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1 隐瞒


    翌日, 赵燕儿回府的时候柳际年已经不在了。


    张氏已经吃过早饭了,正在?院子里浇花。


    赵燕儿过去,温声?说?了句, “夫人,我回来了。”


    说?着, 她又从怀里掏出张氏昨日给她的那锭碎银子,“这?是夫人您给我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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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停下手里的动作?, 回头瞅了她一眼?, 见她手里的银子原封不动, 问道:“怎得没花呢?”


    “奴婢一个人, 也什么心思?玩儿。”赵燕儿说?。


    “那你昨日住哪儿?”张氏问。


    “住在?客栈,”赵燕儿明白?张氏的意思?, 又说?:“您上次给奴婢的银子奴婢还没花完。”


    张氏见赵燕儿这?般乖巧, 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放下手中的工具, 拉我赵燕儿的手,将银子装回到她的袖口,“这?是给你的, 你收着就好。”


    说?实话, 她是真的喜欢赵燕儿,可?就是因为喜欢,她才不能害了她。


    张氏定下心来,顿了顿, 又说?:“燕儿, 要不你别在?我身边伺候了, 我名下有个庄子,你到哪儿去可?好”


    “夫人……”张氏话未说?完, 赵燕儿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是奴婢那里做错了吗,你要赶我走?。”


    张氏被她突如其来的下跪吓了一跳,马上伸手去扶她,“你先起来听我说?完。”


    张氏连拖到拽把赵燕儿拉起来,“不是我要赶你走?,是我觉得这?府里过于混乱,不适合你这?种性子单纯的人。”


    她那庄子就在?郊外,地方宽敞,里面的人也和蔼,最主要的是,可?以远离柳际年。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张氏没法?告诉赵燕儿她被惦记上了,她更不希望赵燕儿毁在?他手里。


    张氏是发自?内心的想对?赵燕儿好,不希望她踏足污泥之中,只是她的好心,却?被赵燕儿误解成了其他的意思?。


    从昨日张氏突兀地放她出去玩赵燕儿就怀疑张氏是怕她勾引老爷。毕竟昨日在?厅里,老爷跟张氏都没有好脸,反倒是对?自?己和颜悦色,如今张氏又急着将她送出去,可?见她是一点儿都没想错。


    张氏此举,就是怕她飞上指头,想把她踢得远远的。


    果然啊,看着再面善的人,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还装出一副为她好的样子,真虚伪。


    心中虽然不屑,但赵燕儿面上不显,反倒是期期艾艾地拉着张氏,恳求道:“夫人我不想去,我想在?这?儿陪着夫人。”


    赵燕儿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只要她能在?府中安安稳稳不去招惹老爷,到时候张氏肯定会更信任她也会更怜爱她,那她扶摇直上的富贵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燕儿……”张氏也是一脸为难,她好不容易得了个和她性子的人,这?一下就要送走?了她也舍不得。


    可?自?家丈夫的性子她是晓得的,只要他想,他多的是手段,要是赵燕儿愿意也就罢了,可?她这?一脸懵懂的样子,明显就没有意识到这?些。


    “夫人。”赵燕儿见张氏有些动摇了,再次跪下,一个头磕在?地上,“夫人,您对?燕儿再造之恩,燕儿怎可?离夫人而去。既然这?府中混乱,那燕儿更得陪着您了。


    “您只有斐文姐姐一个人照顾,这?府中杂事多,她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您就留下我吧。您对?燕儿这?么好,燕儿舍不得你。”


    要不说?赵燕儿演技好呢,她这?话说?得句句带着血泪,张氏本就舍不得她,如此,就更难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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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


    踌躇了许久,张氏叹了口气,扶着赵燕儿起来,“即如此,那就不去了。”


    她到底是府中主母,护一个赵燕儿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柳际年这?次去京城,说?不定回来就带个小的,对?赵燕儿就失去兴趣了。


    如此一想,倒其实也没什么。


    她伸手,拭去赵燕儿脸上的泪珠,笑着说?:“好了,别哭了,是我想错了,你愿意留下陪我,那谁也不能逼走?你。”


    “谢谢夫人。”赵燕儿终于笑了,只是那挂着泪珠的笑,以及那脑门上的大包,让张氏越发心疼,忍不住上手轻拍着她的脑袋,“傻孩子,下次不可?再磕这?么重?的头了,都肿起来了。”


    “知道了,夫人。”赵燕儿憨笑着,心中无比的快活又不屑。


    快活的是自?己得以留下,不屑的是觉得这?老女人装得还挺像。


    只是她掩藏的好,不说?张氏看不出来,就连刚进来的斐文也没看出来。


    她只觉得两人此时的场景,颇像一对?母女,那温馨的氛围,让她不忍心打破。


    良久,张氏眼?角的余光才看到了站在?月亮门口的斐文。


    “马车备好了吗?”她问。


    “已经在?外头等了。”斐文说?。


    赵燕儿知道张氏是要出门,打听道:“夫人是要去哪儿吗?”


    “想出去转转买点东西。”张氏说?,又看了赵燕儿,问:“你想去吗?”


    “想。”赵燕儿一个劲儿地点头。


    自?她来柳府后,她就再也没出过门,昨日虽然出去了,但她一个人,怕遇到村里的人也就没敢逛,现?在?有张氏了,出门都是马车,逛的地方也都是很贵的店,她不怕遇到熟人。


    她这?傻里傻气地模样,让张氏不由得轻笑,“想去就快去收拾,哭得跟个小花猫一样。”


    张氏眼?里尽是慈爱,看着赵燕儿进了门,斐文走?上前来,看到自?家夫人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开口道:“夫人好像挺喜欢那丫头?”


    “她那性格,很难不让人喜欢。”张氏说?。


    “她不肯走??”斐文又问。


    “嗯。”张氏点头,“她说?想留下来陪我。”


    “可?是老爷那边?”斐文有些害怕。她可?是还记得,当年主院儿里一个小丫头,也是像赵燕儿这?般大的年纪,天真单纯,只是后来被老爷给那般了,她接受不了,就跳井自?杀了。


    也是因为这?事儿,夫人才遣散了自?己身边的一众年轻的姑娘。


    “无妨,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他得逞。”哪怕是撕破脸,她也会护赵燕儿周全?。


    ……


    赵燕儿换好衣服出来后,张氏她们已经在?院里等着了。


    她摸了摸脸,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走?了过去,“夫人,斐文姐姐。”


    两人回头,被赵燕儿那涂得黢黑的脸吓了一跳。


    “燕儿,你这?是干什么?”斐文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指着赵燕儿,“你那脸怎么了?”


    “我怕出去了被村里的人认出来。”她进房换衣服的时候想了许久,觉得还是不能太冒险,旁的不说?,若是让她娘知道了跑来闹那可?就不好了。


    她还等着做张氏的干女儿呢。


    而且,张氏不是怕她勾引老爷嘛。她决定了,等老爷回来她天天这?样画,她就不信这?样还不能让这?样是安心。


    张氏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腔真心被赵燕儿这?般揣度,她还怕赵燕儿不好意思?,也没多看,只说?了句确实该如此。


    马车在?平坦的路上行驶,赵燕儿坐在?车厢内,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土包子,但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的四处乱看。


    这?还是她第一次做马车,好奇之余,更多的是惊讶。惊讶柳家居然连马车都装饰地这?么好,里面啥都有,切各个看着都不便宜。车厢也大,宽敞地都能直接躺着睡觉了。


    她的动作?张氏全?都看在?眼?里,但她只是勾了勾唇,没多说?话。


    很快,车子就在?一家店门口停了下来。


    斐文先下去摆马凳,赵燕儿也紧跟着跳了下来,只是当她看到那匾额上的名字时,嘴角的笑僵了下来。


    而当她看清楚整个店面的规模后,整个脸都黑了。


    这?居然就是桃花面。


    是乔月那个贱蹄子开得店。


    早前时,村里人就说?乔月在?县城开店了,而且还请了大花香草她们去干活儿,有多了不起。


    她也听香草娘提起过,说?乔月这?店挺大,但当时她是不信的。毕竟她开业连村里人都没请,可?见是不敢让人知道的,也就是香草娘看她有几个臭钱,想派人马屁罢了。


    故而,哪怕她知道乔月在?县里开店了,她也只觉得就是个跟茅房差不多大小的房子,也几乎没客人,可?谁成想,竟是这?样阔气的一家店。


    就她在?门口站得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进去三拨客人了,而且张氏也是冲着这?儿来的。


    赵燕儿忽然有些迟疑了。


    这?店里的人都跟她一个村的,她进去,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可?不进去,她又很想知道那个小贱蹄子再买什么能开这?么大的店,而且说?不定,沈青书也在?。


    就在?赵燕儿纠结的时候,张氏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见她站着不动,以为她是怕遇见熟人,还劝导她,“没事儿,这?里东西卖得贵,不会有你们村的人,而且就算遇见了也不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藏着不出来吧。”


    张氏说?完,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赵燕儿看了张氏一眼?,见她神情认真,也觉得她说?的对?,她确实不能藏着掖着一辈子不见人,更何况,她今日还上了妆,这?脸黑得,怕是很难会有人想多看她两眼?。


    思?及此,赵燕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跟着张氏一块儿进了门。


    店里客人不是太多,春草正腾出空来,往货架上摆东西呢,余光看见张氏进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说?了句“欢迎光临。”


    清脆的嗓音,却?让赵燕儿脑子里像过电一样,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只敢偷偷打量着。


    桃花面店内的格局跟外头一样,唯典雅二字可?以比拟,里头整排的货架,上面堆满了瓶瓶罐罐,上面还有特质的图案,旁边的立牌上写着字,似乎是产品介绍。


    赵燕儿几乎不识字,为数不多认识的还是乔月当年教她的。只是她虽看不出那立牌上写着什么却?知道那些个瓶瓶罐罐是干什么使的。因为这?是张氏常用的东西,而且斐文也告诉过她,这?东西很珍贵,让她打扫的时候仔细着点,别弄坏了。


    想不到这?些东西居然都出自?乔月之手。


    “总共是三两十文,您给三两就好了。”那边,乔月正帮着大花结账呢,将银钱扔进钱箱里,她刚好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张氏。


    张氏也是店里的老主顾了,又是柳溪宁的堂婶,乔月自?然是熟悉的很。


    “柳夫人您来了。”乔月笑着迎上去。


    “沈娘子生意兴隆啊。”张氏看见乔月,也跟着笑。


    “那里那里,您楼上请。”熟人见面,自?然少不了寒暄几句,刚好店里也不咋忙,乔月就请她到楼上坐坐。


    张氏这?一次来,也是特地来挑些好的护肤品打包送人的。她和陈娘子关系不错,这?次陈娘子收义女,她自?然也在?被邀请观礼之列。


    虽然她没具体说?是谁,但乔月对?这?一方面驾轻就熟,很快就根据她的描述,帮她选好了礼品,顺便还又推销出去了一款新的护肤精油——蓝莲花纯露。


    这?是乔月最新推出的产品,具有减少皱纹、光滑肌肤、补水保湿的多重?功效,客人反馈还不错。


    张氏本就是桃花面的老客户了,自?然知道但凡是桃花面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所以便拒绝了乔月试妆的提议,直接买了三小瓶。


    一套礼盒加三瓶精油,总共是八两银子,张氏果断付钱,让斐文她们拎着走?。


    “夫人慢走?。”乔月笑意吟吟地送她们出门,直到她们上了马车这?才转身进门。


    赵燕儿从窗缝里偷偷地看,直到见乔月进去了,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满腔的愤意与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她乔月可?以和张氏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而自?己就只能像只狗一样,卑躬屈膝,从始至终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还有张氏,看着像是个慈善之人,却?不想竟有两副面孔。


    对?着她的时候摆主子的架子主子的谱,高高在?上,对?着那贱蹄子,却?笑得一脸温和无害,和蔼可?亲。


    赵燕儿越想越气,忍不住出声?质问,“夫人似乎很喜欢那桃花面的东家?”


    张氏正沉浸在?买到了新的护肤品,能让自?己更年轻的喜悦中,自?然是没主要到赵燕儿语气中的酸意,下意识回答道:“那丫头为人有趣,待人又真诚,自?然是招人喜欢的。”


    张氏以为赵燕儿不认识乔月所以才打听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打算好好跟她絮叨絮叨。


    说?实话,不仅仅是她,整个清水县的贵夫人,就没有那喜欢乔月的,至少是又爱又恨。


    爱她妙手玲珑心,让她们容颜永驻,恨她靠这?些瓶瓶罐罐,让她们荷包空空。


    可?即使这?样,她们也自?愿给她送钱,毕竟,那个女人不想永远年轻漂亮呢。


    “而且这?沈娘子才十七岁就有如此成就,那个女子不佩服。更何况,她相公还是这?次府试的头名呢。”说?到这?儿,张氏又想起来个事儿,“哎燕儿,那沈相公好像是向溪村的人啊,听说?那村离向山村不远,你们认识不?”


    张氏的目光忽然转向赵燕儿,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但好在?车厢里光线不是很好,张氏没看清她脸上因为嫉妒而逐渐扭曲的表情。


    “喔,认识。”赵燕儿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点,“但是不咋熟。”


    “我说?呢。”张氏点点头,随即又说?,“我听闻这?二人感情极好。也是,沈娘子本就长相美艳,又是个有才情的。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理该这?样。”


    “不过据说?那沈相公初时家里穷得很,是后来沈娘子嫁进门才慢慢好起来的,有没有这?回事儿?”张氏问道。


    张氏想着赵燕儿跟沈青书一个村,多多少少会知道些,却?不想自?己的问话是直接往赵燕儿的心口上插刀子。


    旁的不说?,就方才她进店那么一小会儿,乔月前后脚就赚了七两银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七两,她娘卖她才跟人谈价谈到十二两。


    可?即便如此,赵燕儿也不会承认桃花面的今天跟乔月有多大关系,毕竟乔月之前在?她家是啥样她门门清,只不过就是沈家要发迹了,而她刚好不要脸的嫁过去赶上了好时候,所以便成就了她的好名声?。


    “也不是。那沈相公是读书人,满肚子的学问那里能让家里一直穷着,只是刚好沈娘子嫁进去碰上了好时候。别人不晓得,就以为她旺夫,实际啊,她就是个乡野村姑,哪有这?么大本事。”


    “是吗?”张氏微微皱了皱眉,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有一点她可?以很肯定,那就乔月那举止和谈吐,决计不会是赵燕儿所说?的个乡野村姑。


    涵养这?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赵燕儿原本还想着张氏能问她点儿别的,到时候她就可?以好好说?说?乔月做的那些烂事儿,让张氏看清她的丑恶嘴脸。


    可?奈何等了半天,张氏再没开过口。


    赵燕儿心急,可?又不好再主动挑起话题,只得埋头扣自?己的手指,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儿。


    照现?在?来看,乔月无论是在?沈家人还是在?清水县这?些贵妇人眼?里,都是极好的,是跟沈青书天造地和的一对?儿,若自?己贸然和沈青书在?一起,肯定会招来谣言,说?沈青书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张氏早点收了她,到时候,她柳家女的身份不比乔月一个乡野村姑尊贵。


    她得好好想想办法?。


    ……


    另一边,乔月进门后,春草她们就围了上来。


    “东家,方才柳夫人身边跟的那个黑皮丫头,是赵燕儿对?吧?”


    “就是就是,肯定是她,别以为她把脸涂黑了我就不知道。”春绣儿几乎可?以肯定,她跟赵燕儿家住对?门,出门不见抬头见的,而且小时候,她可?没少受赵燕儿的欺负,她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她娘找了她那么长时间?,没想到他在?柳夫人身边做丫鬟呀!”香草若有所思?,“不过看起来,她并不想让我们认出她来。”


    自?从进了门,她的头就没有抬起来过。


    “那肯定啊,她娘都要把她给卖了。”桃花说?,“她肯定是怕我们通风报信。”


    先前在?村里,赵燕儿可?没少奚落嘲笑她们,几个人关系都一般般,甚至说?还有些不对?付。


    “今天看到赵燕儿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你们回去也别跟家里人说?。”乔月想了想嘱咐道,“尤其是香草,你回去别跟你娘说?这?事儿。”


    香草娘是大嘴巴,跟她一说?,就相当于全?村人都知道了。


    “我省得。”香草点头。


    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们虽然跟赵燕儿关系不好,但也不至于要把人家往火坑里推。这?好好的人,咋能跟牲口一样卖来卖去。


    香草十分认同乔月的话,私心里对?乔月也越发佩服。


    她可?是听说?了,这?赵燕儿先前跑去沈家,说?沈青书拿了她的定情信物,要沈家婶子做主将她纳进门呢。


    这?么荒唐的事儿,乔月作?为沈青书的娘子居然也不生气,还愿意在?她落难的时候帮她一把,当真是大度。


    香草只当是乔月心胸宽广,却?不晓得乔月也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毕竟沈青瑞拿人玉簪,招人误会的事情是真。只要赵燕儿安安分分,不像她哥一样再搞什么幺蛾子,她完全?可?以当没见过她。


    不过若知道就因为她这?一时恻隐会造成后面那么大的麻烦,乔月发誓,她一定不会刻意去帮赵燕儿隐瞒行踪,绝不会。


    chapter122 认亲宴


    时?光匆匆而过, 转眼?,就到了?六月底,春草认亲的日子。


    陈娘子看中春草, 这认亲宴也?是大操大办,听说就连厨子, 请的都是醉香居的首厨。


    沈母年轻时就与陈娘子认识,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只?是她到底是住在村里, 与冯氏关系也?还可以, 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为着这事儿难免尴尬,最终也?就没去。


    沈母不去, 沈青书兄弟俩虽跟春草熟悉但也去不了?, 最终,乔月只?能早早的约上了?柳溪宁。


    因为她的关系, 春草现?在和柳溪宁也?是朋友。


    两人算准了?要早点去,却不想到陈府的时?候还是迟了?,厅里已经有不少?客人在了?, 正?坐着和陈娘子说话呢。


    跟着侍女进门?, 乔月总算看到了?那个传闻中跟着陈娘子吃过许多苦,后来高嫁,成为州尉夫人,夫妻恩爱, 琴瑟和鸣, 堪称人生赢家的陈娇。


    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长?得与陈娘子有五分相似,一身阔袖长?衫的妇人打?扮, 头上发髻虽然满是珠钗,但却丝毫不觉得庸俗。


    她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长?得也?是珠圆玉润,一双大眼?睛滴溜乱转,咧着嘴笑得开?怀。


    “乔月来了?。”正?在和人说话的陈娘子注意到她进来,抬头笑着说,“快进来,快进来,正?念叨你们呢,刚好你们就来了?。”


    厅里坐着的妇人们大多都是乔月店里的常客,彼此也?都认识,见她来,瞬间就将她团团围住,问起最近店里新出的蓝莲花纯露和精油。


    这所谓蓝莲花,其实就是睡莲,乔月也?是无意中在山里发现?了?这么一片水塘,见里头有成片的睡莲,就想着做来试试,谁成想一度卖到脱销。


    本就是野生的东西,而且那池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蛇之类的,乔月每次只?能从边上采,原料少?了?,出来的成品自然也?就少?了?。


    这些夫人也?是没买到产品,现?在看见乔月了?,可不得念叨念叨,最起码,给她留一瓶也?行啊!


