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泠没有刨根问底,一切都显得只是随口。
他猜着陈姝自己也答不上来。
三个人就这样在贫民区呆了一个多星期。
吃倒是不愁,都各自带了营养液之类的东西,只要没人抢,就什么事都没有。
方世杰和林雨泠非常有做肥羊的觉悟,基本上没有踏出过这间屋子。
小小十平米,仿佛庇护所一般。
外面就算风雨飘摇,在这里也能获得一丝安宁。
方世杰常常给银铄他们打电话,将银铄打烦了,又去问候其他人。把狗子喜欢热闹的特征表现的淋漓尽致。
陈姝依然在沉迷游戏。
没有别的办法去查,就只能从内容入手,抽丝剥茧。
无论是游戏,小说,文案,都会潜带着创作者的思想与观念,全无私货是不可能的,因为创造本身就是结合人脑袋里现有的东西,去输出。
人没有办法摆脱自己见过的,深入脑子的东西,跳出对应的思维逻辑,去写一件毫不相干的东西。
即便是为了工作胡说八道,上级领导能过审,那就也代表了,上级领导,或者说这个公司,这个团队认可的想表达的东西。
但让她有些挖掘不成的恼怒是,这个游戏正能量的不得了,不仅游戏正能量的不得了,团队也很正能量,简直就是苏维丝圣母狂热粉丝,坚决维护地球和平,和帝国的统一。
网上能扒拉出来的团建内容,居然是去烈士园默哀三分钟,挨个献花。
“…”
奇了个大怪了!!!
陈姝戳得光脑噼里啪啦响。
而林雨泠在偷偷学希伯来语,向来成绩优异的林小少爷死在了弹舌。
“突…噜…呸!”
一口口水。
好好好,弹舌没学会,先学会了随地吐痰。
林雨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古早游戏里的豌豆射手,生无可恋地躺倒。
第二个星期就也这样过去了。
房间外面偶尔会被盯,陈姝出去将人打了一顿,威名远扬,日子就又恢复安宁。
老李头并没有回来。
林雨泠提议给屋子收拾一下,过个有仪式感的新年。
陈姝采纳了。
于是他光明正大将那几张报纸撕下来,塞进背包里,给换上了红彤彤喜庆的彩纸封窗。
方世杰灵机一动,拿起笔在上面画了十个小人,分别象征着队伍里的十个人,并且造型各有特点,还不忘给林雨泠眼角点上一颗痣。
虽然能认出来谁是谁,但其实画工没比陈姝好哪儿去,顶多叫长了头发穿了衣服的火柴人。
陈姝在上面留言:我的朋友。
然后画了帝国军校的大门,补充道:我去这里上学了,不要担心,如果回来了,就联系我。
最后,将自己的通讯号码留在最底处。
第三个星期,新年在即。
老李头依然没有回来,但是屋子被陈姝带着她的两个田螺姑娘收拾的焕然一新。
“老李头回来的话,会不会以为家里遭抢劫了?”
陈姝看着干干净净的床,干干净净的桌子,干干净净的地面,感觉自己一身灰,站在这里都是罪过。
“如果不是买墙漆太麻烦。”林雨泠将垃圾规整好,丢了出去,擦干净手,叉着腰在屋里环视一圈。
陈姝赶紧拦住他的宏图伟业:“不用不用,以后说不定不会回来住了,废那功夫的,便宜其他人了。”
乖乖,给他三个星期,他要原地翻新。
方世杰把毯子团成靠垫,垫在腰后面,将投影一开,照在墙面上,招呼两人:“别聊了,来看联欢晚会!”
于是陈姝和林雨泠就换了身干净衣服,抱着各自的毯子,一起窝在了床上。
三人有的直腿坐,有的翘腿坐,有的盘腿坐,听着外面呼呼的大风,看着投影里的新年倒数。
“三,二,一。”
“新年快乐!!!”
联欢晚会的声音与屋内同时震响,三人一阵欢呼,许多通讯都卡着点打了过来。
“陈老师~,新年快乐!”
“队长!新年快乐!”
“老大,我外婆说想你了!”
“…”
若拉,罗森,罗斯,银铄,姜勇,莉莉,周峥。
还有就坐在身边的林雨泠和方世杰。
陈姝坐在这间曾经只有老李头相依为命的房间里,度过了一个于她人生上意义非凡的新年。
月底,三人坐上了返程的列车。
路过延城时再次和莉莉汇合。
莉莉将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本来是要分发特色腌菜,看到三人都大喇喇露着脸,就从包里又翻出三个新的口罩来,道:“哎呀,队长,你们怎么没买口罩?”
“嗯?为什么要戴口罩啊?”陈姝沉迷游戏,显然是信息闭塞了。
而林雨泠一心跟希伯来语拼命,头悬梁锥刺股,也没关注新闻。
方世杰倒是一拍手:“哎呀,忘了!”
