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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玄衣金冠, 气宇不凡,没想到天下人口中的丑男人竟如此英俊。


    江沉月赧然低下头:“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臣女一点心?意。”


    江麟归降后, 一直没有官职,实在猜不透君王何意, 便让女儿趁着入宫看姑母时想法子?接近徐策,探探情况。


    越国已亡, 少陵也成?阶下囚, 如今王座上的那个男人才是君。他年近三十, 却不婚不娶, 若非貌丑闻名天下, 不知要成?为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


    江沉月也不例外。


    遵从父命不情不愿的来?,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忿忿不甘烟消云散。


    若能得?他青睐, 不但父亲可以扶摇直上,她往后也能荣宠不断。


    江沉月满怀期待和?幻想,然而座上的男人却半点情面不给?。


    “拿走, 我不爱喝鸡汤。”


    “很鲜美的,您尝尝, 我炖了好几个时辰。”江沉月眉眼含笑,殷勤的说, “您平时操劳国事辛苦,可要好生照顾自己?的身体。”


    她一袭红裙艳若流火,身姿婀娜,领口拉的很低, 露出内里白皙娇柔的肌肤,胸前丘壑若隐若现。


    就不信不能吸引他的目光。


    徐策确实抬头看了, 视线在她胸上短暂停留,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


    然而正当江沉月端着鸡汤向他走过去时,却听‘啪’的一声,男人将手中刚拿起的折书掷到了案上,俊廷的面容上笑颜不羁,目光却骤冷,让人摸不透那笑容背后的是什么。


    “江姑娘别在我身上动心?思,你那个姑母赖在宫里不肯走,有这?功夫去劝劝她。”


    脚步猛地?停住,江沉月脸色一僵:“姑母她……”


    “是想去守王陵,还是回江家,问清楚。”


    “臣女会的。”江沉月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望进男人幽暗的目光中,“宫里都在传您要娶凝凝,我们一起长大,深知她的性格倔犟,既然认定了少陵,只怕此生都不会改变心?意。”


    徐策皱了皱眉。


    “或许,我可以帮您劝劝她。”


    “劝?”男人敲打案桌的指尖忽然停住动作,唇边是无情的冷淡,


    “你们江家的人没事少给?我去招惹她。”


    他态度不善,对那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根本不屑一顾,半点温柔都没有:“还有,回去叫江麟安分点,老子?要是再?发现他上蹿下跳的不定当,别怪我不讲情面!”


    江沉月一愣,垂眸避开他的视线,“爹爹现已效忠北庸,绝无二?心?,您这?是何意?”


    她不敢抬头,只觉有两?道静深的目光停留身上,愈是不动声色,愈是令人煎熬。


    徐策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的饮着:“什么意思去问你爹。”


    “如果?爹爹做了什么让您误会,我替他道歉,只求您别听信小人谗言。”


    这?男人油盐不进,她楚楚可怜也好,柔情似水也罢,都不能撼动他那颗冷漠坚硬的心?。


    可凭什么楼凝就可以。


    少陵是这?样,徐策也是这?样,凭什么天下间?优秀的俊杰偏偏都看上她!


    徐策没耐心?跟她废话,指了指她胸口:“把你那两?团东西遮好,这?里不是青楼,我也不是你的嫖.客。”


    这?么直白的丢过来?,江听月顿时羞愤难当,却又不甘,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向前挪了两?步:“江家誓死效忠北庸,效忠您,爹爹是您的臣子?,沉月也可以是您的——”


    ‘女人’二?字还未说出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琮砚抱着楼凝奔了一路,大气都不敢喘,好不容易赶来?,还要被个碍事的挡着道,当即没好气的喝道:“谁啊你!给?老子?滚一边去!”


    江沉月被大力推开,险些跌倒,手里的鸡汤也洒出了些,一抬头就看见王座上的男人已经?起身,看似冷漠无情的眼底却透着藏不住的慌乱。


    “怎么搞的!”徐策把人抱过来?,卷袖遮住她还在流血的伤口,“去叫吴敖和?昧觉。”


    “小九已经?去请了。”


    “小九?”


    沈琮砚摸了摸鼻子?,开始扯话题:“嫂子?她爬毛栗子?树摔下来?,挺严重的,怕要破相。”


    楼凝脸色发青,全身绷紧,紧咬的双唇微微颤动着,明明疼的受不住,偏要一声不吭。


    徐策抱着她坐回座,轻轻拍了拍小姑娘,“不怕,我在这?。”


    说着抬头问沈琮砚,“宫里哪来?的毛栗子?树?”


    “我哪知道怎么会有这?玩意儿,害嫂子?磕成?这?样!”


    还在殿内站着的江沉月轻轻开口:“是有几棵的,在卓清道上,靠着立仓宫。”


    “砍了。”


    怀中的姑娘听到了,立马说道:“我不许。”


    徐策还没开口,沈琮砚已惊声道:“为什么啊嫂子?,这?破树都把你磕成?这?样了!”


    “我……我想吃毛栗子?。”柔软的身子?贴在徐策的心?口,难得?的温顺,冰凉的小手轻搁于他的背上,紧张的攥住他的锦袍。


    沈琮砚:“不是,嫂子?你都成?这?样了,还想着吃呢?”


    “就是想吃。”她靠着他,彼此的气息交缠,拂面而来?。


    徐策揉抚着她的鬓发,再?次开口时,不见了刚才的冷意:“留着吧。”


    沈琮砚甩袖:“你就惯着她吧!今天要不是我刚巧路过把人抱回来?,指不定得?怎么着。再?有下次,我是管不了了,倒是磕眼睛磕嘴巴磕鼻子?,嗷——”


    话还没说完,徐策已抄起两?本折书砸上了他的脸,“你再?磕一声试试?”


    英雄变狗熊,沈某人捂着脸瞬间?认怂,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了,真不敢了。”


    说话间?,一袭朴素蓝衣阔步入殿,躬身见礼:“见过王上。”


    “先生不必多礼,快来?看看她的脸。”


    昧觉是半个出家人,只可惜大情小义总是无法割舍悖行,做不到万念皆空,不能彻底遁入佛门,一身医术渡人无数,唯渡不了自己?。


    殿内只有五个人,江沉月站着,目光紧盯王座,巴不得?楼凝的脸烂个彻底才好。


    沈琮砚围着徐策,看昧觉检查伤势。


    此次从北国带来?的军医中,数吴敖和?昧觉医术最高,一个擅内伤,一个精外伤。


    “吴敖呢?”


    昧觉按过楼凝的脉搏,确认没伤到肺腑后,才回:“明渠地?动一事闹的,前日就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徐策目色沉了沉,显然早知道邺城边上明渠镇地?动,并且正为此事头疼不已。


    半晌沉默,昧觉很快给?楼凝检查完,惋惜道:“利物?碾碎了楼姑娘的皮肉,出血过多又没及时包扎,只怕以后要留疤了。”


    沈琮砚苦脸:“不是吧!治不了?”


    昧觉支吾。


    徐策手指渐渐收紧,命令:“治好她,不惜一切代价。”


    楼凝窝在他怀里咕哝:“只爱皮囊,真是好.色。”


    昧觉刚要站直身子?,突然听到这?么句,弄得?站也不是,俯也不是,神色尴尬极了。


    徐策挥手示意其退下,溢彩的金冠在他英俊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眸中不见情绪。


    昧觉离开后,沈琮砚也溜之大吉,跑到门口还不忘拉了把江沉月,“哪宫的你,这?么没眼力见,走走走!”


    江沉月的手里那碗鸡汤,从热等到凉,也没能送出去,被沈琮砚一扯,险些洒了。


    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看徐策,发现对方从始至终没没朝这?里望一眼。


    人都走后,楼凝推了推他:“我伤了头,腿还好好的,不要你抱。”


    徐策将她放下,看向刚出殿外的身影,“沈琮砚,把叶九言给?我叫来?!”


    沈琮砚都跑出去了,还要被召回,想假装听不见都不行。往回走的时候心?里又要替小九祈祷,又要想着怎么扯谎应付徐策,结果?还是楼凝机智,察觉到这?男人要找小九麻烦,赶紧装病晕倒。


    徐策剑眉一皱,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我……我头晕乎乎的,可能是刚刚摔倒的缘故,你抱我回去歇歇。”


    想起她刚才的话,徐策有点哭笑不得?,将她打横抱起,在怀中颠了颠,随后大步迈出,一路回了玄坤殿,把人放回榻上。


    他看着那神色紧张的姑娘,俯身贴在她耳边,声音格外低沉:“想护人也要有个度,小九顽皮,不能就这?么由?着他。”


    楼凝感受到贴近的气息离开,慌乱中一把拽住了他的手,“你别走……”


    这?是她第一次留他,甚至主动到去拉他的手。


    姑娘纤细雪白的手轻轻的攥住他的两?根指头,小脸脏兮兮的满是血污,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怜。


    徐策收回视线看向别处,纹风不动。


    片刻后,他好似认命般叹了叹气,明知她目地?为何,还是回头,撩了袍子?坐下:


    “怎么了?”


    “我……我害怕,你别走,好不好?”


    他抚着她的肩,柔声:“怕什么?”


    “怕黑,你别走。”楼凝每回撒谎都会心?虚脸红。


    眼睛瞎了这?么久,还能怕黑。


    扯谎扯的也不怎么样。


    徐策好笑,很不给?面子?的戳穿:“怕黑,还是怕我罚小九?”


    “是我自己?要爬树的,跟小九没关系,你别怪他。”


    “小九活泼顽皮,今天是爬树,下次是不是要上天捅个窟窿出来?才甘心??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经?得?起几摔?”


    他似乎是铁了心?要罚小九,楼凝一时无言,待回过神,徐策已揉了湿巾过来?给?她擦脸,动作不细致却足够温柔。


    “稀罕,你这?样的女孩也会爬树。”


    脸擦完了,又给?她擦了擦脏兮兮的手指头。


    “吃过毛栗子?么?就说想吃。”


    徐策放还湿巾的时候,楼凝忽然问他:“小九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孩子?,对不对?”


    “嗯。”


    “小九身世可怜,你别罚他了。他好心?想给?我摘毛栗子?吃,是我起了玩心?不顾劝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发起狠来?会怎样,搞不好会失去理智把小九扔狼窝里去。


    徐策看着她额狰狞的伤口,不禁皱了皱眉。


    他当然知道叶九言没那个胆子?,现眼下是纠结对错的时候吗?这?脸都烂成?什么样了,将来?她眼睛好了瞧见自己?这?样子?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想的是脸,楼凝想的却是个仅一面之缘的叶九言。


    前些天还嫌他手糙,碰都不给?碰,今个主动拉他的时候倒是不嫌弃了。


    楼凝听不见回答,急着撑起身子?,“不许你罚他。”


    徐策知道这?姑娘对自己?向来?不讲什么道理,就像晚上睡觉的时候,占床占被子?还要警告他,好像天生就该听她的。


    该吗?


    该个屁!


    他就是天王老子?,谁都甭想左右!


    凭什么得?听她个小姑娘的!


    “徐策?”她又拉拽他的袖子?,小脸疲惫又可怜。


    徐策别开眼,喉咙滚了滚,没出声。


    “徐策。”


    男人扯了扯唇,眸光骄傲,俊面上是不通半分情面的固执。


    “徐策……”


    “知道了。”他的冷漠在她面前根本维持不了片刻,“玩什么不好,就非要跟他去爬树?脸弄成?了这?副德行,以后怎么办?”


    其实在得?知脸上会留疤的时候,楼凝甚至有点开心?,变丑了,他或许就会放了自己?,可是那句‘不惜代价也要治好’又让她心?里毛毛的。


    她不要治好,不想留在他的身边,所以擦药的时候,不是很配合。


    伏山领着昧觉的药童进来?时,看到那张伤痕狰狞的脸,眼泪当即就滚了下来?。她就是去端梅子?汤的功夫,回来?后就找不到小姐了,四下打听才晓得?是从树上摔下来?把脸给?弄破了,搞不好还得?留疤,心?里自责又懊恼。


    徐策从药童手里拿过药,又让伏山去拿热水,取纱布。


    净了手后撩起衣袖,给?她上药。


    他的手上有茧,碰到皮肤上很不好受,楼凝下意识的别开,徐策刚要板起脸,她却莫名问了句:“你是不是很在乎我能不能好?”


    徐策停下了动作,目光深沉的看着她,没说话。


    “要我是丑了残了,你大概也不会再?多看一眼吧。”


    徐策听着那怅然的语气,心?中微动,想告诉她不会因为这?些疤就嫌弃,可那姑娘根本不给?说话的机会。


    “你自己?长得?难看,还挺会以貌取人呢。”


    徐策:“……”


    解释的话成?功咽了回去。


    伏山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小声提醒:“还是先上药吧,再?不处理,伤口恶化就糟了。”


    小药童也说:“师父说了要及时擦药,要是恢复的好,疤痕就会浅些,平时再?用脂粉遮挡,也不是那么明显。”


    徐策接过伏山手中的纱布,飘逸的长袖落下时,开始赶人:“你们先下去。”


    待那两?人离开后,他开始语重心?长的劝小姑娘:“别跟我置气,说那些话能刺到谁?不好好治,伤是在你脸上,别人能怎么?”


    他给?她清理干净伤口,敷上药,再?用纱布绕裹伤痕,动作很轻,生怕纱布把柔嫩的肌肤伤厮磨出新的印子?。


    做完这?些后看她还一脸不情不愿的,不禁扯唇冷笑:“真是个祖宗,在军中谁带伤,随便扯块布就缠上,哪这?么多事?这?辈子?的耐心?都给?了你,倒还不乐意了。”


    楼凝顶嘴:“我又没请你弄,你给?我这?邀什么功?”说着就去扯额头的纱布。


    徐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凌人的傲气之下,是哭笑不得?的无奈:“行了行了,祖宗,我怕了你了。是我自愿的,我哭着求着要给?你弄的好不好?刚包上,别扯啊。”


    说着又拿了软枕垫在她腰后,让她靠着舒服些。


    “别赌气,脸是自己?的,哪有姑娘不爱美的,将来?眼睛好了看见不难受?你那二?王子?希望看到你这?样?”


    “少陵不会嫌弃我的。”


    “他见了你会怎样不知道,反正你男人我是不在乎。”


    “见了我……他还能见到我吗?”徐策的话让楼凝的心?中又留存了希望,深思一恍,幽然道,“他怎么样了?”