    乔月被人围在中间,就只?剩下柳溪宁一个人在哪儿干站着。陈娘子晓得乔月这一时?半会儿是脱不开?身了?,就让侍女领着她先去找春草玩儿,免得她在这儿无聊。


    乔月在经历完了?轮番的口水洗礼后,才总算是得以脱身,离宴席开?始还有一点儿时?间,她打?算先去看看春草。


    春草是今天认亲宴的主角,自然出场要隆重一些。所以都这个点了?,她还在化妆。


    乔月过去的时?候,春草才进去换衣服,侍女奉了?茶来,乔月便?坐在椅子上休息,边喝边等。


    春草的房间她来的不多,但与第一次相比,这房间多了?许多个人气息,屏风,帷幔,这些都是按春草的爱好定制的,就连屋里的一应用具,都比之前要精致耐看许多,可见陈娘子是真的对春草好。


    今日的吉福穿起来颇为麻烦须得些时?候,乔月等得百无聊赖,就随手?拿起春草桌上的画本子来看。


    随意翻了?几页,乔月这才发现?,这不是画本子,而是春草自己的画稿。


    画稿上画的也?不是别的,而是春草自己设计的衣服。


    从女子的外衫到里衣,一笔一划,处处都是细节,看得出来仔细琢磨过得。


    乔月看得入迷,一时?间竟忘了?这是人家的隐私了?。


    春草刚才在里间换衣服的时?候就听见是女领着乔悦进来说话的声?音,急急换好衣服准备见乔月,谁成想一出来,就看到乔月正?在翻看她的画册。


    笑容僵在脸上,春草几乎是感觉心脏骤停,下意识地唤了?乔月,“月月。”


    她语调十分急促,带着些许慌乱和恐惧,将原本还认真看画稿的乔月吓了?一跳。


    乔月感觉莫名?,回过头去看她,“怎么了?你这忽然毛毛躁躁的?”


    “你听我说,我不是”春草着急想解释,可仔细一看乔月脸上的表情,并无半分生气和不高兴。


    春草一下给懵住了?,指了?指画册,又看了?看乔月,磕磕巴巴的说:“你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乔月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些设计图,”春草抿了?抿唇,终是不敢看乔月的眼?睛,低着头,,声?音低低的,“那都是我照着你给玲珑阁设计的绣样儿画出来的。”


    俗话说不问自取即为偷,春草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对,所以哪怕她再喜欢她画的东西,她都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原本打?算着就将其当成一种爱好的,却不想竟被乔月给看到了?。


    春草不敢看乔月,却忽然听见乔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春草猛然抬头,就见乔月正?笑眼?弯弯地看着她。


    “那你就没发现?,你后面的画稿,全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吗?”乔月说。


    这下,轮到春草发懵了?。


    柳溪宁在一旁好奇得不行,也?凑过来看,一张一张画稿翻过去,还真如乔月所说的那样,春草后面的画稿,越来越注重自己的设计与表达,没有一点儿先前描图的痕迹。


    而且,许是春草读书不多,去过的地方也?有限,所以思维还没有被固定住,她后面的画稿,天马行空的地方很多,反倒是有一种极其自然的韵味。


    从设计,到上色,全都遵从女性本身,或高或矮,或消瘦或丰腴,并不以当下男子的审美喜好为主,而是从女人实际的形体出发。


    就连乔月都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真的是天赋异禀。


    两人翻完了?全部的画稿,柳溪宁大睁着眼?睛看向春草,心里由衷地赞叹道:“春草,你真的好厉害啊!”


    这里面有几套衣服,她是光看设计都喜欢的不行,这要是配上她喜欢的颜色,她怎么着都得买几套回去。


    她夸张的语气,让春草羞涩不已,却又忍不住激动,声?音都颤抖起来了?,“真,真的吗?”


    这画稿,她一直都没拿给别人看过,倒是有一次陈娘子过来偶然看到了?,但当时?她只?把陈娘子的夸奖当成她舍不得打?击她的鼓励来着,再加上她因为描图的事情心虚,所以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可现?在,面对乔月和柳溪宁的赞叹,春草觉得,或许她也?没有这么差。


    乔月在现?世时?接触汉服比较多,所以可以给春草一点关于服装整体的建议,而柳溪宁长?久住在京城,对于时?新的样式和色彩嗅觉比较灵敏。


    得知春草甚至有想法开?个成衣店,两人自然是支持的,甚至还给她出主意,各种合计,几人聊得太欢,这一不留神儿,典礼的吉时?就到了?。


    等春草急急忙忙赶过去,宾客已经全部到齐,院子里的祭台也?摆好了?,就等着春草这个主人公了?。


    陈娘子母家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所以也?不需要什么入族谱的仪式。因着她父母早亡,所以今儿这典礼,敬告完天地,再去祠堂祭一祭祖先就好了?。


    原本这么小的仪式,是根本用不着兴师动众请人来观礼的,但陈娘子看中春草,而那些来宾也?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好命,竟一跃成了?陈吟的女儿。


    这旁的不说,当是陈吟的那个女婿,就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典礼开?始,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和司仪高吭的嗓音中,春草穿着一身明艳的吉服,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身姿绰约,步履袅娜,那巧到好处的微笑与礼节,让那些原本知道春草只?是个村姑,特地跑来看笑话的人惊掉了?下巴。


    这是村姑?


    就这仪态,你说她是那家的大家闺秀她们都不会怀疑。


    陈娘子自然也?知道,今日来的这些人里面,有人就有鬼。这些前来看笑话的人,大多是是当时?觉得她只?是个女子,所以处处给她使?绊子,看不起她的人。


    如今身处这个位置,有些人你即使?再瞧不上,也?少?不得和她们打?交道。


    陈娘子方才还听见她们说春草是从乡下来的,估计土里土气的,怎得能和她们平起平坐。


    所以今天这仪式,既是证明也?是打?脸。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好好看看,她陈吟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而她收义女,也?并非她们嘴里所说的什么缺人养老送终还是如何。


    敬天仪式繁琐而又无聊,乔月看着那几个巫师在那儿神神叨叨的跳来跳去,只?觉得无聊的紧。


    反倒是柳溪宁少?见这样的场面,大眼?睛睁得溜圆,看得认真。


    百无聊赖,乔月就瞅见长?廊低下,陈娇的两个婢女正?在逗宝儿玩。


    两岁多的孩子,长?得憨头憨脑的,正?由婢女逗得“咯咯咯”地笑。


    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听着都让人觉得心情好。


    想起陈娘子总说陈娇嫁得好,公婆敬重,丈夫疼爱,乔月就不由得再次将目光看向她。


    只?是这不看还好,一看,可把乔月吓了?一大跳。


    陈娇整个人站在太阳底下热得出汗,那头上也?不知道是摸了?什么东西,此时?渗出的汗珠都是黑色的。


    本来她今天特意上了?妆肤色就白,如今汗珠下流形成的纹路,就好似蚯蚓爬过泥水地,看起来十分诡异。


    如今宾客的目光都被巫师吸引去了?。等一会儿要祭财,谁都想着等会儿抢个十文?八万的,蹭一蹭陈家的财运,所以也?没人看她,但一会儿……


    乔月看着这院里的男男女女,越发觉得这事儿不能不管。


    且不说陈娇丢了?丑对陈家如何,就是她那个婆家,怕是也?会不得安宁。古代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脸面。这个脸面既指的自己的,也?是婆家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娇的丈夫是当官的,想来手?更加注重名?声?和面子的。


    只?是此刻人这么多,她要是贸然过去叫人,反倒是容易招人注视。


    乔月一时?犯了?难。


    不过很快,她就想出了?对策。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玩的正?高兴的宝儿身上。


    虽说行为有点狗,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乔月三步并做两步,气势汹汹地走到廊下,在侍女疑惑地目光中,一把夺过了?宝儿的拨浪鼓。


    “哎你干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婢女出声?质问,但语气还算客气。毕竟刚才在厅里她们也?看到了?,这女子是老夫人的座上宾。


    宝儿被人夺了?玩具,不哭也?不闹,只?当是乔月要逗他玩,伸着两只?小短手?就要去够,却被乔月举得高高的,根本就够不着。


    在尝试了?两三次见乔月没有丝毫想将玩具还给他的意思后,他瘪着的嘴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三岁多的娃娃,自小营养充足,那一嗓子也?是鼓足了?力?气,在场的众人,除了?巫师外,其他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陈娇作为母亲,听见儿子的哭声?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两三步走上前来,将宝儿抱在了?怀里。


    “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小少?爷怎么哭了??”


    “是这位娘子。”两个婢女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这谁不知道,小少?爷是整个家里的心头肉,别说是哭了?,就是吃饭吃的少?了?,老夫人都要心疼的不行。夫人虽说没有像老夫人那么恐怖,但也?不遑多让,反正?小少?爷就是全家的眼?珠子。


    没想到这小娃娃看着小小的嚎起来这么有力?,乔月一时?也?尴尬极了?。憨笑两声?将拨浪鼓换给宝儿,在对上陈娇的眼?睛后,给她使?了?个眼?色。


    陈娇原本还没明白,直到看见乔月意有所指地看着她的头发。她心下一惊,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她的头发……


    如今身后几十双眼?睛,陈娇连动都不敢动,深怕被人看见。


    宝儿拿到了?玩具已经不哭了?,抱着母亲的脖子,脑袋忍不住上去蹭了?蹭。可这一蹭,陈娇就看见了?他额头上那一抹黑色。


    想不到自己已经脱妆这么严重了?。


    想来现?在她的脸该是不能看了?。


    也?顾不得许多了?,陈娇心下一横,对着宝儿肉肉的屁股就是一指甲。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被人掐了?,顿时?又开?始嚎了?起来,陈娇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想怎么去跟她娘说一声?。


    “没关系你去吧,陈娘子那边我去说。”乔月看出了?她的想法,出声?道。


    陈娇闻言,递来一个感激的眼?神,就抱着宝儿急急忙忙的到屋里去了?。


    廊下没有光照,阴影之下,陈娇脸上的痕迹看着就不是很明显。更何况众人的目光都被她怀里的孩子给吸引了?,也?就没有注意到她。


    两个婢女提步跟上,乔月收回目光,就见陈娘子一脸的担忧。


    她走上前去,给陈娘子使?了?个眼?色,直说宝儿不舒服,陈娇带她去休息了?。


    陈娘子大概也?猜到是什么原因了?,点了?下头,也?再没问什么。


    仪式继续。


    chapter123 小孩儿


    陈娇这一进去, 直到陈娘子她们要进祠堂了她?才出来。


    还是和先前一样的妆发,但乔月明?显能看出来,她?方才进去重新上过妆了, 这发髻也是新弄的。


    她?的这种妇人髻梳起?来特别麻烦,就方才那短短的时间里她重新梳了发髻, 可见问题确实出在她?的头发上。


    可是是什么问题呢?


    乔月越发的奇怪了,却暂时也得不到解答。


    好不容易所有仪式结束, 准备开席。


    宽敞的大厅里, 一张屏风将?空间分?为两部分?。陈家没有男主人, 陈娇的相公?公?事繁忙也来不了, 所以男宾那边,就暂且由刘掌柜陪着。


    宾客入席, 乔月和柳溪宁便被安排着坐到了女宾这边的主桌。虽说陈家没什么亲戚, 但乔月还是受宠若惊。


    “是娘说你俩是我?朋友,也算是我?的家人, 应当坐主桌。”春草这声“娘”叫的顺口,而且她?语气?中,不无?对陈娘子的感激。


    今天这场面, 比村里人家办红事儿?还要热闹许多, 而且她?这个姐姐看着不是个好像与的,但其实心地?善良,待她?极好。昨日她?在饭间听了她?的经历,还很气?愤地?骂了人, 说让她?安心在家里住着, 还说今日的仪式一过, 她?就是真真正正的陈家人了,没必要拘束。


    陈娘子还给她?取了官名, 叫陈妍,和陈娇一样,取娇妍之意?。


    席间,陈娘子和春草一直在敬酒招呼客人,顺道让春草认认人。春草跟在陈娘子后面,左一句娘,右一句娘,而陈娘子面对别人的询问,对春草的溢美之词也是张口就来,母女俩倒是情?真意?切,引的不少妇人觉得陈娘子这义女收的好。


    张氏也在其中,她?没有子女,见春草这么乖巧,心中也是羡慕,不由得就把目光投向了赵燕儿?。


    只可惜,赵燕儿?的全副心思此时都在春草身上,看着春草笑得开怀,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先前张氏说有个宴会要参加,原本只打算着带斐文的,她?好不容易才劝动张氏把她?也带上,想着见见世面,谁成想,来得竟然是春草的认亲宴。


    看着曾经那个在村里穿着粗布麻衣,浑身灰扑扑的,一点儿?都比不上她?的春草,如?今身着绫罗绸缎,头戴珠玉翠环。赵燕儿?再瞧瞧自?己?这身算不上得体的丫鬟服,嫉妒的瞬间面容扭曲。


    到底是凭什么,同样是一个村里出来的,春草凭什么比她?命好。


    赵燕儿?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就放在张氏的身上。夏日本来穿得就薄,她?这一捏,将?张氏那没几两肉的骨头捏得生疼。


    “哎哟!”张氏胳膊一疼,下意?识惊呼出声。在外都是体面人,有人忽然这样,自?然是立马引起?了同桌人的注意?。


    春草和陈娘子正在隔壁桌敬酒,听到声音也转过头来看,目光刚好和慌乱的春草对上了。


    两人隔空对视,却谁也没说话,春草先一步移开目光,看向了张氏。


    “柳夫人没事儿?吧?”


    这人方才她?敬过酒的,所以认得。


    “没事儿?。”张氏摆摆手,然后抬头看向赵燕儿?,就看见赵燕儿?怔愣地?站在俺儿?。她?以为她?是吓坏了,下意?识地?替赵燕儿?说话道:“就是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没事儿?。”


    说完,她?还暗中拍了拍赵燕儿?的手,示意?她?放心。


    然而此时此刻的赵燕儿?根本就没注意?到张氏干了什么,也全然忘了她?一个做下人的弄痛了主人,那是要掌嘴的。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春草方才的那个表情?。


    那种云淡风轻,好像她?连个屁都不算的表情?。


    呵,不过就是命好攀上高枝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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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燕儿?私心里觉得如?今的春草是看不起?她?了,所以连认都不愿意?认她?,但其实,春草早就听乔月说了她?的事儿?,也知道她?在柳家做事。


    方才在敬酒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赵燕儿?了,只是她?头低的很低,春草还以为她?是觉得不好意?思不愿意?让她?认出她?呢,所以也就没有跟她?搭话。


    而刚才,柳夫人是陈娘子的座上宾,春草自?然要先关心她?的事情?。


    “行了,大家都别看了,我?好着呢?”张氏也没想到自?己?那一声会吸引来这么多的目光,颇有些不好意?思。


    她?虽然不常和这些夫人们打交道,可奈何柳家在清水县的地?位,就注定了他一举一动都得受人注视,引入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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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出张氏面上的囧意?,众人也都收回了目光,笑着让酒让菜。


    事情?解除,陈娘子就示意?春草继续敬酒,春草点点头,眼睛却看向了赵燕儿?。


    原想着让她?稍等会儿?自?己?再去找她?,结果在看到赵燕儿?脸上那来不及收回的嫉恨时,春草呆住了。


    赵燕儿?面目狰狞的,好似恨不得吃了她?。


    从某种程度上,春草一直觉得她?跟赵燕儿?是同类人,都是母亲重男轻女,为了家里的男娃,狠心要把她?们卖掉的人。但如?今看来,并不是。


    她?跟赵燕儿?在村里时就不合,所以哪怕是有相同的经历,两人终究也没法和平共处。


    赵燕儿?的性子像极了赵李氏,我?比你好,我?瞧不起?你,处处嘲讽你,你比我?好,我?就嫉妒你,反正就是看不得别人好。


    看来乔月说得对,有些人气?场不合适,终究做不得朋友的。


    陈娘子先过去,才发现春草没跟来,回头就见她?在哪儿?发愣,目光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就见她?看着的是张氏身边的那个丫头。


    “认识啊?”陈娘子问。


    “不认识。”春草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声音并不大,可赵燕儿?却从她?的嘴型看出了她?的回答,这下更是坐实了她?先前的猜想。


    哼,走着瞧!


    今儿?个来得客人多,陈娘子到底上了年纪,陪了几桌后陈娇就替了她?。姐妹俩人有说有笑,也让那些觉得二人肯定会为了财产撕破脸的人闭了嘴。


    一圈酒敬下来,宾客们也吃的七七八八了,这大热的天,谁都想回家躺着歇凉去。所以很快,她?们就以各种借口,走得差不多了。


    春草她?们也是张罗了一早上了,这会儿?总算是闲下来吃口东西。


    乔月原本也是打算先回去的,但陈娘子不让走,所以就和柳溪宁一块儿?留下来陪着。


    陈娇得了空闲,先去看了宝儿?,小孩儿?中午受了委屈,原本还生着气?呢,这会儿?睡醒了就啥都不记得了,抱着陈娇的脖子,脑袋在她?颈间蹭来蹭去,那叫一个亲昵。


    陈娇抱着孩子过来,就径直坐到了乔月身旁,凑近她?道了声谢。


    乔月摇摇头,却也好奇她?方才是什么情?况。


    她?的目光落在陈娇的头发上,果然,凑近了看,便看出了端倪。


    陈娇的头发看上去乌黑亮丽,但却不是天然的黑,而是后天用什么东西染成的,就连发髻上也是,有很明?显的粉尘状。


    而且因为方才宝儿?手欠,她?的发髻被扯开了一点儿?,那散落的发丝中,隐隐还搀几根白发。


    “自?生了宝儿?后,也不知是不是伤了身子,这头发白的厉害,在家里还好,这到了外面,终究是不体面。”陈娇知道乔月大概是看出来了,所以也便不瞒着了。


    到底才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还年轻。为了好看点,她?一般会让侍女给她?头发上涂上碳粉,混着梳头的桂花油,不细看倒也看不出来。只是夏日子天气?热,人容易出汗,那碳粉就很容易脱妆。


    今日也是她?太高兴给忘了这事儿?,要不是乔月提醒,她?都不知道会丢什么样儿?的丑。


    面对她?的再次道谢,乔月只说是举手之劳,却也问她?,头发成那样儿?,就没想过治治。


    “之前也吃药调理过,但没什么用。”陈娇说。


    “那染发呢?”乔月说。


    “染发是什么?”陈娇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听她?这意?思,难不成这世上还有能将?白头发染成黑头发的东西?


