄谋已久。


    他不知道乔月对他是?什么态度,毕竟她这么优秀,就像一颗蒙尘的明珠,展露光辉只是?时间问题。但他也有些卑鄙地想过,幸好?乔月现在是?他的妻子,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在一起一辈子。


    乔越看他愣神?,走路连路都不看,不由的出声提醒,“想什么呢?”


    “你?”


    “啊?”


    “咳,”沈青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假咳一声转移话题,“脚下有石子儿,小心?点儿。”


    乔月:“……”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吧。


    两?人回到家里,沈母正和柳芽婶子在磨魔芋呢,看到沈青书回来也是?一脸的惊讶。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今明两?天?书院不是?还在考试吗?


    “青书哥他吃坏了东西,在考场上?晕倒了。”乔月说。


    “哎哟,那严不严重啊!”沈母语气有些焦急,放下手里的活就过来看沈青书。


    “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说不碍事。”沈青书语气温和的说。


    “那就行?,那就行?。”听?到这个沈母也是?松了一口气,见沈青书满脸疲惫,忙让他进屋歇着去。


    “就几天?没见,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沈母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心?疼的嘟囔道。


    至于沈青书没参加最后一门考试,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他们都一样,觉得人平安就好?。


    因为沈青书腹泻,乔月晚上?也没做太油腻的东西,只是?熬了一锅瘦肉粥。在饭桌上?,沈母也问起沈青书为何会忽然腹泻。


    怕沈母担心?,乔月和沈青书都默契地没有说他是?中毒,直说是?晚上?没盖好?被子着凉了。


    沈青书倒是?没怎么在乎,但这个事儿却放在了乔月的心?上?,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中毒了呢。


    听?沈青书说,他也就是?临睡前吃了半块酥饼,可和他同寝的叶安卓也吃了,人家就好?好?的。


    乔月问过沈青书,他说那酥饼是?叶安卓从区顺那儿抢来的。


    这个区顺乔月以?前听?沈青书说过,他家里不穷,但是?他为人抠,而他抠的原因是?他亲妹妹从小身体不好?,家里人都觉得妹妹是?女?孩子,将来都是?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人的,所以?就不重视。


    区顺省吃俭用甚至占别人的小便宜,也都是?为了省钱给妹妹看病。


    可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买什么酥饼,这玩意儿价格虽然不如蟹粉酥贵,但比起馒头饼子一类,也不便宜。


    这个疑问乔月从沈青书这儿是?没法得到证实的,便只能等沈青书回书院后找他书院的同学?再问问。


    刚巧沈青书回来的第二天?下午,他那一帮子同学?考完试就都来看他了,七八个人,个个身长如玉,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地看着就养眼。


    沈家也是?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沈母当即就要留他们下来吃饭,几个人也没推辞,欣欣然便答应了,只说让沈母随便做点吃,不用太忙活。


    沈母和乔月自然是?点头答应,但却并没有真这么干。


    好?在她今天?中午去了趟县城买了好?多吃的,想着沈青书大病初愈给补一补,这下算是?派上?用处了。


    这些学?子大多都是?本地人,喜食米饭,所以?乔月便蒸了米饭,做了一道东坡肘子又做了一道回锅肉,用的是?新?下的蒜苗,鲜嫩得很?。素菜她炝炒了个大白菜,专门摘了里面的菜心?,口感跟娃娃菜差不多,还有一道蒜蓉拌野菜,以?及一大碗芥菜肉丸子汤。


    乔月和沈母两?个人,为了图快就用两?个灶做饭。其?他菜都做好?了,但东坡肘子却还得炖一会儿。


    沈母看着火,乔月脱下围裙,打?算去前头看看,招呼他们准备吃饭。


    一群半大的小伙子都挤在沈青书的屋里,有就着最近县里发生的案子和上?面下来的律令侃侃而谈的 ,也有对这两?个话题都不感兴趣,喜欢看着沈青瑞写作业的。


    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


    沈青瑞发誓,这绝对是?他有生之年?,写得最慢,最漂亮的一幅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厨房出来,乔月却正巧撞上?了去上?茅房回来的叶安卓。


    想着沈青书吃的酥饼是?她抢来的,乔月就想试试看从他这儿能不能问出来什么。


    chapter42 原因


    叶安卓对乔月并不陌生, 他和沈青书,赵天齐同班,以前就总看见乔月来?给赵天齐送饭, 畏畏缩缩,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活像只不敢抬头的鹌鹑。


    然而现在在他面前的乔月,大方, 明艳, 靓丽, 叫人光是看着就能眼前一亮。


    你说明明是?同一个?人, 怎么就变化这么大了呢。


    之前他也想过这个?问题,觉得可能是她所嫁之人不同, 毕竟比起?赵天齐, 沈青书性子更?温和,待人处事都比较和善, 不像赵天齐那般锋芒毕露。


    可直到他如今到了沈家,他才总算是?明白过来?缘由。


    赵天齐和沈青书只是?一部分原因,真正让人受影响的, 还是?家庭氛围。


    之前赵天齐过生辰, 他不是?没去过他们家,可是?在赵家,赵母一直忙活着招呼他们,赵燕儿?也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知在干啥, 厨房里就只有乔月一个?人忙活, 就这样, 赵母却总会跑过去喋喋不休地骂几句,说她动作慢, 故意让她难堪。


    直到饭菜上桌,他们围坐一团吃饭,赵母和赵燕儿?都上桌,就只有乔月还在厨房里。


    面对他们的询问,赵母就总说厨房里有吃的。可他们很清楚,拢共每个?菜就那么一盘,厨房里除了泔水,怕是?什么都没剩下。


    而对于他们夸奖菜肴好吃,赵母也总说,好吃啥呀,也就一般般吧。虽说是?谦虚,但却是?谦他人之虚,着实?有点伤人了。


    而从始至终,赵天齐都不会为乔月说一句话。


    在这样的压迫和贬低下,是?个?人都没法儿?活得体面。


    但在沈家,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场景。


    面对他们的赞扬,沈母总是?会把乔月推到前面,说家里这么大的变化,全?是?乔月的功劳。


    而对于做饭这件事,沈青书也能扁起?袖子说要?帮忙,完全?没有那种君子远庖厨的想法,虽然后面被沈母婆媳俩合力给打压下来?了,勒令他留下陪客人。


    似乎在沈家,乔月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所有人也都能看得到她的付出,她有着很高的话语权。


    这两相一对比,似乎也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了。


    听到乔月叫他,叶安卓转过身去,温声问道:“怎么了,嫂子。”


    沈青书比他大一个?月,所以他叫乔月嫂子也没什么不妥。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只是?我想问问,之前你给青书吃的酥饼,听青书说是?你从区顺那儿?顺来?的?”


    “是?这样没错,怎么,嫂子也怀疑是?那酥饼有问题。”


    听叶安卓的意思,好像他也觉得是?这酥饼有问题,“你也怀疑?”


    “嗯,”叶安卓点了点头。


    虽说书院的人都觉得是?沈青书睡觉没关?好窗户,所以着了凉,但他却并不这样觉得,毕竟在他们学舍里,靠窗户最近,最容易受风的人是?他才对。


    想来?,那日?与往常唯一不同的,也就是?临他睡前吃了半块酥饼。


    他问过区顺,问他是?从哪里买到的酥饼,是?不是?放的时间长了已?经坏了。但区顺说这酥饼是?赵天齐给他的。


    对于这事儿?,赵天齐也直接承认这酥饼是?他看区顺最近因为考试都瘦了一大圈,看不下去才买给他的,至于说坏了,那想来?是?不可能的,毕竟那酥饼许多人都吃了,却只有沈青书一个?人是?那样。


    “酥饼是?赵天齐买的?”若说之前乔月还怀疑有其他原因,可当听到赵天齐这个?名字的时候,乔月几乎可以笃定就是?他从中搞的鬼。


    抛开旁的不说,就赵天琪从小在赵母的“谆谆教诲”下养成的那冷漠自私的性格,就不允许他会主动买酥饼给区顺。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他们和赵天齐还有仇。


    “那你再想想,青书在书院的时候,有没有还什么东西和你们不一样。”乔月问。


    “不一样的……”叶安卓思索了片刻,忽然激动起?来?,“有有,他一直都随身带着个?大水壶,大热天的我们都喝凉水,他却非要?喝热的,说什么被人知道他喝凉水是?要?挨骂的。”


    乔月:“……”


    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乔月一时有些赧然。沈青书居然会这么说她,她有这么凶吗?


    “我就是?觉得喝凉水对身体不好,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乔月想为自己正名,却也坐实?了她就是?会骂沈青书的那个?人。


    没想到在他们眼中不正常的行为却是?人家小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迎面一盆狗粮撒来?,叶安卓躲闪不及,被塞了满嘴。


    语气?幽怨的说:“怎么没有,我们就是?想碰一下他那个?水壶都不行,疼的跟心肝宝贝似的。喝水非要?喝那里头的,连赵兄送的提神醒脑的浓茶他都不喝。”


    “浓茶?”乔月又?抓取到了关?键信息,“什么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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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考策问的前一天晚上,我们都在课室看书,赵兄泡了一壶浓茶来?,说是?给我们提神醒脑用?的,还请沈兄喝来?着,结果他说自己带了水。”


    “那浓茶你们都喝了吗?”乔月问。


    “我们那会儿?都困得要?死?,就都喝了,只有沈兄一个?人没喝。”叶安卓说,随即才反应过来?,“怎么,是?那浓茶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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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乔月差不多也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说:“先进去吧,马上就要?开饭了。”


    “哦,好。”叶安卓见乔月不愿意多说,就也没再问,进了房。


    然后他就对上了一双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睛。


    “……”


    叶安卓讪笑着问:“怎么了沈兄,你那是?什么眼神儿?啊?”


    沈青书也是?方才盯他们俩盯得出神了,一时没缓过神儿?来?,听叶安卓这么问,他也有些尴尬,“没什么,就是?眼睛有些不舒服,看看外面缓解缓解。”


    叶安卓:“……”信你才有鬼。


    “唉,对了,”沈青书凑近了他几步,低声问道:“你方才和月儿?在院子里站了那么大一会儿?时间,是?在说什么。


    叶安卓:“……”


    来?了来?了,吃醋青虽迟但到。


    他就知道,缓解什么眼疲劳都是?屁话,他就是?在盯着他媳妇儿?呢。


    没想到啊,平常看着冷情冷性的沈青书,成婚了竟然是?这模样。


    “还能说什么?就是?问你这次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沈青书一下高兴了起?来?,眼尾上挑,看着像是?要?开屏了的孔雀。


    原来?乔月和叶安卓说了那么久,是?为了他啊。


    但这也怪不了他,谁让乔月之前说,书院的男子个?个?看着温文尔雅的,他就喜欢这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叶安卓虽然学问不如他,但长得却不差,是?那种出门逛街,就会有大胆的女子来?给他送手帕的人,虽然他觉得这个?他时常挂个?骚包的笑有关?,但难免乔月不会被此吸引。


    叶安卓看他这不值钱的模样,没好气?的说,“我就说了,你一天在书院抱着个?大水壶不撒手,心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我摸一下都不行。”


    叶安卓说这话时声音不小,一时间原本?还十分热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青书:“……”


    一众学子:“……”


    沈青瑞:“……”


    好几双眼睛一下子盯上了他,沈青书瞬间脸变得通红,而沈青瑞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之前嫂子要?他哥带着那大水壶,他哥不是?嫌弃的很吗,这会儿?怎么又?变成宝贝了。


    “那个?,那个?,”沈青书整张脸红得不行,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我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


    说着他就跑出了门,出门前没看地,还一下子绊到了门槛上,引得里面的一众人狂笑不已?。


    乔月刚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就撞上了慌乱的沈青书。只见他脸红的像被水煮过的螃蟹,而且眼神闪躲,丝毫不敢与她直视。


    “你怎么出来?了,脸还红成这样。”乔月听着从他房间里发出来?的笑声,“他们说啥了,这么高兴?”


    “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沈青书顾左右而言他,随即便直接越过乔月冲进了厨房……


    乔月:“……”


    乔月端着菜到沈青书房间,一群人都笑做一团,看见她进来?,一个?个?都敛了笑,正色起?来?,只是?从那鼓鼓的腮帮子和强忍的表情来?看,一个?个?都憋笑地厉害。


    “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儿?了吗?”乔月好奇地问。


    “没有没有。”叶安卓他们连连摆手,毕竟这种事儿?,也就打趣打趣沈青书,乔月跟前他们还是?不敢放肆的,一个?个?正经地不行。


    乔月见他们不愿说也没多问,直说是?要?开饭了。


    沈青书房里的桌子太小,这么多人坐不下。一群人便把桌子给抬了出来?,再并上厨房里的那张。凳子不够坐,沈青瑞便去对门玉山家借了两条。


    一群年轻人坐在一起?,氛围倒也热闹,沈母原不想参与其中,但奈何拗不过他们,也只得跟着上了桌。


    乔月手艺不错,又?舍得放料,所以那东坡肘子做的格外好吃,肥而不腻,炖的软烂,几乎是?用?筷子一夹,肉就掉下来?了。软烂的肉配着米饭,再浇上一勺熬的浓郁的汤汁,那味道,别提又?多美了。


    都是?半大的小子,这几日?考试个?个?都惦记着学习无?心吃饭,这会儿?放开了,可是?了不得。


    也幸好乔月有先见之明,当时蒸米的时候蒸了一大桶,不然可能都不够吃。


    “婶子,你家的饭也太好吃了,难怪沈兄每天中午都把饭吃光光。”有人吃撑了,摸着肚皮赞扬道。


    以前沈青书中午几乎都没人给送饭,一般都是?凉水就馍,他们也没怎么随意。可后来?乔月给送饭,无?论多少,什么菜色,他都能吃完。


    家里做的饭,本?就味道一般,在等路上耽搁一下,着实?是?没法美味。


    他们先前还以为沈青书是?不想浪费。所以才全?部吃光的,现在看来?,就这手艺,哪怕是?剩饭应该也很好吃吧。


    “我哪有这本?事,这饭呀,都是?乔月做的。”沈母笑着说。


    因着明日?还要?上学,一群人也没多待,吃饱后消了会儿?食,就借着夜色回去了。


    收拾完了厨房,乔月将魔芋豆腐煮上,再次去找了沈青书。


    从叶安卓的话里,乔月已?经将沈青书中毒的事儿?猜了个?大概。


    那毒应该就是?赵天齐下的,而且就下在酥饼里,至于其他人也吃了酥饼却为什么只有沈青书中招,原因就在那壶茶里。


    赵天齐和沈青书有过节,所以他知道,他的茶,沈青书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喝得,所以他提前将解药下在了茶水里,让其他人先喝了。


    至于给区顺酥饼,更?是?赵天齐计谋中的关?键一环。他知道区顺抠,送他东西他肯定收。他也知道区顺平日?里好占便宜,如今他身上有羊毛薅,那些学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虽然沈青书一般不会参与这种事情,但沈青书与叶安卓向来?关?系不错,他若是?有吃的,都会分给他。


    也就是?说,在赵天齐这场局里,除了沈青书不喝他的茶,其他的环节,根本?就无?需沈青书介入,他将每一步都算的分毫不差。


    听完乔月的分析,沈青书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他原以为,只要?和赵天齐没有交集,他就害不到自己,却不想,对方却能抓着他的心理,绕了这么大一圈,算计得他防不慎防。


    还真是?可怕。


    “好了,别想了。”乔月见沈青书那懊恼又?神伤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心本?就是?这样,这不是?我们能提防地住的。”


    而且他们没有直接的证据,也就奈何不了赵天齐,这件事,就只能打落牙齿活和血吞。


    就是?不知道是?赵天齐顶着以这样的手段得来?的第一名,会不会心安?