    “他确实有才,只要肯投降,一切好说。”


    楼凝深知少陵的脾性,摇摇头:“他不会向你的低头的。”


    “是吗?”徐策懒洋洋的靠在一旁,丰神如玉的面庞上笑意微浮,“那他就在那地?方呆着,呆到死,老子?有的是时间?陪他耗。”


    “徐策!”楼凝抽出软枕砸他。


    只一瞬,软枕又回到了她腰后,“我有很多事没处理,你安分点,老实呆着,无聊就叫小九作陪。”


    她似乎很喜欢叶九言,这?点徐策颇为欣慰,起码身边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招她嫌的。


    大胜之下前朝诸事要解决,折书如山,越国官员皆需任命,事情繁杂,人手本就不够,邺城边上的明渠镇子?又闹出了地?动,搞得?人心?惶惶。


    他忙得?焦头烂额,这?姑娘还铁了心?跟他作对似的,一天不给?他找几件事不甘心?。


    中午才为吃饭的事闹过,这?才几个时辰,又把脑袋给?磕破了。


    一天天正事干不完,还得?为这?祖宗鞍前马后的,甚至得?不到一句好。


    想到刚才她为护小九一脸哀色和?提到少陵时期待的目光,心?里就难忍的烦躁。


    小姑娘软软的靠在那,长得?漂亮,身影纤柔窈窕,夜夜和?他同床,却碰也碰不得?,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想在她身上讨要点什么,又不能逼她。


    干点什么好呢……


    徐策抱臂站在床边,无赖般痞痞勾起唇,一身浪劲无处使?。楼凝不知道自己?正被他用怎样的眼神看着,直到低头扯被子?时,颊边贴来?两?边柔软的唇。


    “你!”


    徐策觉得?不够,捏住她的下巴在唇上又轻咬了一下,得?逞后退后三步,笑的满足:“碰不能碰,偶尔也得?让我啃两?口解解馋。别闹,我走了。”


    楼凝气急败坏,在那又是捂脸又是擦嘴,而那做坏的人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徐策这?一走,没再?回来?。


    楼凝提心?吊胆到半夜,直到夜风中幽幽传来?宫中的更声。


    银梆子?的宦官缓缓的走在夜色里,吟着悠长的调子?:“笃笃——子?时……”


    最后一个“时”字散在风中,在空旷清冷的宫落之间?荡起一声声的幽幽回音,好像有许多人低声迎合一般。


    这?么晚了,估摸他已经?歇在太极殿,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下午小九来?过,给?她道歉,又给?她讲笑话,还带了些烤好的毛栗子?。


    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第一次吃这?个,她和?伏山都觉得?美味。


    她确实很喜欢小九,或许因为小九背诵了少陵的赋,或者是心?疼他的身世,又或者是喜欢他纯真的性情……不论是什么,和?小九一起时心?情会很好。


    睡前,伏山来?给?她换过一次药,小丫头看见她的伤,哭的稀里哗啦的,不停的自责,她劝了好一会才把人哄住。


    夜深后,宫宇寂静,满殿悄然,烛火轻轻摇曳。


    窗扇打开,婆娑树荫间?有落叶慢慢飘飞,偶有微风扑来?,吹动帷幔。


    楼凝捏着薄被躺下,预备入睡,忽地?,异常的气流在耳边隐动。


    窗外青烟般掠过一道模糊黑影,速度之快让人捕捉不急。


    “谁在外面!”


    她不习惯有人守夜,所以绝不是宫女,更不会是徐策。


    可分明感觉到有人在,又会是谁?


    正待再?问,夜下蓦地?响起一道声音——


    “想不到南国的宫中竟藏有如此绝色。”


    一人抱臂斜倚窗棂,斗篷裹身,细长的凤眸轻轻抬起,妖异碧瞳静静凝望着殿内。


    他勾唇展颜时,额间?赤凰与光线融成?了一色,炫目得?刺眼。


    楼凝攥紧被子?,头转向声音的方向:“你是谁?徐贼派你来?的?”


    “徐贼?”他听到这?个称呼,神色微微惘然,明白过来?是在说谁时,忍不住扬唇一笑,“当然不是。”


    随即推开窗扇纵身掠入殿内,俨然一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楼凝感受到陌生的气息渐渐逼近,脸色微变,仓促不及的后退缩中,差点摔下床。


    “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黑衣斗篷停在床边,他拉了拉帽檐,遮住流绸般的白发,眼中神采风流不羁。


    “你是越国的俘虏?”那双独特的碧瞳上下打量着楼凝,“想不到牢中关着个风华无双的二?王子?不算,后宫里还藏了个国色倾城的美人。”


    说完撩了袍子?坐在床边,喟叹一声,“徐策好福气啊。”


    那语气,分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


    一连三句话说出口,成?功打消了楼凝警惕,紧张不安的问:“你见过二?王子??”


    他勾唇,目光定定落在她的面庞上,“见过。”


    “二?王子?怎么样了?你能带我去见一面吗?”楼凝目中无神,动作僵硬,显然是个瞎子?。


    他眯了眼,丰神秀骨下那一颗登徒子?之心?正在蠢蠢欲动,然而修长的手握住她纤细的腕,又敛了神色,意外道:“你中过毒?”


    毒婴的天魁,中毒不深,加上有人病急乱投医,给?她喂过不少珍贵药材,虽未伤及性命,却致瞎。


    “我不知道。”眼睛受伤到现在,已经?习惯了,她现在一心?只想着情郎,神色迫切道“你是谁?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君无欢。”他爽快的自报家门,挑手抬起美人的下颔,狭长的凤眸里有笑意静静流淌,“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不过……”许是刚才动作过大,楼凝额间?的纱布突然松开,滑落脸颊,露出了那个狰狞丑陋的伤疤。


    君无欢看见,愣了愣。


    他这?一生阅美无数,从未见过这?么灵动漂亮的姑娘,本想当回采花贼,却在瞥见那道伤口时,慢慢停下了所有动作。


    楼凝巴巴地?攥住他的袖子?,一脸祈求:“不过什么?”


    “咳!”他清了清嗓子?,别开脸,犹豫了。


    许是听他声音温柔,也没什么恶意,楼凝好奇多问了两?句:“你是徐贼的手下?”


    君无欢目光飘向殿外,薄唇微动:“不是。”


    “那你是谁?宫里戒备森严,又是怎么进来?的?而且……而且怎么偏偏就来?了玄坤殿呢?”


    君无欢淡淡收回视线,看着她似笑非笑。


    他来?宫里当然是为了采花。


    越王死了,那帮如花似玉的夫人们要独守空房,他哪里舍得?美人落泪,本想来?挑两?个好看的,结果?一路“逛’下来?,除了些容色平庸的宫女,毛都没见着。


    直到来?了玄坤毁,看到里面坐着个天仙似的小美人,漂亮的让他移不开眼。


    他男生女相,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这?世上容貌能胜过他的少之又少,楼凝算一个。


    小姑娘年纪不大,明秀的面庞尚未褪去稚气,嫩的能掐出水来?。


    这?年纪,这?模样,看着也不像是越王的夫人,倒像是他的女儿。


    一声徐贼,和?对二?王子?的紧张,更让他确定了这?是越王的女儿被囚在深宫里。


    徐策那家伙成?天打打杀杀,得?了美人就知道关着,简直暴珍天物?。


    “君公子?……”丑陋的疤痕似乎并不妨碍她的美貌,反而分外惹人怜惜。


    君无欢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状似不经?意的揽她入怀,凤眸含情,额间?凤凰微动,漂亮得?近乎妖娆。他俯下身来?,覆在她耳边轻轻道:“额头留疤就不美了,给?你画只凤凰上去,好不好?”


    楼凝需要他带自己?见少陵,想也没想就点头说好。


    君无欢从怀里掏出笔,也不知是以什么作画,点在皮肤上竟是暖的。


    他认真的在她额间?描绘着,下笔细腻,刻画有神,走笔转换自然,无一丝累熬之感。小小的一只赤色神鸟,却能画的缥缈又带几分仙气,没有半点红尘味,翩然停在姑娘的眉目间?,浴火般耀眼。


    楼凝静静地?坐在那,微风扬起之时,仿佛能闻到他身上幽然的草木香气。


    那是春天的味道,草木初生,还蘸着些晨间?的露水,清淡极了。


    君无欢画好后,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很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就对了,好好的姑娘,不能叫那点伤痕毁了。”


    “现在可以带我去了吗?”


    君无欢垂下凤眸,笑道:“我说话算话,但你拿什么报答? ”


    楼凝抬起头,一脸茫然:“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登徒子?低下头,贴在她耳边,眉眼含笑,轻轻言语了两?句。


    小姑娘先是一愣,紧接着双颊烧红,点头说:“好。”.


    君无欢没有食言,他武功高,轻功更是了得?,面对那么多高手看守,依然来?去自如,轻松就放倒了一片,带她去了宫中密牢。


    这?牢狱建在数仗地?底,极为隐蔽,里面一片黑暗,机关暗阁无数,稍有异动便会丧命于此,寻常人根本无法擅闯此地?。


    随着两?人的进入,天窗洒入一道光柱,照在散乱的杂草之上,静谧森冷。


    君无欢从狱卒身上搜出钥匙,打开牢门,把楼凝放了进去,自己?则懒洋洋的走到外边,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长话短说啊。”


    不少朝臣也被关在里面,大家倚墙而坐,身上只着囚衣,单薄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手脚皆有镣铐铁锁。


    耳旁传来?锁链拉动的声音和?木门吱呀声,一双精巧绣鞋踩得?杂草沙沙作响,少陵面沉如冰的抬头,却在看见来?人时,脑中瞬间?清醒。


    “凝凝?”


    “少陵哥哥。”


    楼凝扑向前,被少陵稳稳的接住,颤抖的指尖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发。


    她瘦了些,额间?不知何时画了飞凰,使?她看起来?更加美艳动人。


    楼凝死死的抱着他,贪婪的索取久违的温暖,想要笑,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知道他过得?一定不好,终日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还要受威胁,看着自己?的臣下接二?连三的被杀,那些飘洒在牢中的淡淡腥味,每一缕都透着亡灵的悲苦与不甘。


    “少陵哥哥,徐策有没有对你们用刑?”


    少陵捧起她的脸,轻轻抚摸着她的眉眼,满目不舍:“东山还有越国的兵马,臣子?不降者多于降者,他若想统治好越国的山河,不敢轻举妄动。”


    明知道徐策不会轻易用刑,但听他亲口说出,才会心?安。


    少陵给?她擦去眼角的泪,在长久的凝视中绝望的幻想——眼前的人还是当初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女,没有被恶赋染指半分,然而当他小心?翼翼的把话问出口时,她的眼泪却掉得?更凶猛,紧咬双唇,一个劲摇头。


    无需言他,少陵已经?了然。


    心?仿佛被人割了一个口子?,双臂渐渐收紧,恨声道:“该死的恶贼!夺我城池,杀我父王,辱我娇妻,我若有幸逃出,必手刃此贼!”


    楼凝听罢,飞快的卷袖擦了擦眼泪,劝他:“这?里戒备森严,根本无法出逃,他只是想你投降,不如你先假意……”


    “绝不可能!”少陵双目灼红,手握成?拳,猛然砸向草堆,溅起一眼尘灰,“要我效忠狗贼,生死都别想!”


    “可是东山的兵马再?精锐,也是寡不敌众,你打不过他的。”


    她见识过那个男人的手段,金石台的猛兽,绝不只是养着玩那么简单。


    可也明白少陵心?中的恨,她仅是失.身,就恨不得?把徐策千刀万剐,少陵失去的远比她多,又怎会甘心?臣服仇人。


    楼凝的声音低了下去:“这?里暗无天日,门外又有重兵把守,别说逃不出去,就是逃得?了,也逃不出他的手心?。东山的兵马也许是个转机,但也要出得?去才能指挥,否则他们一味莽冲,最后也不过白白葬送了性命。”


    “你要想想,逃亡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还有这?些忠于你的臣子?。”


    少陵淡然而坐,双目幽寒,温润俊美的容貌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时,旁边有人出声了,“楼姑娘不必担心?,明渠地?动,人心?惶惶,不少百姓认为这?是先王死后不得?安生,才遇百年难见的天灾。恶贼已下令让殿下和?我们几个去守王陵,禁军里有我们的人,到时候里应外合,在那条偏僻的山道上逃走,应该不是难事。”


    他说的胸有成?竹,少陵也轻轻应了一声。


    楼凝却在想起沈琮砚的话后,目色倏然冷如冰封。


    ‘找个好点的理由?送往别地?,再?买通杀手半路给?人解决了,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徐策他竟是,竟是要走下下策,准备对少陵动手!


    楼凝脸色瞬间?大变,立马起身,二?话不说朝入口走。


    在她走出牢门差点要撞上墙壁时,君无欢及时出现,做了一堵肉墙。


    “这?么快好了?还以为和?你哥哥要聊几个时辰。”他颠了颠手中的锁,帽下一双含情眼流连在她脸上,片刻不移,“你要聊几个时辰也无妨,我替你守着。”


    “带我走。”楼凝罔若未闻,“我要去找徐策。”


    “恐怕不行。”君无欢没骨头似的靠在那,又打了个哈欠,“他去明渠了,最快也得?晚上才能回来?。”


    “带我去找他!”


    “嘶——”胳膊上痛意袭来?,君无欢装模作样的抽了口冷气,“姑奶奶轻点儿,我疼啊!仗美行凶是不是?”


    “对不起。”意识到失态,楼凝立马松手,绕过他往前走,“我回去等他。”


    “喂!”君无欢甩甩袖,手中铁锁自数步之外落在了牢门上,稳稳的扣住,快步追了上去,“你想求他放了你哥哥?”


    楼凝皱着眉,不说话。


    他也不恼,笑着凑上来?:“别想了,徐策那死样是干不了几件人事的。”


    “姑娘,求人不是你这?副臭脸的。”


    “而且得?先知道你求的那人最想要什么,对症下药,才会事半功倍,对不对?”


    君无欢拢了拢黑袍,高大的身影紧跟在她身后,每说一句,楼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直到走到尽头,他扣住姑娘的腰,准备纵身出牢时,怀中的人忽然小声问了句:


    “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第 24 章


    “男人么, 想要的?无?非是权利和美人。”君无欢那双独有的?碧瞳正色.眯.眯的?望着她,“不过徐策我不知道啊,他跟正常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那个人就喜欢打打杀杀, 满脑子都是血腥的?东西?,残暴的?不得了, 心眼还特别多,坏着呢。”君无?欢的?手很自然搭在她细弱的腰.肢上, 隔着衣料轻轻地揉抚, 光明正大的?占便宜。


    这话简直说到楼凝心坎里了, 她重重点头, 十分认可:“就是这样的?, 你也不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个鸟!”君无欢嗤笑, “最讨厌的?就是他了。”


    他把美人圈在怀里,纵身飞掠, 直到森森地牢变成了朱墙宫阙,才说:“我就一卖棺材的?,他可是尊贵的?王, 不太熟。”


    买棺材?


    楼凝神思一闪。


    君无?欢的?武功她是领教过的?,这些江湖侠士里多得是愿意拿钱财替人卖命的?。


    僵滞了一瞬, 她攥紧他的?袖子,声音中带了几分期许:“我把你所有的?棺材都买下来?,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君无?欢扬扬眉,额间飞凰微动,“救你哥哥不行,杀徐策也不行, 除开这两件,可以考虑一下。但我非重利之人, 想要的?不是钱。”


    “为什么不行?”