    若真有这样的好东西,那些年纪轻轻就生了华发的妇人岂不得高兴死。


    “先前听人说用墨汁可以染发,却不想那玩意?儿?对头发没作?用,对皮肤倒是作?用大得很。”陈娇说。


    要不是她?先让府里的老嬷嬷试了,那顶着黑脸见人的就是她?了,若是让府里的那些姨娘们看见了,可不得笑话死她?。


    乔月点了点头,倒也再没说什么。心里却寻思着,自?己?那个染发膏,怕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先前她?还看着这古代的女子似乎除了上了年纪的,几乎很少有少白头的。


    如?今听了陈娇的话她?算是明?白了,不是没有,而是她?们隐藏的好,生怕被人知道了指指点点。


    反正一句话,古代做女人真累。


    认亲宴沈母没来,陈娘子是很可惜的,毕竟是多年的老相识了。所以乔月临走时,她?给沈母打包了许多吃的让乔月带着。


    乔月回到店里时时间已经下午了,正好沈青书兄弟也放学了,三人便一块儿?回了家。


    如?今已经六月下旬,马上就要进入农忙时候了。


    沈家家里地?不多,但人也少,虽说七月书院放忙假,但八月就要乡试了,沈青书那儿?是万万耽搁不得的。


    而乔月店里走不脱,那些纯露和精油的制作?啥的,还需要她?亲自?完成。思来想去,乔月觉得还是得买几个人来帮忙。


    店里的生意?不能耽搁,但沈母这也确实需要帮手


    而且陈娘子说得对,像配方这种机密,最好还是用买的人,卖身契压在自?己?手里,就不怕她?反水出卖自?己?。


    正好,她?在琉璃阁订的第?二套器具已经到了,到时候再租一个小院子,也不怕她?们没地?方住。


    时间不等人,乔月打算马上就着手去办,正好明?日沈青瑞沐休。那片街本来就乱,沈青书脱不开身,有沈青瑞陪着他也能放心。


    乔月去的时候是中午了,街上的乞丐都出去乞讨去了,整条街除了脏乱差点,倒也没什么其他问题。


    牙房在这条街的最里面,不大的院落,里面却住满了人,大的,小的,男的,女的混在一起?。


    这些人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屋子里都是一股呛人的味道。


    “夫人您好好看看,若是瞧不上,隔壁还有好的,我?带您去。”


    人牙子点头哈腰,跟买牲口似的,见乔月目光落在哪儿?,就用脚踢着那人抬起?头来给乔月看,甚至还掰开人家的嘴,让乔月去看牙口。


    “夫人你看,这体格,这牙口,力气?大着呢,指定是干活的好苗子。”


    粗鲁的举动,让乔月微微皱眉。哪怕是知道古代卖人并不犯法,甚至这些人里,有些还是官卖,但他们这种不把人当人的行为,还是让乔月心里不舒服。


    “我?想要几个年轻女子,心灵手巧的那种。”乔月说。


    “哦要年轻的啊!”人牙子恍然大悟,“那夫人您得跟我?到那边去,这年轻女子可是稀缺货,价格可不便宜。”


    乔月没说话,只是睨了他一眼。人牙子立马反应过来,佯装着打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嘴,夫人您这边请。”


    人牙子做了个请的动作?,乔月转身出门?,沈青瑞提步跟上,却发现自?己?的裤腿被什么东西钩住了。


    他低头,发现是一双脏兮兮的小手。


    寻着那瘦骨嶙峋的手臂望去,沈青瑞看到了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宛如?黑夜星辰,澄澈明?亮。


    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触及到他的目光,男孩瞬间收回了手,将?头藏在前面人的身后。


    沈青瑞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见乔月已经走远了就急忙跟上。


    年轻女子向来最是抢手,不但一些作?坊需要,就是有些富贵人家,也常来挑选些平头正脸的回去做下人。


    听人牙子说,最近刚到了一批人,说是主家犯了事才被发卖的,都是富贵人家当过差的,自?然各个是心灵手巧,八面玲珑。


    乔月明?白他的意?思,心灵手巧是一回事儿?,姿色出众才是首要的。但她?买人回去是干活的,可不是给沈青书养小妾玩儿?的。


    最后,乔月挑了三个女子,两个是乡下出身,被父母卖了辗转到这儿?的,还有一个是官家女子,听说主家犯了大罪连累到了她?们,所以脸上有个刺青。青黑色的字迹,那么大一坨看着就骇人,所以人牙子将?她?和那些老弱病残一块儿?关着,说是过段时日送去别的地?方做活。


    至于这别的地?方是哪儿?,乔月听沈青书说过。那些卖不出去的人,人牙子最后会打包卖到矿上。这种矿一般都是私矿,人去了,一般都没有活着出来的。


    三个人总共花了乔月十二两银子,人牙子将?卖身契给乔月,让小弟找来了身子,打算将?三个人栓在一块儿?。


    “不必了。”乔月摆摆手,“她?们自?己?会走的。”


    她?之所以选这三个人,是她?从她?们眼中看到她?们渴望离开这里,而不是像之前去那间屋里。那些官家女子看见她?后,那种上下打量而后不屑的表情?。


    明?显就是瞧不上她?。


    这三人既然愿意?跟她?走,想来也不会出现半路逃跑这样的事情?的,更何况她?们的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压着呢。


    人牙子先前看乔月的穿戴,也觉得她?可能没啥钱,谁成想人家十二两银子掏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下对乔月,那可是毕恭毕敬,“是是是,夫人说的是,谅她?们也不敢逃跑。”


    人牙子送乔月出门?,那三个女子就恭恭敬敬的跟着。


    “夫人,公?子请。”人牙子打开门?,却忽然听到里面小弟喊话,“关门?关门?,别让他跑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人牙子就将?门?给拍上了,然后就看见一个人影黑影狗似的向这边窜了过来。


    沈青瑞只觉得大腿一重,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低头,就看见是方才的那个小孩儿?。


    “小杂种,你往哪儿?跑,看我?今天逮到你不打死你。”一个瘦猴似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拎着马鞭,嘴里一口黄牙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若隐若现。


    看到人,他骂道:“小杂种,还不快过来!”


    小孩想来是极怕那人的,只是听的声音,瘦弱的身子就不住的抖。


    “二毛。”人牙子厉喝一声,“不许惊扰了贵客。”


    他低头瞅了眼那小孩儿?,朝瘦猴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弄走。”


    “是是是。”瘦猴连连点头,说着就要过来拉人。


    像拎小猫小狗似的,瘦猴拽着小孩的后脖领,丝毫不顾小孩儿?的感受。


    那小孩儿?被勒得只翻白眼,却丝毫不打算放手,反而将?沈青瑞抱得更紧了,嘴里发出呼啸声,类似于猫在护食时发出的声音。


    “小杂种,松手。”见自?己?竟然扯不动他,瘦猴反手对着小孩就是一鞭子。


    皮鞭与肉接触发出的声音,听的乔月心中一抖,下意?识的阻止,“住手。”


    她?瞅了眼小孩儿?,问人牙子,“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说实话,人牙子对这小孩也是一筹莫展。之前他就是看他年纪小,长得又可爱,想着会有富贵人家喜欢,就花重金将?着孩子给买来了。


    谁成想这小杂种看着小小年纪,爪子倒锋利的很。逮着人就咬,后来好不容易卖出去了,谁曾想第?二日就给人老太爷咬伤了。


    当时被打得半死不活,人也给退了货,也是从那一次,他就连话都不会说了,每天跟个小兽似的,谁多看他一眼都得被他咬。


    “夫人您是不知道,这小孩儿?,我?当时卖的时候,可是整整花了六两银子,现在啊,全砸手里了。”


    人牙子叹了口气?,也知道这话跟乔月说了没用。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干活干活干不了,养在家里还是一张嘴,谁愿意?买?


    人牙子朝瘦猴抬抬下巴,“快,弄走弄走,将?他和那些老弱病残关在一起?,趁早弄走,免得看了人心烦。”


    “好嘞大哥。”瘦猴点头应下,这次也不打了,改为去掰小孩儿?的手。


    男孩儿?本就瘦小,即使是咬着牙死掰着沈青瑞的大腿,都将?指头掐进他肉里了,可终究不是瘦猴的对手。


    “兔崽子,看你还敢跑。”瘦猴也见识过小孩儿?咬人时的疯狂,所以抓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捏着他的后劲皮将?他拎起?来,任由小孩儿?挣扎也不松手。


    沈青瑞看那小孩儿?果真被关进了那间老弱病残的房子,心中有些不忍。他也知道,一旦被关进那间房,迎接他的会是什么下场。


    沈青瑞猛然间又想起?了那小孩儿?澄澈的大眼睛,以及他方才被拎走时死命向自?己?伸的小手。


    他是再向自?己?求救吗?


    沈青瑞眨了眨眼睛。


    “嫂子?”沈青瑞忽然看向乔月,一脸的渴求,“他好可怜,我?们买了他吧!”


    方才的一幕乔月自?然也看眼里,她?也于心不忍,不过既然是沈青瑞提出来的,那……


    乔月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出去十二两两了,总得让这个周扒皮放点儿?血


    “买他干啥,他又不能帮着做活儿??”乔月故意?说。


    沈青瑞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虽说现在家里的生活富裕了,可到底是要多添一张嘴的,他没为家里挣来一分?钱,自?然没有说这话的余地?。


    但那个小孩儿?……


    沈青瑞想起?他那眼神儿?,“可他真的很可怜。”


    他知道乔月是个心软的人。


    “那又怎么样,”乔月绷着脸说:“这房间里那么多可怜人,难不成我?看他可怜都买吗?”


    “再说了”乔月瞅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是有钱吗?”


    “那怎么行。”守财奴瞬间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捂着自?己?的钱袋子。


    “那就没办法喽。”乔月摊了摊手,在人牙子的微笑中走出大门?。


    沈青瑞见乔月走了,登时着急了,他知道乔月是真的没打算买这小孩儿?。


    可是要自?己?掏钱……他又舍不得。


    要知道,他现在连早饭都是蹭书院的,为的就是省下乔月给他的早餐钱。


    他还梦想着以后开店做生意?,当大富翁呢!


    沈青瑞摸着自?己?的钱袋子,心中惆怅不已。


    乔月回头,就看见沈青瑞一脸的纠结,忍着笑催促道:“哎,你到底买不买,不买走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别磨磨唧唧的。”


    “嫂子……”沈青瑞拧巴着自?己?的钱袋子都快要哭了,他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也舍不得那个小孩儿?。


    “小公?子,你要是真想买,我?给您算便宜点儿?。”人牙子也看出沈青瑞的,跟着搭腔。


    “那要多少银子?”沈青瑞问。


    “你要是真心想要,算你二两银子得了。”人牙子说。


    “不行,一两。”沈青瑞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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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那就一两。”人牙子一锤定音,有一种生怕沈青瑞后悔的急切。


    虽说人是六两买来的,但现在眼看着是砸手里了,光这小孩儿?一两银子,总比到时候打包卖四个人一两好得多。


    沈青瑞:“……”


    沈青瑞直接懵了。


    ……这老板的态度,总觉得自?己?买亏了。


    chapter124 二两


    沈青瑞交了银子?, 几人一块儿离开。一路上,小孩儿都死死的攥着沈青瑞的手,深怕他丢下他。


    “二两, 你松开点,疼。”沈青瑞微微拧眉, 晃了晃胳膊。


    别看这小孩儿才到他肩膀,那手劲儿可大着呢, 而?且这大热天?, 被他这么贴着, 着实热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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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儿听到?话, 微微抬头,骨碌碌的大眼睛盯了沈青瑞许久, 许是感觉到?他确实不会丢下他, 这才稍稍松开了手。但身子依旧贴着他,多一步也不让。


    沈青瑞只当他是被那些?人牙子?给吓怕了, 便忍着他黏糊糊的黑手攥着他,由着他去了。


    出了巷子?,乔月先去成衣店给这些?人置办了行头, 都是成年人, 身形差不多的衣服都有现成的。只是那小孩儿的衣服……


    二两不愿意离开沈青瑞,甚至都不让别人靠近,她还稍好些?,成衣店的人, 是连他身边都去不得, 靠近了就要?被他呲牙咧嘴的吓唬, 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这下,就连沈青瑞的话他都不听了。


    乔月想起那会儿在人牙子?那儿他们说起这小孩儿的由来, 便知道他应该是因为?以前的遭遇变得很?没有安全感。


    也就是现在除了沈青瑞,他几乎谁都不信任。


    即如此?,乔月也不好强迫他。这小孩儿瘦的厉害,合身的衣服暂时是没有的。她让店老板估摸着订做了一身,说是等明日来取。


    “那嫂子?,他今晚咋办?”沈青瑞眉头皱成了个毛毛虫。虽说这么说人不太好,但?二两身上那酸馊的味儿,真的熏的人想吐。


    看这样子?,他估计晚上都会黏着他了,若是没有换洗的衣服……


    沈青瑞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还能怎么办,谁发的善心?谁负责呗!”乔月一脸好笑?地,看着沈青瑞挎着小脸哀嚎。


    跟店老板又叮嘱了几句,乔月带着三人先去了她先前就看好已经租下来的院子?。


    这镇上虽说离村里不远,但?到?底是有些?路程,这夏天?还好说,等到?了寒冬腊月,香草她们来来往往可有得受了。


    刚好离桃花面不远有个闲置的院子?,她就顺便租了下来,有时候店里生意忙太迟了,大花她们就歇在那儿。


    院子?不大,但?房间却不少,乔月给她们两人一间。那两个被父母卖的女孩住一间,脸上被黥了字的单独住一间。


    安顿好了住处,接下来就该是乔月给三人取名字的时候了。


    乔月虽说有大学文凭,但?对于?取名这事儿还真不擅长,便想着问问她们原名叫什么,若是不难听,就继续叫着就行。


    “我叫招娣。”那个稍高一点的女孩说。


    “我叫”


    “既已卖身为?奴,哪里还有什么本名,夫人随便取便是。”


    脸上被黥了字的女子?忽然开口,打断了另一个人的话。


    闻言,原本那两个欣喜不已的人当即冷下了脸,觉得她多话。


    这名儿是父母取的,哪能随意更改。


    真是丑人多作怪。


    “我叫拴兄。”另一个被打断话的女子?瞪了黥面女子?一眼,再次开口。


    她急于?表现,希望夫人能留下她的名字。却发现夫人的目光已经全然被那个丑八怪吸引过去了。


    乔月细细的打量着那黥面女子?。


    方才在人牙子?哪里,她就是被她那双生无?可恋的眼神给触动了。如今,她神情依旧淡漠,但?说出来的话,却比那两位女子?要?更加恭敬。


    而?且看她的长相,忽略她面部那稍显显眼的黥刑图案,她其实长得不差,五官周正?,面部轮廓柔和?,不难看出,在此?之前,她该是个极温柔的人。


    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尤其是古代女子?,黥刑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呢,想来她也是遭遇了诸多嫌弃,所以最终人牙子?也不得不将她和?那些?老弱病残放在一切,打算便宜处理。


    在察觉到?自己的打量让她不自在后,乔月忽然出声,“满身荆棘,却无?法掩藏自身的艳丽,即如此?,那便唤你玫瑰吧。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绽放得更加芳香浓郁。你说是也不是?”


    虽是个问题,但?乔月并没有打算听到?他的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到?了另外两人身上,“至于?你们二人,便一个叫茉莉,一个叫丁香吧。”


    她没什么起名的天?赋,用花名刚好省事儿。而?且她都给黥面的女子?取名了,另两个便也不能用本名了,总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对于?这个名字,黥面的女子?倒是没什么意见,微微俯身,礼数周到?:“玫瑰谢夫人赐名。”


    也不知是不是乔月的错觉,她总觉得,她的语气,好似比刚才多了几分温度。


    其余两人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学着玫瑰的样子?的行了个极其别扭的礼。


    “茉莉谢夫人赐名。”


    “丁香谢夫人赐名。”


    如今这院里只有她们三人,乔月看茉莉和?丁香年纪小,就让看起来比较稳重成熟的玫瑰多照看着些?。


    今日天?色也晚了,她们也还需要?收拾一番,等明天?,她再领她们去店里认认路,认认人。


    门?外,沈青瑞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二两现在俨然成了他的腿部挂件,这条街上人来人往,二两害怕,就总往他身边蹭,恨不得整个人挂他身上。


    天?知道他闻着他身上酸唧唧的味道,身上又被汗浸得黏糊糊得有多难受。


    幽怨的眼神再次向乔月袭来,乔月得空看了他一眼,就看到?小孩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只能速战速决。


    又叮嘱了三人几句,乔月这才起身出门?。


    目送她离开,玫瑰刚说要?关门?,就遭到?了茉莉和?丁香的围攻。


    “明明她都说了不用换名字,你为?什么插嘴。”茉莉气呼呼的说。


    “就是,你自己想换,不要?连累我们。”丁香也生气。这换了名字,家里人可如何能找到?她呀!


    二人也不过十六的年纪,从小在家里不受宠,所以即使是质问,也说得很?没有底气,甚至在玫瑰冷冷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颇有些?不争气的低下了头。


    “呵,”玫瑰忽然冷笑?一声,“怎么,难不成你们觉得自己招弟,拴兄的名字很?好听?”


    招娣,拴兄,无?论是兄还是弟,说来说去,都还要?家里的男娃好,她并不觉得,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她们会有多好的待遇。


    玫瑰再次启唇,“还是你们觉得,你的爹妈,还打算把你们赎回去,所以改了名字,他们就找不到?你了?”


    见二人齐齐抬头,玫瑰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真是天?真啊,就跟当初的她一样。


    “那我奉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一旦入了贱籍,终身为?奴,这辈子?你就算是死了,你也还是主家的奴婢。至于?你爹娘来赎你,你觉得可能吗?”


    玫瑰发出了灵魂拷问。


    可能吗?


    可能。但?微乎其微。


    家里什么情况她们很?清楚,她们更清楚,若是主家不放人,即使有钱也赎不走她们。


    而?且在人牙子?哪里她们也听到?了,入了贱籍的人,是不能恢复良籍的。


    丁香和?茉莉心?中信念的大山像是忽然崩塌了一样,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但?还是嘴硬,“不可能,我娘跟我说过,等我哥成亲了之后,她就会攒钱赎我回去。”


    “我娘也说了,等弟弟考中了秀才,就……就将我赎回去,风光大嫁的。”


    “是吗?”她们的据理力争,在玫瑰看来就只是天?真,但?对她们,她并没有过多的同情,只是从她们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觉得可笑?罢了。


    “那我就等着看好了,只希望你们运气不错,等你爹娘攒够银子?的时候,还能想起你来。”


    什么赎回去,什么暂时的,不过就是骗你安心?被卖的幌子?罢了。


    与其去期望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盼着自己遇上个好主子?,少受点苦头来得实在。


    玫瑰转身离开,徒留两人在门?口哀伤,只是临进房门?之前,她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别想着逃走,你的卖身契在夫人手上,根本跑不了,若是被抓回来,打死你都不犯法。而?且……夫人人不错。”


    玫瑰这话是给她们二人说的,同样也是给自己说的。


    关上房门?,她靠在门?板上,心?里却依旧回荡着方才乔月的那句,“经历过风雨,才能绽放的更加芳香浓郁。”


    芳香浓郁?


    她指的,是她吗?


    就她这让人看了都恶心?的面容,还有可能吗?


