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黑双线收紧缠绕,深深陷入嘴角处的血肉,鲜血喷涌而出。


    狼狗痛苦地哀嚎一声,被迫扬起头,调转了朝向。还没等它反应过来,银色长棍击中它的脊骨,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另一条狼狗朝不速之客扑去。


    四道血符飞到半空中,召出由血线织就的天罗地网,将它困在其中。


    江寒栖分神看了眼那只甩符的手,袖子滑落,系在皓腕的红绳格外鲜明。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拿着千咒重重往下一砸,又一次打到狼狗的脊骨上。借着击打的力,他撑起身子,高高跃起,在空中利落地翻了个身。


    衣摆翻飞,手腕一转,千咒落下,打得那只困在网里的狼狗头破血流。它撕心裂肺地呜咽几声,无力地趴倒在地,四肢抽搐,口吐鲜血。


    千咒棍身上的红光熄灭。


    江寒栖稳稳落到洛雪烟面前,月白衣袍上滴血未沾。


    他看到她撑着身子坐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又想起午后的推脱,到嘴的关心拐了个弯,咽回肚子里。再开口,已是幸灾乐祸的嘲讽:“看得出洛姑娘很享受养花的乐趣。”


    洛雪烟白了他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刚站直身子,就看到奄奄一息的狼狗一跃而起,她伸手去拉江寒栖的胳膊。


    江寒栖反应更快,横拿千咒挡在身前,转身面对狼狗,将她护在身后。


    可奋起的狼狗并没攻击他们。它张开血淋淋的嘴,一口咬住了网里的狼狗。利齿刺入喉管,狼狗目眦尽裂,拼命挣扎了两下,咽了气。


    缚魂索随即穿透另一只狼狗的身体,黑色咒文布满鲜血淋漓的躯干。它疼得松开嘴,长啸一声,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两条狼狗眨眼间成了尸体,旁边的如云花从受到波及,花瓣落了一地。


    “去西院看看。”江寒栖转头对洛雪烟说。


    西院一片狼藉。


    一个面目全非的小厮躺在地上,死状凄惨。关狗的笼子笼门大开,笼前死了一对乌鸦,每只嘴里都衔着一道黄符。


    江寒栖的目光在地上扫视一圈,落到那把插着钥匙的大锁上。


    有人打开笼子放出了狗。


    “这、这是怎么回事?”闻声赶来的王焕金看傻了眼。


    “谁管笼子的钥匙?叫他过来。”江寒栖问他。


    “是、是牛二在管。牛二!牛二人呢?”他叫了几声,随从无人应答。


    一个仆人大着胆子看了眼小厮的尸体,颤声道:“老、老爷,这好像就是牛二。”


    “什么?”王焕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出了人命,妖物不知所踪,金碧辉煌的府邸好像一下被蒙了层尘埃,变得灰蒙蒙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洛雪烟心情沉重地跟在江寒栖身后。她完全想不起妖物的底细,也不知该怎么帮他们提防。不,别说帮人了,她自保都有些困难。方才要不是江寒栖及时赶到,她恐怕会被狼狗一口咬断脖子。


    她抬眸看了看前面宽肩窄腰的背影,莫名觉得踏实了不少。


    耳边传来啜泣声。洛雪烟往旁边跨了一步,看到杜如云哭得梨花带雨,见到她立马破涕为笑:“洛姑娘,你没事太好了,我......”


    “啪。”


    杜如云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脸被打到一边。


    洛雪烟冷冷盯着她。


    王焕金暴跳如雷,要冲上去推她:“你这是在干什么!”


    伸出的手被银色长棍拦下,黑色咒文缓慢扭动,如蛰伏在草丛中伺机而动的毒蛇。他扭头,对上一双沁着寒意的眸子。


    “你......”


    “夫君,是我有错在先,对不起洛姑娘。”杜如云捂着脸,哭着向洛雪烟道歉,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不小心”,字里行间透着无辜,绝口不提拉扯的事,将事情扭曲成“她逃跑时慌不择路,无意撞到了洛雪烟”。


    不小心?洛雪烟气笑了。她还没蠢到分不清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份上。


    杜如云的姿态一低再低。


    洛雪烟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既没说原谅,也没说追究。


    “够了!如云也是无心之举。你打也打了,不要再揪着不放了。”王焕金看不下去,站到杜如云身前,挡住了洛雪烟的目光。


    “洛姑娘,你要是还不解气......”


    杜如云一露脸,洛雪烟就转过身,拽着江寒栖往凉亭的方向走去,连道目光都懒得施舍给她。


    江寒栖看了看拽着袖子的手,问道:“怎么不继续了?”


    洛雪烟闷头把他拉到凉亭里,往坐凳上一坐,找出纸笔:【做人留一线,已经让她下不来台了,没必要做太绝。】


    社死是最好的鞭尸方法。杜如云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认下错在她身上,在情理上就抹不开面子。她再不济也是王家的女主人,追究到底会让他们这边难做。


    “为什么不能做太绝?”


    【之后还会见面,尴尬。】


    “也可以不用再见面。”


    洛雪烟抬头看他。


    “把她杀了不就行了?”江寒栖语气认真。


    洛雪烟从余怒中回过神来,听到他兴致勃勃地谋划起死法。


    “既然她用你挡狗,那把她剁碎了喂野狗怎么样?或者干脆让狼狗把她咬死好了。”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兴许还能当个玩笑听听,但从江寒栖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真能做出来。


    洛雪烟连忙写了一堆大道理劝他放下屠刀。


    “只要你点头,我可以帮你杀掉她,神不知,鬼不觉。”江寒栖低声劝诱,将她一步步引向恶念。


    他想把她也拉入累累杀孽之中,与他共沉沦。


    【会脏了你的手。】


    “脏就脏了。”他满不在乎。


    【如果你沾上她的血,以后我牵你的手,就会感觉在跟她手拉手。为了我的身心健康,请你洁身自好,别沾脏东西。】洛雪烟用食指挨个把“洁身自好”四个字重重点了一遍,严肃地望着他,抛出无声的警告。


    “......”


    在无名角落悄然滋生的阴暗像被一把扯到太阳底下,噗呲一下,烟消云散。


    镜像扭曲,雕花铜镜里渐渐浮现出一抹倩影,左手持着一朵硕大的墨玉牡丹。


    玉手一扔,牡丹砸中养在瓶中的那朵墨玉牡丹上。两花相撞,火星迸发,眨眼间红光窜起。


    烟卷火,火裹烟,墨玉牡丹被火舌吞没,在火里舒展、蜷缩、颤抖。不多时,繁花燃尽,只余灰烬。瓶中的墨玉牡丹极快地凋谢枯萎,干瘪的枝条无力地耷拉下去。


    目光游移,落到正在酣睡的婴儿身上。


    “嘉儿......”


    这一声如泣如怨,带着恨,又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痴。


    那只手抚上圆润的小脸,虚虚摸了摸。


    “我的。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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