    两人立在檐牙下的?阴影间,君无?欢手搭在她肩上,俯身贴耳道:“徐策帮过我,欠他一份情。”


    柔软的?气息熨烫着她的?脸颊,他贪婪的?望着她——


    想亲。


    夜下会?美人,腰也搂了,悄悄话也说了,接下来?就该抱她回屋子,在床上做坏事了。


    他对付女人向来?有一手,放平时,美人早就软在他怀里走不动路了,可这小姑娘却推开了他。


    “既然如此,你就当我没说过。今天?的?事谢谢你,我会?兑现的?承诺,我……我要回去了。”


    坏心思没得逞,他倒也不生气,抿唇一笑,声音依然温柔:“我送你。”


    他出现的?方式特别,送人的?方式也特别,话音刚落,手夹上她的?腰,用力一托,携着她蜻蜓点水般纵越过宫里高高低低的?楼宇高墙。


    楼凝不会?武,一连飞了几次,耳旁俱是呼呼风声,心中难免惶然,紧紧的?攥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君无?欢才托着她轻轻落地。


    双脚及地的?那一刻,只觉天?旋地转,差点吐出来?。


    耳旁却响起一阵轻笑:“睡得着吗?我给你说故事?”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楼凝才不想听陌生男人说什么故事。


    难得徐策不不在,又?莫名来?了个君无?欢,虽无?恶意,提得要求却很?奇怪。


    她感谢他,也如约兑现承诺,过后便把人往外?赶:“你还是快些离开吧,等下巡夜的?宫女过来?瞧见?,不太好。”


    红扑扑的?小脸在烛火下嫣然如画,君无?欢看着那两只小梨涡,真?的?很?想亲上去。


    他克制住了,美人还小,来?日方长,不能头一次就登徒子似的?把她吓到。


    “行,下次再见?面……下次见?面啊,说不定我就把你眼睛治好了,先想想要怎么报答我。”


    “你能治好我的?眼睛?”


    她不排斥和君无?欢见?面,甚至期待他再带自己找少陵。


    然而?四下悄然,无?人答她,君无?欢似乎已经走了。


    她撑着床沿又?问了两遍,确定没回音后才躺下。


    今晚徐策不在,整张床都是她的?,不用防着谁,倒也睡的?踏实。


    她很?快入梦,双目紧阖,睡颜安详,全然不知早已离开的?黑色斗篷重新掠入殿内。晦暗的?光线下,君无?欢俊美的?脸略显模糊,他伸出手,露出半截黑色衣角,指腹重新按上楼凝的?脉搏时,目色骤冷.


    第二天?沈琮砚正走在宫道上吹口哨,冷不防瞧见?个身穿黑斗篷的?人,赶紧揉了揉眼。


    盯了半晌,确定是记忆中那个不人不鬼的?妖孽后,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小妖孽?”


    妖孽的?指尖正勾着个姑娘的?肚兜在晃,沈琮砚这一拍,差点飞出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十分嫌弃的?掸了掸被碰到的?地方,“干什么?”


    “你小子可舍得回来?了!大哥找你都找的?都快不正常了。”


    “徐策找我?”细长的?凤眸瞥向身后的?男子,“他找我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嫂——”话说一半,突然瞧见?他手上的?玩意儿,有些诧异,“你胆子不小,采花都采到宫里来?了?”


    沈某人一脸八卦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鬼混了这些日子还空得慌呢?又?祸害谁了?”


    君无?欢将肚兜收在掌心,不让他染指半分,“你还是这么爱管闲事。”


    沈琮砚:“谁要管你这登徒子,我是好奇。越王的?夫人都被送出宫了,剩下些庸脂俗粉的?宫女,你眼光那么高,能瞧得上谁?”


    “庸脂俗粉?”君无?欢的?脑中立马浮现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将肚兜重新展开在阳光下细细看了两遍,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袖中,“把人都送走做什么,徐菩萨发善心了?”


    “那群娘们成天?吵吵闹闹的?,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他有那个胆子娶吗?” 沈琮砚搓了搓鼻子,记下了那肚兜的?花式。


    嗯,鹅黄色的?,绣着玉兰,香的?很?。


    君无?欢睇他两眼,不屑一顾的?移开目光:“他还有怕的?时候?”


    “别扯,快说把谁睡了?”沈琮砚话语轻松,神色却紧张。


    现在宫里几分姿色的?,除了江沉月的?姑母,就剩下伏山了。


    江夫人风韵犹存,到底也快四十了,君无?欢挑剔的?很?,老女人再美也看不上。


    这混球,可不能把伏山给睡了吧?


    沈琮砚看着眼前那浪荡不羁的?家伙,突然有点想揍他。


    君无?欢回忆起昨夜种种,俊美的?眉目间满是温柔,“谁说宫里没有美人?西?宫里藏着大美人,说世间绝色也不为过。就是年纪小了点,乖倒是挺乖的?。”


    他悠然迈步道上,忽然听不到沈琮砚聒噪的?声音了,于是懒洋洋回头,傲慢道:“发什么愣?”


    沈琮砚双目圆睁,呆呆的?站在那,似是陷入了庞大的?震惊。好半天?,才哑声问:“你说的?西?宫……是不是……西?边的?玄坤殿?”


    “嗯?”君无?欢眯着眼回想了一番,“是吧。”


    话音刚落,沈琮砚就一拳头砸了过来?,君无?欢侧身避过,皱了皱眉,“疯了?”


    沈琮砚眼神如霜刀,不由分说,又?是一拳挥出。


    君无?欢直接握住他的?手腕,语气有些不耐烦:“发什么神经,难不成那是你的?心上人?”


    “要是我也就认了,”沈琮砚双目赤红,俊秀的?面容在一瞬间苍冷无?色,他使出全力也挣脱不了那只白皙的?手,只能咬牙恨声道:“那是越国?国?卿楼珩的?女儿!是大哥的?媳妇儿!”


    君无?欢愣住.


    徐策从?明渠回来?天?色已晚,一进?太极殿就瞧见?那两个人。


    沈琮砚的?眼神能杀人,君无?欢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撩了袍子坐上王座,身上还挂着风尘仆仆的?味道,神色间满是疲倦,连口热茶汤都没喝上,就吩咐道:“玄坤殿有个姑娘受了伤,去给她看看眼睛。”


    沈琮砚的?眼睛红了:“大哥……”


    徐策上下看了他一眼:“有事?”


    沈琮砚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君无?欢:“你自己给大哥说。”


    君无?欢眨眨眼,茫然且无?辜:“不是说了我没睡她,还要说什么?”


    沈琮砚:“你没睡你那东西?哪来?的??”


    “她给的?啊。”


    “我信你个鸟!”沈琮砚火烧心头,又?准备打他。


    徐策闭眼揉了揉额角:“有事就说。”


    “大哥,他把嫂子给睡了!”


    君无?欢纹风不动,“胡说啊,我没睡她。”


    挺想睡,但没睡的?成。


    沈琮砚从?他怀里扯出那兜子放到徐策跟前:“你媳妇儿的?东西?你认得,妖孽下午就勾着这个在宫道上招摇,还说什么西?楼的?美人绝色。他死在外?头浪了这么久,回来?就招蜂引蝶,小嫂子眼睛看不见?,一定是睡着不注意被他给欺负了!”


    徐策看向眼前的?肚兜,颜色嫩,气味香,是不是那丫头的?东西?不知道,因为他暂时还没这福气拿到她的?贴身之物。


    君无?欢平时什么德行他也晓得,要说把人给睡了,也不是不可能。


    徐策捏起那团柔软,剑眉紧皱,静坐良久后,霍然起身。


    沈琮砚吓得后退一步,君无?欢却抱臂而?笑:“我欠你一份情,没忘。”


    他还没饥渴到一进?越宫就找女人睡觉,让民心未定的?越国?因他再起风浪,置徐策于两难之中。


    相识多年,徐策也相信君无?欢的?为人,再风流不羁,还不至于糊涂到这地步。他将女孩的?衣物收入袖中暗袋,对沈琮砚道:“你先下去。”


    “大哥,你使劲点揍,没人听到。”沈琮砚走时很?贴心的?把门带上,赶走了殿外?宫女。


    玄坤殿里很?快只剩下两人,君无?欢腰一软,坐在了香炉鼎上,徐策则缓步而?来?,审视的?目光盯着那双与?生俱来?的?碧瞳,沉默不言。


    若说徐策是俊,那君无?欢就是美,生的?跟祸水一样。


    小妖孽的?称呼可不是白来?的?。


    四目相对,君无?欢移开视线,笑眯眯的?说:“我带她去牢里了,没想到你也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囚禁人家姑娘的?情郎,逼她嫁给你。”


    他更没想到那小美人是国?卿楼珩的?女儿,还以为是什么越国?公主?呢。


    妖娆的?凤眸四下转了转,很?快又?转回到徐策身上,“她好像很?讨厌你,还想用钱收买我,让我杀了你,到底是对人家做什么了?”


    徐策也笑,薄唇轻勾,笑容无?温:“离她远点。”


    君无?欢故意拍拍手:“哦豁!还以为你成天?扮丑,是不喜欢女人呢,看来?还是那群庸脂俗粉不够美。”


    “说正事。”徐策不想和他多谈私事,负手身后,又?不忘提醒一句,“明天?给她看眼睛。”


    “看了,”君无?欢翘着二郎腿,没骨头似的?挂在香炉鼎上,也不嫌镂空戳人,“她中过毒,有人从?南疆把毒婴请来?了,下手挺狠,想让她死,结果被庸医喂了不少药,没死成。”


    “那女孩单纯的?很?,不像爱和人结仇。楼珩……”他喃喃,“这人老头仇家挺多啊,报复到女儿身上了?”


    “能不能解毒?”


    “这是小事,你还是先处理好大事。”君无?欢脸上的?笑意忽然敛去三分,“梁国?那边不安分,拿明渠地动做文章,扯出你当年杀东阳侯之事,造谣一张嘴。天?灾闹得人心惶惶,越国?百姓已生怨怼,知道你残暴冷血,弑君夺位,杀的?还是自己的?养父,会?生出更多不满。”


    徐策想起这两日在明渠的?所见?所闻,略作沉吟,“治她的?眼睛放首要,不是小事。”


    君无?欢愣了一下,旋而?笑道:“等会?吧,我还有几件事同?你说。东梁似乎有意和匈奴勾结,看来?你夺下越国?一事让他颇为介怀,这是第一件。”


    “你的?救命恩人阿满,没找着。全南越年龄相仿的?姑娘闺阁我都去探过了,就没一个叫阿满。”君无?欢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后的?几处挠痕,“珞珈山,阿满,十年了,那女孩或许早把你忘了,跟个缺心眼似的?非要找到人家报恩,怎么报?以身相许?”


    孤长的?凤眸斜飞,他将身边锦衣玉冠的?男人上下打量:“别忘了,你是世人口中的?丑男,年龄相差悬殊,以身相许也要看阿满愿意不愿意,老牛吃嫩草,你要点脸吧。”


    说完就从?香炉上跳了下来?,拿起银拨子挑了挑香,语气漫不经心:“其实也不是不行,你娶了阿满,西?宫那个可以给我。”


    “至于这第三件么……”他突然移开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虚掩的?门,根本不给徐策开口的?机会?,手指猛地夹住银拨子,狠狠运力,将其掷出,直破殿门。


    横臂荡出的?银拨子瞬间在门上深入数寸伤痕。


    他的?内力霸道无?比,却又?不带任何杀气,斗篷鼓荡间,人已掠至殿外?。


    君无?欢在一道极细的?声音中看见?个踉跄而?逃的?纤柔身影,因为走的?太匆忙,步摇掉在了脚下,他弯腰捡起,在徐策靠近前偷偷收于袖中,笑了笑:“一只迷路的?小野猫。”


    徐策也不放在心上,吩咐道:“找不到阿满,先去找楼珩,凭你的?本事,不难。”


    “是不难,但梁王玄嬴也在找他,至于是想收为己用,还是送给匈奴共谋天?下,就不知道了。”


    君无?欢站了还没一刻,又?找了根虬柱靠上去。


    因样貌怪异,白发碧瞳,额飞赤凰,生的?又?妖艳貌美,所以不得不将面目隐匿在斗篷之下,终年如此。


    殿门大开,万束光辉洒入,照的?他眉心赤凰璀璨无?比。


    他的?皮肤很?白,身形消瘦,懒洋洋的?好像没骨头,明明一身武功,却把自己弄得阳气不足,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纵.欲过度的?原因。


    徐策不出声,他又?把话扯到了楼凝身上:“西?宫里的?美人对你恨意滔滔,我也没瞧着越国?的?二王子有多俊,你这一把年纪的?,连个黄毛丫头都拿不下,到底行不行?”


    他还惦记那小美人,恨不得替徐策说一声不行,然后将美人占为己有。


    “君无?欢,你要是再敢去招惹她,”徐策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妖孽,嘴角翘起细微的?弧度,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冷笑,“老子让你哪来?的?滚回哪去。”


    君无?欢嗤地笑出声,摇了摇头:“那你还是趁早送我回寒潭吧,我要接着招惹她,因为,”他低低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要给他治眼睛啊。”


    “放心,”徐策重新走回案前坐下,语气比他还淡定,“你什么时候治,我都在。”


    君无?欢:“最好不要,她讨厌你,不讨厌我。”


    徐策翻开折书?,手腕一动,落笔道:“她年少眼盲,识人不明。”


    君无?欢嗤然:“我比你温柔解风情。”


    徐策合上墨迹未干的?折书?,又?取来?一本:“巧言令色。”


    “我长得漂亮,招姑娘喜欢。”


    徐策停笔,抬头望了他一眼,认可的?点点头:“有个天?姿国?色的?姐妹作陪,确实不错。”


    君无?欢:“??”


    你大爷的?!你才姐妹,你从?头到脚都是姐妹!.


    晚上徐策设宴款待几位北国?的?将军,共商诸事。


    君无?欢则捞了几坛好酒寻了个安静地方喝去了,他是没忘记徐策的?警告,但心里痒痒,忍不住要上玄坤殿偷看。


    小美人在殿前的?空地上拱着个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地上有柴,面前有锅,锅里热水沸腾,似乎……在煮东西??