    “早点睡吧,明早还要?去书院呢。”


    一个?书院的考试而已?,于沈青书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遗憾,两人又?聊了几句,乔月转身出门。


    “月儿?……”沈青书出声叫住了她。


    “嗯?”乔悦转头看向他。


    “谢谢你。”沈青书说,无?论是?她给家里带来?的转变,还是?她对他的关?心。


    “要?真想谢我,那就在府试里好好发挥,毕竟外面的人可说了,我可是?要?做状元夫人的人的。”乔月笑着打趣道。


    沈青书知道乔月这是?让他别把没考成试这件事放在心上,也笑着应着,“好。”


    他一定会考上状元,也一定会让她成为状元夫人。


    第二日?,沈青书照例去书院,乔月也跟着起?了个?大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天是?玲珑阁上新的日?子,陈娘子说了,让她早些到店里去,瞅瞅这新品销量如何。


    而且因着前几日?那两位小姐买了乔月的眉笔,回去上妆,出席宴会,引得不少小姐纷纷询问她这质地如此细腻,又?不易脱落的铜黛是?在哪儿?买的。


    都是?一块儿?玩的小姐妹,那两人也没藏着掖着,但她们不知道去哪儿?能找到乔月,就说让她们去玲珑阁找,说她是?玲珑阁的小东家。


    这话是?陈娘子昨日?差人来?说的,说有好几位富家小姐来?玲珑阁,点名要?见她,还说乔月给的眉笔她用?过了,效果不错,所以也想给自家闺女订两盒。


    这订单来?得突然,但好在乔月还有之前做的存货,可以暂时先允了陈娘子,至于其他人,她还得先过去那边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吃过早饭,乔月将村民起?早挖来?的魔芋收了,把自己捯饬了一番,打算蹭着醉香居的骡车去县城。


    等待的时光百无?聊赖,乔月就继续拿出纸来?画稿,她又?预感接下来?她可能要?忙美妆的事儿?,所以得多画些存稿放着。


    思慕了好一会,乔月终于有了灵感,提笔下纸,只是?还没画两下,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啪啪啪”地,十分急促。


    沈母也是?听见这敲门声,以为是?谁有啥急事,忙去开门。


    门一打开,来?人竟是?吴江。神色慌张,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


    “吴江,你……”


    还不等沈母问,吴江就急匆匆地说:“婶子,我找小东家。”


    “小东家?”丈母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才想起?他说的是?乔月,“哦哦,她在屋里。”


    而这时,听见声音的乔月也从门里出来?,“找我什么事儿??”


    “不好了小东家,东家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吴江着急忙慌的说。


    chapter43 对簿公堂


    乔月原以为吴江这么着急找她, 应该是新推出的绣品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也没想?到?,出事儿的竟然是陈娘子。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别着急, 慢点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现下吴江哪里能不着急呢,如今陈娘子被带走了, 玲珑阁群龙无?首,客人也闹得厉害, 纵使是刘掌柜也招架不住, 只能?暂时先关了店。


    吴江顺了口气才将早上发生的事缓缓道来。


    今儿个是四月初五, 是玲珑阁既定的新品上架的时间, 因?着前几天宣传到?位,一大早, 门口就有许多人等着, 都是来?替自家夫人小?姐提前排队占位儿的。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对于新品, 大家接受度也挺高,甚至有些夫人觉得这新品好看有实用,一口气买个十几件, 说是要送给?家里的孩子用。


    眼瞧着钱柜里的钱越发多了, 陈娘子也乐得合不拢嘴,可谁知没过多久就有人找上门来?,说他们玲珑阁新推出的新品跟杨记秀坊昨日推出的一模一样,要让他们给?个说法。


    原以为是杨显知道今日玲珑阁上新, 故意叫人来?捣乱的, 可谁知对方?竟然拿出了昨日杨记秀坊出的新品, 两者?从款式到?颜色,都一模一样。


    这下?程娘子也愣住了, 可还不等她查明原因?,官府的人便上门了,说杨记绣坊状告玲珑坊,窃取他们的创意。


    当时店里人还挺多,一听官府的人这么说,那些买了东西的人纷纷都要退货,程娘子临走前也嘱咐了刘掌柜,若是客人要退货就按原价退给?人就行,不必为难。还让他来?找小?东家,问问看是怎么回事儿,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原因?。


    这个事儿,陈娘子是完全相信乔月的,但?事发紧急,她也不知道哪一环节出了问题。而且杨记绣坊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玲珑阁,那必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


    她让吴江来?找乔悦,一方?面是寻求解决之法,另一方?面就是给?乔月提个醒,既然是窃取创意,那她这个画师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官府指定是会传唤她的。


    事态紧急,乔月一时也没法想?到?解救的办法。眼下?,她只有亲自去一趟玲珑阁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急匆匆地换了身衣服,乔月嘱托沈母让她中午给?沈青书送饭。沈母也知道情况紧急,让她不必担心家里,只要她自己?万事小?心,多留个心眼儿就好。


    和沈母说完了话?,乔月叫上急得有些脸色发白的吴江,猛的打开大门,却正好碰上了前来?找她的差役。


    为首的差役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开门,也是被吓了一跳。


    “请问你们找谁?”乔月已经猜了个大概,但?还是问出了声。


    那差役打量了她一眼,随即又看到?了跟在她身边的吴江,心下?了然,问,“你可是玲珑阁的小?东家兼画师乔月?”


    果然乔月猜的没错,这些差役就是来?找她的。


    “正是。”乔月如实应答。


    那为首的差异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是没想?到?玲珑阁的小?东家竟会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女子,随即又铁面无?私地说:“杨记绣坊状告你窃取他们的绣样创意,跟我们走一趟吧。”


    待他说完这句话?,后?面跟着的差役不由分说地上前压住了她的胳膊,就要带她出门。


    “月儿。”沈母担心不已,喊了一声冲上前来?和差役交涉,“大人,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儿媳为人忠厚老实,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是不是弄错了,去了官府自会给?她一个公道。”那差役完全不为所动,冷着脸说。


    “婶子我没事儿,”乔月不想?让沈母担心,安抚道:“你别担心,我去去就回来?。”


    那些差役也没给?她多说话?的机会,给?了沈母一个眼神后?,带着她就往外走。


    因?为方?才差役进村问过沈家的位置,所以这会儿,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有官差来?找乔月,这不,一路上,两边的人排排站,看着她被押走。


    一个个在官差面前颔首低眉,等她们走过了,便开始议论纷纷,乔月几乎都不敢想?象,等她下?午回来?的时候,这些谣言会传成什么样子。


    毕竟对于农村人来?说,官差能?亲自上门抓人,那必定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乔月跟着他们一直到?村口前面的那棵大槐树下?,另一波官差也和他们汇合了,更令乔月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人押的,居然会是赵母。


    而相较于乔月的茫然,赵母的神情就轻松多了,看到?乔月后?,她还露出个活该的表情。


    很明显,虽然都是被官差带走,但?两人的名?目却不一样。乔月是嫌犯,而赵母,乔月猜测,她应该是杨记绣坊那边的,算是个证人。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那还得从原主的父亲说起。


    原主之前是跟着她爹移居到?清水县的,至于原因?,原主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她爹在来?这里不久后?便开了个绣坊,卖一些布料刺绣,用以为生。


    本来?原主这样住在县里的小?康之家,是怎么也跟赵家这样的农村人家扯不上关系的。巧就巧在原主爹在一次出城要债时,疾病发作?晕倒在路边,刚好被赶集回去的赵父赵母给?发现,用板车拖着送去了医馆。


    当时的赵家也穷得叮当响,家里两位老人相继离世,发丧下?葬花了不少?钱,而偏偏赵父又是个不上进的,一天除了侍弄地,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去外头挣钱。哪怕赵母骂死,他也无?动于衷,逼急了,他就扛个铁锹上地,一直到?天黑了才回来?。


    那时候赵家没钱,赵母也不似这般气焰嚣张,说实话?,那会儿赵家的日子,过得跟乔月刚去沈家那会儿也差不到?哪儿去,常常是愁吃了上顿没下?顿。


    原主她爹醒来?后?,看到?的就是两个衣服浑身打着补丁,没一处好地儿的男女拘谨地坐在一旁,得知是他们救了自己?,当下?就要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知道他们家穷,原主爹补贴进去了不少?钱,而作?为回礼,赵父赵母也经常拿些自家种的蔬菜啥的送过来?。


    原主爹看赵父赵母两口子为人忠厚老实,一来?二?去,两家还成了朋友。


    只是好景不长,原主爹的病乃是心病,根本就无?药可医,就这么坚持了一年半,他终是撒手人寰,还将他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二?人。


    而赵父赵母为了让原主爹安心的去,就当个原主爹的面,让原主和赵天齐两人订了娃娃亲,还答应原主爹,以后?定将乔月当亲生女儿看待。


    原主爹也看出了赵天齐天资聪慧,临终前便提议,让赵天齐去上学。


    这也是赵天齐能?上学的原因?,毕竟就当时的赵父赵母看来?,上学这种烧钱的行为,根本就是傻子才会做的。


    将原主她爹下?葬之后?,赵母便将原主以童养媳的名?义给?带回了赵家,而彼时原主还小?,原主爹留下?的一切,便都落到?了赵母她们手里。


    只可惜赵母她们就是目不识丁的农村人,偌大的绣坊留到?他们手里,无?异于是让文盲做高考试题,一窍不通便罢还有外界同行的打压。


    很快,这绣坊在二?人手里便开不下?去了,两人一合计,便打算将绣坊给?卖了。


    而刚巧,当时买绣坊的人,便是杨显。


    也就是说,现在的杨记绣坊,前身其实是原主家的桑记绣坊,而且从原主的记忆乔月得知,这么多年来?,赵家其实一直都和杨记绣坊有联系。


    每个月,赵母都要去一趟杨记绣坊,至于做什么,原主没有问过,赵家人也从未透露过。


    但?纵使知道这些,乔月也想?不明白,这次的事儿,赵母在其中,又能?起个什么样的作?用。


    好在很快县衙就到?了,偌大的公堂前面围满了人,层层叠叠,看不清里头的情状。


    乔月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什么好怕的。反倒是牛逼了一路的赵母,这会儿看着威严庄重的县衙,气势一下?子萎了。


    为首的官差呵斥一声,顷刻间,围着的人便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乔月这才看清楚里头的情况。入眼的两排是班房的差役,手里拿着杀威棒,一个个挺直着脊梁,哪怕外面吵成一团也目不斜视。


    靠左边坐着个老头,正低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乔月猜测,那人该是电视剧里面圣堂时负责记录的师爷,而正中间“明镜高悬”匾额之下?,一身蓝色朝服,正襟危坐之人,俨然就是清水县的县令陆谨。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横眉立目,八字胡,一张嘴抿成直线,看着就挺凶。而在他的下?首,就是跪着的陈娘子和杨记绣坊的东家杨显。


    杨显旁边还跪了一个男人,只是对方?低着头,背对着她,乔月也看不清模样。


    待她们走近,领头的差役上前一步禀报道:“禀大人,玲珑阁小?东家及画师乔月,和证人赵李氏已经带到?。”


    他说完,便看了乔月他们一眼,乔月知道,接下?来?,该是她们行礼跪拜了。


    虽然作?为一个现代人,乔月并不喜这些跪来?跪去的凡俗利益,但?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这个情况,她不跪就是藐视公堂,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思及此,乔月稍稍往陈娘子哪儿移了两步,双喜跪地,盈盈拜下?,“民妇桑乔月拜见大人。”


    赵母见状,也“噌”地一下?跪地,扯着嗓门,学着乔月的样子喊,“民妇赵李氏,拜见大人。”


    粗噶的声音带着回应,让原本肃静的公堂一下?变得吵闹,陆谨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声音没听过,只不过这桑乔月的反应,却倒是叫他好奇。


    原以为能?做得玲珑阁的小?东家,那必定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子,谁成想?,来?的竟是个小?姑娘。而且,面对这样的场景,对方?居然能?做到?不卑不亢,挺直着腰板直面他,着实有意思。


    这陈吟和杨显是商人,经常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历久弥新养成了这样的气度,可桑乔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又凭什么呢?


    “堂下?跪的可是桑乔月?”陆谨问。


    “正是民女。”乔月说。


    “好,”陆谨点点头,“杨记绣坊状告玲珑阁新品剽窃他们的创意,你作?为玲珑阁的画师,你可认罪?”


    “大人,这从何说起呀?”乔悦身板挺直,铿锵有力的发问,“这谁都知道,玲珑阁新品的绣样儿是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售卖了的。而上面的小?人设计,是民妇抓破脑袋,冥思苦想?,一点一点勾勒绘画出来?的,而且先前陈娘子也已经在官府备过案了。如今杨记绣坊跟我们用同样的人物形象,难道不该是他们剽窃我玲珑阁的创意吗?


    不但?如此,杨记绣坊还先我们一日推出新品,甚至新品与我玲珑阁的几乎一模一样,这种情况,难道大人不是该问问他杨记绣坊是如何做到?的吗?”


    乔月这番话?说的不可谓是有水平。寥寥数语,不但?说明了她玲珑阁没有剽窃别人的创意,反而将矛头指向了杨记绣坊。


    首先,这人物形象出自玲珑阁,你杨记绣坊用,便是剽窃。其次,你杨记绣坊推出的新品用了这形象也就罢了,为何绣样儿的相似度会和玲珑阁的那么高,而且还先玲珑阁一日推出,这不明摆着其中有鬼吗?


    果然,公堂外看热闹的人听了乔月的话?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杨记绣坊推出的新品,样式居然和玲珑阁一模一样,这其中怕不是有鬼?”


    “这你都不明白,很显然就是杨记绣坊贼喊捉贼,早一步偷了人家的创意,又抢在人家前头推出新品,现在又报官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相信,这新品是出自他杨记绣坊的。”


    “而且还能?趁机给?玲珑阁抹黑,一举两得。”


    “嗯,估计就是这样,听着像是杨显能?做出来?的事儿。”


    一行人的口径是出奇的一致,这都仰赖于杨显平日里看不起穷苦人,杨记绣坊店大欺客,欺善怕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公堂里头,杨显听着众人的话?,气得脸都绿了。尤其是乔月,他竟不知道,这小?贱人一张嘴竟然如此厉害。


    杨显偏头,狠狠地瞪了赵母一眼。


    要不是这小?贱人,他杨记这段时日生意怎么会那么差,他又怎会出此下?策,冒着风险,还被人指指点点。


    “乔月姑娘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你觉得是我杨记绣坊偷了你们的设计图?”杨显黑着脸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难道不是吗?”乔月反问道:“这张绣样样品,我是上个月二?十八日给?的陈娘子,而你杨记绣坊却是本月三?日推出的新品,而且样式与我玲珑阁的几乎一模一样,难道我还不能?有这样的猜测了?”