    其实她看得出来,她的新主子?,似乎跟那些?高墙大院里的夫人们不一样。这个不一样,不是说她穿得朴素。她明白,今日夫人是特意乔装打扮过得,她头上那根素簪子?,看着简单,但?实际却是顶好的羊脂玉,少说也得四五两银子?。


    能将四五两戴在头上,这样的人,家底自然是薄不了。


    她是觉得,她这个新主子?颇有一种男儿家才有的豪爽与霸气。她的身上透露这一股高贵与自信,不是豪门?大院里那些?靠老爷疼爱而?得来的高贵,而?是与生俱来的,自己给自己的。


    她就像田野中的一株白杨,傲然挺立,完全不需要?去依傍攀附他人,她自己就能活得出彩。


    所以,当她把手指向她的时候,她那颗对世俗已经无?欲无?求的心?,忽然就动摇了。


    哪怕她知道,自己这幅面容,无?论做什么,都免不了被人围观指指点点,但?她都无?所谓了。


    “笃笃笃”房门?骤然被敲响,吓了玫瑰一跳,她下意识地问了句,“谁啊?”


    “我们要?热水沐浴,你要?吗?”门?外响起了丁香的声音。


    怯怯的,似乎有些?怕她。


    *


    另一边,乔月和?沈青瑞回了店里。


    二两是男孩子?,自然是不能和?玫瑰她们同住,而?且他离不开沈青瑞,乔月估摸着估计很?长一段时间,这两人都得粘在一块儿。


    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沈青瑞还要?去书院,总不能一直陪着他。


    “他这种情况就是缺乏安全感,他现在只信任你,所以你得时刻告诉他,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坏人,要?让他自己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你先带他进去洗澡,待会儿我让春草找个大夫来,想办法给他瞧瞧。”


    这小孩儿现在不光是缠着沈青瑞,乔月还发现他从始至终就没怎么说过话,怕是有什么心?理障碍。


    门?内,乔月听着沈青瑞跟二两絮絮叨叨,想起小孩儿那瘦的皮包骨头的身子?,就想着先去熬碗粥给他垫垫肚子?。


    走了两步她才想起,自己今日在那边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唯独忘记了她们的吃饭问题。


    那院子?是新租的,里面虽然锅碗瓢盆都有,但?米面啥的可都没有,难不成让那三个人今晚喝西北风吗。


    想到?这一茬儿,乔月会房里取了些?银子?,让大花送过去给玫瑰。


    “她脸上的东西,你可别好奇多去瞧啊!”乔月说清楚情况后,在大花临走前叮嘱。


    “知道了嫂子?,你放心?吧。”


    大花拿钱离开,乔月有知会了香草一声,让她等会儿别忘了找大夫。


    交代好这些?,乔月就进了厨房,再出来,便是两刻钟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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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边应该是洗完澡了,乔月已经听不见撩水的声音了,取而?代之的,是沈青瑞再教二两穿衣时的叽喳声。


    二两原本的那身衣服被沈青瑞扔出来了,他是决计不会让这么脏的衣服留在自己房间里的,他怕长虱子?。


    乔月将粥端过去放在窗前晾着,无?意中瞥见那身破衣服,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走过去,捡起那衣服看了看,发现除去外头的那身已经硬的跟铁似的粗布麻衣外,二两里头的那一身衣服,竟然是顶好的绸缎,上面还用掺银线绣了仙鹤,针脚平滑,竟然还是苏绣。只是因为?脏,所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所以说,沈青瑞今日买的这个小孩儿,原本还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吗?


    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的,难道也是家里有人获罪被连坐了?


    “看什么呢?看这么仔细?”


    乔月想得出神,所以并未发现沈青书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等她回身,男人已经走到?她跟前,大掌不满地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我喊你你都听不见。都快要?把这身破衣看出花来了,怎么,这上头有字啊?”


    “字倒是没字,就是觉得好奇?”乔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沈青书也深以为?然。


    “不过也有可能是被别人拐卖的。”沈青书说,“在有些?地方,拍花子?还是挺严重的。他们专门?找落单的小孩儿下手,虽说朝廷严令静止这种事情,但?凡被抓住就是重罪,但?因为?有利可图,有人还是铤而?走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谓拍花子?,放在现代来说就是人贩子?。对于?这种人,乔月向来是深恶痛绝的,“这种人,就应该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她恶狠狠地说。


    拐卖儿童这种事,在现代那种遍地是监控的时代都不好查,更别说是古代了,怕是想寻也寻不到?。


    不行,等会儿二两出来她得让沈青瑞问问,若真是被拐卖的,还是需得帮他找到?家人才是。


    乔月前一秒刚这样想,后一秒沈清瑞就带着已经清洗干净的二两出来了。


    正?如乔月所想,这小孩儿容貌极为?出众,虽说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但?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却偷偷四处张望着,似乎是不怎么抗拒这里,也不怎么怕他们了。看得出来,这小孩儿在没出事儿之前,绝对是个淘气包。


    “二两,这是我嫂子?,你刚才已经见过了,这位是我哥,他也是好人,所以你不用怕他。”沈青瑞带着二两过来,先给沈青书发了好人卡。


    但?二两似乎并不在乎,只是顺着沈青瑞的话随意地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沈青书也并不在意,反倒是乔月还惦记着他的身世,急着问沈青瑞,“青瑞,你方才和?他说话,他可有应你?”


    “没有。”沈青有些?失望的瑞摇头。


    他还想让他叫他哥哥呢,结果他教了很?久,他也没学会。


    “嫂子?,他的嗓子?好像出现问题了,发不出来声音。”沈青瑞说:“我刚才引导他说话来着,他想说的,但?是发不出来声音。”


    闻言,乔月柳眉轻蹙。


    原本还以为?这孩子?就是有些?心?理障碍不愿意说话,如今看来,他是说不出话来。


    哪怕是对十分信任的沈清瑞,他也没法正?常去交流。


    就是不知道这是先天?的原因还是后天?造成的,能不能治好。


    chapter125 二两


    很快, 乔月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这小孩儿不是先天残疾不会说话,而是后天造成的。


    “这位小公子想来是遭遇了某种剧烈刺激后的应激反应, 亦或者是头部受过创伤,致使?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据老夫观察,他的喉咙是没有一点儿问题的。至于他这忽然晕倒, 是长时间不进食, 又忽然情绪激烈导致的, 老夫开一剂补中益气的药, 喝了也就?没事儿了。”


    “多谢大夫了。”乔月点点头,将诊金给?他, “春草, 跟大夫去药铺拿药。”


    沈青书送大夫出门,乔月见二两睡得沉, 就?让沈青瑞先去吃点东西,免得等会儿他醒了后脱不开?身。


    方才大夫进来,二两也不知是怎么了, 忽然躁动起来, 不让大夫近身,就?连沈青瑞的话都不听了。


    “嫂子,二两真的没事儿吗?”沈青瑞弱弱的问。


    方才那?场景,沈青瑞是真的吓到了, 好好的人, 忽然就?吐了血, 然后就?昏迷过去,到现在都没醒。


    他爹当时就?是这样, 然后不久就?去世了。


    他好怕二两也跟着?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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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事儿。”乔月也知道沈青瑞是真的吓到了,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呼噜呼噜毛,“你没听大夫说吗?他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又情绪太激动了,才会吐血晕过去。等他睡一觉就?好了,你先去吃点东西,免得他一会儿醒了找不到你。”


    “好。”沈青瑞点点头,随即顿了顿,又说:“嫂子,二两的医药费,我?会给?你的。”


    二两是他自?作?主张买回来的,他的医药费,就?该他来付。


    “好,等他彻底好了,你一并给?我?。”乔月揪了揪他有?些松散的书生髻,显然是说着?玩呢,“好了,快些去吃饭吧,真当我?是周扒皮呢。”


    沈青瑞明白了乔月的意思,知道自?己的荷包保住了,脸上立马漾出一层笑?意,“谢谢嫂子,我?就?知道嫂子你最好啦。”


    “得了得了,你都发了一天的好人卡了,不累啊。”乔月哑然失笑?,无奈的摇摇头。


    *


    二两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沈青瑞正端坐在书桌前在抄书,听到床上有?动静就?抬起头来看,刚好看见二两睁开?眼。


    “醒了。”他脸上一喜,“嫂子给?你做了粥这会儿温度刚好,你若是饿了就?起来吃点。”


    灯在他的书桌跟前,所以?沈青瑞并看不清二两是什?么表情,但至少要比白日里好点,起码没有?死缠着?他。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沈青瑞看见二两下?床穿鞋,他以?为他是饿了,正打算将矮几上的粥给?他盛出来,却见小孩儿穿着?鞋子,“噔噔噔”跑到了自?己的书桌跟前。一双大眼睛盯着?桌上的字帖,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里罕见的流光溢彩。


    似乎是对他写的字十分感兴趣。


    “你会写字?”沈青瑞问。


    二两的反应有?些迟缓,好半晌,他才点点头。


    “真的?那?你试试。”沈青瑞大喜过望,抽出一张新的纸来铺开?用镇纸压好,才将笔递给?二两。


    二两拿着?笔,似乎是有?些茫然,亦或者紧张,一个姿势保持了很久,他才终于抬手。


    沈青瑞忽然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二两提笔,从蘸墨到掭笔,再到落笔成字,他的手法十分娴熟流畅,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沈青瑞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他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了一个“安”字。


    仅仅只有?这一个字。


    完了,他便?搁下?了笔。


    只是这个“安”是什?么意思?国泰民安吗?


    “这是你的名字吗?”沈青瑞问。


    二两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名字,反正在睡梦中,有?很多人在叫安安,他不知道这个安安是谁,更分不清那?些声音是谁。


    方才看见这笔墨,他就?觉得手痒痒。让他写字,他首先脑海中浮现的也是这个字,像是写了很多遍一样。


    见他这反应,沈青瑞也不知这算是还是不是了。不过他内心觉得应当是。就?像他最初学写字,写得也是自?己的名字。


    “所以?你叫安安吗?”沈青瑞笑?了笑?,“但是我?还是想?叫你二两。”


    虽说他实际只花了他一两银子,但剩下?那?一两是他讲价讲下?来的,是他的功劳,不能算在他身上,所以?他应该叫二两。


    对于沈青瑞这样的碎碎念,二两并没有?给?出反应,但沈青瑞的目的也不是这个,他想?起乔月白日里说的,二两有?可?能是被拍花子给?拐卖的。


    “二两,你还记得你全名叫什?么吗?或者说,你记不记得你的家人叫什?么,又或者说,你记不记得你家住在那?里,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建筑。”


    二两的那?件里衣穿在他身上是合身的,那?就?说明他即使?是被拐卖,那?拐卖的时间应该也不久。


    他这个个头,应该也有?十岁了,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了。


    沈青瑞一脸希冀地看着?他,只是二两并未给?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想?不起来任何关于家人的事情。他的记忆,只有?被人多次辗转发买,以?及那?些恶心至极的人和?事。


    “啊,那?好吧!”沈青瑞小脸一皱,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好了你先喝点粥,我?把这点儿字帖描完,明日还要去书院呢。”


    沈青瑞盛了粥,将椅子让出来让二两坐着?喝。二两太瘦了,他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十分宽大,怕他喝粥不方便?,沈青瑞上手将袖子卷了卷,露出他纤瘦的手腕以?及手腕处的那?一抹鲜红的印记。


    这个印记沈青瑞那?会儿在给?他洗澡的时候就?看到了,似乎是个胎记。听他娘说他也有?胎记,只不过长在屁股上他自?己没见过。


    但二两这个胎记好看,两边对称,看起来像只展翅飞翔的小鸟。


    夜深了,沈青瑞摹完了字爬上床,二两紧随其后,在他旁边躺下?,连带着?整个人都蹭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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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两!”沈青瑞将他往旁边推了推,躲开?了他缠上来的手,试图跟他好好说:“天气这么热,大晚上你抱着?我?睡会很难受的。”


    但二两似乎并不领情,一双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小嘴轻抿着?,看起来有?点儿委屈。


    “不行。”沈青瑞严厉拒绝。


    他明天还要去书院呢,要是晚上睡不好,白日里就?极容易打瞌睡,夫子会生气的。


    书院不比村里的私塾,可?是交了不少束脩的,可?不能白费了。


    沈青瑞转了个身,打算不理他。想?着?晾他一会儿也就?罢了。


    今日大夫说,二两这不会说话的情况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而且他不记得先前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伤到了脑袋。


    伤了脑袋这事儿,段时间是没法好了,但受刺激……


    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要解开?心结,想?来二两就?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说话了。


    可?如今难就?难在,他不知道让二两受刺激的点在哪里。


    想?着?这事儿,沈青瑞就?有?些恹恹欲睡,身后许久没有?传来响动了,他想?着?二两许是睡着?了。


    结果回头一看,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还圆睁着?,动作?还维持着?方才抱他被他拒绝时的样子。也就?是说,二两到现在,还在等着?他的答复。


    这样的坚持,让沈青瑞佩服的同事又有?点头疼,可?想?着?他到底算是个病人,他也只能缴械投降,“得得得,那?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让你抱。”


    他想?用这种方法来引导二两开?口说话,“快点,不然就?不给?抱。”


    “只要你叫声哥哥,就?一声。”


    对于他的话,二两是能听懂的,也能给?出反应,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但就?是不愿意开?口。


    得,看来是没戏。


    折腾了一天,沈青瑞也确实是累了,最终伸出了自?己的胳膊,“真是怕了你了,先说好,就?只能抱胳膊啊!”


    迷迷糊糊间,沈青瑞又想?起自?己明日要去书院,便?喃喃叮嘱道:“二两,我?明日要去书院念书,你在家里呆着?,要听嫂子的话。我?中午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二两方才睡饱了现在不困,只是抱着?沈青瑞的胳膊玩他里衣的袖子,黑暗中,他的眼睛如同一块摸墨玉,熠熠生辉。


    听到沈青瑞的话,他揪袖边的手微微一顿,便?没了其他反应。


    *


    翌日,乔月送走了上学的沈家兄弟后,就?一直在后院待着?。


    原本她是打算着?今日带玫瑰她们认认地方的,但二两还没醒,沈青瑞现在走了,他要是醒了害怕闹起来那?就?不好了。


    正好有?一批纯露还没装瓶,她就?坐在房里,一边忙这个,一边注意着?对门的动静。


    一会儿,乔月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去看,就?见是二两起床了。


    小孩儿已?经?穿好了衣服,昨日洗完澡没束的头发此时凌乱地像个鸡窝。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四处张望着?。


    那?纸上的内容乔月知道,是沈青瑞早上写来叮嘱二两的,他怕昨晚的话二两没听进去,也怕二两今早醒来没看见熟人他害怕。


    “醒了。”乔月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出去说:“洗漱的水在那?边,你先去洗脸。你的牙具都在那?边,会用吗?”


    二两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即有?看向乔月手指的地方,见书桌上确实放着?一套新的牙具。


    他看了好久,才朝乔月点了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他这么乖巧,不哭也不闹,乔月便?也不管他了,去厨房将已?经?有?些凉了的粥热了下?。


    他出来的时候,二两已?经?洗好脸了,正在用牙具刷牙。


    这牙具是乔月在萧记杂货店买的,不同于古代寻常人家普遍用的柳枝,而是更像现代牙刷的山羊毛牙具。


    这种牙具因为工艺繁杂,所以?价格也不便?宜,一般寻常人家是用不起的。看二两那?娴熟的手法,乔月愈发笃定,二两原来的家庭不普通。


    因着?有?沈青瑞的嘱托,二两吃过早饭后,就?乖乖去房间坐着?,沈青瑞还留了任务给?他,让二两在他中午回来之前抄完一篇三字经?。


    乔月看着?书桌前认真写字的二两,也放下?心去找玫瑰她们了。


    经?过昨日玫瑰的敲打,今日茉莉和?丁香已?经?不再想?着?回家的事了。而且通过下?午和?玫瑰共事,她们发现,玫瑰虽然年岁和?她们相仿,但阅历却比她们丰富的多。


    都说大宅院里是非多,虽然昨日夫人说她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有?钱的大户人家,其实都一个样儿。她们可?不想?进去后,不明不白就?被人给?害了。


    是以?,两人昨晚上一合计,一大早,两人就?煮好了早饭,还烧好了热水,为得就?是讨好玫瑰,让她多提点提点。再不济,教她们学学规矩也行。


    所以?,乔月到那?边的时候,玫瑰正在教丁香和?茉莉学规矩以?及一些伺候人的礼数。


    乔月知道古代礼数繁杂,但当玫瑰说到什?么走路要低眉颔首,含胸垂肩时,乔月再也绷不住推门进去。


    “夫人!”丁香和?茉莉见是她,马上就?学着?刚才玫瑰教她们的礼仪,朝乔月福了福身子。


    “见过夫人。”玫瑰也盈盈拜下?。


    相比起来,玫瑰的礼拘得要比二人都舒服顺眼的多,但对乔月来说,二者并无什?么差别。


    虽说到了某些时候,她不得不按着?这些繁琐礼数去做,但至少在属于她的空间里,她不赞同,甚至不喜欢。


    “以?后这些礼,都不要再行了,你们也别再学了。”乔月说。


    “可?是奴婢们太过粗苯,让夫人觉得难受了。”丁香率先开?口,显然是很好的把握住了做下?人的精髓。


    一口一个奴婢,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乔月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没想?到就?一晚上的时间,丁香就?变成这样了,而且一旁的茉莉也一样,一脸的惶恐,可?见玫瑰这个师父是有?多称职。


    乔月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粗不粗笨错不错的问题,是我?确实不需要什?么下?人奴婢,我?在买你们的时候就?说过了,我?招你们回去是做工的,不是当奴婢的。”


    乔月也不多做解释,直接说:“你们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去店里瞧瞧。”


    三人昨日都好好洗漱过,今日穿着?新买的衣服,倒是各个都精干。


    在路上,乔月也给?她们说了她开?的是什?么店,也说了她们今后的任务。


    “店里缺人手,所以?平时你们还需要和?大花一样在店里帮忙迎接客人,若是碰上晚上加班,我?也会按时间给?你们加月例。”


    乔月这话说的,可?谓是诱惑满满。茉莉和?丁香原本以?为自?己被买来就?是做奴婢的命,谁成想?居然不是,而且还给?月例银子,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给?月例银子?”丁香喜形于色,开?心的不行。


    “当然是真的。”乔月也跟着?笑?。


    一行人里,就?只有?玫瑰笑?得十分勉强,放在身侧的手抓着?裙边,都快要扣出洞来了。


    乔月自?然没忽略掉她的小动作?,她知道,玫瑰是因为她脸上的伤而自?卑,但她甚至做下?人的不能和?主子讨价还价,所以?才迟迟没有?说话。


    乔月仔细端详了下?她脸上的疤,分辨不出是什?么图案,浅青色的,若是有?现代的化妆品,其实遮盖一下?也看不出来什?么的。


    但问题就?是她现在手边没有?这些东西。古代的化妆品,遮瑕效果都很一般,脂粉涂得再厚,也很难把痕迹整个这改掉。


    若是男子倒也罢了,可?偏偏更玫瑰是女子,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苛责,就?注定玫瑰脸上的疤时刻都是引人注目的。


    其实她也可?以?让玫瑰跟着?自?己,不去掺和?店里的事儿,可?乔月觉得,玫瑰像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她身上有?很强的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势,她不想?浪费了。


    看来还是得像个办法把她脸上的伤疤给?遮一遮。


    *


    店里那?边乔月提前给?打过招呼,所以?她们过去的时候,众人看到玫瑰脸上的伤,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也不害怕,甚至连好奇都没有?。


    玫瑰也猜出来这只乔月提前给?她们说了的,毕竟昨天去送钱的大花也是如此。


    而且来得路上,乔月还特意给?她买了个帷帽,就?怕她被人看了不自?在。


    玫瑰看着?眼前这些女孩子们美艳的面庞,说不自?卑那?是假的,可?同样心里也暖呼呼的。


    她满眼感激的看向乔月。


    她何德何能,能遇到这么好的主子。时时刻刻都顾虑着?她的感受。


    “夫人,谢谢你。”玫瑰语气有?些哽咽,感激地话堵在喉咙里,憋得她满眼的泪花乱转。


    而另一边,丁香和?茉莉两人已?经?被桃花面的阔气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她们都是从偏远的乡下?来的,去过最好的脂粉店,也就?是镇上那?家张记脂粉店了。


    不大的小店,里面有?两三个小二。房子里面黑黢黢的,卖得都是些极普通的胭脂水粉,但因为价格太高,都不是他们能买得起的。


    所以?,在她的想?象中,夫人所谓的脂粉店,上来跟那?个也差不多。


    可?眼前这二层小楼,这擦的锃亮的柜台,这一个个笑?颜如花的店小二。


    这就?是以?后她们要过的日子?