    一个小丫鬟站在她身边不停的?指手画脚,两人有说有笑的?。


    君无?欢坐在檐上,喝着南国?清冽,听着美人的?欢声笑语,直到锅里那不太正常的?味道愈发浓烈,冲散了酒香,奔涌而?来?,熏的?他都心肝颤了颤,才慌忙起身逃离。


    要不是这女孩不会?武功,他会?以为那是在下毒。


    另一边,长庆宫里,男人们因谈论涉及城池天?下的?正事,桌上的?酒是一杯未动。


    攻下越国?已是损兵折将,需要休整,人心未定又?遇上百年难见?的?地动,百姓听信谣言,以为是越王死不瞑目,奏请天?神的?降罪,搞得民声载道。


    不少百姓从?一开始满怀期待中山王能是做个明君,治国?安邦,到现在都生出了怨恨,甚至有人扯出了他弑君夺位一事,说他凶狠残暴,不仁不义,诸如许多。


    将二王子送去守陵,也是权宜之计,好叫百姓看看他对待俘虏的?仁善之举。


    同?去守陵的?还有几个小吏,究竟谁是挑事者,徐策已无?心去查,也没耐心一个个剐,直接一箩筐全送走,图个耳边清静,顺便挫一挫牢里那些人的?锐气。


    梁国?蠢蠢欲动,一旦和匈奴勾结,兵指中原腹地,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他不止要防强敌侵扰,还要尽快平定民心,没工夫跟他们磨了。


    众人谈话间,徐策看见?裴译在喝汤,哧溜哧溜的?,是不怎么好听,便出言提醒:“老裴,喝汤不要弄出声音。”


    裴译动作一顿:“?”


    不是,他有毛病了?


    大伙不一直都这样吃饭?


    旁边的?沈琮砚凑上去解释:“理解一下,大哥讨着那么个媳妇,你还指望他跟以前一样呢?”


    裴译压低声音,没好气道:“理解不了!”


    沈琮砚立马举起手:“大哥,裴译他有话说。”


    徐策:“讲。”


    裴译脸色一变,赶紧夹了块肉塞他嘴里,忝着脸笑道:“末将想说,知道了。”


    沈琮砚:“……”


    瞅你那没出的?息样儿。


    正事说的?差不多了,大伙儿才开始饮酒,焚海也给徐策斟满,杯沿刚到唇边,就见?殿外?一廊明灿的?灯火下,匆匆闯进?个身影。


    “伏山!”眼尖的?沈琮砚立马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吃饭没?来?来?,坐下吃点。”


    伏山冲他笑了下,转头对徐策行礼:“中山王,奴婢有话对您说。”


    徐策放下酒杯:“她怎么了?”


    以为是那姑娘又?在闹了。


    既然去过牢中,想必已经知道情郎要守王陵一事。徐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结果她的?人就找上门了。


    估计是闹的?不清,身边的?丫头招架不住了。


    然而?伏山顿了一下,只是说:“小姐请您去喝鸡汤。”


    沈琮砚一口酒喷了出来?,谁不晓得他大哥最讨厌喝鸡汤。


    伏山见?他不做声,又?支吾道:“她还说……还说……”


    男人表情微有松动:“嗯?”


    “您要是不来?,晚上也别过来?了。”


    伏山把头埋低:“还有一句,来?不来?,您自己看着办吧。”


    第 25 章


    威胁, 明目张胆的威胁。


    满座噤声,都等着徐策勃然大怒,把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训斥一顿。就他那个性子, 绝不可能叫个女人骑到头上来。


    徐策确实有点意外,不过他没训斥小丫头?, 也没说什么狠话,而是起身准备去了。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 沈琮砚看得明白, 大哥就是被嫂子拿捏得死死的。


    徐策对众人?交代了两?句, 大意让他们吃好喝好, 自己?稍后就来, 可明白人?都晓得, 他这一去,哪还会?回来。


    玄坤殿那有?钩子, 能将他的三魂七魄都困在里面.


    他身高腿长步子大,走路很快,一路径直西行, 步履匆匆,衣袂生风。


    不像赴约, 更像赶集。


    伏山用跑的都追不上他,气喘吁吁的在后面喊:“您……您慢点, 不用……不用这么赶的。”


    徐策置若罔闻,明明没有?饮酒,灯光下?一双清澈的眼?,却好像染了几?分醉意的迷离。昏黄的光线镀在他的脸上, 仿佛一副极美的画卷镶着隐约的银丝,不喧宾夺主?, 倒添了几?分美意。


    他来到玄坤殿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进门就瞧见小姑娘坐在桌边,双手托腮发呆,好像等待多时。


    宫女跪地恭迎声将她的思绪唤回,她放下?手,眸色闪烁,脸上的神情似慌似怕,总之没有?半分喜色。


    明明不乐意,却还要叫他来。


    徐策走过去坐下?,将桌上的几?道菜浏览了一遍,目光落在了她的眉心。


    丑陋的伤疤被赤色飞凰取代,同样的神鸟,放在君无欢的脸上就是妖孽,在她这里反倒灵起充沛,明媚飞扬。


    他不禁伸手,摸向那只栩栩如生的鸟。


    指尖快要触及时又忽然停下?了动作。


    “鸡汤呢?我尝尝。”男人?在满桌菜肴中寻找她口?中所说的鸡汤,直到楼凝将面前那碗黑乎乎的东西递过去。


    “又要给?我喂药?”他一挑眉,笑得意味深长。


    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小姑娘顿时冷了脸,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徐策将她耳边垂落的一缕的发丝撩到而后,耐心十足的问: “怎么了?”


    他抛舍手下?不管,就差安个翅膀飞来了,她倒先不开心起来了。


    虽然知道她不会?因为自己?两?日未归心生埋怨,还是解释:“我去了明渠,下?午刚回来,召他们议事,顺便留人?用膳。”


    结果菜没吃两?口?,酒没动一下?,就被祖宗给?叫过来了。


    “生气了?”徐策撑开腿,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侧脸,灯火的光线跳跃在她密密的睫毛上,又悄悄钻入了眸间,使她本就明亮的瞳孔更显璨然。


    小丫头?生的标志极了,就算生气,都显得格外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徐策不说话的时候,楼凝就会?紧张,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于是赶紧把碗又推了推,“鸡汤,给?你的。”


    鸡汤?


    徐策收回视线看向碗里黑不溜秋的一团,剑眉一拧。


    这是鸡汤?


    把南北国的厨子都逮来,也烧不出这么个玩意儿。


    他抬手把碗推了回去,结果那姑娘又说:“我做了一个下?午的。”


    碗,重新回到了男人?跟前。


    “我尝尝吧。”


    从尝尝,到尝尝吧,不难听出他很勉强。


    楼凝生怕他不喝,破天荒的软了语气:“你快喝。”


    徐策有?种被人?按头?喂毒药的感觉,喉咙滚了滚,在小姑娘期待的神色下?,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黑色的鸡汤,甜的,微酸,有?股怪味。


    “好不好喝?”她倒对自己?的手艺颇有?自信,像小孩似的,献了宝巴巴的等着夸。


    他轻轻一笑,目光温柔,“好喝。这种事交给?他们去做就行,别把自己?烫伤了。”


    说着就去抓她的手,要检查一下?。


    然而楼凝根本不给?他触碰的机会?,迅速弯下?腰,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下?,从脚边端上来一个罐子,比她的脸还要大一圈。


    白瓷罐里盛满了黑色汤汁,她动作缓慢,小心翼翼的盛出一碗。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还有?很多,你都喝了罢。”


    徐策:“……”


    “我第一次煮,可能不比厨子,但是伏山说已经很好了,一般人?绝对没有?这手艺的。”


    徐策着面前的汤汁,哭笑不得的扶了扶额。


    嗯……确实很不一般。


    她很少和他说这么多话,平时见了面不是威胁就是反抗,厉声厉色,凶的不得了。难得今天温顺起来,虽无多少暖意,也够他受用了。


    这样的要求,徐策显然无法拒绝,端起碗再次饮尽。


    小姑娘一盏接一盏的舀,他一碗接一碗的喝,直到瓷罐见底,他的胃中也开始翻江。


    “你还喜欢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


    男人?的嘴角抽了下?,心想还是别了吧,出自这祖宗之手的,不是毒药也胜似毒药。


    他去拉她,不顾她的后缩抗拒,执意把那小手给?攥了过来。


    姑娘的手不大,手指却纤细修长,指甲圆润,肌肤软滑。


    “我看看,伤到哪没?”徐策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仔细检查后,确认没伤到,也不打算松开。


    楼凝被摸得不自在,耳根燥燥的,“……可以,放开我吗?”


    他不放,眉梢微扬,低沉的声音略透着几?分慵懒:“这么急叫我回来,只是喝鸡汤这么简单?”


    当然不止喝鸡汤,楼凝强迫自己?去讨好他,得知他今日从明渠回来,特意炖汤给?他补补。


    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少陵。


    这男人?毫无信用可言,答应的事转身就忘了,牢中那些人?的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虽然心里厌恶极了,但是这种时候不能和他硬碰硬,哄好了他,再求求他,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什么禁军里应外合,都比不得这男人?松一下?口?。


    他们那些人?是不怕死,可要是半路遇上意外呢?要是寡不敌众呢?太多未知的风险,让她不得不放下?尊严和骄傲,去求这个霸道又卑鄙的人?。


    “为什么要让少陵他们去守王陵?你不准备让他们回来了,对不对?”


    她开口?倒是直接,眸中水光盈盈,好像他只要轻轻应一声,就会?像从前那样掉下?眼?泪,用楚楚可怜的姿态逼他心软。


    徐策答的也直接,避开了问题的关?键:“明渠地动,让他去,是为了安抚民心。”


    “你撒谎,他们去了,就回不来了,你会?在半道安排杀手,断了他们的路。”


    徐策不否认,那帮小吏确实是不会?回来了,至于少陵的去留,暂未决定。他并不打算要那个二王子的性命,留着还能吓唬吓唬其他人?,但是楼凝的隐忍、卑微、祈求,无一不再扣动着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她人?是自己?的,心却是别人?的。


    这是任何男人?都是无法容忍的。


    责任让他娶这个女孩。


    征服欲让他想彻底得到这个女孩。


    就在刚刚,楼凝开口?说出那些话时,他眼?中已有?杀意遽然而起,只是在那软绵绵的一声‘徐策’下?,目光又恢复了往昔的温柔。


    “徐策,你能不能……”


    徐策直接将她打断,“你这些话毫无依据,乱扣罪名?,我很冤。”


    不想小姑娘为了别的男人?吵闹,索性来个不承认。


    杀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死在道上随便扯个借口?就糊弄过去了,君无欢也不会?再有?机会?带她去牢里。


    “可是……”她咬咬唇,小手在他掌中缓缓收紧。


    沈琮砚性格直爽,没什么心眼?子,相?比徐策,楼凝还是更愿意相?信他的话。


    “可是什么?”他松开她,起身走向床边抱头?躺下?,眉间皆是倦意,“我累了两?天,有?什么明日再说吧,过来睡。”


    楼凝僵坐不动,她才快活了一晚就要过回提心吊胆的日子,少陵的事没解决,白忙活一下?午不说,这男人?还要催促她过去,指不定等下?又要怎么动手动脚呢。


    徐策可没耐心跟她耗,是真累的不行,来去行程就占了一天,两?天没合眼?,对她并没有?歪心思,就想哄她过来早点熄灯歇息,她也忙活一下?午了,不累的么?


    他瞥眸瞧那了瞧孤坐的身影,直接走过去把人?抱回床上。


    是真老实,什么也没做,她睡里面,自己?则躺在外边。


    感受他没什么恶意,楼凝松了口?气,结果转头?时,忽然闻到股味。


    不浓烈,不好闻,丝丝缕缕钻入鼻翼。


    “你是不是没洗?”


    她嫌弃的推了推他:“快去洗洗。”


    徐策累的不行,沾了床就不想起来,哪愿意搭理她,眼?一闭,随口?敷衍:“洗了。”


    “什么时候洗的?”


    “昨天。”


    “昨天?”


    “嗯,天热,路上看个湖,进去泡了下?。”


    楼凝:“……”


    徐策睁开眼?就看见她一脸震惊与?不信,揉了揉额角,叹道:“我骗你做什么?同行的是杨怀雩,你去问他我洗没洗。”


    楼凝惊诧了好半天才回神,“这么热的天,你竟不是每天沐浴?昨天在湖里泡了,今天就可以不洗了吗?你身上都有?味了!”


    这人?怎么这么邋遢!


    想到先前他在自己?身上又亲又摸的就一阵反胃。


    不管人?怎样,最起码要干净,这动不动就不洗澡,什么人?!


    徐策实在不想动:“明天再洗。”


    “不行!”她伸手推他,“你要是不洗,就不许睡在这!”


    半敞的衣襟下?,是数道狰狞的伤痕,她的小手揉在他的胸膛上,很快就吓得缩回。


    徐策握住她的手,妥协:“祖宗,明天洗,行不行?明天一早起来我就洗。”


    “不行,”楼凝挣扎无效,又开始抠他,“那你别睡床上,你身上有?味,我睡不着。”


    大夏天又是汗又是灰,一夜下?去还不得臭掉,她坚决不同意。


    徐策抬起手左右闻了闻,不以为然:“什么味?有?也是男人?味。”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她无法忍受臭味裹身,与?他同床的这一刻,只觉得自己?也沾了那股味,难受极了,“你不洗,也不肯走是吧?”


    楼凝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下?去:“你不走我走!”


    她眼?睛不方便,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两?只软软的小手一会?儿撑着他心口?,一会?儿抓住他肩侧头?发,用雪白的脚小心翼翼的探着前路,一副要走不敢走的样子,愣是在他身上磨蹭了半天。


    好不容易确定了前方无障碍,准备出去时,柔滑的锦缎勾的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砸到了徐策身上。


    慌乱中,握住一个撑满掌心的硬物?,才没掉下?去,结果刚稳住身,脸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睡,睡觉,还,还还,带,带着匕首吗?”


    第 26 章


    徐策已经?被闹得睡意全无, 头枕双臂看着她,目光沉静,沙哑的声音略带几分危险意味:


    “别乱摸, 会划伤手。”


    楼凝想缩回,腕间却抖的厉害, 硬挺的触感让她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声音发颤:“把, 把把匕首收起来……”


    徐策盯着她, 喉结上下滚了两圈, 呼吸蓦地加重:


    “我去洗澡, 把身上弄香了, 洗完了你给——”


    “我不?给……”她终于松开了手, 紧紧捂着耳朵,不?停地摇头, “我不?给。”


    结果身子突然失了重心,不?受控制的向外侧倒。


    男人的大掌及时将她捞了回来?,姑娘趴在他怀里, 心跳急促,脸颊烧的通红。


    “烫不?烫?”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间, 深深的压着,嗓音涩的像揉进了一把沙子, “小?手握的住么?”


    楼凝哪敢回忆,把脑袋藏在在他怀中,眼尾湿漉漉的:“徐贼,你混蛋。”


    男人低低沉沉笑?了起来?, 声音穿透胸膛,十分好听:“占了便?宜, 还说我混蛋,嗯?”


    “混蛋。”她又羞又恼,对着他心口咬了下去。


    “嘶——”徐策倒抽一口气,装的像模像样,墨玉般的眼瞳中却带着几分笑?意。


    等人松了口,他看着那两排压印,嘴角微扬:“咬够了?”


    楼凝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抱到了床内,耳边是男人起身的动静,不?知他又要干什么,急急问?道:“你要去哪?”