    说完,乔月转头看向陆谨,恭敬道:“大人,还请大人明察,还我玲珑阁公道。”


    陆谨之前就查看过,知道两家新推出的绣品样式只有略微的差别,其实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是一模一样,而且玲珑阁也确实先前就来?官府备过案了,如此,乔月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了。


    “杨显,对于玲珑阁的控诉,你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大人,该辩驳的话?,我先前已经说过了。”杨显不慌不忙的说:“这几幅新品绣样儿,全都出自我杨记绣坊画师李宾之手。不仅如此,就连玲珑阁已经备过案的人物形象,也是出自我杨记绣坊,这赵李氏,便是我的证人。大人如果不信,可以问问她。”


    chapter44 对簿公堂


    此?话?一出,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有?觉得杨显脸皮厚的,事情都这么明显了还要垂死挣扎的,也有?觉得这就?是一摊子烂账, 两家你咬我我要你,其实都说不清楚。


    而乔月听到这儿, 似乎也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想不假,赵母来这儿就?是做伪证的。


    果然, 她听见陆县令开口问了, “赵李氏, 杨显说你能够证明这人物形象以及绣样儿是出自杨记绣坊, 可是如实。”


    威严的声?音,让赵母跟着一哆嗦, 霎时心虚地有?些不敢说话?。她转头看向杨显, 可杨显根本就?不看她,想着他们之前商量好的,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大人,确实如此?。”


    事情跟乔月猜的大差不差, 赵母说起了杨记绣坊的前身是桑氏绣坊, 也就?是乔月她爹开的绣坊。她爹患疾病去世后,将女儿以及绣坊都嘱托给?了赵家,只是他们一介贫民,那里会做生意, 最后经营不善, 就?只能倒闭, 估价卖给?了杨显。


    而连带的,是桑记绣坊里头所有?的东西?, 其中就?包括一些绣样儿以及新奇的人物模板。


    赵母这话?意思很明显,既然她是连带桑氏绣坊的所有?东西?都卖给?了杨显,那里头的一切就?都是杨显的。哪怕乔月早就?知晓,但如今也算是擅自挪用。


    一番话?听得众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那如果这样的话?,乔月就?不是剽窃人家的创意,而是直接侵犯了人家的权益。


    “没想到竟是这样?”


    “就?是,原以为玲珑阁占理?,如今看来,倒不尽然。”


    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而杨显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开始诉说自己的委屈,“大人,赵李氏所言,绝对?句句属实。之前玲珑阁推出新品,我在得知画师是桑乔月时,也着实震惊了一番。但后来知晓她嫁了人,且对?方家里极为贫寒时,我便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绣样儿嘛,不同的店相似的也不是没有?。


    怎奈,我看她是女子可怜她,可她却?联合玲珑阁,变本加厉地对?付我,不但频繁推出新品以此?牟利,甚至还搞出了什么专利,直接阻断了我杨记的后路。


    我也是实在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打算推出新品,为我杨记绣坊正?名,可谁知第二日,玲珑阁就?仿了我的东西?,还以她们推出这一类绣样儿早为名目,鼓动别人去我杨记绣坊闹。大人,还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杨显这番话?说的真可谓是叫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自己一番好意,却?被?人如此?利用,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也就?只有?陈娘子她们知道,他这话?说的有?多假。


    抛开其他不说,就?光是鼓动别人去杨记绣坊闹这件事,就?是无稽之谈。昨日她一天都在绣楼盯着,只知道杨记上了新品,至于新品什么样儿,她连见都没见过。


    要不是今早有?客人指出她们新推出的绣品和杨记的一模一样,她都还被?蒙在鼓里。


    但如今杨显找了赵李氏这个老妪婆作伪证,把这设计弄成了先前桑记的遗留,这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娘子有?些担忧地看向乔月,而乔月只是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她自有?办法。


    “桑乔月,对?于杨显与赵李氏所言,你?可认同?”说实话?,听了二人各执一词的说词后,陆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决定再看看。


    “大人,”乔月目光坚定地看向他,“对?于赵李氏所言,民妇承认,这杨记绣坊,之前确实是我桑家的产业,只是杨东家所说的我窃取创意,侵犯杨记绣坊的利益一事,民妇确实不敢苟同。民妇还有?几句话?要问杨东家,还请大人应允。”


    比起赵李氏和李宾的拘谨与怯懦,乔月不卑不亢的态度,让陆谨着实有?些欣赏,而且他也想看看她能问出什么样的话?来,便准了她,“允。”


    闻言,乔月看向一旁的杨显,铿锵有?力?的发问,“敢问杨东家,你?说这绣样是你?杨记绣坊所绘,那不知出自谁之手?”


    “自然我杨记绣坊第一画师李宾李画师之手。”杨显态度十分傲慢,显然是吃准了乔月必定会输。


    而乔月问他,也并不是想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只是想把话?题引到跪在杨显身后的李宾身上。既然他这么配合,那乔月也不必在跟他废话?,眼神直接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的李宾。


    “想来这位就?是杨记绣坊的第一画师,李宾李画师了?”她问。


    “是,”没想到乔月会忽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李宾一时有?些紧张,尤其是对?上乔月那双澄澈又黑白分明的眼睛时,那种能看透人心的感觉,着实让他心虚不已。


    磕磕巴巴道:“正?,正?是在下。”


    “好,那我想问问李画师,既然你?说这绣样儿设计是你?所绘,那不知李画师是何时开始动笔的。”


    “三,三个月前。”李宾说。


    “三个月?”乔月拧眉,“三个月时间,李画师就?为完成这么点儿设计?”


    “桑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明白乔月是想对?李宾发难,杨显立刻抢回?了话?头,“这设计,乃是李画师对?着曾经桑氏遗留下来的底稿,一点一点,辛辛苦苦所绘制的。历时三月,可见其用心,但你?不废吹灰之力?剽窃了去,如今却?又出言嘲讽羞辱,实在可恶。”


    说完他双手抱拳看向陆县令,“大人,此?举实在可恶,还请大人早下决断,还我杨记绣坊公道。”


    如今他人证也有?,物证嘛,这提前玲珑阁一天推出的绣品便是物证,而反观玲珑阁,除了口头之言,可是一点儿证据都拿不出来。


    按说人证物证已经有?了,但面?对?杨显的请求,陆谨却?总觉得其中蹊跷,就?旁的不说,就?乔月身上这股子正?气凛然的气度,就?让他觉得她不像是能干出这件事的人。


    当然了,断案讲求的是证据,而不是自己觉得,要是玲珑阁再拿不出来有?利的证据,恐怕……


    乔月看着陆县令的迟疑以及杨显的小人得志,心知如果自己再不出招,怕是真的找补不回?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然杨显怕她和李宾纠缠,那她就?偏不合他的意。


    这盘棋,虽是杨显布的局,但局面?,却?并不是受他控制的。


    “大人,民妇知道此?案现下很难定夺,不若这样吧,既然之前李画师对?着原稿琢磨了三个多月,那想来对?这一类画的绘画技巧也是掌握的炉火纯青,否则他也不敢笃定那绣品的设计是出自他之手。既然我们都各执一词,觉得这设计出自各自之手,那不若就?比试一番,大人看完了再坐定夺也不迟。”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画风,哪怕是同一个物体,不同性格的人画出来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


    乔月知道李宾敢在公堂上承认这设计是出自他之手,想必是已经偷偷模仿过她的画风了。


    可这么短的时间,哪怕他再厉害,模仿到的也就?只是皮毛,但凡重新换个东西?画,他指定露馅。


    对?于乔月的提议,陆县令觉得极好,画画如写字。所谓字如其人,画画也一样,只要两人各画一幅,与之前的设计做对?比,那这设计是出自谁人之手,自然是一目了然。


    “好,”陆县令大手一挥,“李宾,玲珑阁的画师有?意和你?比试,你?可愿意?”


    “草,草民……”李宾紧张的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就?是个冒牌货,若是真要比试,那指定就?露馅了。


    可不比 那不就?是心虚吗?


    就?在李宾磕磕巴巴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杨显说话?了,“既然沈娘子都这么说了,李画师,那你?不妨就?比试一番。”


    杨显趁机给?李宾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放心比试,他自有?办法。


    有?杨显兜底,李宾也不怕了,当即便应下了。


    在公堂上比试画画,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只见衙役搬来了两张桌子,上头纸墨笔砚准备的齐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着那软趴趴的毛笔,乔月可犯了难,她在家作画一向是用炭笔的,只是今日换了衣服走得急,炭笔就?落在家里了。


    不过很快,乔月就?找到方法解决了这一难题。


    “陈娘子,你?身上可带了眉笔?”乔月问。


    因着之前陈娘子说着眉笔好用,而且又携带方便,她平日里绣坊绣楼两边跑,又时在哪里小憩一会儿,妆花了都没法儿补,现在好了,有?了乔月给?的眉笔,随时放在荷包里,随用随取。


    “带了,你?要这个干什么?”陈娘子疑惑,但也是一边问,一边从袖口掏出荷包来,拿出眉笔给?递给?乔月。


    “大人,民妇不习惯用毛笔作画,用这个代替可否?”乔月问。


    “画画的器具而已,自然是可以的。”陆县令说。


    “那还请大人定一个题目。”乔月说。


    “题目……”陆县令捋着八字胡,沉吟片刻道:“既然是在公堂上作画,那不若就?画一画这公堂吧。”


    这题目出的范围可就?广了,毕竟这公堂上,有?县令,有?衙役,有?看客,还有?她们这些人。


    李宾原本该紧张呢,一听这个题目,登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只要他不和乔月画一样的景,那到时候,他就?可以以景致不同的名义蒙混过关。


    乔月时刻注意着李宾,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自然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尤其是他眼中一晃而过的精光,让她知道这人指定是想耍小聪明。


    这她怎么允许。


    “大人,只画公堂范围太广,若是两人所画之景不同,怕是难以评判。”


    “是吗,”陆县令想了想,倒还真是这个理?,沉默了几息,他说,“既如此?,那不若就?画本官吧。”


    画县令,这个题目这可就?有?些难为人了。


    要知道这县令乃是一县的父母官,这要是画不好得罪了他……


    李宾心里有?些犯怵,不禁开始埋怨乔月。


    但乔月来自现代,对?于所谓的父母官虽然敬重但却?并不怕,而且像陆谨这样的中年老头,其实是最好画的。


    两柱香的时间,乔月就?已经画了个大概,Q版的县令坐在公堂之上,圆脑袋,大眼睛,八字须,戴着乌纱帽,着官袍,那怒目圆睁的模样,着实与县令像了十成十。


    而反观一旁的李宾,拿着毛笔跟绣花似的,看一眼县令画一下,有?时也不知在思索什么,颤颤巍巍的,久久不敢下笔。


    公堂上静的出奇,外头一群人都伸长脖子往里头看,可奈何桌子离得太远,他们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要作画,陆县令就?先让陈娘子和杨显他们起身了,陈娘子在乔月提出作画开始,就?已经是一副好暇以整看戏的表情了,所以站在一旁时,她就?一直在看着杨显。


    她到要看看,他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到时候,他该如何收场。


    约么有?是漫长的两柱香时间,漫长到乔月闲来无事,将外头听公堂的人也画了进去,一个个侧着身子听县令断案,耳朵画得极大,看起来十分可爱。


    而这时,李宾也总算是画完了,县令着人撤掉了桌子,将之前的证物刺绣拿了上来。


    这也是乔月第一次看见杨记的新品刺绣,就?像吴江说的,不能说是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乔月仔细地看了看,也大概猜到了杨显是从哪里拿到的设计图了。


    两幅现场画得画与四幅刺绣摆在一起,几乎就?是高下立见,黑白分明。


    乔月的画整体线条圆润流畅,人物一个个憨态可掬,相似度极高,而李宾画得画,人物整个很僵硬,面?部特?点不明显,而且由于长时间受写实派画法的影响,他的画总是时不时地流露出写实的特?点,与Q版画原本的抽象在一起,显得十分怪异。


    哪怕是外头看热闹的人都看得出,乔月的画,跟那绣品很是相似。而对?于陆县令,师爷这样的内行来说,结果也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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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如此?,事实到底如何,难道还不明显吗?”乔月指着两幅画问。


    “就?是啊,这么看来,那设计一看就?是出自那小娘子之手。”


    “可不是,你?看那杨记的画师画的什么鬼东西?,连我儿子画得都不如。”


    “我就?说嘛,像杨显这样的人,大的本事没有?,最会使这种阴招,这不,碰上硬茬儿翻车了吧。”


    一行人讨论?的声?音还不小,杨显听在耳里,气得牙痒痒,但没办法,这种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


    陆县令也开口了,“如此?看来,倒是沈娘子的画更接近于这设计……”


    “大人,”杨显打断他的话?,“大人如此?评判的方法,杨显不服。”


    “李画师再怎么样,也是从三个月前才开始研究底稿的,虽为设计创作,但不怕你?们笑话?,说白了就?是模仿。而桑乔月自幼时便跟随她爹学习此?类绘画,如此?比较来定论?,怕是又失公允。”


    说完,杨显又看了赵母一眼,赵母会意,上前两步道:“是啊大人,这乔月在我家时,就?时常练习这样的绘画,民妇可以作证。”


    chapter45 对簿公堂


    乔月之前就听陈娘子说过, 杨显这人?为?人?阴险狠毒,但她没想到,这人?脸皮居然还这么厚。


    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 他居然还能狡辩。


    还有赵母,撒谎简直是脸不红心?不跳, 原主在她家里别说是练习画画了,就是看看书, 都会被她骂说是丫鬟的身子得的小姐的病。


    原本以为?只要比个画技这事儿就能下论断, 可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


    既如此, 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乔月笑笑, 转身对?陆县令说:“大人?,既然杨东家?觉得这有又?失公允, 那可否让民妇再问?他几句话。”


    还要再问??


    陆谨也不晓得乔月为?何有这么多问?题, 但他发现,只要乔月一问?问?题, 指定?是要挖坑给人?跳,他有些?好奇她这次要挖什么样的坑,点点头道:“允了。”


    “谢大人?。”乔月道完谢, 转头看向杨显, 温声道:“杨东家?觉得如此断案有失公允,那便是笃定?这设计是出自你?杨记绣坊的了?”


    “虽然李画师画艺不精,但这设计,确确实实是出自我杨记绣坊, 既是我们的, 我又?何必否认。”杨显觉得, 乔月此刻的行为?,就是秋后的蚂蚱在做最后的挣扎, 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那也就是说,这幅画从头到尾的设计都是杨记绣坊设计的,没有其他人?参与??”乔月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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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自然,沈娘子明知故问?,阴阳怪气的究竟是想说什么?”杨显看着乔月,嘴角上扬,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没什么,”乔月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神情轻松,“我不过就是好奇,这设计既然是你?杨记绣坊设计的,中途又?没有其他人?参与?,那为?何要在这绣品上,刺上我玲珑阁的名字?”


    陆县令:“啊……”


    陈娘子:“哈……”


    杨显:“啥……”


    众人?:“哦豁……”


    死一般的沉寂后,外头人?的讨论声顿时吵冲破了天际,毕竟若杨记绣坊的绣品真绣了玲珑阁的名字,那他先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可就全?是自打嘴巴了。


    精彩精彩,本以为?今天这案子肯定?是老太太的脚皮,没想到居然这么精彩。


    公堂一下子吵得像菜市场,陆县令拿起惊堂木一拍,“肃静。”


    “威——武——”班房的人?将杀威棒磕的当当作响,浑厚严肃地声音,让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杨显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下顿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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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知道,此时成百上千双眼睛都在他身上,只要他露出一丝破绽那便是万劫不复。


    他没有着急辩驳,而是偷偷看了眼一旁放着的刺绣,从上自下,四幅刺绣上,哪里?有玲珑阁的字眼。


    莫不是乔月黔驴技穷在诓他?