    这哪里是夫人说的苦命的打工人啊,这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啊!


    此时店里人不算多,乔月就?先让香草带着?她们去熟悉熟悉情况,等会儿成衣店的人要来给?她们量尺寸做制服。


    “你先带他们先了解一下?,若是时间来得及,再给?她们做个护肤。”乔月说。


    香草这几日在跟着?乔月做护肤,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练手的,还是三个,开?心的不行,麻溜儿的答应下?来,“好的东家,保证完成任务。”


    chapter126 冲突


    都是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纵使丁香茉莉有些怕生,但很快,一群人也就热络起来了。


    乔月买她们三人回来是为了给自己打下手, 所以在给她们培训礼仪的同时,她也将部分产品的制作交给了她们。


    尤其是纯露和精油, 几乎没什么技术含量,眼?睛一看?就会。


    三人里面?, 当属玫瑰最是心灵手巧, 也最勤奋刻苦, 很快, 她就学成出师,可以独当一面?了, 至此, 乔月也算是彻底解放了双手。


    *


    七月,是农家的忙月, 空气中,到处都是麦草被晒出来的淡淡的味道,但对于农人来说?, 这是丰收的味道。


    清水县地处山区, 春日?来得较晚,农作物也成熟的比其他地方要迟一些。


    都是手工割麦割稻,所以也不拘于一定要等到整片地里的作物全都成熟才动手,都是哪里黄好?了就割哪里, 还有些绿得就等两天再割。


    沈青瑞他们书院早就放了忙假了, 所以这几日?, 小书生已经变成了田里割稻的一把?好?手,编着袖子?挽起裤腿, 挥舞着镰刀,豆大的汗珠流到嘴边了他也全然?不在乎。


    二两就跟在他身?后,经过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怎么怕人了,但还是比较依赖沈青瑞,除非沈青瑞去学校,其他时间他都一直跟着他。


    沈青瑞怕他跟前跟后的自己不小心伤了他,就给他派了个?捡麦穗的活儿。小孩儿跟在他身?后,将他不小心遗留下?来的麦穗一穗穗地捡干净,时不时还要去沈母的那行也看?看?。


    小脸晒得通红,他也完全不在乎,只埋头干活。


    “娘,青瑞,二两,过来喝口水吧!”


    沈家地不多,乔月又不会割麦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她就包揽下?了所有端茶递水的活儿。


    这大热天的,不喝水怕是要干死。


    快到中午了,这块地黄好?的麦子?也割的差不多了,沈母打算喝点水把?割下?来的麦子?都运回家里去,下?午沈青书就要回来了,他读书那么辛苦,能稍微休息一下?。


    “小瑞啊,下?午你哥回来,你去书院门口接他一下?。马上就是乡试了,这次书院放十?天忙假,他要带的东西肯定多。”


    “是,娘。”沈青瑞一口饮尽了乔月递来的薄荷凉茶,又给二两也倒了一杯,递给他。


    几日?下?来,沈青瑞是完全适应了自己这个?哥哥的身?份,时时刻刻都把?二两照顾的好?好?的。只是可惜二两还是不能说?话,他都教了好?几遍了,他愣是一句“哥哥”都没叫过。


    真令人挫败。


    一家人喝完了茶,合力将捆好?的小麦挑到山下?去,用板车运回家里。


    下?午,沈青瑞去书院接沈青书,乔月便和?沈母在家准备晚饭。


    夕阳西下?,风里都带着热浪阵阵。沈青瑞带着二两穿过闹市,往县学书院走?去。


    路上,二两还碰上了个?卖条糕的,死活缠着要沈青瑞给他买。


    “不行。”沈青瑞严厉拒绝。这条糕虽然?不贵,但也不便宜,而且这些天,他已经不知道在二两身?上花出去多少钱了。


    垫了垫已经瘪得不能再瘪的钱袋子?,沈青瑞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绝对不行。


    他都有些后悔那日?中午回店里时,给二两带条糕了。也不知道这个?他们当地人并不喜欢的京城小甜品,为啥二两就这么爱吃,而且吃了这么多次都不嫌腻。


    “嫂子?今天要做好?吃的,你吃了条糕就吃不了饭了。”


    二两瘦得厉害,所以乔月叮嘱沈青瑞尽量不要给他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多吃主食,营养均衡才能养好?身?体。


    但二两对沈青瑞的软磨硬泡并没有多大反应,依旧执拗得站在哪里,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得盯着那做条糕的小摊看?,任凭沈青瑞怎么拉都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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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今日?若是不买自己怕是走?不成了,而且由于他们在这儿停留太久,那个?买条糕的人都看?过来了。


    “小公子?,你看?你弟弟,那么想吃你就给他买一份嘛。”


    “一根五文钱,你要是买两根的话算你八文,也不贵。”


    沈青瑞也是实在抹不开面?子?了,只能再次投降,给他买了两条,花了他八文钱。


    看?见店家把?包好?的条糕递给沈青瑞,二两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笑容。


    伸着手就等着沈青瑞将条糕放到他手里。


    “不给。”痛失八文钱的沈青瑞哪能这么随便就让他如意,拿着条糕就走?。


    “除非……你能叫我一声哥哥。”


    二两:“……”


    “叫,叫一声哥哥就给你。”


    二两面?无表情。


    “来,跟着我学哥……哥……就这样哥……哥……”


    沈青瑞不依不饶,似乎非要二两今天开口不可。


    二两原本是不愿意的,他能感觉到,他的嗓子?像是堵了什么东西,知道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音,但他又不想看?到沈青瑞失望。


    而且这个?条糕的味道真的很香。


    二两抿了抿唇,许久,他终于张嘴,“h……”


    “好?好?读,哥……哥……”沈青瑞很有耐心。


    “h……h……”


    为了得到好?吃的,二两倒是难得的认真卖力,只是他终究难以发出声音,除了一声声难听的“喝”声气音,跟先前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沈青瑞见他挣得脸都红了,连带着脖子?都染上粉意,知道他是真的尽力了,便也不再勉强他他,将条糕尽数都给了他。


    这种?黏牙的东西,他向来接受无能。


    等到了县学书院门口,二两已经干掉了一根条糕,正在与第二根作斗争。


    书院这会已经下?学了,门口学子?众多,十?分拥挤。


    沈青瑞不敢带着二两过去,怕有人靠近他他会害怕,就让他在树下?等着。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那边看?看?。”沈青瑞指了一个?位置,刚好?是二两能看?得到他的地方,“别乱跑,等我接到我哥了就过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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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两执拗起来虽执拗,但大多时候还是听沈青瑞的话的,而且他现在忙着吃条糕,根本就没空搭理他,听到他说?话,便一个?劲儿地点头,敷衍的很。


    县学书院的忙假是所有书院里面?最短的,可即使如此,秋闱在即,学子?们也是一刻都不敢放松的。是以,但凡是从书院出来的学子?,各个?都是大包小包的,跟搬家似的,生怕拿少了。


    沈青瑞挤到人前头,四下?张望了下?,并未看?到他哥的身?影。


    回头看?了眼?二两,他安静的在那儿,边吃条糕边逗树上的蚂蚁,并没有因为他离开而害怕哭闹。


    见此,沈青瑞也安下?心来,乖乖的忍着人挤人的汗臭味儿,等着沈青书出来。


    书院外面?沈清瑞等得心焦,书院学舍里,沈青书也在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


    将平日?里要看?的书都带上,他仔细地清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才背起了书箱离开。


    在去门口的路上,沈青书还碰上了从课室出来的赵天齐。


    两人目光相对,在看?到他那一整箱子?书的时候,赵天齐不知怎的,露出一个?十?分厌恶的表情,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去。


    对于他这样无礼的行为,沈青书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知道赵天琪郑因为宋安的事儿烦恼呢?


    曾经形影不离的四人组,现在似乎解体了。宋胡白铁三角依旧每天下?了学吃喝玩乐,却鲜少叫上赵天齐了,而且平日?在课室里,几人也几乎不怎么和?他说?话。


    关于这事儿,众人也是众说?纷纭。


    有说?是赵天齐要好?好?考取功名所以自己主动不和?宋安他们这些纨绔子?弟来往的,也有说?是宋安知道了赵天齐的底细,觉得他表里不一不愿意带他玩儿的。更?有甚者说?是两人为一女子?发生了争执,甚至在酒后大打出手,所以关系才弄得这么僵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也不知道这些理由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而沈青书向来不关心这些,别人说?,他也只是听听,烦了就去外面?躲躲,仅此而已。


    从书院出来,沈青书一眼?就看?见了挤在人群中的沈青瑞。小孩儿这几日?因为干农活,晒得有点黑,但却比之前壮实了不少,看?着像大小伙子?了。


    “哥……”沈青瑞看?到人,呲着大牙向他招了招手。


    跑上前去,沈青瑞接过他哥手里的东西,“哥,你怎么这会儿才出来?”


    沈青书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四下?看?了看?,并未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就问到:“你一个?人拉得么?”


    “没有,我跟二两一块儿来的,他正在那边玩儿呢。”沈青瑞知道他哥其实想问的是他嫂子?,但又不好?意思直说?,便又补充道:“嫂子?本来也想来的,但是娘的手艺你也知道,她走?不开。”


    “嗯。我回了趟学校,拿东西变耽搁了”沈青书点了点头,和?沈青瑞边走?边说?。


    “家里的麦子?其实也没黄好?,就山东边那块儿还行,其他的都有些泛青,娘说?这几天太阳好?,让多晒晒,反正也不急。”


    两人走?出人群,沈清瑞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去找二两。


    只是那树下?,哪里还能看?到二两的人影呢?


    除了觅食的麻雀,树下?连根二两的毛都没有。


    沈青瑞一下?慌了。


    手里的书籍散落一地,但他根本顾不得去捡。


    “二两,二两你在哪儿?”


    奇怪的名字,惹的不少人频频回眸,似乎是不明白谁取这么俗的名字,但沈青瑞却根本不在意。


    他只知道,二两不见了。


    “二两……”沈青瑞跑到大树跟前,见那个?装条糕的油纸还在。沈清瑞捡起油纸,发现里面?的条糕也并未吃完。


    就二两对条糕的痴迷程度,一般吃不完他是不会撒手的。而此时,他手中的条糕上还有一排整齐的牙印,可见是二两咬了一口但没咬下?来就把?它给丢了。


    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二两把?送进嘴的条糕吐出来。


    沈青瑞一下?子?想到了先前乔月说?的拍花子?,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哥,二两不会是被拍花子?抓走?了吧!”沈青瑞望向沈青书,那双向来笑嘻嘻的眼?睛里此时充满了无措,慌得不行。


    “不会的,想来是人太多,他走?哪儿去了,咱们分头找,等会儿在这汇合。”沈青书到底是大人,登时拿出方案来。


    “好?。”沈青瑞点点头,立马跑去附近找,只是没走?两步,他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呼声。


    像小猫护食时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呼声,却让沈青瑞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声音他熟悉的很,当时在人牙子?哪里,二两就是这样的方式来表现对那个?瘦猴男的抗拒的。


    沈青瑞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着书生袍的人正滴溜着一个?小孩儿。


    小孩看?不清全身?,只能看?到一个?被人扯着的胳膊,不过从那灰色的衣服以及手腕处的胎记来看?,是二两无疑了。


    “二两。”沈青瑞叫了一声,跑上前去。


    而与此同时,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了二两的脸上。


    “啪”地一声,即使是如此嘈杂的环境,都显得那样的清晰入耳。


    “二两。”沈青瑞吓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过去一把?扯开了那人。


    “你干什么打人?”


    他护着二两,抬头怒瞪那人,但当看?见那人的面?容时,沈青瑞不可控制的皱起了眉。


    居然?是赵天齐。


    但此时沈青瑞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赵天琪的变化,因为二两在看?清来人是他后,登时眼?眶里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出门时还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变得凌乱,整个?左脸已经高高的肿起来了,红里泛着青,与右半边脸看?起来极不相称,却又极其恐怖。


    小孩儿一脸委屈地看?着他,雾蒙蒙的大眼?睛似乎是在质问他为什么忽然?就不见了。


    “对不起二两,是哥哥来晚了。我就是迟迟看?不见我哥,就又往里头稍微走?了下?,对不起。”他也是一时忘记了叮嘱二两的话,想来是二两看?不见他后过来找他,不知怎的惹到了赵天齐。


    在听到他这样的话后,二两忽然?一下?子?冲进了沈青瑞怀里,死死的抱着他的腰。


    他还以为哥哥不要他了。


    “没事了,没事了。”沈青瑞温柔的轻抚着他的后背,目光却冰冷地看?向一旁的赵天齐,“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你有事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打他?”


    “原来这小杂种?是你家的。”赵天齐看?清二人的纠缠,大概也明白了,这个?小杂种?应该和?沈家沾亲带故,随即轻蔑一笑,“我就说?嘛,会咬人的狗不叫。果然?,这小杂种?跟你们家那些人,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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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现在,赵天齐身?上已经没有一点点如文人的儒雅了,有的只有对命运的怨怼和?满口粗俗的污言秽语。


    尤其是,刚才他还遇上了沈青书。


    如今的他已经和?沈青书从曾经的棋逢对手变成了云泥之别。


    宋安一行人似乎已经猜到了了他和?柳家的关系破裂,所以对他爱搭不理的,甚至宋安还觉得他骗了他,对他有些仇视。好?几次都想找他的麻烦,只是被他躲过了。


    他现在,学习学习荒废了,前途前途没有了,俨然?成了一个?废人。


    而沈青书,是他的另一个?极端。


    本来就心情极差了,谁知道出来还碰上这小杂种?横冲直撞。


    他不过就是想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知道规矩谁曾想小杂种?居然?跟狗似的,直接咬他。


    他也是疼急了,才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但不得不说?这一巴掌是真的爽。


    要不是这野小子?突然?冲出来,他相信自己还会给他第二巴掌,第三巴掌甚至是第四巴掌。


    “你才是狗,”陈青瑞听懂了他的意思,刚说?要反驳,就听到他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会咬人的狗不叫,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沈青书背着书箱过来,身?形在落日?余晖里拉得很长,清冷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又让人颇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听出是沈青书的声音,赵天齐冷笑一声,缓缓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的站着。


    曾经原著里的对照组,如今却已然?是天壤之别。而且是翻转后的天壤之别。


    “我说?的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吗?”找天齐语气轻飘飘的,嘲讽意味十?足。


    先前的乔月就是那样,明明都答应好?了配合他的计划,结果却临时反悔,害得他差一点名声扫地。而现在沈青书亦然?。看?着像是正人君子?,但其实背地里什么污秽的勾当都干。


    他和?宋安的关系原本是好?好?的,只不过那日?他看?见两人一同出了书院,第二天回来,宋安就对他爱搭不理了。


    如果不是沈青书跟宋安说?了什么,就宋安想通过他去讨好?柳家的心思,万万是不会冷落他的。


    “沈青书,”赵天齐走?近了他,笑得颇有些狰狞,“你以为你挑拨了我和?宋安的关系,我就彻底完了。我告诉你,哪怕我赵天齐不考科举,我也依旧能把?你踩在脚下?。等着瞧!”


    说?完,他就提步离开,在经过沈青书身?边时,却忽然?听他笑了一声。


    “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


    几人方才动静闹得都不小,所以围观的群众自然?也不在少数。但因为隔得远,方才两人说?了啥他们也没听清,不过从两人的状态以及沈青书最后说?得那句话来说?,应该是赵天齐给沈青书下?了战书。


    若说?是刚来县学书院那时,那这场无声的战争或许还有看?头,不过现在嘛,就赵天那熊样,估计就是一场闹剧,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哥,二两脸肿的厉害,我想带他去医馆。”沈青瑞并不在乎他哥和?赵天齐的交锋,他只知道,二两受了委屈,自己没有替他报仇。


    是他年纪太小,也是他太过弱小。


    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保护好?二两。


    静安医馆。


    “这小孩儿其他地方没啥大碍,就是脸肿,我开一剂药,熬好?了在脸上敷一敷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好?,谢谢大夫,有劳了。”


    “公子?请稍候。”大夫将脉枕拿走?,招来药童开药让他去熬。


    “哥,那个?赵天齐现在怎么变成那样了?”等药的空隙,沈青瑞忽然?发问。


    刚才在书院门口,他差点没认出是他来,那沧桑劲儿,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似的。


    还有他现在说?话也极难听。还是读书人呢,一点儿读书人的涵养都没有。


    “都是他自己作的。”沈青书一针见血的说?。


    他知道赵天齐现在怨他,觉得是他桃拨离间,搞坏了他和?宋安的关系。但其实,宋安早就察觉到赵天齐和?柳家的关系有些不对劲儿,只是他不好?去问柳老爷便只能旁敲侧击的来问他。


    宋安说?,这段时日?里,他从来没见过柳家小姐来找赵天齐。


    虽说?柳家那个?婢女经常来,但从两人那眉来眼?去的状态,一看?就不对劲儿。


    宋安是情场老手,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呢?