    “大晚上能?去哪?”徐策理?了理?衣襟,回头望了她一眼,“洗澡,省得被你踹下床。”


    他不?是不?爱干净的人,只是有时候没那么认真。以前一个?人,像今天这样身心俱疲,肯定是要偷个?懒。可现在不?一样了,招惹了这么个?姑娘,哪还敢不?讲究。


    原想着被她骂两句把今晚糊弄过去得了,哪晓得整了那一出,撩得他心火流窜。


    那小?手一握的滋味,简直难以言喻。


    徐策离开的时候熄了两盏灯,放下帷幔,楼凝则顺好被子,用枕头排在两人之间。她对刚刚的事心有余悸,生?怕徐策回来?对她做什么,于是又把两床被叠起来?挡在中间。


    结果半个?时辰后,徐策回来?的时候,看到床上堆的跟小?山似的,直接给全部搬走了。


    “防我呢?”


    他刚沐浴过,睡袍随意裹在身上,衣襟大敞,散乱的长发湿漉漉的垂下,俊美的面庞还带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懒懒的躺下时,伸手拉了拉她:“防不?住的,过来?睡了。”


    里面的人却一动不?动。


    他也?不?勉强,背过身闭上了眼睛。


    楼凝听他没动静了才躺下,死死的贴着里侧。


    满屋寂静,慢慢地,耳畔的呼吸逐渐平稳,正当她以为徐策已经?睡着的时候,对方却忽然开口——


    “你有没有仇家?”


    他总是这样,要么不?吭声,要么突然冒出句话,吓人一跳。


    “有。”


    徐策睁开眼,目光中有一丝意外:“谁?”


    小?姑娘扯着被嘟囔:“我最大的仇家不?就是你吗?”


    他往前凑了凑,滚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笑?的一脸痞气:“好好说话。”


    楼凝汗毛都竖起来?了,往里一挪再挪,直至退无可退,才小?声道:“除了你,我真的没有别的仇家。”


    身后,男人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江家呢?”


    江家?楼凝斟酌了一下,才说:“算吧。”


    徐策缓缓撑起身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说说原因。”


    她怔忡了一刻,恍惚想起什么,喉咙里有压抑的情绪,闷了很久才道:“几个?月前我去金盏楼,遭人毒手,虽然没死成,但是眼睛看不?见?了。”


    金盏楼,遭人毒手?


    原来?她的眼睛是在那天伤的。


    徐策硬挺刚毅的五官轮廓笼在昏黄的光影中,有些朦胧不?清。


    “杀手好像知道我会出现在那里,一直守在外面。这件事除了伏山,就只有江沉月知道,就是她劝我去金盏楼里挑个?独一无二的定情信物送给少陵。不?过我没证据,不?确定就是她,江家暂时也?算吧。”


    徐策自动忽略她前后的话,只抓住了中间:“你送了什么?”


    “一支玉笛。他精通音律,笛声冠绝天下,无人能?及。”楼凝只有在说到心上人时才会在他面前露出笑?颜,连声音都绵软无比,砸在徐策心上,痒痒的。


    “睡觉吧。”他没再说什么,扯过薄被盖在她腹部,重新躺了下来?。


    “我还没说完呢。”她一说起少陵就没完没了,“他的笛声就像是天籁仙音,我最喜欢听他吹奏了,他真的很有才,既然你说我冤枉了你,能?不?能?保证不?伤害他?”


    听到这些话,身边早已没动静了,楼凝摇了摇他胳膊:“徐策?”


    徐策装的一手好死,不?吱声。


    楼凝甩开他的手臂,气呼呼的躺下,小?脚蹬来?蹬去的。


    没踢几下,脚踝就被男人粗粝的掌心轻轻握住,身侧的人语气低沉:“明天君无欢来?给你看眼睛,别闹,睡觉。”


    他是真累的不?行,她却精力充沛,歪着脑袋一脸不?悦:“可我还没说完呢。”


    因为讨厌他,所以处处作对,偏不?给睡,偏要折腾。


    徐策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的无奈:“好好,说,祖宗,你说。”


    就这样,他硬撑着疲惫的身子听她讲和?另一个?男人的故事,最后睡意皆无,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唇边。


    这姑娘每回睡前话一多,就特别容易入眠。


    结束的时候,徐策拖着东倒西歪的小?脑袋给她垫上了枕头.


    第二天小?九带了只鹦鹉来?,彩羽褐爪,好话不?断,哄得人直笑?。


    这鹦鹉名叫大将军,是他从一个?商贩手里买下,话也?是他提前教了几天的。


    楼凝的脸虽被君无欢添了几笔后更美了,但他的心里始终愧疚。


    “姐姐,以后就让它?陪着你。”


    大将军听后,翅膀一扇,落在她肩头,埋首她脖颈,不?住的摩挲。


    会说话的鹦鹉不?是没见?过,但像这样乖巧嘴甜的,还是头一个?。


    楼凝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喜欢的不?得了:“谢谢小?九。”


    小?九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鹦鹉本?来?就是要送给她的,但这两天忙着练剑给忘了,还是早上徐策问?他是不?是有只会说话的鸟,让他带过来?,才想起这事。


    徐策是被折腾怕了,弄个?鸟来?让她白天把话都说完,晚上能?安生?点睡觉。楼凝这会到遂他的意了,得了个?小?鹦鹉,一整天都在教它?,连伏山都稀罕的不?得了,主仆二人在玄坤殿一呆就是一日。


    小?鹦鹉学话快,起先俩人都教些该说的,等该说的教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教不?该说的了。


    这学坏容易学好难,好话需得说上几遍,坏话不?过从楼凝嘴里冒出过一次,大将军就学了出来?——


    “徐贼!徐贼!”


    “北国的狗贼,无耻,下流!无耻,下流!”.


    徐策这边还在为地动的事头疼不?已。


    越王无力匡维内外,积弱且纷乱的国家,百姓更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一个?幻想,一个?神话。他们会等着这个?人苏醒,然后代领众人崛起。


    本?来?,徐策可以。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有人将当年之事风传。


    短短十年,他已连杀两君,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义父,如此残暴不?仁,难平泱泱民心。


    东梁兵动频频,匈奴虎视眈眈,军政诸事搅得他头大,让少陵为父守灵,已是下策。


    如果南越的肱股之臣无人愿降,长此下去,必会引发暴动,到那时,他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百姓舆论的压力,这越国国玺只怕握不?了多久就会易主。


    刚要吩咐人去查流言的来?源,沈琮砚就来?了。


    “大哥,不?用查了,就是东梁那边搞出来?的。玄赢这老东西不?知道是气你当年背叛,还是眼红你夺下南越,小?动作不?停,一直都不?安生?。”


    徐策沉吟片刻,皱眉道:“从东梁出发,无论北上还是南下,路途遥远,需经?两国辖制之界,地势险恶。这里刚地动几天,东梁就得了消息,谣言四起——”


    话止于此,他背靠座椅,目光平静,竟不?能?叫人看出分毫的情绪。


    “你的意思……”沈琮砚愣了一瞬,忽然以拳几掌,一副恍然有所悟的模样,“难怪明渠地动没几天,就有人把你当年的事翻出来?说,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那事过去多久了,百姓哪里知道?看来?,这个?挑事的人不?简单。”


    他向来?机灵,有什么一点就透,只不?过维系不?了片刻功夫。


    “肯定和?牢里那帮犟骨头脱不?了干系,我去再杀几个?叫他们开开眼!”


    琮砚说风是雨,转身就走,徐策将他叫住:“站住!莽莽撞撞,脑子不?带?”


    两人相隔数步之遥,光线稀稀疏疏漏进窗户,悬着的浮尘亮然可见?。


    沈琮砚一脸委屈:“大哥,我发现你变了。”


    徐策这人处理?正事时看着沉肃,其实?骨子里比谁都野,喜欢玩花样,尤其是杀人的时候。搁平时,早下各种奇怪的命令弄死他们了,现在竟然批评他?


    “真的,自从你有了小?嫂子后,事儿事儿的。老杨吃饭弄出声音你要说,我要杀人你也?要说,她一喊你就走,把哥几个?晾在那,我还得替你解释。你就是惯她也?不?能?这样惯,女人一旦骑到你头上来?,以后就调.教就难了。”


    话说的一本?正经?,实?则有多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徐策没解释,只轻轻道了一声:“过来?。”


    “少来?,我不?是小?嫂子,不?吃你这套。”话虽如此,脚下却诚实?的往前挪了两步,动作扭扭捏捏,似乎很不?情愿。


    徐策不?急不?恼,招手:“过来?。”


    沈琮砚还想拿乔呢,案后的男人已经?起身,径直朝他走来?。


    徐策目光幽深,嘴角有几分戏谑的笑?意。


    浪的很,痞的很,却又好看的叫人猝不?及防。


    然而猝不?及防的何止是他的笑?容,当修长的身姿静立在身侧时,沈琮砚不?过一个?恍神,男人的手就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沈琮砚:“?”


    他,他摸我?


    徐策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摸了另外半边脸。


    沈琮砚:“??”


    他脚下连连后退,瞪大眼,看怪物似的,“你不?会有断袖之癖,喜欢男人吧?”


    徐策抬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滚!”


    沈琮砚捂脸:“你摸了我,却让我滚?真是坏的没边了!”


    徐策只是在他提及楼凝时,忽然想到那个?姑娘说自己手糙,想看看有多糙,“摸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


    这他妈能?有感?觉吗?


    他要对个?男人起了感?觉,这辈子就废了!


    徐策瞥了瞥眸,负手身后,解释:“你嫂子说我手糙,糙么?”


    “糙!”知道他没有非分之想,沈某人这才点了点头。


    徐策嗤然:“你那两只爪子又好得到哪去?”


    “这可不?能?比,我又不?摸嫂子。你瞅瞅你,”沈琮砚抓起他的手腕,撑开他的五指,指着上面粗糙深厚的茧子说,“又硬又老磨人,人家细皮嫩肉,嫌弃的没错。”


    二人正说着,焚海入殿禀报:“江家小?姐来?了。”


    徐策点头后,一道纤柔的身影施施然走近,在他面前行礼:


    “不?知您传臣女来?,有何吩咐?”


    徐策甩袖挣脱沈琮砚,负手身后,“问?你点事。”


    “沉月一定知无不?言。”


    高大的身子伫立笔直,风仪潇洒,“知不?知道金盏楼?”


    金盏楼?沈琮砚先懵了,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个?容色秀美,举止优雅的女孩,猜不?透徐策的心思。


    江沉月也?愣了愣,“听过。”


    “去过?”


    她摇头:“听说金盏楼下面是个?鬼市,鱼龙混杂,爹爹更不?会允许我去这样的地方。”


    徐策挑唇笑?了一下,目光清冷桀骜,定定的看着她:“所以就让别人替你去?”


    江沉月脸色蓦地一白,露出几分难掩的心虚,强扯着嘴角说:“您这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找她来?是对楼凝厌倦了,想换个?口味,没成想这男人的几句话说得她一阵心慌。


    当初那件事已过去数月,她自己都要忘记了,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提什么金盏楼。


    面前的男人嘴角轻勾,清寒的美目飞扬轻佻,带着探究,仿佛一盏孤灯,能?照亮深深井底所有的秘密一般。


    “我说点你能?听懂的。”


    徐策来?到她身侧,微微俯身,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沉月竟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心头一颤,低沉的声线已经?响在耳边:“离开宫里,自己滚,别要我动手。”


    沈琮砚赶紧走过来?劝他:“大哥,这……你这是干嘛!”


    江麟毕竟刚归顺,这莫名其妙的威胁警告又赶人的,到底又是哪里失常了?


    知道他从不?怜香惜玉,又去安慰江沉月:“你别跟我大哥一般见?识,他对女人就这样,凶狠凶狠的。”


    “沉月不?敢。”江沉月咬着唇,情绪蔓延上眼眶,分不?清是害怕还是伤心,“不?知臣女究竟做了什么惹中山王不?开心了?”


    泫然欲泣的模样分外惹人怜惜。


    徐策却好毫不?为所动:“别在我这里嚎。”


    他不?喜欢女人哭,特别是这种虚伪又做作的。


    见?得多了,也?就看得透了。


    都是骗男人惯用的伎俩。


    他揉搓着指尖,冷笑?一声:“如果她眼睛好不?了,你这双也?别想要了,老子说到做到。你最好趁我手里还没证据,赶紧滚。”


    沉凉的声音像天边的雷云骤然逼来?,压的江沉月喘不?过气。


    “沉月究竟做错了什么?”她稳住心神,装作听不?懂,还想狡辩。


    徐策懒得再和?她废话,移开目光,“来?人!”


    内侍应声而入。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带去金石台处理?掉。”


    “金石台?”沈琮砚差点跳起来?,“你要把她喂那群狼崽子?”


    就算听明白了事情原委,也?觉得这太无情,太狠心。


    江沉月闻言大惊,吓得脸色煞白,早已心慌神散,腿都软了。先前的嘴硬伪装顷刻全无,屈膝跪地,匍匐叩首:“臣女知错了!臣女知错了!臣女一时昏了头,才派人追杀凝凝,她既然没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吧。我爹,我爹爹他会誓死效忠您的!”


    徐策根本?不?吃这套,嘴一挥袖,声音冰冷:“带下去!”


    内侍刚动作,殿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江麟不?请自来?,看着花容失色的女儿,还有金冠华服男人那张冷漠的脸,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地上,喉咙发出嘶哑而凝重的声音:


    “中山王,我家阿满年纪小?,若是不?小?心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宽恕她。”


    徐策闻言猛地抬头,目光如刀,眉头深皱,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叫她什么?”


    第 27 章


    他才中年, 已经须发半白,浑浊的目光中略有一丝无助慢慢浮现。或许是出于私心,或许是出于父亲对女儿的爱, 那声称呼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叫出口。


    徐策扬手掐住江沉月的下巴,目光冷冽:“阿满, 你的名字?”


    江沉月脸色青白,被他看得?瑟瑟一颤, 明?明?害怕, 依然迎上他的目光, 口中称是:“阿满是我的乳名, 只是十年前从珞珈山回来后, 便没再?叫过了。”


    “阿满, 十年前?,珞珈山?”沈琮砚震惊, “那她不就是……”


    徐策没有理会他,接着问:“理由。”


    江沉月咬咬唇,红着眼睛说?:“那一带常有匪寇作?乱, 我害怕。”


    “怕?”


    “我曾在?那救过一个人,怕被他的仇家找到?, 家人受牵连。”


    徐策指尖松开了些?力道:“救了什么人?”


    “将?死之人。他伤的好重,想来?是仇家不少。从?珞珈山回来?后我梦魇了很?久, 为了让我忘记这件事,也为了不被那人的仇家找到?,爹爹将?府中的下人都换了,连阿满这个乳名也不再?叫。”


    江沉月的话滴水不漏, 沈琮砚闻言,难掩兴奋:“是她, 就是她!”