    思及此,他稍稍定?了定?心?神,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开口?讥讽道:“沈娘子莫不是疯了。我杨记的刺绣,何以要绣你?玲珑阁的名字?”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乔月就知道他肯定?会死鸭子嘴硬,也不和他装了,直接劳烦让一旁的衙役帮她取一面铜镜来。


    衙役见县令的点头,一溜烟儿地跑去了后院。


    这个间隙,乔月拿过一旁放着的,出自杨记绣坊的绣品,对?着绣品看了看后仔细地调转了个面,然后便静静地等着。


    杨显看着她迷惑但又?认真的行为?,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莫非真有玲珑阁的名字?


    须臾,衙役拿着铜镜进来,乔月让他走近一点,然后对?杨显说:“杨东家?,你?可睁大眼睛看好了。”


    说着,她把刺绣往铜镜跟前一对?,刺绣的影子嫣然倒影在镜子里?头,而那原本看着歪歪扭扭,以为?只是枯枝乱草的走线,在镜子里?,俨然变成了“玲珑阁”三个大字。


    这是乔月之前闲来无事?想出来的,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不仅有版权意识,还有商标意识,但直接在绣品上绣上玲珑阁三个大字又?实在有碍观瞻,而且难免让有心?之人?觉得玲珑阁过分招摇,自大妄为?。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用自己那上不了台面的毛笔字,将玲珑阁的名字细化成树枝花藤一类,用镜面的图像,藏匿于?这整幅图画中。


    至于?那镜面图像为?什么要不断换方向甚至是换地方,灵感就来源于?乔月在现代时很?喜欢看的《九号秘事?》,那里?头有一个找兔子的彩蛋。


    乔月之前最喜欢的就是边看剧边找兔子,所以这次,她在绣品里?也留了个这样的彩蛋。


    但这彩蛋旁人?不知道,陈娘子也不知道,只能算得是乔月的自娱自乐,可谁知,当时的随意之举,如今竟成了证明这绣品隶属于?玲珑阁的关键性证据,也算是歪打正着。


    彼时,整个大厅的人?都瞪大着眼,看着那上头歪歪扭扭但还是能看出形来的三个字,说不出话来。


    杨显也直接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乔月居然还留了这一手。


    “大人?请看。”乔月示意那衙役上前几步和她一起将东西展示给陆谨看。


    歪歪扭扭的字,却也分明就是玲珑阁三个字。


    陆谨当即怒了,不仅仅是因为?杨显剽窃别人?的创意声称是自己的,更是因为?杨显在审问?中,数次狡辩,作伪证,简直就是藐视公堂。


    “杨显,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威严的声音,让杨显顿时知道自己这下是狡辩不了了。


    如今铁证如山,任凭他再能舌窜莲花,也已经无计可施了。


    但他知道,今天这事?儿闹得这么大,他要是承认了这事?儿是他做的,以后杨记绣坊在清水县,怕是做不下去了。


    思及此,杨显眼珠子一转,有了想法,“大人?,大人?我冤枉啊,我也是不知情的呀,我先前确实叫李宾研究新?样式,但一直没有进展,直到前个几日,他忽然拿了新?的设计找我……”


    杨显的话说的点到为?止,可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是啥意思。也就是说,这个事?情他是被蒙在鼓里?的,这绣品设计究竟是哪儿来的,全?是李宾一人?弄的,他完全?不知情。


    李宾向来知道杨显是个小人?,却不知他竟会这么快就想好了法子推脱责任,拉自己来顶罪。明明这绣品的设计图纸是他几天前给自己的,他充其量也就是临摹了几天,学了学画法。


    至于?来公堂作证一事?,也是杨显笃定?了不会出问?题,谁知现在事?情败露了,他竟然就这样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李宾颤着声,想要问?个究竟,“东家?,你?”


    “别叫我东家?。”杨显好似气极,“李宾,我也是看在你?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要照料,这么些?年来才一直帮衬着你?。谁知你?竟恩将仇报,做出这样的事?儿,陷我杨记绣坊于?这般不仁不义之地,你?这样做,对?得起我,?”


    这种情况下,杨显自然是不会让他胡乱开口?的,而这一番话,听在别人?耳中是斥责,在李宾耳朵里?,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若是他不肯承认不替杨显顶罪,以杨显的为?人?,怕是不会放过他们一家?。就算他跟县令大人?老实坦白寻求庇佑,可杨显在这清水县也算是有些?威望,若是他从中作梗,那他怕是再也找不到好一点儿的活计了。


    他父母都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还有一个襁褓婴儿需要照料……


    所谓打蛇打七寸,杨显这是捏住了他的软肋,让他没法儿反抗。


    没办法,谁叫自己没啥本事?,又?偏要与?虎谋皮呢!


    李宾直到如今自己是穷途末路,终是认命了,他只希望,杨显能真的好好善待他的父母妻女。


    “大人?,”李宾神色平静地跪着往前走了两步,“草民认罪,这一切,都是草民所为?。”


    “当真?”陆谨有些?不信。


    “是,”李宾低头认罪,“是草民急功近利,久久画不出好的设计,便剑走偏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你?这图纸,是从何处而来啊?”陆谨又?问?。


    “这图纸……”李宾一下卡了壳。毕竟杨显在给他图纸的时候,并未提起过他是如何得到这图纸的。


    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外头观看的人?中,有一个人?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神色十分紧张。


    公堂之上剑拔弩张,真相即将呼之欲出许是不忍再看,他沉默片刻后,转身走出了人?群。


    瘦弱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没入一片阴翳之中,没人?注意。


    李宾低着头,额头冒着冷汗。如今这种情况,他只能靠他自己。他虽然已经大概猜到了那人?是谁,但他不敢说。


    他知道,杨显肯定?不想他将人?供出去。


    “那图纸,那图纸也是有人?找上我的,说他手里?有新?画的图纸,只要给他钱,他就卖给我。”


    说着,李宾也开始喊冤,“大人?,大人?我也是受人?蒙骗,我是真不知道这设计是他从玲珑阁偷出来的啊。”


    李宾也有自己的思量,比起他直接的剽窃创意,从别人?手里?买稿,他顶多就是个审察不严,这两者相比,后者的罪名明显要轻得多。


    陆谨又?问?了李宾卖他稿件的人?长啥样,这人?是李宾胡诌的,自然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描述,直说那人?是个男人?,穿着一声黑衣,戴着大斗篷的帽子,天太黑,他也没看清。


    如今他们主仆两人?沆瀣一气,乔月知道,这案子是没法让杨显得到他应有的报应了。


    而由于?没有找到李宾说的那个人?,陆县令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无法对?李宾判刑,只能将其暂时收押,等找到人?再重新?审判。


    虽然这件事?杨显声称自己不知情,但到底是出在他杨记绣坊,陆县令思量再三,决定?让杨记绣坊赔偿三十两银子给玲珑阁,算作补偿。


    “是,大人?。”这样的结果,杨显自然是欣然答应了,随即还假惺惺地对?陈娘子道歉,“陈娘子,今日之事?确是我御下不严,没有查清事?实而造成的,给玲珑阁造成了损失,老夫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只是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着实让人?看着碍眼。


    “大人?,”陈娘子还未发话,乔月先忍不了了。


    原本今日好好的新?品上市,结果却因这老匹夫的算计闹成这样,而且,三十两银子,对?于?杨记绣坊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可玲珑阁确因此失掉了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名声。


    这怎么可以。


    “大人?,”乔月上前两步道:“只罚三十两银子,是否过轻了。今日之事?,我玲珑阁可不止损失了钱财,在外面的名声也是大为?受损。大人?您也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名声,虽说这件事?杨东家?是完全?‘不知情’的,可玲珑阁的损失,也确实是杨记绣坊造成的。”


    乔月这话说的有理有据,陆谨也表示认同,点了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我要杨东家?登小报道歉,说明事?实,还我玲珑阁清白。”


    小报,其实就是大礼朝的民间报纸,跟朝报相对?,一般只刊登些?奇闻轶事?之类的,一般的受众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平头老百姓是不会花钱去买这个东西看的。


    但这已经够了,毕竟玲珑阁是搞刺绣的,受众也大多是富家?子弟。只要杨显登报道歉,那那些?对?玲珑阁有误会的富家?小姐,自然会明白事?情的始末,还玲珑阁一个清白。


    “杨东家?既有心?道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您应该不会拒绝吧。”乔月也学着他的口?气说话。


    茶一点嘛,谁不会啊!


    杨显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当着众人?的面,他只能笑着答应,只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如此一来,名声受创的就不是玲珑阁,而是杨记绣坊了。


    这件事?也就算是这样落下帷幕了,陆县令见两方都没有意见,也算是皆大欢喜,便准备着暂时结案,等找到李宾说的黑衣人?后,再最终论断。


    赵母跪了许久,膝盖都木了,谁成想最终,乔月竟然并没有如她所愿的蹲大牢,甚至没有受到丝毫牵连。


    那自己之前的功夫,岂不是白瞎了。


    赵母越想越气,眼神便像刀子似的一个个地朝乔月飞去。


    乔月自然也接受到了她怨毒的眼神,冷笑一声。


    今儿这事?儿,要不是赵母来作伪证,进去的就不止李宾了,他杨显也逃脱不了。


    先前她不动赵母,是觉得她好歹对?原主有养育之恩,再加上没有好的时机,难免会落人?话柄。但不想她却变本加厉,既如此,那她也不必忍着了。


    原主的东西,她要拿回来。


    “大人?。”见陆谨打算退堂了,乔月再次喊住了他,“大人?,民妇有状要告。”


    “哦?”正和师爷说着话的陆谨抬眼,“你?要状告何人?啊?”


    “民妇要状告赵李氏,变卖原桑氏绣坊,私吞银两,侵占我桑家?家?产。”


    chapter46 咆哮公堂


    因为上次沈青书最后一门考试缺席, 赵天齐不出所料地拿了个?第一。


    但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不是因为他在这场考试中耍了阴招,而是周围的人?,对于他这个?魁首的成绩总是议论纷纷, 都?觉得如?果沈青书?不缺席,那魁首肯定非他莫属。


    赵天齐很讨厌这种感觉, 尤其是下课后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起说?话,他就总有一种被人?戳脊梁骨的感觉。


    可?问题是他最?后一门策问答得真的很好, 就连夫子都?说?他写得有理有据, 观点明确, 就算是沈青书?考了, 写得他也不一定有自己?好。


    但这些?事情?,别人?都?不知道?。所以这段时日?, 他总是拉着一张脸, 闷闷不乐的。


    再反观沈青书?,缺席了一门考试他似乎很无所谓, 该上课上课,该睡觉睡觉,而且不知怎得, 他最?近好似和班里的萧子规关系很好, 时常看见两人?在一块儿说?话。


    这书?院里谁不知道?,那萧子规家里算得上是清水县首富了。所以这人?向来阔少脾气,眼高于顶,又加上学?问也不错, 故而能入得他眼的人?没有几个?。


    也不知道?沈青书?是耍了什么手段, 居然能搭上那样的公子哥。


    如?今天气越发炎热了, 一到中午,外头的蝉鸣就烦人?的厉害, 夫子沉稳又缓慢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群人?昏昏欲睡,总算是等到了下学?的课钟。


    行完礼,等夫子出去?后,一群人?就想脱缰的野马,纷纷跑出去?干饭。沈青书?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但他不是为了自己?的肚子,而是为了见乔月。


    这两日?乔月忙着做眉笔,送饭都?是他娘来给送的。今日?是玲珑阁出新品的日?子,乔月指定要来县城的,说?不定这会儿都?在大门口等着了。


    一课室的人?一溜烟儿的都?跑完了,但赵天齐却是慢悠悠的,一副不大愿意出去?的样子。自赵燕儿受伤后,这些?时日?一直是他娘来送饭,吃饭期间说?的也总是之前乔月如?何?如?何?的车轱辘话,他着实听得有些?不耐烦得很。


    就很烦人?。


    沈青书?飞奔出学?堂,外面前来送饭的人?挺多,他环顾四周找人?,乔月倒是没看见,来得依旧是沈母。


    沈母也在焦急地找他,沈青书?穿过人?群走过去?,唤了声,“娘。”


    沈母寻着声音看到他,不等沈青书?再说?话,就率先开了口,“青书?不好了,乔月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沈青书?询问乔月怎么没来的话被堵在喉间,听了沈母的话,当即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官府的人?怎么会带走她?”


    “说?是她剽窃了别人?的创意。”沈母。手足无措的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只?能来书?院找你了。”


    虽然她知道?乔月指定不会干这种事儿,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她在家里是越想越害怕,但她又不懂这些?,就只?能来找沈青书?。


    “官府的人?啥时候来的?”沈青书?问。


    “就早上那会儿,差不多快一个?多时辰了。”沈母说?。


    这会子他们啥情?况都?不了解,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沈青书?也没在问沈母其他,只?是和他一起赶往县衙。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赵天齐就出来了。


    “哥,这儿。”赵燕儿在外头等了许久,站的腿都?酸了,看见赵天齐出来,她很是不耐地朝他招了招手。


    “别人?早都?出来了,你咋到这个?时候了?”待赵天齐走近,赵燕儿将饭盒递给他,问道?。


    “怎么是你来,娘呢?”赵天齐没有回答赵燕儿的话,而是看着赵燕儿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伤痕,问起了赵母的下落。


    他娘不是说?怕落人?话柄,这些?日?子不让赵燕儿来书?院找她吗?


    “娘被官府的人?带走了。”面对娘被带走这种好事儿,赵燕儿语气很是无所谓,好似再说?今天天气不错似的。


    但赵天齐就没这么淡定了,“你说?啥?”


    “哎呀放心吧,娘没事儿。”见她哥一副啥都?不知情?的模样,赵燕儿不由觉得讽刺。娘和杨显谋划这事儿好久了,他哥居然完全不知情?。


    也不知道?是她娘将她哥保护的太好了,还是该说?她哥一点儿都?不关心家里的事儿。


    “怎么回事儿。”听完他说?这话,赵天齐才松了一口气,问道?。


    “娘是去?当证人?的,就杨记绣坊,说?是要告玲珑阁,官府就把娘带走了。”


    “玲珑阁,那乔月……”


    “她肯定也被抓走了呀,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玲珑阁的绣品,可?都?是她设计的。”赵天齐颇有些?关心的语气,让赵燕儿心里有些?酸的慌。


    怎么一个?两个?,都?挺关心那个?小贱人?,沈青书?听说?那小贱人?被带走了,立马就往衙门去?了,而他哥,虽然他没说?什么,可?他的语气却已经说?明了情?况。


    “那娘怎么会扯进这件事里?”赵天齐问。


    “我怎么知道?。”赵燕儿懒得和他再多做解释,免得被娘知道?了,又说?她影响他哥学?习。


    “娘说?了,让你安心学?习,不必管这些?事情?。”


    而几乎是赵燕儿前脚话落,后脚赵天齐就将食盒又塞回到了她的手里,“我去?看看。”


    “哎哥!”赵燕儿看着他瞬间跑没影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提着食盒跟了上去?。


    等他俩到县衙时,看到外头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一群人?伸长脖子,一个?劲儿地往里头巴望。


    赵天齐原本心里还挺急,可?看这样子,也有点不愿意往里头挤了,太粗俗了。


    而且他长就站的高,虽说?站在后头看不完全公堂里头的情?况,但却能实实在在地看见坐在上首的县令。


    只?见他神色轻松,好似案子已经断完了。


    但赵天齐不愿往里头挤,这可?就急坏了矮个?子的赵燕儿。她站在人?群后边,可?是啥都?看不见。


    没办法,她只?能逮着旁人?问,“大叔,里头啥情?况。”


    那大叔许是看了好戏心情?好,听见赵燕儿问他还热情?地不行,“哎,连之前的牙房都?找来了,估计这钱是非赔不可?了。”


    “……”


    他这话倒是把赵燕儿给听懵了。


    她娘不是去?给杨记绣坊做证人?,指认桑乔月剽窃创意吗,怎么扯到牙房了,关牙房什么事儿,又没人?买房子。


    “什么牙房,赔什么钱?”