于是陈姝侧过头去看他:“啥玩愣?”
方世杰连忙解释:“就是新闻说,可能是春运,加上天冷嘛,就,进入那个流感高发期,很多发烧咳嗽的,这又到复工的日子了,又要有个小高峰。”
莉莉细心的补充道:“而且很多身体素质较强的alpha也中招啦,咱学校特意叮嘱了,这返校季,都记得戴口罩。”
不然流感在学校内爆发,就得停课去医务室挂水,安冉老师要忙得像陀螺。
“我们几个都没怎么看消息,多亏了莉莉了。”林雨泠笑着跟莉莉道谢。
四人坐上开往都城列车,别看这回是直达,一坐却又是十几个小时。
方世杰满脸写着痛苦:“我感觉我要长褥疮了。”
陈姝揶揄他:“回学校正好让安老师给你看看。”
金毛羞涩捂脸:“那还是算了,也不是什么都能看的。”
然而一语成谶。
回到学校后,陈姝还是陪着方世杰去了医务室,连带着莉莉一并遭了殃。
只是不是看褥疮,而是两个挂水,一个吃防流感药。
车上实在是人太多了,鱼龙混杂,什么情况的都有。也不知道经过哪儿,被谁传上的,脚还没落在都城的地上,方世杰就已经喷嚏连天,等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发起烧了。
陈姝和林雨泠体质更好,倒是什么事都没有,但也免不得要预防起来。
林雨泠被林承孝喊回了林宅,有私人医生,也就用不着再跑医务室。
林承孝难得在家里多坐了一会儿。
林雨泠知道父亲喊他回来并不是专门为了流感这种小事,但也配合着等一等,等他率先开口。
终于,在私人医生开了些预防作用的药片后,林承孝开口了:“这次跟着去贫民区,都见识到了什么?”
准确来说,林承孝想问的不是贫民区,而是陈姝生活的地方。
贫民区做前缀,不过是含蓄的套话。
林雨泠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没有全然地照实说,而是回答道:“见到了受到灾难破坏的楼房,和发酵产生的灰色地带,战争虽然成为了历史,但那些地区的人民却还没走出那段历史。”
“很悲哀,走过这一趟,我希望帝国能早日更加强大,将那些地区恢复原本的样子,让人民走出灾难的阴影。”
真实,无可挑剔,又上了升格局。
一旦脱离开对父亲的期待,看透对话的本质,林雨泠摆出了对领导做汇报的态度。
至于父亲真正想听的,他不问,他不说。
林承孝没等来儿子的生活分享,反倒听了一耳朵下属巡察汇报,干脆也不再兜圈子,直问:“陈姝住的地方怎么样?说说看。”
林雨泠:“被炸毁的楼房,剩下了一角墙,又用砖重新垒起来,条件非常艰苦。”
“…”这依然不是林承孝想听的。
两人四目相对,林雨泠没有任何故意犟嘴或在跟他对着干的迹象,反倒真情实感流露出一丝同情。
林承孝摁了摁火气,“咚咚!”两声敲向桌子:“除了墙,她的生活环境,平时都做什么,怎么生存,养她的那个人,也说一说。”
做惯了司令,他目光不自觉就带了点审视,语气也有些压人。
林雨泠就接着回答:“屋里大概十平米,砖头做的桌子,砖头做的床,有扇破了一半的窗户,和一些捡的生活破烂,堆在屋子里。外面是许多垃圾堆,垃圾场,她生存就靠那些垃圾,听说每天靠跟人打架,对抢,有时候也会被人堵上门。养她那个人不在,我没见到。”
他说的其实全是实话,只是唯独避开了报纸的事情。
林雨泠想要偷偷去查,好能心里有底,而不是被打个措手不及,到时候有心帮一把陈姝也没有头绪。
“那养她那个人叫什么?”林承孝又问。
林雨泠摇头:“没名字,就一个绰号,叫老李头。”
他留意着父亲的神情,想要抓住父亲对这个绰号的反应。
然而父亲并没有再流露出凝重,反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就好像认错人了一样的迷茫,他根本不认得这个绰号。
林雨泠从中确信,也就是说,老李头是化名,他本身根本就不姓李,名字里也没有li的音节。
林承孝又确认了一遍:“你也没听说这个人去了哪儿,往哪儿走,什么时候会回贫民区?”
这回的问话目的就更加明显。
“不知道,陈姝也不知道,他回来的时间并不固定,可能是去了别的垃圾场翻找资源。”
“好了,你先回学校吧。”林承孝把手挥了挥。
林雨泠本来是想去书房翻翻看的,碍于父亲还在,就乖乖地坐上了回学校的车。
结果意外来得突然,一时没给他机会再回家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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