    徐策目光沉落下来?,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这么久的事,你记得?到?清楚。”


    沈琮砚觉得?徐策指定有什么毛病,之前?巴巴的找阿满,现在?人就在?这,还不赶紧感恩戴德,跟审犯人似的问东问西,不知道想的什么。


    他弯腰扶起江沉月,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你当初救的那人正是我大哥。那时候他还是梁王麾下的将?军,奉旨战匈奴,遭人偷袭,掉到?珞珈山下。”


    “所以?啊……”沈某人双目斜飞,阴阳怪气地,“想要什么尽管提,我大哥重情重义,一定尽力满足,不过有一点我得?提前?说?。”


    江沉月怔了怔:“什么?”


    “如果要他以?身相许,暂时是没戏了。”


    见她脸色僵凝,沈琮砚耸了耸肩,笑道:“不过等他哪天厌旧,你又有机会了。”


    后颈突然一痛。


    徐策将?他拎到?一边,望着江沉月,似笑非笑的重复:“十年前?的事,你记得?倒清楚。”


    “记得?清楚,是因为害怕。”江沉月平复纷乱如麻的心,小声说?,“那样的事想忘都忘不掉。”


    徐策思了片刻,沉吟着道:“你多大了?”


    “十七。”


    十七岁,那十年前?就是七岁,记忆中的女孩也就是这般年纪。


    江沉月的话说?的天衣无缝,她生?的也是娇贵美丽,颊边也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只是比不上楼凝的那两个明?显,重重迹象表明?,她就是当年那个小恩人。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或许是她的眼睛无法和记忆里的纯澈不染一丝尘垢重叠,又或许是她的话说?得?太圆满,反倒与那一段支离破碎的过往格格不入。


    沈琮砚摸着脖子说?:“别想那么多了,你忘了自?己的话了?”


    此恩必还——找到?她,善待她和她的家人。


    徐策没忘。


    沈琮砚和他并肩而立,二十出头的小将?军,银袍潇洒,有点俊,有点野,在?徐策手下这么多年,也被磨成了他那样,张扬得?毫无顾忌。


    “起来?吧江麟,别跪着了,你生?了个好闺女,把我大哥的命从?阎王手里拉回来?,这往后少不了江家的富贵。”沈琮砚说?完,毕恭毕敬的给江沉月行了个礼。


    “我沈琮砚没读过什么书,说?不出多漂亮的话,江姑娘救过我大哥,也是我的恩人,从?此以?后,刀山火海,您吩咐一声,沈某必尽全力而为。”


    仅这一刻功夫,他就把江沉月害楼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或许他们这种常年征战沙场的汉子,比起儿女情长,更看重这救人于危难的恩义。


    江沉月将?父亲搀起来?,望向徐策刚毅俊美的侧脸,轻声问:“臣女……臣女还可以?呆在?宫里吗?”


    徐策目光深沉,有浓浓的情绪,化不开,他沉默着,良久,才淡淡道:“想住就住下吧,别去玄坤殿招惹她。”


    江沉月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垂下头,将?所有的情绪掩埋,只道:“多谢您不计过往,沉月会的。”.


    江家父女兵行险招,赢的相当漂亮。


    不但江沉月地位超然,江麟也占了女儿的光,就等着加官进爵,飞黄腾达。


    父女俩出了太极殿,沿着漫长的宫道走出很?远,江麟脸上的笑意都没敛去半分。


    江沉月扶着他,仍心有余悸:“要不是爹爹机敏,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爹爹再?机敏,没有你那天在?太极殿外偷听来?的秘密,也救不了你。如今这个枭雄心中疑惑已除,认定了你就是他要找的救命恩人,你我父女往后可就不愁好日子了。”


    “徐策此人喜怒无常,仅凭救命之恩,不是长久之计。”


    “丫头有别的想法?”


    江沉月望着紫闼飞檐,冷笑道:“如果我能嫁给他,即便不是正妻,只要将?来?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权贵还跑得?了吗?”


    江麟愣了一下。


    他也动?过这心思,可是徐策年近三十,至今未娶,关?于他的传言颇多,流传最?广的就是貌丑和凶残。如今见着本尊,虽样貌英俊,但凶狠残暴,喜怒无常,今日已经领教,就是再?贪恋权贵,也舍不得?女儿嫁给这种男人。


    “女儿啊!”他拍了拍江沉月的手,语重心长道:“现在?看来?,徐策是赢家,但是乱世胜负岂是一局可定。他强,东梁王也不弱,塞北还有匈奴作?乱,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别急着把自?己搭进去。”


    “但现在?谁都知道楼凝有多得?宠,听说?昨天宴请臣下,结果那边来?人,两句话就把他说?走了。楼珩不知去向,他若愿意回来?,徐策必然重用,爹爹在?越朝就处处低人一等,女儿也样样比不过她,如今改朝换代,咱们还要受这种气吗!”


    江麟虽重利,却还是迟疑:“你不是钟情那个少陵吗?爹爹是希望你能选个自?己喜欢的,别受了委屈。”


    “少陵?”再?提到?这个名字,江沉月不屑的笑了笑,“曾经风光无限的二王子,如今也不过是个阶下囚,既然他喜欢楼凝,那就让他一直喜欢去罢。中山王气宇轩昂,英俊倜傥,魄力和手段不知比他强了多少。”


    从?前?见惯了温文?如玉的少陵,难得?遇上这么个冷漠霸道,骨子里又野性难驯的男人,征服欲和不甘心都在?驱使她拿下那个男人。


    “他既然将?我视为恩人,我便要他娶我。”


    徐策身边半个女人都没有,楼凝也只是来?越国后夺来?的,是妻是妾,谁又能说?得?准呢。


    她比楼凝识时务,知道谁是王,谁更值得?托付。


    江沉月想的美好,可徐策不过转身的功夫,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


    玄坤殿里,君无欢正在?给楼凝治眼睛,徐策则背靠一旁静静的看着。


    “你没事干了?那么多军政都处理了?”君无欢没想到?他真会来?盯着,一肚子骚话闷在?喉咙里没法说?。


    楼凝也劝:“要不你去忙吧。”


    言外之意就是:离我远点。


    君无欢听懂了,冲他扬了扬眉,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在?里面。


    徐策纹风不动?,将?殿内巡视一圈,没发现小九的鹦鹉,问她:“小九送的鸟呢?不喜欢?”


    “喜欢!”小姑娘生?怕他把大将?军要回去,忙歪着脑袋解释,“伏山带它出去溜达了。”


    徐策刚要说?什么,目光撞上她的笑颜,又把话咽了下去,只轻声道:“喜欢就好。”


    楼凝中的毒对君无欢来?说?并不难解,再?次号过她的脉后,取来?针过火,封了她几处穴道,随后一掌拍向她的后背,将?内力源源不断打入她的经脉。


    胸口剧烈起伏间,楼凝只觉得?喉间腥甜,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出。


    即使知道是在?替她解毒,徐策还是心有不忍,向来?沉稳无憾的神色难得?露出一丝裂缝,他扶住那绵软无力摇摇欲坠的身子,对君无欢说?:“给老子轻点!”


    君无欢手中力道不减,凤眸瞥过他,阴阳怪气的说?:“你是舍不得?她疼,还是舍不得?她瞎?要是都舍不得?,就别来?找我,治不了。”


    徐策拖住她的脑袋贴向往怀中,皱着眉,声音却是柔的:“靠着,想吐就吐我身上。”


    浓稠的血迹暗黑带毒,楼凝连吐几口,将?玄色蟒袍染得?血迹斑斑。


    片刻后,她脉搏渐稳,君无欢才收了力道。


    徐策撩袍坐下,把她搂在?怀里,轻轻为她擦去血迹。他信得?过君无欢的本事,只是人虚脱无力,看着毫无生?气,不免有些?担忧。


    “毒解了?”


    君无欢傲然一哼:“雕虫小技,难得?到?我?”


    “解了反倒半死不活?”


    “她一个弱女子,受不住我的掌风。”君无欢自?怀中掏出药瓶,取出一粒药丸放入她嘴中,又从?桌上扯下半截干净的软纱,遮住了她的眼睛,也遮住了那只赤色飞凰,“养几天就好,眼睛尽量别见强光。”


    说?完,若有所思的睇他两眼:“放她躺着歇歇,别抱着了,你一天天没事干了啊?”


    徐策指尖轻抚楼凝鬓发,头也没抬:“有意见憋着。”


    君无欢斜眼望天,有些?恨然。


    还想趁这机会和小美人独处,谁知这该死的徐策,竟然真放下手中事过来?,说?是陪着,其实就在?防他。心里能痛快就有鬼了,人是自?己救的,凭什么被他搂在?怀里,又是摸脸又是擦嘴的。


    徐策对他挂在?脸上的小情绪视而不见,看着怀中人毫无血色的脸,轻声问:“疼不疼?”


    楼凝从?刚才霸道深厚的内力中缓过神,虚软无力的摇摇头。


    徐策将?她放下,拉过被盖好,手指抚着她的小脸,柔声道:“睡吧,我在?这陪你。”


    楼凝才不要他陪,奈何没力气开口,只能由着这坏男人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


    那糙手摸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宫女跑进来?说?:“江姑娘说?有急事,请您过去一趟。”


    “做什么?”徐策皱眉,满脸耐不住的烦躁。


    小宫女怯怯地摇头:“奴婢不晓得?。”


    他沉默了一会,妥协:“知道了,下去吧。”


    君无欢总算逮到?了机会,立马站直身子,“你去吧,这里有我。”


    他心里的如意算盘拨的噼啪作?响,徐策也没说?什么,哄了小姑娘两句起身离开了这里。


    正当君无欢开心的坐在?榻上,沈琮砚又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看着这个笑容欠扁的搅屎棍子,他咬牙:“你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来?照看嫂子的。”沈琮砚坐在?楼凝身边,正了正发冠,笑容爽朗,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你去浪吧,嫂子这有我。”


    君无欢冷笑:“你想死?”


    他这辈子最?讨厌被人叫做妖孽,徐策身边的人都晓得?,偏这个讨嫌的沈琮砚总是妖孽长妖孽短的喊着。


    沈琮砚知道不是他的对手,也就嘴皮功夫,这会见他要动?真格了,赶紧说?:“你冷静,嫂子还躺着呢。我刚在?路上瞧见伏山了,遛了鸟正朝这走,你别想对我行凶。”


    君无欢止步榻前?,来?一个不够,还得?凑一双,看来?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他看了小美人两眼,拢了拢斗篷准备走,岂料那虚弱的小美人竟叫住了他。


    “君,君无欢。”


    君无欢脚下一顿,往回走了两步,看到?她一脸祈求时,又转了过去,抬手拉了拉帽檐,将?那张倾城绝色的脸遮住。


    自?那日后,君无欢再?没出现过,楼凝想求他再?带自?己去牢中找少陵,却无处可寻。好不容易今日撞上了,不能再?放他走了。


    他说?喜欢女孩的贴身小兜,她可以?把自?己所有的都给他。


    君无欢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事做一回就够了,毕竟只是个江湖中人,并不想过多的插手这些?恩怨。


    他浪够了,他不想玩了。


    他在?楼凝微弱的呼唤声中一跃而起,悄无声息的掠过窗扇,瞬间无影。


    “君无欢……”楼凝又喊了一声,依旧无人回应。


    沈琮砚按住她的肩头,没让她乱动?。


    “嫂子,别喊了,君无欢不会再?带你去牢里了。”


    “你知道?”楼凝攥住他的袖子,“那徐策呢?”


    终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沈琮砚难得?认真起来?:“大哥和君无欢相识于年少时,而且这越宫中,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


    楼凝渐渐收紧手指:“他会杀了少陵,是吗?”


    “明?渠有天灾,送他们守灵祈福是真的。”


    “可是你说?……他会找个理由把他们送走,都杀了。”楼凝死死的捏住他的衣角,“他一定会杀了少陵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沈琮砚别开脸,清俊的面庞上不见了往日的笑意,“嫂子,既然你心里认定了,就不应该问我,也不应该求我,你要去求该求的人”


    楼凝心一沉,不降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


    “我求了,他不承认。可是我很?慌,总觉得?少陵这次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沈琮砚,”她拉了拉他,抬头看视野中的一片黑暗,乞求道,“你帮帮我。”


    “我就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平时说?话大哥也不听,我帮不了你。”沈琮砚抽出手,给她掖好被子,“你好好和大哥说?,别老对他发脾气,他应该会听你的话,留二王子一命。”


    “我给他做了鸡汤哄他……可他不领情,问什么都不说?,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虚弱如游丝,一句话说?完,整个人竟微微的颤抖起来?。


    沈琮砚握住她的肩,望着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意有所指道:“大哥最?想要的是什么,你当真不知道?”


    他的话像惊涛骇浪,冲击得?耳膜嗡鸣,楼凝愕然间,他已起身。


    “这宫里有南北两国的厨子,什么好吃的做不出来?,而且大哥最?不喜欢喝鸡汤了。美人在?怀,天下于心,如今天下有了,至于美人——”


    “别人我不晓得?,但你想打动?他,很?容易的。”


    “你想换的那可是人命,总要拿出点诚意来?吧,嫂子?”


    沈琮砚字字句句都像冰刀涌入心中,割的鲜血淋漓。


    楼凝拳头紧攥,指甲嵌入皮肉,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她静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第 28 章


    江沉月精心备了一桌菜, 徐策来的时候,江夫人已经很识趣的去‘散心’,宫女也被屏退。


    他坐在桌前把弄酒盏, 无视美人贪婪的目光,语气很淡:“以后这种事不用叫我。”


    允许她挟恩图报, 要钱也好,要权也罢, 但不?是做她的狗, 整天?为这种无意义的小事跑来跑去。


    江沉月置若罔闻, 给他夹了块梅酱鸭脯, 柔声道:“这是臣女特意做的, 您尝尝?”


    裹满酱汁的肉递到嘴边, 徐策垂眸望了眼,没?动作。


    江沉月撒娇:“做了好久的, 您说过我救过您的命,会尽量满足我的要求……吃一口嘛。”


    徐策偏头避开,拿起筷子自己夹了块。


    刚入口, 就皱起眉头,神色相当不?满:“太甜。”


    他不?爱吃这又酸又甜的东西, 抄起手侧的帕子,悉数吐在里面:“我还有事。”


    起身要走时, 江沉月叫住了他:“等一下。”


    男人驻足回?头,阳光照入眼眸,明晃晃的刺眼。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冷淡:“还有事?”


    江沉月来到他身前, 开门见山道:“您说过,我救了您的性命, 所提的要求,会尽量满足。”


    这是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好了。


    徐策听了这话不?急着溜了,负手身后,饶有兴致的望着她:“说来听听,什么要求?”


    江沉月咬了咬唇,红着脸说:“沉月倾心您,想嫁给您,是妻是妾都?行,只要能陪在您的身边。”


    说完,心虚的撇开目光。


    意料之中?,倒没?多少?意外?。她能提的要求无外?乎权利富贵和恩宠,徐策想到沈琮砚的话,故作好奇道:“听说你喜欢的是越国的二王子?”