    见她一副啥都?不知道?的憨样儿,吃瓜吃得心满意足的大叔十分好心地给她说?了来龙去?脉,“就一开始不是杨记绣坊告玲珑阁剽窃嘛,还让官府的人?把人?家的画师给抓了来,又找到了之前那画师的养母来作证,结果你猜怎么着?唉,都?是杨记绣坊的那个?画师搞的鬼。自己?琢磨不出绣样儿,就从别人?手里买的,而刚巧,这绣样儿本就是出自玲珑阁的,上面还绣着玲珑阁的名字呢,这不就是贼喊捉贼吗?”


    赵燕儿:“……?”


    “而且那养母也是,再怎么说?你也养人?家一场,怎么着都?养出感情?来了吧,结果呢,跟别人?同流合污,说?她剽窃,结果那养女一气之下,就告她侵占家产。这之前的牙房都?找来了,赔钱的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听到这儿,赵燕儿脑子里翁“嗡”地一下。


    侵占家产,那不就是说?,那小贱人?要把她家的钱都?要回去?了。


    这怎么可?以!!?


    一想到又要过回曾经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赵燕儿就觉得她要疯。


    然而,那大叔还在说?,“要我说?呀,就是那养母活该,你都?拿着人?家家产了,还学?不会夹着尾巴做人?,更外人?狼狈为奸在那儿作妖,就……”


    大叔话说?到一半,就看见那女子目光凶狠地盯着自己?,像是要吃了他,下意识停了嘴。


    “让开,”赵燕儿这会儿再也不复刚才的淡定,一把推开那大叔,就往人?群里挤,“让开让开,我是那家的女儿。”


    原本被打扰了看好戏而心生?不满地观众,听到她的话,也是自发地让了一条路出来,赵天齐见状,也跟着走了进去?。


    公堂上,事情?已经即将要落下帷幕,赵母摊跪在地上,两眼无神,半死不活的,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儿。


    公堂上首,陆县令还在说?话,“赵李市,你对本官的决定,可?有意见?”


    “没有。”赵母摇着头,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原本是想着让乔月坐牢的,可?最?后,一无所有的竟然是她。


    “好,那本官就限你在三日?之内,还清变卖桑家家产的银两,折去?抚养费,共计七十二两,如?若不然,等你的便是牢狱之灾。”


    县令的声音威严且洪亮,如?同楞棒,闷头给了赵母一棒子。


    完了,一切都?完了。


    赵母只?觉得一口腥甜涌上来,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娘,”赵燕儿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幕,忙跑过去?扶住她。听到声音的赵母微微睁开眼,看见的却是赵天齐,“儿呀,我们家全完了,全完了啊,这个?家,要散了呀,呜呜呜呜。”


    她现在也是悔不当初,当初她应该听王婆子的,在赵天齐考上童生?后就将这个?小贱人?送走,而不是看她可?怜留她在家里干活,否则,事情?也不会到先在这个?地步。


    赵天齐这些?年那里见过这个?样子的赵母,神情?疲惫,像是被人?抽了主心骨一样,当即怒火中烧,将还在地上跪着的乔月一把扯了起来,“桑乔月,你又对我娘做了什么?”


    乔月一个?不妨,直接被他拉倒在地,又给扯着拎了起来,手腕处的骨头被捏得“吱吱”作响,那力道?,好似要直接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


    疼得她不禁眉头一皱,“疼。”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在公堂外和沈母一起等着的沈青书?立马反应过来,快步上前,也抓住了赵天齐的手腕。


    “放手。”清冷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而他手上的力道?,也让赵天齐有些?吃不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比起常年养尊处优的赵天齐,干农活一把好手的沈青书?显然更有力气一些?。


    可?赵天齐现在在气头上,只?想让乔月说?个?清楚,那里肯就这么放过她,就只?能咬牙忍了。


    但到底是受到了影响,攥着乔月手腕的劲儿小了不少。


    只?是这到底是公堂,赵天齐方才那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已经是藐视公堂了,果然,惊堂木一响,县令声音冷肃,“堂下何?人?,竟敢咆哮公堂?”


    这话,很显然是对着赵天齐说?的。


    但赵天齐不愿放开乔月,那沈青书?自然也不会放开他,两人?就这么对峙着,互不相让,直到又一声惊堂木响,赵天齐终是败下阵来,松了手。


    乔月得了自由,连忙退后几步站在沈青书?稍后面。赵天齐看她这避他如?蛇蝎的模样,不由得目光一凛,但眼下,他的脾气是发不出来了。


    两人?稍稍正衣冠,随即齐齐拜下。


    “学?生?沈青书?,见过县令大人?。”


    “学?生?赵天齐,见过县令大人?。”


    沈青书?,赵天齐。


    对于这两个?名字,陆谨并不陌生?,毕竟他是清水县的县令,而这两人?又是云尚书?院的翘楚,他跟云尚书?院的山长交情?不浅,常能听到他提起他们二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之前听好友说?这赵天齐为人?偏执鲁莽,没有沈青书?稳重沉得住气,他还不信来着,觉得就是他文人?的那一套,喜欢三棒子打不出来一个?屁来的那种人?,结果今日?一见,似乎确实如?此。


    咆哮公堂,若是他想追究,可?是要挨板子的。


    而且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乔月就是这个?人?的童养媳。


    “你就是赵天齐?”陆县令问。


    “是。”赵天齐应声,眉头紧锁。


    他也是一时气糊涂了,居然差点在公堂上对乔月动?粗,这可?是当着县令的面。


    这马上就要府试了,若是到时候县令因着这事儿不给他举荐……


    想到这儿,赵天齐急忙道?歉,“学?生?一时鲁莽。咆哮公堂绝非有意,还请县令大人?海涵。”


    但显然,陆谨问他,并不是为了这个?事儿,而是他想知道?,赵天齐作为一个?读书?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家里如?今的所有花销,钱都?是来自乔月的吗?


    “对于乔月状告你赵家侵占桑家财务一时,你可?认同?”


    “……”赵天齐眨了眨眼,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县令会问他这个?。


    这问题他要怎么回答,他认同,那不就是说?明他身为读书?人?,明知道?侵占他人?财务是不对的,还是默许了吗。可?若是不认同,身为读书?人?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那书?岂不是白读了。


    但仔细想想,他好像从来就没考虑过这个?事情?。


    好似自从乔月来他家后,他就知道?他家日?渐富裕起来,他知道?那是靠乔月他爹留下来的钱,但他从来没有在意过。


    起先可?能是因为乔月是他的童养媳,可?后来,或许是他忘了,又或许就是时间长了,就觉得是理所当然了。


    但无论怎样,这个?问题,他真的答不出来。


    陆谨阅人?无数,也无需他再作答,从他的眼神和沉默中,他俨然已经知道?了答案。


    心中虽有惋惜,觉得他失了读书?人?的气节,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赵家奉还桑家给乔月的家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乔月知道?,这七十二两银子,并不是赵母变卖桑氏绣坊的所有所得。


    当年杨显初来乍到,想要在清水县落脚,于是就看上了即将破产的桑氏绣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桑氏绣坊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店内的设施,都?是桑父精挑细选的,所以哪怕那时候房价低,但也远高于九十两。


    只?是当时杨显没那么多钱,但又巧舌如?簧,便哄着赵母签了房契,以九十两的价格拿下来原本价值一百四十两的房子,而这不够的钱,他则是以分成的方式,给了赵母杨记百分之一的红利。


    所以这些?年,赵母每月都?去?杨记绣坊,就是去?收红利的。


    不过杨显这人?就是个?无赖,先前杨记只?是个?无名小店的时候,他还老?老?实实地按每月的收入给赵母算钱,可?到后来他搞了一系列毫无底线的兼并扩张,扩大了杨记的规模后,他就不再愿意按收入给赵母红利了。


    反正两人?也没签契约,赵母也拿他没办法没办法,而且接触多了,她也深知杨显这人?品行不端不好惹,只?得听他的,每月按时过去?,拿一两银子。


    但一月一两,一年就是十二两,已经很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正因为这事儿是口头协议,所以乔月也没法去?讨回那些?分红。但她知道?,依杨显的性子,诬陷她的事儿没成功,以后赵母再想从他那儿拿钱,怕也是不能了。


    chapter47 内奸


    一行人从县衙出来, 杨显率先拂袖离开,临走前还瞪了乔月一眼,一副让她走着瞧的样子。


    但乔月根本不在乎, 她行得正坐得端,没必要畏首畏尾, 处处受人牵制。


    来时还一脸懵逼,被人押着灰头土脸的乔月, 这会子却是阳光明媚, 笑得开心。


    沈青书和沈母走在她身侧, 见她一脸的笑容, 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遇上?这种事还能笑得这么灿烂的,也就?只有她了, 要是换了旁人, 被人这般算计,想想都糟心, 哪里还笑得出来。


    “接下来去?哪儿?”乔月转头问沈青书。


    “当然是去?好好吃一顿了,”陈娘子接过话茬,语气?很是不忿, “遇上?这种事, 想想都晦气?,必须得好好吃一顿,去?去?晦气?。走,去?醉仙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娘子大手一挥, 几人都没有拒绝, 欣然跟上?。


    赵母已经醒了, 但?人却跟被人抽去?了精气?神一样,腿脚都是软的, 赵燕儿和赵天齐扶着她走在后面,出来就?看见了乔月的那一脸笑意。


    终于,赵天齐忍了许久的火气?爆发了。


    “桑乔月。”他大吼一声,带着凛冽的气?势就?朝乔月走去?,沈青书率先反应过来,侧身一步挡在乔月前面。


    “你让开。”赵天齐怒瞪着他,吼道:“沈青书,这是我和桑乔月的事,你少?管闲事。”


    “可你若是伤害她,那就?关我的事。”沈青书强硬地说。


    眼瞅着沈青书是不会让开了,赵天齐也无所谓了,隔着他就?是对乔月一顿输出,“桑乔月,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人呢,我娘再怎么样,好歹是养了你一场,你怎么能这样做?”


    赵天齐一脸失望,“早知如此,我家当初就?不应该看在你爹的份上?该收留你。”


    若说乔月之前还觉得赵天齐作为?男主还有点儿脑子,那他这一番话,是彻底打破了乔月的这种想法。


    赵天齐就?是个妥妥的妈宝男,出现?问题首先想到的不是反省自身,而是怪罪别人。


    至于赵家收养原主,那是看在原主爹的份上?吗,那是看在原主家钱的份上?!


    别以为?她不知道,赵母她们之前之所以会对发病的原主她爹伸出援手,也是看他一身华裳,想着指定是身价不菲。


    当时赵母还顺势顺走了原主她爹的一枚玉佩,而当时原主爹也以为?是掉哪儿了,找了许久没找到,也就?做罢了。


    还是后来赵天齐考中童生后,她娘将那玉佩拿出来当礼物送给?他,原主才?知道。


    那玉佩是她娘和爹的定情信物,小时候她拿着玩,不小心掉在地上?磕坏了一个角,所以原主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是当时原主爹已经去?世了,而自己又是赵天齐的媳妇儿,所以原主也就?没追究就?是了。


    但?这事儿,原主蒙在鼓里,难道他赵天齐还能毫不知情?


    那就?算赵母溺爱赵天齐所以这些腌臜的事都不曾告诉他,可难道他自己不知道,他们赵家能有今日,靠的都是原主爹留下来的财产。


    若是没有这些钱,他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乡巴佬,上?学,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脸说出这句话的?


    “这话说的真?能把人笑死,”乔月看着他,满脸讥讽,“你家收留我究竟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还是看在我爹的留下的钱上??”


    “你赵家如今的风光,以及你如今的身份,哪一点不是用我家的钱堆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我不过是要回应该属于我的东西?,你就?气?成这样,那这些年我在你家受到的挫磨,我岂不是要连本带利的全都讨回来?”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天琪气?的鼻孔生烟,但?却是一句话都没法反驳。


    乔月说的,确实是实话。


    “我什么?”乔月看着他,“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在你家难道过的不是一个下人的生活吗?哪怕是我出嫁,你家连一分钱都没有给?我,那可是我爹给?我留给?我的嫁妆。”


    “与其?在这里无能狂怒质问我,不如去?问问你那个好娘,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才?逼得我不得不这样做。”


    赵天齐先前敢那样说,是他以为?乔月不知道赵家收养她的真?实原因?,而她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沈青书一手撺掇的,但?听完他的这一番话,他才?明白,原来乔月什么都清楚。


    那她在最初离开沈家时,沈家那么困难,都没有提出过要回属于她的财产,如今在公堂上?赫然提起,想来真?如他所说是他母亲做了什么。


    赵天齐转头看向赵母,而赵母在对上?他询问的眼神后,也猛地移开了。


    赵母的这个举动,让赵天齐恍然想起赵燕儿说的话,今天她娘之所以会来县衙,不是因?为?乔月的状告,而是来给?杨显做证的。


    也就?是说,是他娘惹恼了乔月,乔月才?有了要回家产的想法。


    “问完了吗?不然我可要走了。”乔月可不想在和他纠缠,方才?公堂上?一通跪,她是膝盖又疼肚子又饿,就?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会儿。


    她不耐烦的神情,让赵天齐呼吸一滞,明明以前乔月对他的事是最上?心的,怎么现?在……


    但?他终究没有再说话,只是挪开了脚步,让她们离开。


    而沈青书全程护着乔月,哪怕是走路,也是走在她的侧后方,像是怕他会冲上?去?一样时刻提防着他。


    赵天齐刚才?那一眼让赵母有些心虚,但?想想她的初衷,也只是不想让乔月过得那么舒坦罢了,谁成想事情会闹成这样。


    尤其?是赵天齐那个依依不舍的眼神,怎么,难不成到这份上?了,他还忘不掉那个小贱人。


    “人家都不管我们死活了,你还看她作甚?”赵母走上?前去?,对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人现?在发达了,哪里还能看得上?我们。而且什么我逼的,明明就?是她一早就?计划好的,早知道当初就?该直接卖了她。”


    赵天齐神情复杂地看了赵母一眼。


    “我说的不对吗?”