    所以那天他找沈青书,为的就是打听沈清书和?柳家的关系。


    因为他有一次在醉仙居看?到了沈青书小两口和?柳溪宁一块吃饭,他知道她们关系不错。


    沈青书也是那会儿才知道,赵天齐居然?用柳家未来的女婿的身?份骗得宋安对他另眼?相待。


    其他不说?,柳溪宁是女子?,赵天齐这种?行为,若是真的传扬出去,对柳溪宁的名声是一个?极大的损害。


    当时宋安说?了许多猜测,但申请书却并没有添油加醋,而是只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了,仅此而已。


    所以说?赵天齐这事儿露馅是迟早的。至于他那没来由的误会与怨恨,那就随他去吧,因为他明白,就算他解释了,赵天齐也不会信。


    而且说?句大言不惭的话,现在的赵天琪根本没有资格和?任何人斗。


    chapter127 染发膏


    夏日多发热疾, 这段时日,来医馆人总是络绎不绝。大夫和?药童都忙得连轴转,小孩子?的哭闹声和?大人的嘈杂声此起?彼伏, 故而沈青书也就没注意到,药馆外面, 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赵燕儿这两日难得清闲,张氏回娘家了, 临走前将她留在主院儿照看。主院儿本就没有伺候的人, 张氏一走?, 赵燕儿可谓是一家独大, 自在的不行。


    这不,得知今日县学书院开始放忙假了, 她急匆匆地过来, 就为了看沈青书一眼?。


    这几日,她几乎每日到下学的时候就来县学书院蹲沈青书, 许是天公不作?美,无论她来多早,走?多迟, 她一次都没见过沈青书。


    好在今儿赶巧, 她过来的时候,见沈青书兄弟俩刚好拎着二两来医馆,她便也跟着来了。


    医馆外头有颗大树,赵燕儿猫在树后面, 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里?头和?沈青瑞侃侃而谈的沈青书。


    许久不见, 赵燕儿对沈青书的思念也是与?日俱增, 要不是怕现在医馆有熟人,她都想直接冲进去, 跟沈青书一诉相思之苦了。


    她现在跟在张氏身边长了见识,也渐渐发现,比起?那些不把人当人的富家子?弟,沈青书是有多好。


    无论是长相还是人品,他都是极为出挑的人,当年他一定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沈青书不好。


    赵燕儿那痴恋的眼?神?,让路上来往的行人频频侧目,但她没有丝毫羞耻之心。眼?瞧着药童给?沈青书拿了药,三人即将要出来了,赵燕儿着急忙慌地整理了下衣裳,就要走?过去。


    “青书哥哥……”仿佛是吃了十二斤的猪油,那娇滴滴的声音,让沈青书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去看对面,却只?见几两运粪车缓缓路过。


    “青瑞,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再叫我?”沈青书拧眉。


    沈青瑞正忙着跟二两说话?呢,自是没注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沈青书不信邪地又?看了一眼?,医馆对面,除了摆摊的小贩,确实没有一张熟面孔。


    沈青书哑然失笑,觉得自己最近肯定是睡眠不足幻听了,抖了抖肩上的书箱,跟着沈青瑞一块儿回家。


    而大树后面,赵燕儿看着远去的背影,恨不得跑过去将方才拉粪的那个人暴揍十八拳。


    也不知他是怎么驾得车,这么平的路上,还能把粪桶里?的东西晃出来,要不是她躲得快,那玩意儿不得兜头泼下来啊。


    只?是现在,她这件花了她许多心思做的粉色襦裙已?经?不能看了,这样子?的他还如何与?沈青书相见。


    夜风袭来,发酵了许久农家肥味道?浓郁,让赵燕儿几欲作?呕。来往的路人看见她这模样,也是不由自主的皱起?眉,捏着鼻子?走?远。


    “看什么看,小心把你眼?珠子?抠下来。”赵燕儿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沈青书在家休息了一日,便投入了紧张的秋收当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店里?有玫瑰和?香草坐镇,乔月在家里?帮忙的空隙,还抽空去了趟乾州。


    萧子?规的酒庄开业了,生意还算过得去,但整体来说,却没有乔月想象中的那么好。


    乾州虽是大城,但贫富差距极大。萧子?规初来乍到,本就没有多少人脉,而且萧父得知儿子?现在和?高家沆瀣一气,明里?暗里?也开始打压。蔺家最疼爱的女儿在萧子?规这儿受了委屈,自然也不可能放过他。


    几方围剿,纵使萧子?规再厉害,也很难从中崭露头角。


    对于这种情况,乔月也暂时没了办法?。原本还想着找个理由办个宴会再搞搞宣传,可就蔺家在乾州的势头,怕是敢来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如此……倒确实是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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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八月十五,乾州府要举行中秋夜宴。”萧子?规忽然说。


    中秋夜宴,最少不了的自然是酒了,若是长酒能争取到这个机会,自然是事半功倍。可问题是,高家在乾州算是末等家族,根本接触不到乾州的那些高官大儒。


    而长酒也不是什么有名的酒,自然也入不了举办人的法?眼?。


    他也尝试着去见过州尉,但却连门都进不去就被人赶出来了。


    “你说的州尉,可是乾州州尉何迹?”乔月听着他的述说,忽然开口问。


    “是啊,怎么了?”萧子?规不解,解释道?:“州尉是一州之长,是仅次于州令的存在,中秋夜宴可大可小,自然是马虎不得。”


    中秋夜宴分男女席,女宾那边,自然是有州尉夫人陈娇安排的。


    想到这一点,乔月忽然觉得,这事儿也不是无法?可解。


    “如果是这样,或许我们还有机会。”乔月看见外头开得灿烂的散沫花,唇角微微勾起?。


    萧子?规不明白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却也不得不按照乔月的做。


    买了许多时下最新?鲜的水果,按照乔月给?的方子?,清洗的清洗,撵碎的撵碎,说是做什么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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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中秋夜宴少说还有一个月,时间来得及。”


    乔月安排好了一切,就让萧子?规耐心等着,自己则是带着满满一车箱的散沫花回了清水县。


    散沫花花瓣极小极薄,几乎是离开树就会枯萎,如今太?阳大,乔月都是在酒庄那边晒完了才拿回来的。


    小小的两只?箱子?,装得却是整个树上的花朵,萧子?规看着被她薅得光秃秃的树丫,颇有些欲哭为泪。


    回到清水县,乔月先把两大箱子?散沫花找了地方妥善保存,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部分来,打算尝试着做染发膏。


    散沫花是很好的色素植物,上色跟指甲花有得一拼,只?是与?指甲花不同的是,这玩意儿看着开花时洁白如雪,但染出来的色却是黑色的。


    她小时候,可没少被它迷惑,而且当时村里?也有用散沫花来染发的传统,只?是后来染发剂大量出现,人们嫌自己做染发膏麻烦,而且固色也没有染发剂那么好,所以渐渐也就没人去用了。


    乔月外婆以前是做散沫花染发膏的好手,乔月耳濡目染,对此也是十分熟悉。


    将晒干的散沫花花瓣研磨成细粉,再用热红茶冲入粉末中调匀成泥浆,戴冷却后,加入鸡蛋清,杏仁油,蜂蜜等原料,调匀后加入少许的水稀释,放置一夜就可以了。


    这也是乔月即将要上的新?品,所以玫瑰她们也在一旁看着,见乔月将那极贵的红茶和?蜂蜜,像是不要钱的倒进粉末里?,丁香心疼的都要滴血了。


    旁的不说,这蜂蜜是真的贵,她还记得她幼年时,村里?的村长快要死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吃一口蜂蜜。


    她们那地方多山少树,蜜蜂大多都为马蜂,根本就不产蜜。为此,他的儿子?们可是翻遍了好几座山,才总算在悬崖处找到个蜂巢,弄来了那一点点的蜂蜜。


    他听村里?人说,那一滴蜂蜜,能赶上半两黄金呢(夸张的说法?),结果夫人居然一点儿都不心疼,死命地往里?加。


    就算她现在知道?了人工养殖的蜂蜜其实并没有多贵,但也不便宜啊!


    丁香和?茉莉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来不舍,只?有玫瑰全程盯着乔月的手看,生怕错过了那个重要步骤。


    直到乔月弄好了一切开始洗手了,她才总算发问,“东家,既然你说这散沫花本身就有染发的效果,又?何以往里?头加蜂蜜和?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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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着东家也有一阵子?了,也知道?桃花面所售的化妆品原料全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故而价格卖得贵也合理。可是正所谓无奸不商,有些东西既然不影响,她觉得,其实也可以不放。


    一样的价格用最少的成本,谁还能跟钱过不去呢?


    “这鸡蛋和?蜂蜜有润发作?用,至于红茶,则是用来上色的。有些东西看似无用,却实则缺一不可。”乔月像是看出来玫瑰的想法?,语气虽然温润,但却带着些敲打意味。


    “经?商如做人,一次信誉坏了,再想扶起?来可就难了。”她的东西本就卖的贵,若是再投机取巧,那可就太?无耻了。


    “是东家,我明白了。”


    乔月这还是第一次上手做洗发膏,但却意外的成功。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昨日还清汤寡水的灰色液体如今已?经?变得粘稠发黑。


    染发膏没什么味道?,仔细闻也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红茶味。


    做好了染发膏,乔月又?买来了无患子?和?皂角夹,和?着柏树叶和?薄荷叶,做出了洗发水。


    至于护发素那就更好做了,洗发水是碱性的,护发素其实就起?个酸碱中和?的作?用。


    只?要用苹果醋稀释,再加入鸡蛋清和?薰衣草精油,在用少量的白酒,便可达到护发的作?用,而且酒有很好的防腐防氧化的作?用,可谓是一举多得。


    染发洗发护发三件套出来了,接下来,乔月便需要一个很好的宣传。


    这染发膏可是她在乾州府的敲门砖,马虎不得。


    为这事儿,乔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设计海报和?宣传单,可谓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沈青书来她房里?好几回,她都只?顾着画图,头都没抬。


    过两天书院就要开学了,自己原本还想着这两天空闲带她出去玩儿呢。


    看乔月那认真的样子?,沈青书颇有些失望,但也没舍得打扰她,打开香炉点上驱蚊的香后,便又?悄悄退了出来。


    关好了门,沈青书长叹了一口气,正说要回书房温书,余光却不小心扫到后门。


    那后门日久失修,门栓处都掉了一块,因为不影响使用,乔月便也没打算换新?的。


    可刚刚,他好像看见了一双眼?睛从缝隙里?一闪而过。


    沈青书皱眉,下意识问了句谁,然后就从底下门缝处,看到了一双脚匆匆而过。


    后门外面是一条巷子?,平日里?极少有人路过,而且就算是有人,也不可能这般鬼鬼祟祟地扒在门上看。


    沈青书觉得事情不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打开了门栓。走?出去,巷子?外面静悄悄的,哪里?的人影儿。


    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了?


    沈青书皱着眉,在四处搜寻了一番,确实是没有见到人,反倒是从马槽处跑出一只?猫,悠悠闲闲的,埋着步子?离开。


    难不成他方才看见的影子?,其实是猫的影子?。


    其他不说,这条巷子?后面确实野猫挺多的,有时候半夜叫唤,吵的人连觉都睡不着。


    再次查看了一番,沈青书确定没人后,刚说要转身回屋,却听见有一个声音自马槽后面传来,轻飘飘的,带着些许兴奋。


    “青书哥哥。”


    熟悉的声音,听得沈青书眉头紧锁,他回头,果然看见赵燕儿从马槽下面爬出来,朝着他媚眼?含春地笑。


    马圈里?没栓马,所以赵燕儿的衣服还算干净。想起?上次赵燕儿去家里?偷看魔芋的配方,沈青书一下子?警惕了起?来,“赵燕儿?你来干什么?”


    赵燕儿正沉浸在看到沈青书的幸福里?,就没有发现沈青书语气中的抗拒,三两步走?到沈青书跟前,抬头看着他,“是我,青书哥哥,燕儿好想你。”


    说着,她还想去拽沈青书的袖子?,却被沈青书一把躲开。


    “青书哥哥?”赵燕儿抓人落了空,看着已?经?伸出去的手,神?情有些无措,羞窘地眼?睛都红了。


    “赵姑娘还请自重。”沈青书后退两步和?赵燕儿拉开了一点儿距离,顺手推开了半掩着的门,一副生怕被别人误会的样子?。


    赵燕儿本就被他冰冷的态度给?刺到了,如今他这举动,更像是直接甩在她脸上的巴掌。


    赵燕儿委屈极了,不仅仅是因为沈青书忽冷忽热的态度,更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的思而不得,念而无应。


    要不是那日沈母恰巧不在家,她该是开开心心的做了沈青书的新?嫁娘,而不是去给?人做丫鬟,一天任人家搓扁揉圆。


    自己心心念念想着来见他,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了,可沈青书却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深怕的贱蹄子?误会。


    可明明,她都收了她的簪子?了呀!


    委屈到极致,赵燕儿的泪吧嗒一下滚落到地上,她泪眼?迷蒙地开口控诉,“青书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声音凄厉,好似扒心挠肝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青书始乱终弃呢!


    隔壁的门忽然响起?,沈青书看着那一颗颗凑出来看热闹的脑袋,不由觉得头疼。


    他知道?,这事儿就得速战速决,否则明日街坊们还不知道?怎么传呢。


    扫了眼?乔月的房门,沈青书看向赵燕儿,缓缓开口,“赵姑娘,我想我们之间,怕是有些误会。那日我高中秀才你送来的簪子?,我并没有收。”


    “不可能。”赵燕儿摇头,一脸的不信。她后来回去看了,那跟簪子?早就不见了。黑灯瞎火的,如果不是沈青书收的,还能有谁?


    赵燕儿头摇得像拨浪鼓,却在对上沈青书坚定的眼?神?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安静了下来。


    难不成……


    “没错,”沈青书见她明白了,继续说:“那日那枚簪子?,确实是被青瑞拿走?了,我也是后来才得知此事。原本想将簪子?还给?你,将误会解释清楚的,却才知道?,你和?你娘闹了矛盾,离家出走?了。”


    沈青书说完,就转身回到了家里?,很快,他就拿着一枚用红布包好的玉簪出来。


    “这就是你那枚簪子?,青瑞见它成色不错,就想着偷偷藏起?来换点钱的。现在物归原主,若是因此让你产生了误会,我代?青瑞跟你道?歉。”


    沈青书将簪子?递出去,赵燕儿却无动于衷,反而是抬头看沈青书。许久后,她才手指指着沈青书头上束发的玉簪,缓缓开口,“那你头上……”


    “这枚簪子?是月儿送的。”沈青书实话?实说。


    “那……那日祭神?,你戴的也是……”赵燕儿声音一些有些颤抖。她不敢相信那让她心花乱颤的一幕,其实也是假的。


    “是。”沈青书点头,极其平常的一个动作?,落在赵燕儿眼?里?,却是那么的残忍。


    “我不信,我不信。”赵燕儿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两情相悦,为何现在变成了一个误会。


    “我不信。”她不愿意接过玉簪,反而是去拉沈青书的袖子?,声音带着乞求,“青书哥哥,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怕乔月那个贱蹄子?发现我们的关系和?你闹对不对。”


    沈青书是读书人,若是被人知道?了,肯定于名声不好。


    对,肯定是这样。


    “青书哥哥,其实我”


    “不是。”沈青书义不想在听她说话?,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是我心里?只?有她一人,也只?能放得下她一人。所以这簪子?,还请赵姑娘拿回去,即是误会,那就要趁早解释清楚。若是你觉得不解气,等青瑞回来,我亲自带着她去柳家上门请罪。”


    不疾不徐的语气,却是划在赵燕儿心上的刀子?,让她那颗原本还希冀着嫁给?沈青书的心血肉模糊,尤其是沈青书最后一句话?。赵燕儿几乎是颤抖着问出来的,“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柳家?”


    “是,月儿很早就跟我说了,只?是我不好直接去找你,便暂时将这事儿给?搁置了。”


    正所谓杀人诛心,沈青书这句话?,是将赵燕儿仅剩的一点儿期望都打碎了。


    若是真如她所想沈青书喜欢他,又?何以知道?她的行踪却不来看她。原本还以为是乔月瞒着不告诉他,如今看来,确实是她想多了。


    自那日误会沈青书收了她的簪子?后,赵燕儿便一直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嫁于沈青书,为此,她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可现在,她却忽然告诉他,一切都是误会。


    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青书哥哥,”赵燕儿还是不愿意相信,可目光却越过沈青书,看向了从房里?出来在门口站着的乔月。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眼?神?无波无澜,却让赵燕儿觉得嘲讽意味十足。


    没有那个人希望自己狼狈的一面被情敌看见,尤其是一直在乔月面前很要强的赵燕儿。


    她觉得此时此刻的她,在乔月面前有一种被扒光的窘态,这几欲让她羞愤到想死。


    那个曾经?她最看不起?的人,如今就站在那里?,无声的嘲笑着她。


    “好好,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丢下这样一句狠话?,赵燕儿转头就跑,但也没忘记将她的玉簪带走?。


    chapter128 找茬儿


    沈青书从方才赵燕儿放狠话时的眼神, 才发现自己身后有人。回头,就?看见乔月在门口站在,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怔怔的看着他。


    沈青书被她看得心虚,下意识就?举手解释, “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就?只是将误会解释清楚了。”


    他可?没忘记乔月那日知道他收了赵燕儿的簪子后的那种眼神, 想想都后怕。


    “我知道。”乔月点点头, 走上前来?摸了摸他的脸, 赞美道:“挺自觉啊, 都不用我?提醒。”


    “本来?就?是误会。”沈青书抓着乔月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脸上蹭了蹭, 低声嘟囔, “你?怎么出来?了?”


    她不是忙着画图,连他都没空搭理吗?