    好奇么,当然是假的,拿话堵她罢了。


    江沉月闻之色变,慌忙解释之下,声音都?有了抖意:“沉月确实对他动过心,可眼下越国已灭,我才十七,总不?能为了个阶下囚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况且您比他英俊神武,但凡见过您真容的女子,都?会心动吧。”


    倒也坦诚。


    徐策注视她片刻,唇角轻轻勾起,带着让人猜不?透的邪性:“小姑娘,知道我多大?了?”


    江沉月愣了一下,神色茫然。


    “我比你大?十二岁,不?合适,找个年纪相仿的嫁了去。”


    江沉月不?依不?饶:“那又如何?沉月不?介意,您即便年近三十,依然风姿潇洒,当世无人能及。”


    他直截了当道:“老子介意,懂不?懂?”


    已经有一个祖宗了,再来一个?


    谢谢老天?了,这辈子都?不?能再来个了,供不?起。


    徐策想起那个小祖宗,目光又柔软下来:“我有夫人。”


    江沉月倔道:“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您还是万人之上?的王,后宫不?会只有一人。”


    “我不?喜欢年纪小的。”


    “凝凝与我一般大?。”


    徐策声音懒散:“以前喜欢小的,最近喜欢年纪大?的。”


    年岁是江沉月无法去改变的,她被堵得说不?出话,神色僵凝,沉默一刻后,固执不?减:“您说过,会尽量满足我的要求。”


    徐策似笑非笑的望来,“我脾气?不?好,经常打女人。”


    江沉月:“……我会乖巧,尽量不?惹您生?气?的。”


    他扯了扯唇,又说:“我爱.嫖,好赌。”


    明明有着英明伟岸的帝王之气?,脸上?却偏偏带着市井痞子般玩世不?恭的笑容。


    如此直白的话让江沉月脸上?发燥,声音越来越低:“……男人偶尔花天?酒地也正常。”


    徐策仰头看?了看?天?,漫不?经心的叹了口气?,语气?悠悠:“我有病。”


    江沉月诧异:“是什么病?”


    “脏病。”


    江沉月愣了一下,喉咙忽然有些发堵:“天?下名医那么多,总会治好的。”


    他挑了挑眉,着实有些意外?:“有病的都?要?”


    “她都?不?嫌弃你。”


    徐策被气?得笑出了声:“老子不?喜欢你,明白吗?找个好人嫁了,看?上?谁尽管说,别在我身上?费心思。”


    “为什么凝凝就可以?”


    他说他脏,说他打女人,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拒绝的借口,江沉月不?服,“这些我都?能接受,沉月别无他求,只想嫁您。”


    她逼紧了,问多了,徐策就开始烦了,威严的薄唇抿了抿,忍着没?发火,算给了最后的面子:“换个要求,我尽量满足。”


    不?冷不?热的话如石砸入耳中?。


    被拒多次,江沉月也不?敢再执着,生?怕惹恼了他,妥协换了要求,至于这个,留待日后慢慢来。


    “沉月喜欢玄坤殿,不?知您可否和凝凝说一说,把那里让出来。”


    徐策:“……”


    玄坤殿以前是少?陵的住所,他心是楼凝的,现在成为了阶下囚,宫殿也是楼凝在住,而自己喜欢他这么多年,什么也没?得到。如今身份地位不?一样了,楼凝有的,她也要有。


    “沉月很喜欢那座宫殿,有很多旧时的回?忆,可以吗?”


    听似简单的要求,在徐策眼里却一点也不?简单。


    “越宫这么多地方,你就非得和她争一处?”


    依那祖宗的脾气?,不?得把玄坤殿给他捅个窟窿出来?


    见他不?大?情愿,江沉月竭力咽下闷气?,咬着唇,低头不?语,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徐策看?着她,皮笑肉不?笑。


    捅了吧,捅了也好,谁也别住了.


    少?陵拜魂祭天?为父守灵安排在下月十五,同行者是三个小吏,得知此事后楼凝成日惶惶不?安。


    沈琮砚和伏山也算不?打不?相识,他平时嘴巴就大?,只要不?是太要紧的事,伏山稍稍一勾,就全给抖出来了。


    徐策知道他什么德性,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既然做了,就是纸包不?住火,瞒是瞒不?住的,祖宗总归要发脾气?,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区别。


    但楼凝这会儿破天?荒没?跟他闹。


    徐策自那日从江沉月处离开后,一连三天?都?呆在太极殿里忙自己的事。


    江沉月的要求,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恩人是恩人,夫人是夫人,两头都?不?是省油的灯,这碗水也端不?平。


    江这边还曾对楼下毒谋杀,楼那边呢,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从没?给过好脸。难得肯花心思做鸡汤了,虽然带有目地,虽然那味儿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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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言难尽,可人小姑娘起码是用?心了,这时候跟她提要求,好脸肯定是不?会再有了。


    想到这些,就心下烦躁,他一把扔掉折书,抬手揉了揉额角。


    烛火哔啵爆裂,许是太过疲乏,神思恍惚了一下,竟在那流动的光影间隐约瞧见张盈然的笑颜。


    梨涡深深,又娇又甜。


    ……该去看?看?她了。


    念头一闪而过时,人已出了门。


    一众宫人纷纷跪地。


    尚未入秋,夜风已有萧瑟意。焚海连忙入殿,然而当他取了披风出来时,长长的甬道上?除了流成一线的宫灯,哪还有那男人的身影。


    玄坤殿外?宫女的恭迎声响起时,徐策已经进了门。


    楼凝刚沐浴过,琉璃灯罩中?的红烛照得长发水泽微动。


    一旁,伏山在喂鹦鹉。


    见到他,大?将军立马卸去桀骜的神情,奋力扑打翅膀。


    伏山俯身行礼。


    楼凝从榻上?坐起来,没?吱声。


    他来,心里慌。


    他不?来,心里更慌。


    这男人一肚子坏水,有狠又毒。


    总之,在他身上?,寻不?着好。


    厌恶归厌恶,如今有求于他,只能压下心头不?满。


    正当她硬挤出一抹笑时,大?将军突然扯着嗓子喊:


    “徐贼来啦!徐贼来啦!北国的狗贼,无耻,下流!”


    它很兴奋,扑动翅膀说个不?听,思而尔尔吴旧一四弃,清越的声音吓得楼凝立马要捂住它的嘴。动作过急,脚踩上?了拽地的裙裾,险些跌倒。


    徐策一把将她扶住,好笑道:“骂的是我,你激动什么?”


    楼凝耳根一热,像是做错事被大?人抓现行的孩子,忙撒谎狡辩:“不?是我教它说的。伏山,你先带大?将军下去吧。”


    伏山应声而离,抱着那胖鹦鹉跑的飞快。


    楼凝心虚的的坐回?榻上?,怕他不?信,重?复狡辩:“真的不?是我教它的。”


    从小到大?,只要撒谎,耳根子就烧得通红。


    她抬起红扑扑的小脸,灯光下,一双眸子潋滟如秋泓,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徐策心都?快化了。


    “是不?是都?行,反正你骂的也不?少?。”


    楼凝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又摆摆手解释了一声:“不?是我。”


    这男人不?喜欢被人骂,动辄要杀要剐的。


    徐策看?穿她的心思,也不?点破,起身灭了两盏灯:“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楼凝点点头:“其实我也有事和你商量,但是你请先说。”


    事不?是一个事,却都?是为了别人。


    徐策这种向来有话直说的人今天?破天?荒的犹豫起来,楼凝半天?没?等到他开口,便用?手指头戳了戳他:“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


    “嗯?”


    她吊足了胃口却又不?说了,咬咬唇,似乎比他还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


    两人并?肩而坐,像寻常夫妻一样聊着睡前闲话。娇小的身姿挨着高大?威武的男人,眼神空茫,辨不?出感情,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徐策等了片刻,抬起手,落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祖宗,这玄坤殿看?着也不?怎么样,我给你择一处更好的地方搬过去?”


    他是商量的语气?,带着点试探的意思,生?怕说不?好把人给激怒了,岂料楼凝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我不?。”


    这是少?陵的寝宫,里面满满都?是回?忆。


    意料之中?的结果,他也不?强求:“你当我没?说过。”


    委屈了恩人可以,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女人。


    殿里的灯熄了几盏,还是刺眼,晕黄的光从灯罩中?溢出来,直铺洒到两人脚下。


    徐策准备再去灭两盏,刚起身走了两步,一只小手突然从腰间伸出,轻轻抱住了他。


    夜风的树叶簌簌扑作响,窗扇悄然而开,又悄然合上?,一切在这七月的夏夜,都?带着沁入心房的冷意。


    楼凝把脸埋在锦缎上?,眼睛是红的,声音带着细不?可查的颤抖:“徐策……”


    为了能让自己的夫君安身立命,她别无他法。


    “怎么了?”


    柔软的身子往后背一贴,徐策就走不?动道了,更别谈这双紧紧抱住自己的小手,和能融化人心的声音。


    他转过身来,把姑娘搂在坏里,柔声哄道:“好了,不?要你搬。”


    这丫头现在招式玩的新,改刚为柔了,委屈巴巴我见犹怜的样子,难吃得消。


    楼凝认命般闭了闭眼,拳头在袖中?攥紧,心头的冷意直窜到眉梢。


    徐策哄了几句,把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又去灭了两盏灯后开始脱衣脱鞋。


    上?了床后,看?她一动不?动的躺着,提醒道:“睡觉了,把你那界线弄弄,省的我半夜不?小心越过去遭一顿训。”


    她不?许他靠近,睡觉时会在两人之间排几个枕头设界,禁止越半分,结果回?回?都?是她自己越界。为了怕她发怒,徐策早上?走之前,都?要再帮她把那些东西重?新排好,装作一夜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今天?她倒是不?急了。


    徐策觉得刚才那话就不?该问出口,大?晚上?要睡觉了,还把这姑奶奶弄得不?开心,这一夜岂能放他安生??


    他认躺下来,安静的等待狂风暴雨瓢泼而至。


    然而楼凝并?没?有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只是久久沉默不?语,脸色也平静得有些异常。


    徐策等不?到她动作,以为是在那生?闷气?,便自己动手,拿了两只枕头给她把那幼稚又有点可爱的界线排好。


    “给你弄好了,睡吧。”


    说完重?新躺下,阖上?了眼。


    当倦意阵阵袭来,困感纠缠全身时,怀里突然钻进个软软的东西。


    他瞬间清醒过来,伸手便触碰到姑娘脸上?滑腻的肌肤。


    徐策愣了一瞬,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


    楼凝依然没?说话,只是把脸往他怀中?埋了又埋,藏了又藏。


    破天?荒的主动直接把他给干懵了。


    这……这他妈是唱哪出?


    第 29 章


    楼凝的脸闷在他怀中轻轻蹭了两下, 才小声道:“我睡不着。”


    “冷吗?”


    徐策觉得脑子一定是被驴给踢了,才会?在七月的夏夜问她冷不冷。


    楼凝摇头,心里矛盾又困苦, 颤抖的手?紧紧抓住他敞开的衣襟,指腹不小心划过他胸口一处刀疤时也没缩回, 似乎没那么?怕他了。


    她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徐策再三确定姑奶奶没生气,才敢收紧手?臂把她搂住。


    冲动劲让他恨不得立马说:喜欢, 老子喜欢你喜欢的要死!


    可理智却将他叫停。


    “当然。”半晌, 他才回答。


    他是喜欢她的, 想娶她, 对她好。


    她漂亮, 可爱, 生气都跟撒娇似的,再铁的心都会?软, 再硬的汉子都要缴械投降。


    她还比自?己小那么?多?,应该事事让着她,疼爱她。


    徐策身上的责任感很重, 他有自?己的位置和需要完成的使命,也正因为?如此, 才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敌国俘虏,在一夜纵.欢.后弃之不顾。


    可是这喜欢还没到碧落黄泉非君不可的地步。


    爱这玩意儿, 他一个大老粗也不懂,二十九年就遇上这么?一个挠人心肝的女孩。


    男人的承诺话说得好那叫誓言,说得不好那是花言巧语。


    在没摸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不能骗她。


    徐策很快收起思绪, 自?嘲的笑了笑。


    她短短一句话就让自?己想了这么?多?,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他亲了亲她的脑袋, 见没什么?反应,又挑起她的下巴在那张柔嫩的脸颊上又啃了两口。


    “现在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想你想的都快疯了。”


    本想逗逗她,不料怀里的人忽然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轻轻的啃咬,因为?胡茬没弄干净,很快又停下了动作。


    “我,我不会?。”她红着脸,声音小小地。


    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颗心跳得紊乱不安。


    她在邀请他,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事情?发展的太快,让人始料未及。


    徐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目色深沉又专注。


    晕黄的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个刚毅俊美的弧度,又渐渐沉入眼底,一道一道,在那双美目中?流转出灼灼华光。


    他嗓音低哑,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你认真的?”


    楼凝紧张不已,靠在他怀中?说不出话来。


    徐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我今天要是进去了,你就没法后悔,考虑清楚再回答。”


    楼凝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可是没办法,少陵的生死就握在他手?中?。


    下定决心讨好他的那一刻,也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就当被狗咬了口。


    反正也就是睁眼闭眼的功夫。


    他很快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怕老子不行?”徐策见她一脸嫌弃鄙夷,直接低头含住她的小嘴嘬了两口,声音沙哑得不象话,“等会?进去你别哭!”


    楼凝听?不懂他那些荤话,脑袋空空的,疑惑不解:“你要进哪去?”


    纯净无?暇的眸中?露出几分大胆,勾得人心痒难耐。


    到底是个年少的小姑娘,新?婚夜的种种已经模糊,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比不上徐策,浪话直往外蹦。


    男人对这种事多?半无?师自?通,更何况他都快三十岁了,懂得自?然多?得去了。


    小姑娘的话惹得他哈哈一笑,握住那柔软的腰.肢,咬着她耳垂低语了一句。


    楼凝脑中?“嗡”地一响,耳边回荡着令人羞耻的话,小脸瞬间烧得通红。


    “你……不许说!”


    “说什么??”徐策圈着她邪笑,撩开小衣,手?中?可劲做坏,“我说什么?了,嗯?”


    楼凝拍下他的手?,不情?不愿的说:“手?糙死了,磨的人生疼。”


    “好好好,不摸,就吃饭干活,行了吧祖宗?”


    难得今日开荤加菜,他眼里情?欲暗涌,明明恨不得立马将她吃干抹净,说出的话却又有几分寡淡:“真想清楚了?”