    “娘你少?说两句吧。”在一旁的赵燕儿都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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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声让她闭嘴。


    “我少?说两句,”赵母满肚子的气?,被这句话顿时给?顶出来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成这样。”


    要不是赵燕儿拿来了假方子致使她折了十?两银子,她怎么会那么记恨乔月想要报复你。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小蹄子。”想到这儿赵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就?上?手去?掐赵燕儿。


    赵燕儿不设防被掐了个正着,尖叫着闪躲,声音引来了不少?目光。


    “行了,”赵天齐只觉得丢人的紧,当即是一点儿耐心都没了,大吼一声,“我回书院去?了,你们也早些回家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只留下被他吼懵了的赵母和赵燕儿被别人围观。


    但?其?实赵天齐也知道,这种情况,自己应该是回家去?的。


    退还乔月七十?多两银子这件事,必会在家里引起轩然大波,他爹没什么本事,可埋怨人却是一流的,而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一个人去?主持大局。


    可是,他也是真?的不想面对这乱糟糟的事情。


    算了,随他们去?吧。


    赵天齐就?这么饿着肚子回了书院,快到下午上?课的时候,沈青书才?终于回来。


    一脸笑意,春风得意。


    赵天齐心里乱得厉害,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沈青书也没理他,只是翻开书本,自顾自地默着课文?。


    面上?都心平气?和,可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这梁子,怕是再也解不开了。


    沈青书回书院后,沈母也紧接着回了家,中午她来得急,都没管沈青瑞,也不知道他午饭是咋弄的,吃了没有。而且明日的魔芋还没磨呢,她得先回去?看看。


    玲珑阁的事儿还没结束,乔月自然是还回不了的。因?着早上?的事儿,原本这个时间段该热闹非常的玲珑阁此时却门可罗雀,一位顾客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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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里,刘掌柜也是一脸焦急。虽然方才?吴江已经传话过来了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可店里都成这样了,就?算能证明清白又能怎么样。


    “无妨,等明日杨记绣坊登小报说明真?相,到时候,客人自然会来的。”见店里的小二都一脸蔫吧儿样,陈娘子安抚他们道。


    “登小报,东家,这事儿可当真??”刘掌柜问。


    “嗯,”陈娘子点头,“要不是乔丫头想到这主意,玲珑阁怕是好长一段时间要没客人了。”


    陆县令可说了,要杨显今日就?写好东西?拿去?县衙,估计在明早的小报就?能看见了。


    陈娘子对今日所发生的事对他们表示抱歉,也感?谢了他们今日的临危不乱以及对玲珑阁的信任,才?没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一众店小二也纷纷说是他们应该做的,毕竟平日陈娘子可都待他们不薄。


    一群人说说笑笑,早上?的阴霾就?这样消散了许多,乔月也跟着笑,眼神无意间瞟向外头,却看见了万慎言的身影。


    乔月的笑僵在了嘴边。


    “东家。”万慎言进门,轻声唤了一声陈娘子。


    在一旁的吴江看见万慎言,有些开心的迎上?前来,“你怎么现?在才?来,你都不知道,今天店里发生了多大的事儿。”


    “我……”万慎言知道,关于这场官司,是玲珑阁这边赢了。眼下,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


    “东家,”万慎言看向陈娘子,“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神情有些颓丧,甚至还有些歉疚,陈娘子阅人无数,更了解万慎言,几乎是一眼就?猜出来了他想说什么。


    她有些不敢相信,但?看万慎言的表情,却也不得不相信。


    “到楼上?说吧!” 陈娘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独自转身上?了楼。


    她眼中的失望刺痛了万慎言,但?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乔月若说之前还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现?下也是明白了,在他上?楼的瞬间,她伸手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万慎言问。


    “我有话跟你说。”乔月说。


    “可我没话跟你说。”万慎言说着,就?想推开乔月的手,熟料她却直接开口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万慎言:“……?”


    “不是你。”乔月目光坚定地说。


    这句话的吸引力对万慎言来说真?的很大,哪怕他视乔月为?敌,也不由得安静下来,愿意心平气?和地听她说明缘由。


    乔月让吴江上?楼跟陈娘子说一声,自己则和万慎言去?了玲珑阁对面的茶楼。


    选了临窗视线好的地方,乔月点了一壶好茶,坐在那儿慢慢地品,好不悠闲。而坐在他对面的万慎言,却急得抓耳挠腮。


    她方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他。


    “你到底要说什么?”万慎言终是忍不住了,问出了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不是你。”乔月笑着抿了一口茶,说:“况且,你自己做没做这事儿,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


    万慎言:“……”


    说实话,他现?在也是时而清楚时而迷糊。


    他很清楚,杨显手上?的绣样图大概率是出自他的手,但?乔月方才?话里的坚定,却让他又开始怀疑。


    莫非这事儿,杨显不止找了他一个人。


    “我知道那绣样儿之前是吴江去?送的,我也知道那路上?的老妇人祖孙是杨显设计的,我更知道你在帮吴江送绣图去?绣楼的时候,偷偷描了图。”


    万慎言:“……”


    “但?是,那几幅图现?在在我这里。”乔月说着,掏了掏袖子,将折的方正的几幅图掏出来,放在桌上?推给?万慎言,“你并没有把图纸给?杨显,对吗?”


    万慎言看着面前的图纸,踌躇了片刻,拿起打开来看。那图纸上?面,赫然是他照着乔月的绣样儿描的图。


    “居然在你这里。”万慎言顿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图他是掉在杨府了。


    当时杨显找上?他,说是愿意聘他到杨记绣坊做画师,还说玲珑阁现?在有了乔月,他是再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那段时间本就?烦躁,画不出好的绣样儿来,耳边也总是充斥着乔月这个名字,而且更让他气?得是,东家居然还当众宣布乔月是玲珑阁的小东家。


    那可是连他都没有的待遇。


    他一时气?急,而杨显又三番五次的找他,每次都说出一些诱人的条件诱.惑他,一来二去?,他就?答应了。


    知道玲珑阁要上?新,所以那段时日,杨记绣坊的人就?总盯着,目的就?是为?了拿到这绣样儿先一步推出新品。


    撞吴江车的老妇人是杨显提前安排的,而他的出现?也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吴江性子单纯又信任他,所以他如愿拿到了那绣样儿。


    描完图后,他就?将绣样儿送去?了绣楼,但?是他并未第?一时间去?找杨显,而是来了玲珑阁着吴江。


    听到吴江居然将二两银子给?了那两个祖孙,说实话他是震惊的,可随即他才?想起,吴江似乎一直就?是这个性格,单纯又有善心。


    当年他和吴江是一道儿受陈娘子的恩进玲珑阁的,因?为?人生地不熟,两个半大的小子就?成了好朋友。


    他有娘和妹妹,他要养家糊口,但?吴江却孤身一人,什么也没有。那时候玲珑阁规模还没有现?在这么庞大,陈娘子养着一帮绣娘和他们,生活也是十?分拮据。


    那时他娘被她爹气?出了病,时常需要吃药,他的银钱买了药,一家子的吃食就?成了问题,这个时候,吴江总会把他的工钱给?他。


    他拒绝过,吴江却说:“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又不需要养家糊口,能帮则帮嘛!”


    就?跟那天他指责他滥发好心给?那祖孙二人钱财时,吴江说的话一模一样。


    当时的他,如同被人当头一棒,脑子里嗡嗡作响。


    吴江还是当年的样子,而他已经不负当年的他了。


    他总觉得是陈娘子变了,但?其?实,变得人是他才?对。


    以为?自己设计了几幅好绣样儿就?对玲珑阁恩大于天,但?其?实,如果没有陈娘子,他现?在说不定早就?死了。


    是他眼高手低不懂感?恩,在金钱和一声声的赞美中迷失了自我。


    回去?的路上?他想了很多,最终也是下定决心,他不会把绣样图给?杨显,更不会背叛玲珑阁。


    只是他却忽略了杨显的阴险,明面上?他是个正人君子,可背地里他一直派人跟着他。


    许是那些人看出他心生动摇了,在他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们出现?在巷子里,直接将他绑去?了杨府。


    杨显让他交出图纸,他没答应,还说自己根本就?没画,最终,他被人打了一顿然后扔在了巷子里。


    原本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可谁知,回家他才?发现?,自己藏在身上?的图纸居然不见了。


    chapter48 澄清


    自画好图后, 他?就只去了玲珑阁和杨府,所以他?怀疑,图纸大概率是丢在了杨府。


    这件事, 他?原本是该告诉陈娘子的?,可他?怕陈娘子对他?失望, 更心存侥幸觉得或许图纸是掉在其他地方了。


    战战兢兢了好几天?,直到听闻杨记绣坊将玲珑阁告到了官府说是剽窃, 他?知道, 自己终究是逃不掉了。


    当公堂上乔月问起李宾绣样图的?来历的?时候, 他?不敢面对, 所以逃开了。


    李宾没供出他?来让他?有些窃喜,可他?也终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打算将事实告诉陈娘子。


    是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所以无论陈娘子做什么决定他?都会受着,结果乔月又告诉他?, 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这图是方圆交给我的?,他?以为是我掉的?。”乔月想起交完稿的?次日,沈母说想给沈青书的?新衣服上绣点儿东西?, 让她去送饭时回来顺便带点儿绣线。


    结果她去店里后, 方圆就把这图给了她,说是他?早上打扫卫生时在柜台底下捡的?,原想着交给陈娘子,结果陈娘子没来。


    既然?她来了那就物?归原主。


    这绣样儿图, 除了她和春草外, 也就只有陈娘子见过了, 可现在居然?凭空出现了一副描图。


    她觉得这里头有鬼,就询问起昨日是谁将绣样图送去绣楼的?, 方圆说是吴江。而?吴江也告诉他?,他?在送图纸的?路上遇见了个?讹人的?老妇,最?后这图纸是万画师帮着送回去的?。


    而?刚巧的?是,万画师昨日也来过玲珑阁。


    听到万慎言的?名字,乔月猛然?想起那日在药铺时看到的?身影,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只是她想着玲珑阁早就在官府申请了专利,杨显就是再阴险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而?刚巧那日陈娘子不在,她就没将这个?事儿当回事儿。


    衙役来家里抓人说她剽窃别人的?创意,她那是还是懵的?,到了县衙她才知道,原来是杨显竟然?直接用了她的?绣样图而?且还提前一天?出新然?后告玲珑阁剽窃。


    她那时以为是万慎言丢了原稿后又画了新稿,直到她看到杨记的?绣品。


    那图与她最?后交的?成稿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的?,这也恰恰说明这事儿跟万慎言无关。


    人都有行差踏错的?时候,没必要死?揪着不放。更何况陈娘子待万慎言极好好,甚至是将他?看作儿子一样的?存在,否则也不会三番四次的?去规劝他?。


    而?万慎言能?主动来找陈娘子说明情?况,那就证明他?还有一点良知,不然?单凭杨记绣坊没有供出他?这一点,他?就完全可以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而?且从他?方才的?来看,这图纸掉了之后,他?应当是没有再给杨记画过的?。


    “为什么要帮我?”万慎言很不理解乔月现在的?行为,他?们不该是敌对关系吗?


    “谁说我在帮你,我只是不希望陈娘子伤心罢了。”乔月笑?笑?,“至于?其他?嘛,听说你之前挺厉害,玲珑阁能?走到现在的?规模,里面有你出的?一份力。姑且算得我爱惜人才吧,更何况,只有玲珑阁生意好我才能?赚得多嘛。”


    “人才……”


    万慎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下子笑?出了声,眼底带着些许苦涩,“就我现在这样,也是帮不了玲珑阁什么了。”


    他?看着乔月,神情?十分?认真,“你难道没发现吗?自你成了玲珑阁的?画师,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出过新的?作品了。哦,也不对,也不是一个?月,是很早之前,我就画不出来有灵气的?作品了。”


    “所谓江郎才尽,就算我待在玲珑阁,也不过就是挂着个?名,做不了什么了。”万慎言这话的?时候,脸色的?颓丧几乎是肉眼可见。


    乔月之前也听陈娘子提到过他?很久没有交过画稿了,所以对这些倒并?不觉得讶异,只是笑?了笑?,沏了一杯茶,慢慢抿了一口,“不过二十一岁就说自己江郎才尽,是否有些为时过早?”


    乔月看向他?,“不知万画师有多久没有埋头学习过了,不拘于?是看书、赏画还是出门游玩领略风景?”


    万慎言不明白乔月为何要问这个?,抬起头来看她。


    乔月继续说:“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我想问问万画师,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好好体会生活了。”


    “闭门造车,情?况只会越来越坏,不断的?摄入新知识,才能?有新想法。仲永五岁就被人赞为神童,可因为缺少?学习,早早便灵感枯竭,泯然?众人矣。”


    “即使神童都如此,更何况我们一个?平常人呢。所以说,所谓的?灵感枯竭,不过是万画师懒惰避世不愿学习的?一种想法罢了,我说的?可对?”


    “……”万慎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想承认乔月的?观点,但是若说乔月信口雌黄,说实话,人家并?没有说错。


    自己似乎真的?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埋头学习过了。


    以前他?是富家少?爷,家里最?是重视他?的?学习,所以什么名人字画,古书古籍,他?赏玩过得数不胜数。


    所以初时设计绣样儿,他?总有自己的?想法,可后来,名利蒙蔽了他?的?双眼,在一声声的?赞誉中,他?开始学会了偷懒,作画也开始不用构思随心所欲,在上一份图上增改删减,就成了一副新的?图纸。


    而?至于?看书学习,似乎自万家破产后,他?就再也没有拿起过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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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红粉娇,怎得他?就全都忘记了呢。


    乔月的?一席话,让万慎言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我明白了,多谢沈娘子。”说完,他?“蹭”地起身,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虽说在古代二十岁就成年了,但到底心性却还像个?孩子。乔月失笑?摇头,直到喝完了那壶茶,才缓缓下楼去。


    陈娘子得知乔月把万慎言叫走这事儿,多少?是有些惊讶的?。且不说乔月如何,就是万慎言,可是把乔月当做敌人一般的?存在。


    直到乔月回来,她也没想通这两人能?有什么好聊的?。而?且她还等着万慎言跟他?坦白呢,可谁成想,最?后回来的?却只有乔月一个?人。


    “人呢?”陈娘子问。


    “回家学习去了。”乔月耸了耸肩。


    陈娘子:“学习?你都跟他?说啥了,他?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就说他?江郎才尽是因为他?缺少?学习,至于?他?要说的?事儿嘛,我可以笃定,不是他?。”乔月说。


    “不是他??”陈娘子也有些懵了,他?方才空闲的?时候问过吴江了,这绣样儿最?后是万慎言送去绣楼的?,她都已经笃定是他?了。


    “不是,”乔月摇了摇了摇头,“杨记绣坊的?绣图是最?初的?那一版,我给玲珑阁的?,是我修改过的?最?终版。”


    “最?初的?那一版?”陈娘子若有所思,“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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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乔月点头。


    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可事实就是杨记绣坊的?那一幅图,是从春草那儿拿过来的?。


    而?且她估摸着,这事儿又跟赵母脱不了干系。


    春草给她绣刺绣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杨记绣坊在县城,又怎会知道这个?事儿,唯一的?途径,那便是赵母。


    事实真相如何,她还是得回去问问春草才能?知道。


    因为还要等杨记绣坊送到歉书来,乔月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一夜好梦,次日清晨,乔月一直睡到了自然?醒。


    沈青瑞已经去私塾了,乔月吃过饭,收拾了下房间?,来送魔芋的?村民已经等在外面了。


    平日这会子外面总是吵得很,人的?笑?声,说话声此起彼伏,可今天?却异常的?安静,而?且乔月出去后,他?们看她的?眼神也都怪怪的?。


    “大家今儿都怎么了,怎么都这么看着我。”乔月温声问道。


    “青书媳妇儿啊,有些事儿我们想问问你。”有好事儿的?也是实在憋不住了,昨日那赵李氏回来,乱七八糟一顿说,听得她们既头晕又好奇,一晚上都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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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早在山上,众人又是好一顿讨论,可还是没讨论出个?啥来。


    毕竟赵李氏的?话不可信,而?乔月,她们也瞧着不是那样的?人。


    听她们七嘴八舌的?说完,乔月简直就是无语他?妈给无语上坟——无语死?了。


    原来因为昨日她和赵母都是被官差带走的?,所以两个?村的?人就都好奇两人到底啥犯了啥事儿。


    沈母回来的?早,那会儿人都在地上呢,所以没人问。而?赵母回来那会儿,一帮子人在树底下乘凉偷闲,拉过去就是好一顿打听。


    赵母痛失七十多两银子,本就恨毒了乔月,听她们一问,自然?是捡难听的?说。


    先说她抄袭别人的?绣样儿才被人给告了,又说乔月忘恩负义,好歹养她一场,居然?伙同别人告她,要她赔偿七十多两银子。


    七十多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有些人家一辈子也赚不来七十多两,而?至于?这个?别人,指得就是沈家。


    好家伙,合着她干的?那些缺德事儿她是一句都没提啊!