    想起这?个?, 沈青书就?觉得有点委屈。


    “不出来?,怎么能听到?你?的真情告白呢?”乔月两眼弯弯笑得一脸揶揄。


    “你?都听到?了?”虽说话是他说的,但骤然被点出来?, 沈青书还有些赧然。


    “嗯哼。”乔月挑眉, 让沈青书脸上又添了一层粉意。


    “那你?还不出来?帮我?,在那儿看戏。”沈青书有些恼羞成怒地将?乔月拉进怀里,恶狠狠地说。


    “我?这?不是怕我?们两个?人以多欺少吗?更?何况,我?相信以相公的口才, 劝退一个?赵燕儿肯定不在话下。你?看, 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搂着沈青书劲瘦的腰, 乔月的糖衣炮弹是张嘴就?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么做, 是为了让赵燕儿知难而退。如果她刚才就?过来?,或许赵燕儿连沈青书的衣角都摸不到?。可?这?样,就?难免还会让她心存幻想。


    只有被自己最喜欢的人亲自拒绝,她才能彻底清醒放下。


    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所以她在听见声音后,才一直没有出来?,等着沈青书自己解决。


    想来?赵燕儿也是明白她的心思了,所以在最后才会露出那个?恶狠狠的表情。不过就?如今的赵燕儿,就?算是想报复她,估计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乔月只当她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所以并未将?她的警告放在心里,而是继续将?心思放在了桃花面的新?品海报上。


    三件套的宣传海报她已经设计好了,沿袭了桃花面一贯的设计风格,巨大的纸张上,产品图占了很大一部分,没有大篇幅的介绍,只点出最引人关注的几个?字,起到?一针见血的效果。


    乔月将?三件套的预售放在了中秋之后,为得就?是抛装引玉,这?不,海报一贴出去就?有不少富家太太前来?预定,甚至还有人花高价,希望乔月能尽快出成品。


    乔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自然是满意的不行,只是她此次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所以就?拒绝了她们的请求。


    又过了两天,乔月在楼上给人护肤的时候,香草忽然来?说,陈娘子来?了,还带着她的女儿陈娇,说是想见她。


    那次认亲宴过后,陈娇就?陪母亲在清水县小住了一阵。虽说距中秋宴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可?到?底是一年一度的盛会,而且她也是初次接手,不敢有丝毫懈怠。


    原本打算明日就?回的,却不想今早从她娘手里看到?了桃花面新?出的海报。那上面的染发膏,可?是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自生?完孩子后,她被这?白发所困扰,也不是没听信过偏方,可?那一剂一剂的药吃下去,除了身子日渐发福,竟是对白发没有半分用处。


    她乃是州尉夫人,平日里少不得要跟着自家男人出席一些场合,这?一头白发,着实是惹眼的很。


    若是真有东西,染了能让她的头发变黑……


    这?不,她就?麻溜的撺掇着她娘带她过来?,就?是为了一探究竟。


    乔月早就?猜到?了她们的来?意,所以陈娇说什?么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陈娇也和?那些夫人们一样提出让乔月提前出新?品,甚至说要私人定制,她才摇了摇头。


    “实在抱歉夫人,这?染发膏我?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在出了。只是这?发酵的程序是必不可?少的。”乔月一脸为难的说。


    “没说让你?省去,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再快一点,赶在中秋之前。”陈娇神情认真又急切。


    若是旁的时候,她等等也就?等等了,可?这?次是中秋宴啊,是乾州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她相公初任州尉,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在宴会上出了茬子给他丢了脸,以后他可?怎么在同?僚面前抬得起头啊!


    “月儿啊!”陈娘子也明白自己女儿的急迫,其实不只是陈娇,她也为陈娇的头发头疼不已,“月儿啊,你?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尽快做出来?一匹,钱不是问题。”


    “陈娘子,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在您眼里我?就?是个?贪财的人吗?”


    乔月睨了她一眼,见时机差不多了,才总算松口,“也罢,那我?就?单独为夫人做一份出来?,但发酵时间?不够,可?能最终持续的效果没有那么好,不知夫人是否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陈娇急忙说。能够有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轮得到?她挑三拣四,而且只是持续时间?而已,这?个?并没有多大关系。


    “但单独做一份,什?么时候能好?”陈娇问。她现在,等不得。


    “至少得半个?月。”乔月说。


    “那就?行。”陈娇点头。半个?月,她只需再等半个?月,就?能摆脱白发的困扰,不用时刻提心吊胆,“那就?麻烦沈娘子了。”


    “请夫人放心,我?一定尽快。”


    既然来?了,陈娇也没有空手走的道理,在乔月的推荐下,她根据自己的肤质,又买了几款没用过的纯露和?精油。


    “沈娘子生?意这?么兴隆,就?没考虑过到?乾州那样大一点的地方开?个?分店?”陈娇笑着说。


    “哎,小本生?意,在这?儿还能勉强维持。乾州商业本就?发达,地广物博,哪里是我?能涉足的。先前跟朋友一块儿投资的酒厂都还亏着呢。”乔月瞅准机会,假装无?意间?提了一句长酒酒庄。


    果然,陈娇如她所愿,听到?了话音,问道:“沈娘子还在乾州投资了酒庄,不知是哪一家?”


    “就?那个?什?么长酒,那是朋友的酒庄,我?在里面有些股,占个?分红罢了。”乔月说。


    陈娇想了想,似乎并没有听过这?个?长酒的名号,想来?是什?么没有名头的酒。但当着乔月的面,她倒也没有表现出来?,安慰说:“乾州并没有名酒,若是沈娘子在里头稍稍花费些心思,说不定还能成一番大业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虽如此,但也是有这?个?心没这?个?力,我?一个?人经营这?桃花面就?已经够呛了。”为避免说得多了惹人怀疑,乔月便再也没往下说,反而是将?话头转到?了陈娇的儿子宝儿身上。


    “出来?前乳母看护着睡着了,便没带着。近几日他也是在这?儿烦了,天天吵嚷着要回去。”


    “小孩子嘛,出来?时间?久了,总是恋家的。“


    几人随意聊着家常,却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吵嚷声,且愈演愈烈,听着像是有人吵架。


    “不行,我?就?要你?们掌柜的亲自接待。”


    声音虽算不得清晰明了但乔月却听得真真的。皱了皱眉,她刚说要开?门去看,刚好迎面撞上了急急忙忙前来?知会她的丁香。


    “怎么回事?”乔月眉头轻蹙。桃花面向来?的市场定位是面向高端客户,所以这?种如市井小民般吵吵嚷嚷的情形是从未出现过的。


    莫不是有人来?闹事儿?


    “东家,楼下来?的是柳家新?迎进门的小夫人,听香草姐姐说,叫什?么……燕儿,说是熟人。”丁香说。


    “赵燕儿?”乔月有些惊讶,但听声音,好像还真是她。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她非要东家您下去亲自迎接,好说歹说都不听。”


    乔月这?个?房间?算是视线盲区,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楼下。


    若楼下之人真是赵燕儿,那显然,对方就?是来?找茬儿的,所以,乔月还真得下去一趟。


    “夫人,陈娘子,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下去处理点儿事情。”乔月声音温和?,不疾不徐,跟楼下见不到?乔月已然有些气急败坏的赵燕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娘子请便。”陈娇也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好歹也是上宾,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亲自伺候。”


    楼下,赵燕儿一身织锦襦裙,臂间?的披帛是时下最流行的浮光锦,一匹价值千金,且有价无?市。


    及腰的长发如今已经全数绾起,盘着在贵夫人们里面最常见的妇人髻。只是上面缀满的珠花和?珠钗,让整个?发型看着有些比例失调。


    不是不好看,但就?是看着像暴发户,想把什?么好东西都展示在外面,反而显得有些俗气。


    如今的赵燕儿已不是上次跟着张氏来?时的那副畏首畏尾,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模样了了,如今的她,昂首挺胸,目中无?人,下巴微抬的模样,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感?觉


    但显然,从小和?她一块儿长大的香草可?不吃她这?一套,目光凌厉,丝毫不给她面子,“赵燕儿你?发什?么癫,这?里是桃花面,哪里轮得到?你?撒泼打滚,你?要是买东西,我?欢迎,你?要是闹事儿”


    香草下巴微抬,“门在那边儿,慢走不送。”


    香草可?不管赵燕儿是因何忽然变得这?么有钱的,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打小就?和?她不对付,现在这?副模样她更?是不喜,所以不需要她给好脸。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赵燕儿已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有人对她不敬,自然有下人为她开?口,“大胆,这?可?是我?们柳府的小夫人,你?一个?店小二,竟敢跟我?们小夫人大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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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夫人?”香草瞅瞅一旁的大花,又看了看正好从楼上下来?的乔月,一脸的难以置信。


    听这?话的意思,赵燕儿是做了柳府的小夫人,也就?是做了柳老爷的妾了?


    ……!!?


    香草不由得想起上次来?的张氏。那张氏是柳老爷的正牌夫人,按年纪,都能做赵燕儿的娘了。


    那如此一来?,那柳老爷,岂不就?是个?糟老头子?


    赵燕儿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了,而且还是做妾?


    香草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那嘴张的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都看什?么看,还不快叫你?们东家出来??”赵燕儿的侍女冬雪又说话了,声音尖细,听着十分的刺耳。


    “畏畏缩缩的,你?家东家莫不是看不起我?家小夫人?”


    “来?者是客,哪来?的看得起看不起,姑娘可?不好信口开?河,坏了我?桃花面的名声。”


    温婉的声音自楼梯间?传来?,众人寻神望去,看到?的就?是一身米黄色襦裙的俏丽人儿。


    极挑肤色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一点儿都不嫌得黑,反而有一种人淡如菊的恬静与闲适,好似再大的风雨,落在她身上都溅不起半点水花。


    粉黛薄施的一张脸,肌肤娇嫩白皙,迎着阳光都能看清细小的绒毛,光滑的如同?剥了壳的鸡蛋。


    明明桃花面的这?些女子各个?都容颜俏丽,放在人群中都是个?顶个?的出众,但在乔月面前,还是逊色了不知多少分。


    再看这?位闹事儿的夫人,哦,长得就?还真挺一般的。


    赵燕儿自做了柳际年的第十二房小妾,心思就?变得十分敏感?。方才香草打量她时眼中的怜悯险些叫她破防,更?别说现在,这?些人赤裸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而后浮现出的嫌弃。


    她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贱人果然是贱人,处处都不忘出风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今天定要她好看……


    给冬雪使了个?眼色,冬雪会意,点了点头,“沈娘子贵人眼高,我?家小夫人在楼下等了许久也请了许久,这?才姗姗来?迟。”


    “实在抱歉,因着楼上有客,若是怠慢了柳小夫人,还请小夫人见谅。”


    这?话说得,倒是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出来?。


    赵燕儿冷笑一声,随意拉了拉自己身上昂贵的披帛,向前几步,朝乔月面对面站着,眼中带着几许挑衅,“沈娘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乔月笑了笑,并不理会她的示威,温声说:“柳小夫人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前日明明还见过。”


    提起那日,赵燕儿脸上的笑彻底兜不住了,不仅仅是因为沈青书当着乔月的面拒绝她的难堪,最主要的是,那晚她喝醉了一失足,自此成了千古恨。


    “呵,是嘛。”赵燕儿破防了,脸上的笑此时已经变得狰狞。要不是此时有人,她恨不得冲上前去撕烂乔月的嘴。


    “听说桃花面的纯露和?精油不错,不知道沈娘子有什?么推荐。”她终于想起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磋磨乔月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她要让这?贱人的店开?不下去。


    既然和?她谈纯露,那乔月便将?她当普通的客人来?对待,“柳小夫人年纪轻,皮肤底子不错,所以用不到?太深层的滋润,只需补补水就?好,我?觉得这?款玫瑰的纯露和?精油您可?以试试。”


    乔月说着,从一旁的货架上拿来?两盒玫瑰的纯露和?精油,随即又从另一边的架子上拿过来?两盒薰衣草的,“这?款薰衣草的也不错,您都可?以试试。”


    “是吗?”面对乔月介绍,赵燕儿显得兴致缺缺,随意地看了一眼,“那就?这?两种两款各来?一盒吧,不过……”


    她看向乔月,笑得不怀好意,“这?天气这?么热,这?东西就?这?么放着,不会坏了吗。若是上脸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若是有质量问题,你?随时可?以拿来?退换。至于变质,这?里头加了少许的酒,可?以起到?反腐作用,短时间?是不会变质的,若真出了问题,桃花面全权承担。”乔月说。


    一般人在听了这?番话后,估计是想也不想地就?买了,毕竟护肤变美,那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而且桃花面开?店这?么久了,也没听到?出啥问题的。


    但赵燕儿还是不依,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叹息了声,“怎么办,我?还是担心的很。不过……”


    她看向最里头的架子,“那上面的东西日期是不是新?鲜一些。”


    乔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她看得是最里面架子最顶部的位置。那是靠近天花板的地方,若是要拿那上面的东西,需得用梯子爬上去。


    这?大热天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爬上爬下……


    果然赵燕儿没安好心。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个?东西而已。茉莉见乔月默认了,忙不迭地从后堂拿来?梯子,支好了地方,她试了试挺稳当,刚说要爬上去。


    “那就?有劳沈娘子了。”赵燕儿说。


    哪怕知道她是来?找茬的,但香草在听见赵燕儿这?话后,还是气炸了。都是一个?村长大的,谁又比谁高贵了,她赵燕儿不过是做了个?糟老头子的妾,现在就?来?磋磨人了。


    “赵燕儿,你?差不多得了,真当你?是什?么人物了?”


    “香草。”乔月低喝一声,让香草闭嘴。


    虽说赵燕儿是来?找茬儿的,但现在看戏的人里,也不乏嫉妒桃花面的。若现在逞一时口舌之快,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怕是会损了桃花面的名声。


    不就?是爬个?梯子吗,这?有啥?


    “好,那柳小夫人您稍等。”


    后排的架子主要是为了放产品,所以货架与货架之间?空隙极小,也亏得乔月瘦,不然爬到?一半怕就?会憋得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爬上爬下确实有些不文雅,但乔月一个?现代人,显然也不在乎这?些。


    爬上架子,她拿了两盒玫瑰纯露和?精油,怕赵燕儿又挑刺,她顺带着又拿了两盒薰衣草的。


    “柳小妇人您看看。”乔月将?纯露和?精油放到?赵燕儿面前。这?大热天的,几乎动一下都让人浑身冒汗,更?别说是爬梯子。


    “确实不错,”赵燕儿依旧看得随意,见乔月擦汗,她嘴角微勾,“即如此,那就?有劳沈娘子再给我?拿两盒了。”


    chapter129 十二姨娘


    俗话说, 凡事有?个再一再二,没个再三再四。赵燕儿此举,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便是连围观这看热闹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不存心耍人玩吗?”


    “可不是,一样的东西, 非要让人家爬上爬下的拿, 还不一次说完。”


    “我看这人就?是存心找茬儿, 不过?话说我好像没见过这人?”有来的迟的, 暗暗打量了眼?赵燕儿,看她的穿着, 也知道她身份不一般, 猜测道:“难不成是谁家的新取的媳妇?”


    “啥新媳妇,这是柳家的十?二姨娘。”有?人听了他的话, 一脸轻蔑的搭茬。


    “十?二姨娘?”那人闻言,惊得瞪大?眼?睛,盯着赵燕儿好一番打量, 随即一想圈子里传的那些关于柳际年的风流传闻, 又瞬间表示理解。


    虽说这十?二姨娘对比桃花面的东家姿色是差了些,但放在寻常人里面,倒也算是出挑的。更何况这女子看着年纪就?不大?,嫩面得很, 柳际年向来喜欢这样的, 他家的几?房妾室, 年岁都不大?。


    但是,比起以往的那些姨娘, 此时此刻这位脸上的盛气凌人,让人看着十?分不讨喜。


    有?人语气鄙夷的说:“一个姨娘居然也敢这么嚣张,我可听说这沈娘子的相公乃是这次府试的魁首呢,而且还是县学书院的优等?生,山长可是很看好他的。”


    县学书院的山长,那可是有?见识有?背景的人。他看中的人,若是有?心扶持,那这次乡试榜上有?名就?是肯定?的。


    为此,哪怕是再脾气不好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为此给沈娘子几?分薄面,可这人倒好,明目张胆地为难人家。


    柳家在清水县确实是有?钱有?地位,可她不过?区区一个姨娘,说白了跟丫头没什么区别?,她凭什么?


    几?个人议论的声音不小,离赵燕儿又近,所以她们?的话,几?乎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赵燕儿耳中。


    原本心中就?颇多不快,此时她们?还这么贬低她,赵燕儿简直要气炸了。


    且不论沈青书将来如何,可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小小秀才,自己凭什么要给他面子。更何况,要不是乔月这贱人当时耍手段嫁给沈青书,那现在被人恭维讨好的人就?该是她了。


    赵燕儿越想越气,对乔月的语气也越发恶劣,趾高气昂的,“怎么,沈娘子是不肯吗,你们?桃花面不是向来说是什么服务第一吗,不过?是多拿两趟东西,沈娘子就?不愿意了?"


    赵燕儿冷声一笑,”既如此,那我也不好强求不是,只是以后,这样的招牌还是少打的好。"


    正所谓树大?招风,桃花面生意这 么好,转的盆满钵满,眼?红的自然不在少数。今儿个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又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煽风点火的机会?。


    “不过?就?是让给那个东西,这又啥不愿意的,开门做生意,客人还不能提要求了?”


    “哎,人家桃花面接待的可都是高门大?户的体面人,一个姨娘而已,算个啥。”


    “嚯,这不就?是店大?欺客吗,还说什么服务至上,原来是给有?钱人服务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更何况这些人本就?包藏祸心,三言两语,直接将乔月架在火上烤。


    上去吧,心里憋屈,不去吧,桃花面经营了许久的名声可就?毁了。


    听见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赵燕儿默默勾唇。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而且她发誓,她一定?要搞垮乔月的店。


    好几?十?双眼?睛全都落在乔月身上,站在一旁的香草都感受到了压力,额头上直冒汗。但反观乔月,脸色依旧淡然,一双桃花眼?依旧带着浅笑,似乎是感受不到赵燕儿刻意的挑衅和?旁人的火上浇油。


    “柳小夫人既然要,桃花面开门做生意,哪里又不给的道理。只是我在想柳小夫人皮肤底子本就?好,这两套纯露和?精油已经够用好久了,实在用不着囤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乔月这话听着像规劝但更像是恭维,这要换了一般人,被人夸皮肤好,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但偏偏这人是赵燕儿,她又怎么会?让乔月如愿。


    “这就?不劳沈娘子费心了,难不成我还不能买回去送人了。”


    “当然可以,”乔月依旧笑着,“既如此,那还请您稍等?。”


    乔月说着,就?要转身再次去爬梯子,却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了陈娇的声音,“等?一下。”


    陈娇携陈娘子从楼梯上缓缓下来,黑白分明的眸子扫过?了众人,最?终落在赵燕儿身上。


    她就?说方才听着声音那么熟悉呢,原来是她啊!


    春草认亲宴的的那天,陈娇对赵燕儿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印象的,更何况这几?日跟着她娘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她的传闻。


    陈娇轻睨了她一眼?,随即移开目光看向乔月,“沈娘子既然要上去,那不妨也替我拿两盒。"


    说完,她又将目光落在了赵燕儿身上,“这位夫人送人的话只拿一盒够吗,会?不会?被人说太小气了。这大?热天的,也不好总叫人家爬上爬下的,一次拿够也挺好,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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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语气,却让人感觉不舒服。


    赵燕儿方才就?从陈娇的眼?里看到了轻蔑,如今她这一声夫人,看似无意,却像一只巴掌落在她脸上,热辣辣的疼。


    虽说冬雪一直叫她小夫人,但她心里门门清,自己就?是个妾,根本就?不配被称之为夫人。


    在乔月她们?面前,她或许还能摆摆有?钱人的架子,但在陈娇面前,她没这个底气。


    她先前跟张氏去参加春草的认亲宴,对陈娇也有?所了解。抛开她母亲不说,她夫家是乾州大?户,丈夫又是乾州州尉,是妥妥的高门大?户。


    自己跟她,近乎是云泥之别?。


    她虽然有?心找茬,却也知道什么能惹,什么人惹不得。


    赵燕儿不敢看陈娇,但陈娇似乎非要等?到她的一个回答,眼?睛跟探照灯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赵燕儿只觉得难堪的紧,便是连头都没咋抬,嗫喏道:“够,够了。我先前已经拿了两套了。”


    原以为她还能硬气一点呢,谁知道竟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陈娇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乔月,“那就?有?劳沈娘子了。”


    知道她是特意下来给自己解围的,乔月目露感激,笑着说:“那还请二位夫人稍等?。”


    赵燕儿知道陈娇的身份,所以也不敢造次,拿了东西就?让冬雪付钱打算离开。


    虽说没能折磨到乔月,但她今日来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


    这次算她走运,但她不信乔月次次能这么幸运,下一次,她绝对让她关门大?吉。


    冬雪付了钱,丁香包好东西递给她,笑着说“欢迎下次光临。”


    心中却腹诽:下次还是别?来了 ,晦气。


    冬雪自然知道她不是真心的,冷着脸瞪了丁香一眼?,走到赵燕儿跟前。


    赵燕儿吃了憋,带着满肚子的火正说要离开,陈娇却忽然说话了,“这纯露拿回去了柳小夫人可要妥善保管,最?好是放在冰鉴里冰着。这玩意儿娇贵,若是保存不妥当涂着出了问题,那可就?说不清是谁的过?失了,你说是吧?”


