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日我不曾求王后赐下锦缎,也不会连累主君受此污名,都是我的错啊!”


    李园哭得声泪俱下,看起来懊悔不已。


    春申君懂了:“原来你是为那市井流言来的。”


    李园痛哭点头:“正是,若不是今日仆人来报,我尚不知流言如此凶猛,传出这些话的人心思也太过歹毒!”


    春申君轻笑着安慰:“传言不可信,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为人,不必挂碍。”


    李园脸上还挂着泪痕,怔愣住:“主君信我?”


    春申君颔首:“自然。”


    李园先是诧异,随后就是对这份信任的感激:“主君信我,园也定不相负!”


    随即正色道:“虽说传言不可信,然民众愚昧,总是于主君名声有碍,园思前想后,倒是有一计可以让都城的流言消失。”


    春申君讶然:“说来听听。”


    于是李园就将姚贾告诉他的办法又说给了春申君,春申君初时皱眉,越听眉头就越舒展,深觉此法可行,道:“随我入内详谈。”


    李园拱手:“喏。”


    随后李园离开,春申君立即求见楚王阐明此事,重点说明锦缎由楚国统一向外销售后,至少能多赚两成黄金。


    此时的诸侯王可没有什么爱民如子的高尚情怀,对他们来说,每一个臣民都是他们的奴隶,这个国家每一份产出,都是他们的私产。


    李园这个办法只是将原来散卖的私产聚拢到了一起,多增加几个管理的官员而已,不算什么大/麻烦,还能增加私产,楚王当然同意。


    于是没过几天,宫中突然下令,从此以后绸缎将全部纳入税收,任何人不得私自贩卖。


    诏令一出,都城怨声载道。


    要知道锦缎由百姓自己贩卖时,价格也是他们自己定的,虽然赚得也不多,至少还能有得赚,可一旦绸缎全部纳入税收,就要由官府制定标准,一鼻钱赚不到不说,还会被寻一个质量不过关的由头惩罚他们,百姓坐地捶胸,直言楚王无道啊!


    然而王令既出,岂能因为几个贱民的不满就收回成命?


    非但如此,对于胆敢当街妄议的,一律抓去割了鼻子。


    没有鼻子,人就会面目丑陋,躲在家里都不敢出门,更不要说与别人交头接耳,自此全城谈锦缎色变,更不用说与锦缎有关的流言,那是一个字都不敢提起。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春申君耳边就清静了,直夸李园的办法好。


    李园也喜不自胜,对姚贾直言:“先生真乃渭滨姜公,救我于水火啊!”


    昔年姜太公在渭水之滨垂钓,遇见了苦求贤臣的周文王,之后君臣相得,渭滨也成了一段佳话。


    李园把姚贾比作姜太公,难道想说自己是周文王?


    就你这个脑子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姚贾在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是一脸羞惭:“哪里哪里,此事能成还是多亏了君以身涉险,若是让贾在那个时候去拜访春申君,贾是万万不敢的。”


    李园摆摆手:“唉,春申君向来温和有礼,只是拜访而已,算不得以身犯险。”


    虽然李园早就谋划着对春申君不利的事,但对于春申君的品性他还是很认可的。


    姚贾摇头:“话非如此。”


    “当年楚王质于秦,多亏了春申君才顺利返回楚国继任王位,因此春申君深得楚王信任,入相十二载,君臣相交如初。而春申君为相以来,多次领兵出战,先解了赵国的邯郸之围,又北伐灭掉鲁国,就连这次合纵也是春申君领事。如此允文允武,摄领朝政之人,又岂会是真的温和?”


    “这……”李园也迟疑了,叹道,“身为主君,自是要有主君的威严才行。”


    只是有时威严过了头,纵使是忠诚的门客也要生怨了。


    若是在其他人面前,李园怎么也要为春申君辩驳找补一下,但与姚贾一同经历了之前的危机,李园早把他当做自己人,毫不掩饰对春申君的不满。


    姚贾唏嘘:“主君如虎豹,为人臣子的只有时时小心,方能保住这条小命了。”


    李园想到了姚贾的王上,秦王嬴政,那是出了名的暴虐,姚贾在秦国讨生活,日子也不好过啊。


    “哎。”李园叹气,深感同命相连,同时也对姚贾更多了一丝亲近。


    姚贾:“索性也不是全无收获,如今楚国上下售卖绸缎的事都由李园兄统管,想来这门客也只是暂时的。”


    李园谦虚:“为时尚早,为时尚早啊哈哈哈。”


    姚贾又是一顿吹捧,什么‘李园兄大才,想必那天不会太远’,‘门客身份限制了你的才华,你就应该出将入相’,总之就是撺掇李园,别给春申君当门客了,出来单干吧!


    现在全楚国的绸缎出售都掌握在你手里了,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凭自己的能力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你一向都是靠自己的本事说话的,而不是春申君门客这个身份。


    “凭自己的能力”,划重点,并且姚贾说了不止一遍,力求让李园将绸缎的税收与春申君隔得远远的。


    白米和绸缎是楚国的两大特产,因产量稀少,只能供给贵族,价格十分高昂,因此哪怕重农抑商,绸缎商们还是赚的盆满钵满,别人指缝里流的是水,他们指缝里流的是黄金。


    现在整个楚国的绸缎都归李园管,这大笔的黄金就要流进李园的指缝里了,李园是个极度贪婪又好享受的人,他多半会拿去吃喝玩乐,这是姚贾乐见其成的。不然若李园与春申君同心,一个手里有钱一个手里有兵,对秦国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对于姚贾的劝告,李园深以为然,事关绸缎收税一事,经手此事的都是楚国官员。


    春申君任楚国丞相十二年,朝堂上下都是他的人,到时李园用着春申君的人,还要借用春申君门客的名头,那这税收到底是他自己做的,还是帮春申君做的?


    所以李园非常听劝,并且再次感叹:“先生助我良多啊!”


    姚贾但笑不语,举起酒爵:“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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