    乔月简直给气笑?了,“婶子,那你且说说,她说这事儿你能?信吗?”


    对于?这些事儿,大多数人是无感的?,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谁叫她赵李氏平日里仗着自己有钱就狗眼看人低,可这乡里乡亲的?处着,若是有些人心里真有个?什么,也挺不好的?。


    赵李氏抹黑她,难不成她还不能?反驳了,乔月索性就把话说开了。


    面对她这问话,众人倒不知道怎么答了,毕竟乔月被抓走是事实,而?赵李氏回来时,那虚弱的?样子,好像被人吸了精气一样。而?且昨晚上有人还听见老赵家吵架的?声音了呢,好像就是为了钱,应该也不似作假。


    乔月也知道村里的?人大多没念过书更没去过县衙,许多事情?都是人云亦云,而?且她们能?问她,就说明她们对赵母所说还是心存疑虑,索性就解释开了。


    毕竟,她可不愿意背这口黑锅。


    乔月说:“我昨儿个?被官府带走,确实是被人给告了,说我剽窃他?们的?创意,但这一切都是个?阴谋,也多亏县令大人英明还我清白,不然?我也不可能?站在这儿。至于?说那七十多两银子嘛……”


    乔悦笑?了笑?,“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年赵家是怎么富起来的??”


    “当然?记得了,不是说你爹去世,然?后才……”男人说完这话忽然?顿住了,然?后和旁边的?人面面相觑。


    “对呀,赵家之所以能?富起来,靠的?都是我爹留下来的?钱,也就是我的?钱,那我现在要回我的?钱有什么问题吗?”


    “……”要回自己的?钱,这能?有什么问题呢?


    “那你之前怎么……?”有人弱弱地提出疑问。


    虽然?欲言又止,但乔月还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之前我是念在她好歹养了我一场的?份上,为了不闹的?撕破脸皮不好看,准备算了。可谁知我嫁到沈家,她除了几件赵燕儿的?破衣服,是连一分?都没有给我。”


    “他?霸占原属于?我的?钱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联合杨记绣纺的?人做伪证来坏我的?名声和生意。她都这样了,难不成我还要忍,那也太傻了吧。”


    乔月说完,一众村民霎时炸开了锅。


    “所以,她今早被带走,是去做伪证的??”


    “难怪问她官差带她去干啥了她不说,原来竟是这样!”


    “那现在闹成这样能?怪谁,还不是他?自己作的?。”


    “就是就是,活该,活该。”


    想比赵李氏的?含糊其辞,乔月说的?话可就有可信度的?多了,毕竟,乔月现在就站在她们面前,那肯定是被冤枉的?,而?赵家能?富起来,确实靠的?也是人乔月他?爹留下来的?钱。


    如今闹成这样,是她赵李氏拎不清,怪得了谁。


    村里向来没有秘密可言,乔月这会儿说的?话,不出中午便能?传遍整个?村子,就连村里的?小孩儿都能?知晓。


    对于?这事儿乔月倒是乐见其成,免得有不知情?的?人听了赵母的?话,觉得是沈青书挑唆她的?。


    读书人的?名声,还是顶重要的?。


    将她们挖来的?魔芋都收了,乔月拾掇了下自己,打算去向山村找春草。


    她得弄清楚这绣样儿究竟是如何到的?杨记绣坊的?手里的?。


    换好衣服,乔月正说要捯饬一下头发,却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在院里晒被子的?沈母去开了门,来人竟然?是春草。


    chapter49 争吵


    春草来得及急, 像是跑来的,哭的梨花带雨的,等看见乔月后, 满是歉意地说自己对不起她。


    “咋了?,有啥事儿你慢慢说?”看她这样, 乔月只好?先安抚她,和?她一块儿进了?屋。


    “别?哭了?, 你先说咋了。”


    “我?, 我?听说你昨日被官差带去是因为剽窃了?别?人的绣品, ”春草哽咽着, 想努力把话说完,可终是忍不住, “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月月,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看好?绣品,也没有防着我娘。”


    “你娘?”乔月皱眉,拿起?手帕帮她擦去眼泪, “你好?好?说, 到底怎么回事儿?”


    春草也知道哭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可现下她就是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乔月,她对她那?么好?,自己却给她使绊子?, 添麻烦。虽然不是她干的, 但却是从?她那?儿开始的。


    “你那?绣品, 是,是我?娘拿去给了?赵燕儿她娘看, 然后描的图。”


    “……”乔月皱眉。


    这事儿,其实还得从?乔月收购村里人的魔芋说起?。


    当时赵母因为魔芋豆腐的事儿折了?十两银子?,心疼得她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无奈,她就想着先去杨记绣坊将她这个月的那?一两银子?拿回来,填补填补,好?让心里舒坦点儿。


    可如今玲珑阁新品层出,抢走了?杨记的不少生?意,而更让他生?气?的是,这玲珑阁的新画师居然是乔月。


    杨显本就一直和?赵家有联系,所以对乔乐并不陌生?。如今杨记绣房被乔月害得生?意惨淡,他心里也憋着气?呢。赵母一去,肯定是被他臭骂一顿,说她养了?个祸害,抢走了?杨记一大半的生?意。


    赵母这才知道原来乔月不仅做着磨芋豆腐的生?意,这绣品的样式竟也是她画的,登时气?得差点抽过去。


    合着这小?蹄子?在她家的时候藏拙呢,装作啥都不会的样子?。


    但她也很清楚,自那?次的魔芋事件后,那?小?蹄子?指定是防着她们呢,再想算计他,怕是不能了?。


    钱没要到还碰了?一鼻子?灰,赵母气?轰轰地回家,却在村口碰上了?闲聊的村里人。一个个的都在炫耀,说是在山上挖魔芋,去乔月那?儿挣了?多?少钱。


    他们笑得开怀的样子?,当然是刺痛了?赵母的眼,自己如今处处不顺,乔月离开她家,却过得顺风顺水风生?水起?。


    更可气?的是,这些?人竟说沈家的日子?现在过得要比赵家都好?。


    这怎么可能,就沈家那?个穷窟窿,得多?少银子?才填的满。


    赵母气?不过,刚说要讽刺几句,结果有人却问起?了?春草娘。说如今魔芋这么挣钱,怎么平常不见她家春草去山上,一天窝在家里都干啥呢?


    说起?这个,春草娘也怄着气?呢,大骂春草拎不清。


    说春草帮乔月绣绣品,起?早贪黑的,一副才能挣几个钱,还不如挖魔芋来钱快呢,可偏偏家里那?个死妮子?乐意的很,怎么说都不听。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春草娘抱怨的话,却让赵母心下有了?合计。


    于是次日,她便又去了?杨记绣坊,将这事儿给杨显说了?,这才有了?这场密谋已久的算计。


    有杨记绣坊做靠山,赵母当晚就偷偷找了?春草娘,让她想办法将春草绣的绣品偷出来,只要一小?会儿,她们就描个图,事成之?后,给她半两银子?。


    春草娘也是眼皮子?浅的,半两银子?就是五百文,靠春草刺绣也要绣好?久,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次日,她一早就打发春草去山上挖野菜,说自己想吃野菜饽饽,而趁着这个时间,赵母带着人来了?春草家,描下了?四幅绣样儿图。


    原本说好?描完图就给钱的,可赵母最近折财太多?,虽然这钱是杨显给的,但钱到了?她手里便舍不得拿出来了?,最终给了?春草娘二百文,说剩下的,等事成之?后就给。


    春草娘拿着钱,心里也是乐滋滋的,反正赵母也跑不了?,便没再多?说什么。


    这事儿一直瞒着春草,所以她也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今早,她娘跑去找赵母和?人家吵架,要讨回那?三百文钱。


    昨日他娘一早儿就回娘家去了?,到晚上才回来,所以不知道白日里发生?的事儿,今天早上去山上挖魔芋,听到村里人说赵母要赔乔月七十多?两银子?,魔芋都不挖了?,急急忙忙地下山,就去找赵李氏要钱。


    她了?解那?个老妪婆,若是一下子?给出去这么多?钱,欠着她的三百文指定是要不回来了?。


    春草在家里听到自家老娘和?赵燕儿她娘吵架的声音,原想着出去拉架,谁知就听到两人是为这事儿吵的,气?的她嚎啕大哭,质问她娘为什么。


    结果她娘却说,“你一天累死累活的能挣几个钱,还不如一口气?得来五百文呢。一个刺绣活计,没了?就没了?,反正你也到年?龄了?,不如想想怎么嫁个好?人家。”


    春草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娘。


    而且她很清楚,她娘拿了?这钱是一分都不会给她的,只会留着给她儿子?娶媳妇。


    她气?得架也不想劝了?,就来找乔月说明情况,道歉。


    “其实我?早该察觉到的,我?那?天从?家里回来就发现她鬼鬼祟祟的在我?房里找什么。我?问她,她就说随便看看,我?以为她是在找我?藏的钱呢,她以前也这样,就没有多?想,原来她竟是动了?我?的绣样儿。”春草泣不成声,她是实在觉得对不起?乔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枉乔月这么信任她,把这么重要的活给她干,还给她那?么多?钱,可自己呢,就只会添乱。


    见春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乔月也没过多?地责备她,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好?在她提前留了?一手,没有造成什么特别?大的损失。


    “好?了?别?哭了?,丑死了?。”乔月擦干她的眼泪,到底是好?友,她也舍不得多?说什么,只是公正地做了?处理,“这事儿虽然你不知情,但到底是从?你那?儿出的披露,我?之?前就说过赏罚分明,把你这次的绣钱全都扣光光,你没意见吧。”


    “没有。”春草还以为出了?这事儿,乔月肯定是不要她了?,谁知只是扣钱。扣钱没关系啊,只要不是不要她,让她再拿出个一百文也不是问题。


    “但这事儿,我?还得跟陈娘子?再说一声,而且你家以后指定是做不成刺绣了?,这样吧,你以后要是有空,就来我?家做吧。”


    乔月话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自己跟春草不在一个村,而春草娘还指着春草干活呢,肯定不会让她乱跑。


    “没事儿,我?娘那?儿你不用担心。”春草拍胸脯保证。


    她娘这次做错了?事儿,好?歹会稍微消停两天,而自己刺绣的活儿没丢,那?就有进账。


    如今山上魔芋越发的少了?,粥多?僧少,有些?时候她娘早早上山,也不见得能挖得着。


    所以自己只要继续给钱,她娘就不会阻拦她。


    活儿没丢,春草还是比较庆幸的,至于乔月扣掉的那?一百文,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做错了?事儿,就该受罚。


    来的时候哭哭啼啼,回去的时候,春草显然心情还不错。


    临近向山村的时候,已经听不见她娘和?赵燕儿她娘骂仗的声音了?,想来两人是吵完了?。


    春草回到家,果然屋里平静地很,她娘的房门紧闭着,显然是里面有人,估计被赵燕儿她娘气?的不轻,在屋里睡觉呢。


    但春草心里还生?着气?呢,所以并不打算管她,而是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打开门,里头的一幕却叫她傻眼了?。


    只见原本被她收拾的整齐地房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桌椅板凳乱翻着,叠放整齐的衣服也被人拉的乱七八糟,床上的被褥也被人掀起?来了?,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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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春草心下一凉,快步走到床前,果然看见了?自己藏钱的盒子?被人找了?出来。


    盒子?开着扔在被子?堆里,而里头,空空如也,一个铜钱的影子?都不见。


    “娘……”春草瞬间猜到了?这是谁做的,气?得大吼一声就往隔壁走去,“嘭”地一声推开门,就见她娘做贼心虚地在藏着什么。


    “你藏的是什么东西,”春草已经被气?得失去了?理智,大吼道:“说啊,你藏的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冯氏(春草娘)果然心虚,见她这样,下意识地就要把装钱的盒子?往床上的柜子?里藏去,却被春草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


    打开盒子?,里面还散乱着几颗碎银子?和?一串用红绳穿起?来的铜钱,明显就是从?她房里搜出来的。


    春草气?极,顺手就要拿出她的钱,冯氏见状,拎起?一旁柱子?上挂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就打了?下来。


    “好?你个小?蹄子?,背着我?藏钱也就罢了?,现在竟敢从?老娘手里抢东西了?。”


    要不是赵燕儿告诉她,她都不知道这小?蹄子?联合那?小?贱人糊弄她。什么十几文,那?是整整一次一百文,不过才绣了?几天的刺绣,居然就攒下来二两银子?。


    鸡毛掸子?重重地打在了?春草身上,夏日里穿得薄,那?细细的竹竿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肉上,“噼啪”作响。


    被打的地方火烧火燎的,但春草就是攥着她的钱不撒手,这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嫁妆,凭什么要给她娘。


    这可就彻底惹怒了?她娘了?,揪着她的衣裳,又是掐,又是拧,手里的鸡毛掸子?也胡乱挥着,好?几次都抽在了?春草的脸上。


    春草哭着,躲着,说着好?话,可惜都没用。到底是她低估了?她娘的狠心,她也是反抗,越是不肯,她就打得越狠。


    终是没能敌得过他娘,冯氏抢到了?钱,一把将她推在地上,扔下鸡毛掸子?,喘着粗气?将钱装进盒子?里,准备锁进柜子?里。


    “这钱进了?我?的手就是我?的,你别?想拿。”


    “那?是我?的钱。”春草浑身都没一块儿好?地了?,到处都火辣辣地疼,可她还是不甘心,站起?身来冲到她娘面前,就要抢箱子?。


    “娘,这是我?的钱,这是我?攒的嫁妆钱,你不能拿走,娘。”


    “起?开,”对于春草的哭诉,冯氏根本不为所动,一把将她给推开了?,“什么你的钱?你你弟都还没娶媳妇儿呢,你一个丫头片子?,攒什么嫁妆。”


    “你就知道偏心栓子?,”春草气?得大吼,“就因为他是个男娃。可哥的媳妇儿都能自己攒钱娶,为什么他就不能,他就是个废物。”


    春草话音刚落,“啪”地一声,一个大嘴巴子?就落在了?她的脸上,将她给打懵了?。


    打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春草那?个自己不挣钱,需要她攒的嫁妆才能娶到媳妇儿的弟弟刘栓子?。


    他一直在隔壁睡觉,听到两人的吵闹声才跑过来看的。顺带着过来的,还有刚从?地上回来的春草的哥哥刘顺子?,以及她的嫂子?吴氏。


    春草被那?一个巴掌打得脑子?里“嗡嗡”的,然后就听见刘栓子?说: “刘春草,你怎么跟娘说话呢。”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不就是个废物吗?”