    依旧是温润的嗓音,说出的话也是好意提醒,但赵燕儿遍体身寒,有?一种被人看穿了的窘迫。


    是的,她原本想的就?是在这纯露上动手脚,到时候就?说是桃花面卖的东西有?问题。


    柳家在清水县财大?势大?,便是乔月告官,官府也得给柳家几?分薄面。更何况她现在正得宠,柳际年肯定?会?为她讨回公道。双重压迫下,她就?不信乔月这个小贱人还能撑得住。


    可现在,陈娇将她的计谋点破了,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这种建议的方式。


    如此一来,她若是再使这一招,别?人也只会?觉得是她存放不妥当造成的,根本不会?觉得是乔月本身的产品有?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她每次都会?输给这个小贱人!


    赵燕儿无声狂怒,眼?底的戾气重的仿佛要吃人,可对上陈娇那淡然的眸子,语气却十?分温顺,“是,多谢夫人提醒。”


    转过?身,赵燕儿恨得咬牙切齿,“冬雪,我们?走。”


    围在门口的人立马给她让开了一条路,人头攒动间,正在气头上的赵燕儿也就?没有?看到那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上马车离开这才罢休。


    热闹没了,围观的人群也都三三两两的离开,原本拥挤的大?厅,一下子变得宽敞了不少。乔月将纯露给丁香让她去包好,这才对着陈娇盈盈一拜,“多谢夫人解围。”


    “无妨。”陈娇轻轻摇头,反倒是向乔月打听起赵燕儿来。


    也是从陈娇母女俩口中,乔月知道了赵燕儿成为柳际年第十?二房小妾的所有?来龙去脉。


    原是那天赵燕儿被沈青书拒绝,羞愤又伤心欲绝之下,回到柳府后,趁着主院儿只有?她一个人,就?偷了柳际年珍藏的酒来喝,想要来个借酒浇愁。


    但赵燕儿本身就?没有?喝过?酒,一杯下肚,人就?开始头昏脑胀,颠三倒四,这连着三杯,整个人就?烂醉如泥了。


    这喝醉了原本睡一觉就?好了,可谁成想,当晚恰巧柳际年回来。


    柳际年本就?在上次就?对赵燕儿存了非分之想,如今见赵燕儿醉卧在凉亭里,张氏又不在,这么好的机会?,他又岂能放过?。


    赵燕儿在梦里和?沈青书温存了一夜,原本以为只是个梦的,直到翌日醒来,看到枕边,柳际年那张皱皱巴巴的老脸。


    记忆涌上心头,赵燕儿宛如当头一棒。


    自己喝醉了酒,居然将柳际年当成了沈青书。


    只要是个年轻人也就?罢了,可偏偏……


    赵燕儿是又惊恐又恶心,但柳际年却对她很满意,说要收了她,如果她同意,就?让她做柳府的第十?二房姨娘。


    张氏得知柳际年提前回来了,紧赶慢赶回到柳府,得到的就?是赵燕儿已经成了柳府的第十?二房姨娘的消息。


    而且因着柳际年的喜欢,她并?未和?其他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而是住在离主院儿最?近的贤芳院里。


    府里的下人都传是赵燕儿主动勾引的柳际年,但张氏不信。因为之前她偶然听赵燕儿提到过?,她是有?心上人的。而且,她更明白自己丈夫的无耻,这事儿,多半就?是柳际年趁她不在强迫赵燕儿的。


    张氏真的无比后悔当时回娘家的时候,为什么会?因为赵燕儿晕车就?没带着她一块儿去。


    回到柳府,张氏连柳际年都没见,首先就?去贤芳院看了赵燕儿。


    张氏想过?见到赵燕儿后,她的各种委屈和?伤心欲绝,甚至想到了她或许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都想好了了,只要赵燕儿愿意,她可以送她离开柳府,去一个别?人不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她的生活。


    可事实远比她想象的要滑稽的得多。赵燕儿似乎早就?接受了她十?二姨娘的身份,甚至是有?些享受,对着下人颐指气使,没有?丝毫被强迫玷污的伤心和?不满。


    张氏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安抚了赵燕儿几?句,就?提出了送她离开的事儿。谁成想她这话像是触到了赵燕儿的逆鳞。原本还语言恭顺的人瞬间换了一副面孔,言辞尖利的说她假好心,还说她一天看着慈眉善目,其实包藏祸心。说她嘴上说着为她好,其实就?是怕她留在这儿抢了柳际年的宠爱,威胁到她大?夫人的位置。


    张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会?被人如此误解糟践,被气得大?病了一场,陈娘子作为好友,还去探望过?她。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是像我一样找到了个贴心的女儿,谁成想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提起这事儿,陈娘子就?不胜唏嘘。


    别?说是张氏了,就?是她也想不通,赵燕儿为何宁愿留在柳府这个泥潭里当这个劳什子的十?二姨娘,也不愿意出府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且张氏送她出去,自然是会?为她安排好后路,至少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乔月没有?应陈娘子的话,心下却对赵燕儿的选择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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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燕儿跟她娘一样,都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张氏的提议虽好,但对赵燕儿来说,却并?不是最?优选择。


    比起自由,她更享受成为十?二姨娘后,这种吃好的,穿好的,大?手大?脚花钱,出门有?人伺候的日子。索性?嫁给沈青书是不可能了,自己也失了身子,又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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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张氏所说的出府,她将来顶多也就?是嫁个老实的泥腿子种一辈子地,她不愿意,也不甘心。


    但要她坦然接受自己失身给了一个糟老头子,赵燕儿又没法全然接受,所以她将这事儿怪在了乔月头上。


    今天这事儿只是个开始,乔月相信,以后她和?赵燕儿,怕是有?得折腾了。


    chapter130 偶遇


    赵燕儿在乔月这儿窝了一肚子火, 上了马车后,抱着车上的软枕就是一阵狂揍,脸上表情狰狞, 像是要吃人一样。


    “贱人,贱人, 都是贱人。”


    冬雪被她的癫狂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窝在角落里, 惊恐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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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外, 车夫也是小心翼翼的赶车,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 就惹得这位新姨娘不高兴了。


    赵燕儿来前就跟柳际年说好了完事后去找他一块儿吃午饭。所?以?在赵燕儿上车后,车夫就将车子往醉香居的方?向赶。


    醉香居离桃花面?也不算很远,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车子就在醉香居的门前停下。


    车夫先屏住呼吸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发现没声儿, 这才小声的说:“主子,醉香居到了。”


    赵燕儿一番折腾心里总算舒畅了些,正抱着软枕大喘气呢。炎炎夏日, 闷热的车厢热得?她脸上的妆都花了, 听到车夫的话,她愣了一下,然后拿出妆奁是补妆,好半晌, 她才终于淡淡应了声:“嗯。”


    车夫就一直保持这请示的姿势, 也不敢有半分怨言, 直到得?了令,这才跳下马车, 从后面?拿来马凳。冬雪先一步下来,弓着身子去扶从车上下来的赵燕儿。


    “主子,您小心着点儿。”


    醉香居里,唐管家?老早就在大厅里候着等赵燕儿了。看见马车停下,他忙不迭的从里头跑出来,满脸笑意地朝赵燕儿问好:“小夫人,您可算来了。”


    “唐管家?。”赵燕儿朝他点点头,脸上笑容恬静,丝毫看不出方?才歇斯底里的样子,“老爷呢,还没谈完事儿吗?”


    “早谈完了,只是恰好遇见了赵公子,先下正和赵公子在厢房说话呢,他叫我?先下来等您,说是您来了直接上去就好。”


    唐管家?将柳际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赵燕儿听,赵燕儿却在听见赵公子这个称呼后,稍微晃了下神下意识就想起了赵天齐。


    但随即她又觉得?不可能,赵天齐怎么会和柳际年认识。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赵燕儿摇了摇头,随跟着唐管家?上楼。两?人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唐管家?敲响了门,待里头传来声音,他才推开门,朝赵燕儿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燕儿抬眼望去,率先看见的就是坐在门口,背对着他,一身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


    熟悉的身形,让她柳眉微蹙。但她还来不及多想,柳际年站起了身,走过来,走过来笑着将她揽进了怀里,对男人说:“贤侄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十二夫人燕儿,燕儿,这位是我?大哥看中?的乘龙快婿,赵天齐赵公子。”


    柳际年看中?赵天齐,也喜爱赵燕儿,所?以?是真心实意想让两?人认识一下。只是他笑得?爽朗,却没发现,这两?人四目相对时,彼此眼中?的震惊。


    赵天齐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遇见赵燕儿,缓缓转过头,看见来人,笑容一下子就僵在脸上。瞳孔猛的一缩,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恐慌。


    他不知道消失许久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变成柳际年口中?的爱妾。


    而且,赵燕儿离家?出走是因为他,若是她将这事儿捅给柳际年,自己该如何自处,而若是赵燕儿得?知她先前一直在说谎,自己又该怎么办?


    赵天齐愣在原地,内心焦躁不安,同样的,赵燕儿心里也颇不宁静。


    她知道总有一天会和家?里人见面?,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合。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这么突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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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赵天齐怎么会跟柳际年认识,而且还成了人家?的座上宾。


    两?人四目相对,都想听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而一旁久久等不到两?人说话,柳际年疑问道:“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柳际年看向赵燕儿,发现她的目光迅速从赵天齐身上收回,看着颇有些不正常。再?看赵天齐,神情有些呆呆的,看着也不太对劲。


    到底是老油条,柳际年很快就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眼神瞬间冰冷,“你们两?人认识啊?”


    “不认识。”赵天齐率先出口。


    而紧接着,赵燕儿也迅速跟上,“不认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语气又都稍显急迫,更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尴尬了,也更让柳际年怀疑。


    还是赵天齐反应快,先一步说道:“我?怎会认识小夫人呢,只是看到小夫人身上的披帛,一下子想到别人了,所?以?出神了。”


    这别人是谁,赵天齐不明说,柳际年却能对上号。这披帛是他从京城带回来的,一共两?条,原本是打算都送给柳溪宁,毕竟这么些日子了,他这个堂叔也没送她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来。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事儿,他实在喜爱赵燕儿,就留了一条给她。


    柳际年想当然的以?为赵天齐这嘴里的别人指的是柳溪宁,却忘了柳溪宁这段时日跟着他大哥出门,根本就不在家?,是以?,剩下的那条披帛,他根本就还没送出去呢。


    这披帛是京城的新货,清水县根本就没有卖的,赵天齐上哪儿去见,明显就是鬼扯。


    赵燕儿见柳际年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也给出解释:“妾身只是没想到赵公子这般年轻就得?了大老爷的喜爱,有些惊讶罢了。更何况,我?一个乡野村姑,哪里能认得?赵公子这样的人物。”


    赵天齐刚为糊弄过去柳际年稍稍松了口气,转眼就听见赵燕儿这样的一句话。他知道,赵燕儿是讽刺他刚才那么快就否认他俩的关系。


    但事已经做了,赵天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神色如常地看着赵燕儿,微微欠身,礼数周到,“小夫人多想了,在下也同样出身乡野,只是略懂些学问,哪里能称得?上是人物呢!“


    如此的冠冕堂皇,让赵燕儿觉得?可笑,“赵公子还真是谦虚呢!”


    两?人说话颇有些夹枪带棒,但柳际年却满不在乎。最起码两?人互看的眼神没有他所?怀疑的浓情蜜意,这就足够了。


    柳际年呵呵一笑,像是再?给赵燕儿解释,又像是给赵天齐正名,“赵贤侄向来谦虚,你是不知道,我?大哥那可是十分看中?赵贤侄的,否则,也不会打算将唯一的掌上明珠都托付给他。好了都别站着了,都坐都坐,咱们坐下说。”


    赵燕儿作为柳际年的爱妾,自然是要挨着柳际年坐的。如此,她跟赵天齐就是坐了个面?对面?。


    柳际年见着赵天齐,那是难得?的高兴,便是点菜,都要亲自吩咐唐管家?去。


    赵燕儿就坐在柳际年身边,看似在应和着她的询问,目光却没从赵天齐脸上移开过。


    她不是傻子,从方?才柳际年的寥寥数语,她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她这个大哥,怕是有事瞒着她。


    赵燕儿的目光就像是中?午的太阳,刺得?赵天齐连头都不敢抬,心虚得?很。


    但赵燕儿显然没想让他好过,是以?,等柳际年吩咐完了唐管家?,她就开始接着倒茶的名,状似无意的发问:“老爷,您说这赵公子是大老爷的乘龙快婿,这事儿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柳际年接过茶,趁机在赵燕儿手上摸了一把?,这才开口,“你进府进的晚,对这事儿自然是不了解。赵贤侄可是我?大哥从云尚书院众多学子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不,如今赵贤侄已经是县学书院的学子了。贤侄啊,想来这次乡试,你榜上有名是稳稳的了。”


    “柳叔谬赞了,这乡试不比府试,人才济济,我?榜上有名哪有那么容易。”赵天齐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慌得?直骂娘,恨不得?堵上柳际年的嘴,让他少说点话。


    柳际年只当他是谦虚,呵呵一笑,并不与他争论。


    但赵燕儿却心里有了计较。


    柳舟年,是什么人?


    赵燕儿虽没见过他,但这些时日,她在柳家?也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传闻,旁的不说,就是柳舟年这些年在京城打拼出来的家?业,就比如今的柳家?要丰厚的多得?多。最重要的是,柳舟年其人最是大方?,在他来清水县这半年里,不知道接济了多少八竿子都打不着 的穷苦亲戚。


    对别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赵天齐,这个柳舟年亲自选定的乘龙快婿呢。


    那不得?是真金白银的可劲儿的给。而且就算不是如此,那也不至于让他穷困到需要家?里卖女?儿来供养他上学的程度。


    此时此刻,赵燕儿没法去问赵天齐,但不问,她又憋的难受。


    顾盼间,她就注意到了赵天齐的衣服。


    也不知最近是不是她那个娘忙着家?里的农活给忘记了,赵天齐身上的衣服,居然还是去年那一件,许是没有多余换洗的,肩膀处都磨的起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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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赵公子的家?境,似乎是贫苦人家?出身,大老爷即如此看中?他,怎得?不贴补一下,这读书可是个烧钱的事儿。”赵燕儿找到了话茬,旁敲侧击的问道。


    柳际年顺着赵燕儿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赵天齐起毛的肩头。他先是一愣,随即又笑起来,“那是因为赵贤侄为人节俭,又有读书人的风骨,黄白之物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我?大哥也只能力所?能及地送他些考试需要的书籍,给他提供一个便宜学习的地方?。其他的,便是想帮也不知从何帮起了。”


    柳际年这话说的颇为自豪,似是很喜欢赵天齐这种?文人风骨。但赵天齐此时此刻,只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机灵,却不想竟到了这种?程度,居然就这么旁敲侧击的,将他所?有处心积虑瞒着的东西都给扒出来了。


    虽然柳际年没有明说这便宜学习的地方?指的是什么,但从赵燕儿看他那个眼神,显然已经猜到了。


    "是吗,那赵公子还真是个令人敬佩的人呢。”赵燕儿几乎咬牙切齿的说。


    所?以?说,赵天齐现在住的那个房子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租的,而是柳舟年帮他找的。是以?,根本就没有什么高额的租金,更没有什么纸墨笔费,这些钱,都是赵天齐随意找的名头,从娘哪儿骗钱的。


    赵燕儿简直都被气笑了。


    这么荒唐的事情,居然是他这个饱读诗书的哥哥能做出来的。


    让自己的爹娘老子勒紧裤腰带生活,自己吃好的住好的,还要想方?设法的从家?里搜刮钱财。


    而自己如今变成这样,也全?都是拜他所?赐。要不是他频繁朝家?里要钱,她娘怎么会生出想把?她卖了的心思,她又怎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到如今这副田地。


    他应该庆幸此时有柳际年在场,否则她少不得?要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一顿饭,除了柳际年,其他两?人吃的是食不知味,尤其是赵天齐,在赵燕儿的审视下,那可谓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他甚至都生出了想要告辞离开的心思,但一想自己如今的窘境,他又有些挪不动腿。


    桃绿好不容易打听到柳际年的行踪,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辜负。


    忍着难受,赵天齐终是陪着吃完了这顿饭。临走时,柳际年支开了赵燕儿,让她先去下面?等他。


    “这念书是个烧钱的事儿,我?大哥不在清水县,想来这些日子贤侄也是吃了不少苦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这些银子,也算我?的小小心意,还希望贤侄不要嫌弃。”柳际年说着,将一袋银子推到赵天齐跟前,看那钱袋子鼓鼓的的程度,少说也有二十多两?银子。


    赵天齐见柳际年,为的就是钱。见柳际年真的上钩,自是喜不自胜,但面?上却还是一贯的淡然,“柳叔这是做什么,快拿回去。”


    “哎,”柳际年挡住赵天齐推辞的手,“我?知道贤侄性子高洁,但如今天气热了,老人家?也需得?换一身轻薄的衣裳,而且贤侄在县学书院读书,穿得?过于寒酸了,少不得?要遭人笑话。”


    柳际年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赵天齐的衣裳。


    赵天齐的推辞本就是假的,但又不想毁了他在柳际年跟前维持的形象。如今柳际年提到了他的父母,他刚好就坡下驴,长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黯然。


    “其实也不怕柳叔您笑话,今年天公不作美,家?里收成一般。而且这些日子农忙,我?娘都累倒了。”


    他的话点到为止,但意思却很明显。


    家?里收成不好就没有钱,而他娘病倒了也正需要钱。


    柳际年是商人,商人的思维就是,只能从他手里接钱的人,那都是好拿捏的人。先前赵天齐还清高的不行,如今嘛……


    如此也好,省得?他在费心思想其他法子了。


    柳际年当即说:“那你就更不能推辞了,你母亲的身体要紧,若是不够,你再?开口就是,我?大哥不在,我?就算是你的长辈了,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


    “那就先谢过柳叔了。”赵天齐满眼感激的朝柳际年行了礼,这才很是“为难”的将钱袋子装起来。


    门外,借口来拿东西的赵燕儿将里头的一切看在眼里。她眼睁睁看着赵天齐将那一包银子收下,清亮的眸子深沉至极,像是触不到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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