    楼凝抬起头将湿热的唇印在他嘴边,一如两人初次那样。


    徐策低低一笑,咬住了她支离破碎的声音,热流一路洇染到颈间。


    风动烛摇,光影铺展开来,将彼此的身影打?在墙上。


    眼波轻颤的刹那,他破出重重枷锁,带着她沉入了深渊的湖底。


    那片莫测的深域里,湖浪拍打?,水波轻摇,她是飘在潮浪之间的小舟,颠簸不平的行驶其间。


    浪声震荡,冲击着脆弱的神经。


    大风卷水,蹉跎着腿间的柔软。


    她绝望悲伤的闭上眼,默默数着数,心中?万念皆无?,任凭风浪探索隐秘的关窍,任凭湖水湮没头顶。


    第十个数时,浪潮骤然平息,飓风已过。


    她和他又回到了灯火暗淡的寝殿。


    身后还是那张床,身前还是那个人,一切那么?迅速又那么?短暂。


    “好了?”


    “……”


    小姑娘这句话无?异是在心上扎刀子,徐策拧了一下眉,口中?骂了句粗话。


    “好了吧?”她扯过薄被盖住自?己,声音有些哽咽,却丝毫不妨碍把他的自?尊心捅得满是窟窿。


    徐策忽然失了言语,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


    新?婚夜是这样,隔了这么?久也没比那晚强到哪去。


    说他不行,也能提枪驰骋,那洇开的湿润是他们失控的证明。


    说他行吧……这他妈又叫个什么?事?


    有十下吗?


    自?觉是没有的。


    重新?躺下时,他烦躁的叹了口气,随后将里侧的姑娘捞过来搂在怀里,轻抚她额间的飞凰:“弄疼你没?”


    他也不知道她疼不疼,小姑娘不吭一声,却又在他背上留下抓痕,在肩上留下咬痕。


    还没渐入佳境,这小猫挠出来的伤一定不是因为?快活。


    楼凝安静地把脸埋在他怀中?,和主动邀请他时判若两人。


    她胃口小,一顿也吃不出个胖子,徐策以为?自?己把人给弄伤了,掀开她的裙子就要检查:“伤到了?我瞧瞧。”


    她也顾不得矜持娇羞,由着他从裙下钻出。


    “有点红,下次不能吃这么?快了,我去弄点热水给你擦擦。”


    楼凝却一把将他拽住,不让他离床。


    “嗯?”徐策手?上正拿着的一件外衣,回头瞧她恹恹无?神,一时不知该下床还是躺回去。


    事情?做完了,接着就是提要求。


    他想要的东西自?己已经给了,楼凝甚至可以理直气壮的去命令他,可话到嘴边滚了半天,才涩声道:“能别杀少陵,留他一命吗?”


    殿内一阵悠长的沉默。


    窗外清辉抚地,老树在窗扇透下幽暗的剪影,四下安静极了,偶有鸟雀啾鸣,稍纵即逝。


    “徐……”她心慌乱跳,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第二个字还没来得及说,下巴就被两根粗粝的指腹狠狠捏住。


    男人俯眸,微扬的唇边笑意冰凉,烛火浸入眼底,照亮了那一抹嗜血狠决的怒意:


    “你把老子当什么?了?”


    声音冻得她浑身一颤,“老子跟你做这种事,是交易吗?!”


    他震袍起身,暴怒之下,掀翻了几盏琉璃灯罩,‘砰’的一声砸在脚边。


    楼凝根本来不及多?想,赤足下榻,将他紧紧抱住,祈求道:“你别杀他,行吗?”


    只要饶了少陵一命,别说今晚这一次,往后三次,四次,只要他想,她都愿意给。


    可是徐策不愿意了。


    他僵直着背,又不说话,散披在肩的黑发微显凌乱。


    “徐策……”楼凝把脸贴在他后背,小小的身子紧紧挨着他,声音有了抖意,“好不好?”


    新?婚那晚到今日,已经发生了太多?变故,她只觉身心疲惫,没有理由再等待下去,也没有资格再爱下去。越国亡了,她的心也空落落的,像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被漫天砂石覆盖,那些尖锐的石子在心里碾磨,一阵阵地疼,一阵阵地寒。


    徐策的唇紧抿着,绷出一条锐利的弧度,他把情?绪掩藏的很好,面?容格外冷静,不见一丝波动。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烛火哔啵爆裂。


    许久后,他转头,火光映红了英俊的容颜,他笑了笑,声音却透着阴寒的怒气:“从前见你年纪小,不指望能懂事,处处忍让妥协。江沉月救过我的命,她要住这破宫殿,你拉个脸,我提都不敢再提……费心找了十年的救命恩人,却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对你是不够用心?”


    他有些语无?伦次,把腰间的手?掰开,可是掰不动。


    她死死的扣着,不肯松开,不知道还在执什么?。


    “我徐策再不是个东西,不拿这种事儿戏。你把自?己当什么??当个玩意儿?下次是不是要给老子标价,睡一下多?少钱!”


    他垂下手?,漆黑的眼瞳望着前方,目光冰凉,让人觉得森然可怕。


    “小姑娘,我珍惜你,才愿意惯着你。想上我床的女人有很多?,什么?下作手?段都使过,你不把自?己当回事,那和她们有什么?区别?楼珩国士无?双,受人爱戴,别为?了个不那么?像回事的男人,丢你父亲的脸!”


    第 30 章


    夏夜暖风乱穿, 却吹得人心里冷飕飕的。


    他?竭力忍耐着,逼自己冷静,即使一肚子火, 也要在闷在胸口憋一憋,尽量不对她发出来, 直到那团怒火变成几个火星,才低声说:“不早了, 去睡吧。”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离她远点, 不去招惹她, 她也别气自己。


    楼凝伸出手, 刚好碰到了他的胳膊, 拉了拉,“徐……”


    “别喊, 别说老子承诺对你好,对你不够好?”


    徐策面色愠怒,楼凝却平静的不见一分喜怒:“你说的我都明白, 可是?我没办法。”


    望着她眸眼中?的无措,他?心弦微震, 想到牢中?那个少?年,又笑了笑, 浑不以为然?:“他?不值得你这样?做。好好珍惜自己,别拿身子做筹码,你不痛快,我也不感激。”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她咬咬唇, 只?觉浑身虚脱,维持着那个姿势, 一时竟忘了收手。


    “我是?很想要你,但不希望你为了别的男人出卖自己。”宽厚的掌心将她双手握住,轻轻拿下,转身时,指尖抚上她的发丝,虽温柔,却又异常地霸道,让她避无可避,“放心,今晚不叫你白忙活。我不杀他?,越国的事处理好后,你我成婚,当邀他?观礼。”


    “什么?!”惊讶的声音爆出喉间,楼凝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徐策捏了捏她的下巴,目光凝于她的脸上,唇角微扬,似笑非笑:“你敢不嫁,试试?”.


    徐策走?了。


    楼凝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受。


    让少?陵活着,却要参加她和别人的婚礼,这会比杀了他?还痛苦。


    她坐在床边,脸色苍白,透着不见气血的颓然?。


    床上凌乱不堪,枕头东倒西歪的躺在那,今夜也不必成为两人的界线。


    小小的身体到底还是?承受不了他?的给予,劳及筋骨的疲惫让她很快在不知不觉中?昏沉睡去。


    半夜的时候,徐策又回来了,把她抱上软榻,换了褥单,端了盆热水过?来,轻轻的给她擦拭着。


    她胃口小,一下子吃不进庞然?大物,即使力道很轻,也磨破了一点皮。


    许是?伤心过?度,又被吓到了,向来爱干净的人连褥单都没换,就着那滩洇开的潮湿睡了。


    他?十分小心的擦洗,却因手上力道没个数,还是?把人给弄醒了。


    小姑娘迷迷糊糊的嘤咛了声,反应过?来是?他?,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三分:“你做什么?”


    还是?以前那副又凶又狠,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徐策把湿巾放到盆里,浸了热水后再次拧干:“干什么?给你这干净人洗洗。”


    “我不需要!”楼凝拼命的拉扯裙摆,遮住自己,“你能不能要点脸?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老子怎么就不要脸了?”目光落在她雪白的小脚上,想到刚才她赤足下过?地,抓过?脚踝一瞧,脚底板上果然?沾了灰,又捞起盆里的湿巾给她擦了擦,“那点东西我是?没看过?还是?没用过??你浑身上下哪里长了颗痣我都晓得。”


    “徐策!”


    楼凝蹬了蹬脚,翻身迅速爬行?,气的脸通红。


    徐策毫不费力的把她拽了回来,将她双足浸泡在盆中?,斜了斜眼:“稀罕,这么个干净人,脚都不洗了?”


    热水没过?脚背,楼凝想起一事,脸色蓦地一变:“这水刚刚洗什么了?”


    他?笑起来,颇有?些得意:“你说洗什么了?给你弄得干净了,自己感受不到舒爽吗?”


    “你!”楼凝气结,脚下重重一踢,掀起了水浪,噼里啪啦打?湿了他?束发的金冠、飘逸的玄袍、以及英俊无度的脸,“这怎么能用来洗脚?”


    脏死了!


    “有?什么不能洗的?”徐策拧干湿巾擦了手,抹去脸上的水渍,很是?不以为然?,“水是?不是?给你用的?自己嫌弃自己?又没给你洗脸,一天天瞎讲究。”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人家小姑娘平时洗个脚都要弄得香香的,何曾这般邋遢过?。


    楼凝觉得跟他?是?一句也说不通,心中?委屈,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姑奶奶,你又怎么了?”徐策语气有?点慌,有?点烦。


    她脾气上来了,什么也顾不得考虑,只?紧紧抱着双臂流泪:“我和你这粗鄙野蛮的人一天也过?不下去,你爱杀谁杀谁,休想我嫁给你,生死都别想!”


    “老子怎么了?给你洗还洗出毛病来了?”徐策脾气也上来了,绷着个脸跟小姑娘顶嘴,“你是?干净人,完事了洗都不洗就呼呼大睡,也没见多讲究。”


    他?逞口舌之快,被枕头砸了满怀。


    楼凝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指着门口,小脸气的通红:“滚!你给我滚!”


    大半夜,阖宫安静,唯有?这玄坤殿里还在起争执。


    徐策被她又砸又骂的,心里也恼火的要死。


    尤其她刚才那些话,听着更是?烦躁。


    “不嫁给我,爱杀谁杀谁?”他?把枕头从怀里扯下,扔到床里面,握着小姑娘的细软的脖子把人拽到跟前来,眉间的痞性一点点荡开,“确定?”


    本想威胁吓唬人,可看她起头的一瞬间,脾气又软了下来。


    雪玉一般的容颜上挂满眼泪,娇怯楚楚,惹人怜惜。


    他?收起那副浪荡的模样?,怕自己的糙手把她弄疼,卷着袖子给她擦了擦脸:“我又没给女人洗过?,哪懂你们女孩家的事,大老爷们要是?比姑娘还讲究,你不觉得奇怪?”


    楼凝冷哼,鼻腔里翻出了两个泡泡,扑在了徐策的袖子上。


    徐策好笑的给她揩去泡泡,“好了好了,祖宗,是?我不对。我不懂这些,你可以教我,什么水不能一起用,怎么洗。”


    又是?一个泡泡从小姑娘的通红的鼻孔里冒出来:“不需要你,我要找伏山来。”


    “不早了,别闹她们了。”


    “那我自己洗。”


    “行?行?,给你弄水来。”


    徐策很快给她弄了盆干净的热水,湿巾也换了新的。


    楼凝把自己的双脚放在里面,十个指头相互搓了又搓。


    徐策抱臂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望着:“就这么嫌弃你自己?”


    楼凝一瞪眼,他?就识趣的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又忍不住解释:“你说你洗个脚都要弄什么花露,还要花瓣,这么讲究,我上哪懂去?”


    “不需要你懂!”她没好气道,“不是?说很多女人用尽办法要上你床吗?她们不洗澡的?”


    徐策刚要开口,小姑娘又哼了一声:“自己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吗?就不能不吹牛。”


    吹牛?


    他?眸光看着她雪白的小脸,漫不经心道:“唉,没想到你这么冰雪聪明,一下就识破了。”


    这句夸赞的话楼凝颇有?些受用,神色缓了些:“撒谎也不说点能让人信服的。”


    这世上不缺好男儿,谁会瞧上个这么丑的,就算是?相中?他?的身份地位,来日方长,能过?得下去吗?


    她眼睛瞧不见,不晓得身边站着的这位玄衣金冠的男人是?多少?女子倾慕的对象。


    北庸宫闱中?不乏用尽手段想上位的。


    徐策的义父东阳侯还在世的时候,每回宫中?设宴,都会让朝臣带着子女前来。东阳侯膝下无儿女,对这个义子颇为上心,想为他?择一位贤妻,早早把婚事定下。


    每每这时,他?就是?最受瞩目最受追捧的男人。长眉入鬓,乌发飘飘,潇洒不羁,风姿朗朗到只?要一出现?在北庸王宫里,便引来无数贵女和小宫娥围观。


    围观也就围观吧,总有?那么几?个会在他?经过?眼前之时忽然?晕倒。晕倒就晕倒吧,倒下的地方,永远是?他?的怀中?。


    他?洒脱不羁,散漫自由惯了,不愿解这风情,见着有?人倒过?来便移开一步。


    可怜每次总有?那么几?个女子因此而闪了腰。


    为了能爬上这位小将军的床榻,甚至还有?侍女胆大到给他?下药。


    这些都是?屡见不鲜的了。


    便是?这样?看似天塌地陷都能恣意无谓,野性难训,伤透无数女孩心的人,却在南国的宫中?,给一位姑娘洗脚,还被泼了一脸洗脚水。


    楼凝洗完后,徐策十分有?眼力,蹲下身给她擦干水渍。


    他?捏着那两只?雪白的小脚左右看了看,故意逗她似的放到嘴边亲了一下,“嗯,洗过?了是?香。”


    楼凝气性又上来了,抄起枕头就朝床边砸去。


    徐策稳稳的接住,轻轻放好,又浸了湿巾,在她脸上抹了两下:“把你这小花脸擦擦干净,哭成什么样?了?怎么每回都搞得老子是?你杀父仇人一样?。”


    “你不要脸!”楼凝实在想不出什么话骂他?,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想到这男人的邋遢样?,心中?又狐疑,“你拿什么给我擦脸了?”


    “洗脚布。”


    徐策把地上水渍擦干,将巾帕扔到水里,将那两个盆放到门口,等着明早宫女来收。做完这些才脱衣服上床,看着那脸色铁青,气到哑口无言的姑娘,叹气:“逗你呢,睡吧祖宗。”


    楼凝将信将疑:“真的?”


    这坏胚子心眼多,说的话没一句可信的。


    “老子指天为誓,要是?撒谎,这辈子在床上不行?。”


    难得听他?一本正经的声音,楼凝沉默一瞬,缓缓拉过?被,小声嘀咕:“那看来是?撒谎了。”


    徐策:“?”


    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后立马翻身而来:“小丫头,欠收拾?”


    小姑娘吓了一跳,生怕他?失控对自己做什么,拼命往里挪,情急之下转了话题:“你晚上说江沉月救过?你的命,是?怎么回事?”


    徐策看了她一眼,慢慢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语气很淡,“十年前我奉梁王旨意攻打?匈奴,被偷袭,险些丧命,在珞珈山下,她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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