    “你再说。”被人点破了?实质,刘栓子?恼羞成怒,反手又是一巴掌。


    春草气?极,抬手就要打过去,却被她娘牢牢抓住,看她的目光像是再看仇人,“你今天敢打你弟弟试试看。”


    一切来的太快,吴氏和?顺子?就是想拉也拉不住,春草看看她娘那?凶神恶煞的面容,再看看她着白眼狼的弟弟,也终于对这个家死心了?。


    或者说,是对这两个人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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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们俩才是一家人。”春草捂着脸,豆大的泪珠止都止不住,“既然这个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那?我?走。”


    说完,她就推开二人,跑了?出去,身后传来她娘的骂声,“好?,滚,死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屋里的两人无动于衷,倒是春草他哥想去追,却被吴氏给叫住了?,“你干啥去啊,没听见屋里意意哭了?吗,还不快去哄。”


    “可是春草……”顺子?有些?不放心。


    “那?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儿,人家亲娘都不关心,你瞎操什么闲心。”


    顺子?向来怕自己这个媳妇儿,也不敢再说话,只得灰溜溜地回屋去哄孩子?。


    吴氏看着屋里头那?无动于衷的母子?两,只觉得心寒的紧。抛开其他不说,好?歹是看着长大的女儿和?同胞的姐姐,咋就能心硬到这种程度。


    “唉,我?还是瞧瞧去吧,”吴氏翻着白眼出门,“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心咋就能这么偏呢,我?不是没长心吧!”


    “你……”冯氏知道吴氏是在说自己,指着指头就要再骂,却被栓子?给安抚了?下来。


    “娘你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还是你贴心呀,哪像你哥,耳根子?软,就知道听他媳妇儿的,任由她媳妇儿作威作福,生?了?个丫头片子?,也不知道一天得瑟什么。”冯氏抱怨,“看来以后呀,指着他养老是没希望了?。”


    “没事儿娘,”栓子?轻抚着冯氏的后背给她顺气?,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那?装钱的盒子?,“以后呀,我?给你养老,让你享福。”


    “哎,好?,好?。”冯氏只觉得心里熨贴,满心觉得还是小?儿子?好?,也亏得她多?生?了?一个,不然以后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chapter50 住处


    吴氏出?门?的时候, 春草已经不见人了。她估摸着这种情况春草应该会去找,乔月,便直往村子外面?追。


    但其实, 春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里,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家, 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泪水迷蒙了眼眶,春草一边哭一边走, 脚下一个?踩空, 直直的摔到了沟里。


    “啊!”


    她惊叫一声窜了下去, 后面?刚看到她人的吴氏吓了一跳, 忙跑上前来,一个?纵步跳下沟去。


    “怎么样?没事儿吧, 那儿摔着没?”吴氏扶她起来关心道?。


    温柔的关怀, 让春草越发觉得委屈了。


    “嫂子。”春草一把抱着她,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


    在那个?家里, 也就只有她哥和嫂子关心她。虽然说她嫂子嘴毒点儿经常说她,但也都是为了她好,她都晓得。


    可是她娘……


    吴氏也知道?她心里委屈, 摊上这样的娘, 一心想着小儿子,是个?人都受不了。


    她抱着春草,伸手缓缓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她慢慢冷静下来了, 才开口问:“你就这么跑出?来了, 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春草摇头, “但是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她泪眼婆娑地?说:“嫂子,我不想要这个?娘了。”


    她不明白, 同样是娘,怎得大花她娘就待她那般好,秀儿她娘也总是心疼她。


    就算她娘觉得刘栓子是男孩,他娘重男轻女,可大哥也是男的呐,怎得不见娘对哥好一点,说到底,还是她娘偏心。


    这次的事,算是伤透了她的心,而?她也看透了那两人。那个?家里,除了对她好的大哥和大嫂,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了。


    吴氏也知道?自己婆婆在那个?花言巧语的小叔子的哄骗下已经中毒太深没法救了。而?且他小叔子说白了就是个?废物,一天啥也不干,干一点儿就腰酸腿疼要歇着,光凭一张嘴来哄冯氏开心。


    而?刚好冯氏又偏心,就吃他这一套。


    如今冯氏还康健,还至少?有个?人管着,说等以?后逢是老了,估计就只有拖累他们的份儿了。


    别说春草想走了,她都想分家了。


    可春草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无依无靠的,又能去哪里呢?


    “要不你先找个?阴凉的地?方歇会儿,我去找乔月看看,看她有什么注意没有。” 吴氏沉思了片刻,开口道?。


    她知道?乔月总往县城跑,说不定她有法子。春草现在也是没招儿了,她私心里想着不麻烦乔月,可是除了乔月,她不知道?还能找谁。


    吴氏找到沈家的时候,乔月正打算去一趟县里。


    杨记的道?歉书今日就登报了,她得去看看效果如何,而?且刺绣被泄露一事,她也须得去向陈娘子说明情况。


    得知春草要离家出?走,她急忙跟着吴氏一块儿过去。


    吴氏先前就说过春草被她娘和他弟打了,但乔月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两边的脸颊都肿了,手腕上,脚腕上,凡事能看到的地?方都是伤横累累的,早上来见她时还梳得平平整整的头发,现下也乱糟糟的,像是被人撕扯过。


    说实话,乔月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好歹是亲娘亲弟弟,咋就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走,先去我家。”


    将春草带回家里,沈母看她这样也是吓了一跳,平日里冯婆子只是好占点小便宜,没想到打人居然这么狠。


    烧了热水淘了布巾给春草捂着脸消肿,乔月也开始考虑春草的去处。


    那娘儿俩狠毒成这样,春草势必是不能回家的。但待在她家也不是长?久之计,思来想去,乔月觉得可以?去麻烦一下陈娘子。她那儿绣楼安排绣娘们的食宿,应该有空房间。


    “那就麻烦你了。”县城吴氏肯定是去不了,但好在乔月靠谱,她也放心将春草交给她。


    “没事儿,我还要谢你没劝春草回去呢。”


    俗话说在外不扬家丑,冯氏好歹是她婆婆,听了这话,吴氏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见乔月和春草去了县城,吴氏也原路返回回了家。


    屋里的门?还是她走时的状态,冯氏还坐在那儿,眼睛瞪着外头,见她一个?人回来,气得“噌”地?一下站起来。


    “那小蹄子人呢?”


    “没找到。”吴氏说。


    “能耐了她,”冯氏原本还等着春草回来再发一顿火呢,这下算是憋在心里了,破口大骂道?:“有本事就别回来,被野男人抢去,被狼叼了去,死了才好。”


    “娘,”听她说话这么难听,吴氏不满的皱眉,“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就是啊娘,何必为了一个?外人气着了自己。”刘栓子也跟着劝,可他这话说的很不入耳。


    “春草好歹是你姐姐,什么外人。”吴氏看不下去了。


    “我又没说错,她迟早要嫁人,不是外人是什么。还把娘气成这样,能的她。”刘栓子呛声道?,而?对于他这样的想法,冯氏没有丝毫的触动。


    但吴氏却再也忍不了了,“再能也没有你能吧,一个?啥也不干的废物,连取媳妇儿的钱都要剥削春草攒的嫁妆,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告诉你,全家任何人都有资格说春草,就你刘栓子没有。要不是娘护着你,我告诉你,我早抽你了。”


    吴氏家里也有三个?男孩子,可从小父母对她们就是一视同仁的,哪怕偶尔会偏向着小一点的弟弟,可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剥削她自己攒的钱给哥哥弟弟娶媳妇儿的。


    冯氏偏心也就罢了,他刘栓子凭什么对春草动手,他有什么资格。


    “你敢打一个?试试。”吴氏的话让冯氏勃然大怒,瞪着吴氏的眼睛里冒着火气,好似吴氏再敢多说一句她就要将她烧成灰烬。


    刘顺子正在屋里哄孩子呢,听到隔壁屋的吵闹声忙跑出?来看。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忙进?来当和事佬。


    “哎哟,这咋又吵起来了,”他拉了一下吴氏的胳膊,“快,意意饿了你过去瞅瞅,我怎么哄她都不消停。”


    说完,他又看向冯氏,“娘,你中午吃什么,我让娟儿给你做?”


    “吃什么,气都气饱了。”


    “怎么能不吃呢,不吃对身体多不好?”说完,他又捣了下不肯挪步的吴氏,“还愣着干什么,走啊,没听见孩子哭啊。”


    “……”


    两人回到房间,吴氏气得一屁股做到床上。


    “娟儿……”刘顺子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你也想说我呀。”吴氏语气有些不好。


    “没有,我就是说你没必要和娘置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当心气坏了身子。”


    这句话让吴氏瞬间软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是看不惯她,处处纵着老二,手心手背都是肉,况且拿着我们挣的钱,给那种人娶媳妇,我想想都心疼。”


    “谁说不是呢。”说起这个?,顺子也只能默默跟着叹气。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娘偏心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没长?一张像老二那样会说的嘴呢,只是辛苦吴氏了,跟着他受尽了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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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乔月带着春草到了玲珑阁。


    比起往日上新的阵势,今日玲珑阁的人算是少?的了,但总归比昨日好了许多。


    吴江他们都忙着,看见乔月,也只能匆匆打个?招呼。


    “陈娘子在吗?”乔月问。


    “在楼上呢。”有店小二回答。


    “走,到楼上去。”乔月拉着春草上楼。但春草四?肢僵硬,活像个?木头人。


    一方面?是要见陌生?人的紧张,另一方面?则是惊艳。在家里,日常去县里是没有她的份的,她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跟着她娘去集上,为得就是能多个?人提东西。


    过年集上人也挺多,但春草明白,眼下的这些人和集上的人是两码事,她们穿的绫罗绸缎,是她见都没见过的,她们头上的珠钗花钿,更是她想都想象不来的。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每一个?,都是她望尘莫及的存在。


    以?前她总觉得她跟乔月是一样的,哪怕后来乔月靠魔芋和刺绣发迹了,但她待她的态度,让她依旧觉得乔月就是之前那个?和她一块儿玩到大的朋友,没什么差距。


    可现在,乔月可以?大大方方的和这里的人说话,他们也十分尊敬她,再反观自己,就是连见个?人,都害怕地?紧。


    “怎么了?”乔月感受到她的僵硬,回过头来看她。


    “月月……”春草欲言又止,她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没事儿的,陈娘子为人很好的,况且我们就只是来问问,不行咱在想其他法子。”乔月看出?她的紧张,捏了捏她的手,“难道?你想再回去?”


    若说乔月前面?的话还不足以?让春草放松下来,那后面?那句,就犹如在春草心里放了根定海神针。


    是啊,还有什么是比那个?家还让人害怕,让人厌恶,让人绝望的存在了吗?


    没有。


    “走吧。”春草提了提精神,但还是没忍住捏紧了乔月的手。


    两人敲门?进?屋,陈娘子正在研究宋记布坊送来的新的布料,说是什么浮光锦,颜色还挺好看。


    两人都这么熟了,乔月也没卖关子,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她娘和她弟打的?”听到这儿,陈娘子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春草脸上的伤不轻,哪怕已经热敷过了,那五指印还是清晰可见。陈娘子原以?为是被坏人给欺负了打的,却不想竟是这个?原因。


    什么样的娘舍得下这样的狠手。


    陈娘子也是做母亲的,也有一个?女儿,当即觉得眼窝一热。


    而?且,那母亲下狠手不是东西也就罢了,那个?什么劳什子弟弟他凭什么。


    “那弟弟是和她同胞的,她娘偏心,春草之前从我这儿挣得钱,现在全被她娘给搜刮干净了,说要留着给他弟娶媳妇儿,春草不依,就被打了。”乔月说明情况,但听的人是直上火。


    “这媳妇能娶得起就娶,娶不起就算了,抠搜闺女攒的嫁妆,也真能干得出?来。”陈娘子说着,上手抚开了春草颊边的碎发,红肿的脸颊,看的她满眼心疼。


    春草这名字她听过,之前乔月就说过,她刺绣的样品就是春草绣的。


    她绣功不错,甚至比绣楼大多数绣娘的都好,陈娘子一直想见见她,只是不想会在这样的场景。


    “只是绣楼那边房间已经满了。”对于乔月的请求,陈娘子稍稍有些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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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春草的心顿时凉了一大半。


    方才陈娘子那个?动作,轻轻柔柔的,真的很有一种母亲的温柔,这是她在冯氏身上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眼中有失望,但春草也知道?自己这事儿确实麻烦,开口,“如果没有的话……”


    “不过你要是愿意的,可以?先跟着我到家里去住,索性我也一个?人。”


    春草正想说如果没地?方就不勉强了,结果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惊得她顿时睁大了眼睛。


    “春草,还不快谢谢陈娘子。”还是乔月先反应过来,脸上一喜,高?兴地?推了推愣神的她。


    “啊?” 春草还懵着呢,随即才明白陈娘子居然让她去家里住,忙道?谢道?:“哦哦,谢谢陈娘子。”


    春草住的地?方暂时就有着落了,陈娘子是打算着春草住就住在陈府,平日里做活儿可以?到绣楼那边儿去。


    反正两地?儿也离得不远。


    原以?为只是找个?住处,没想到陈娘子居然连活都给她找好了,春草当下感激不已,说着就要跪下给陈娘子磕头,好在她眼疾手快地?给扶住了。


    “快起来,快起来,我这儿可不兴这个?。”跪来跪去这一套,是那些豪门?大宅里的繁文缛节,陈娘子既然当年敢毅然和离,那就说明对于礼节,她其实看得并不重。


    与其在这儿跪来跪去,磕来磕去的,好不如好好做活来得实在呢。


    陈娘子还得一会儿才回去,乔月就先回去了,临走前,她又叮嘱春草,让她不必害怕。陈娘子人好,绣楼的那些绣娘们她也见过,都是好相与的。


    明日云上书院放假,她估计得到后日才能来看她。


    “月月,谢谢你。”在她的喋喋不休下,春草还是没忍住抱了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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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没有乔月,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山窝窝里蹲着呢。也亏得她之前没有听冯氏的话,和乔月断了往来。


    “好了,快进?去吧,脸上本就有伤,哭成这样,万一留疤就不好了。”乔月擦干她的眼泪,催促着让她回去。


    她知道?,春草心里是有恐惧的,可这一关,她必须自己克服。她也看得出?来,陈娘子是真心怜爱她,如果春草能抓住这次机会,至少?以?后,她的日子不会难过。


    回到村里,乔月借二狗子的口给吴氏传了信,说春草在玲珑阁安顿下了,让她不要担心。


    见乔月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吴氏也不由?得高?看了乔月两眼。


    到了晚上,冯氏拐弯抹角地?要她夫妻俩去找春草回来,她也假装听不懂,连带着还把刘顺子打发去看孩子,自己洗完锅后,就直接去睡觉了。


    冯氏见状,大骂她没心肝儿不管小姑子死活,她也假装听不到,抱着女儿沉沉睡去。


    至于后来冯氏一直不见春草回来,怀疑她被乔月藏起来了,跑到沈家去闹,却被向溪村的人给骂了这事儿,就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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