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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发热


    从延水县回到京西的时候, 黎月筝连行李都没放,就直接去了郊区墓园。


    她?有?段时间没来看徐素兰和黎好了。


    从前条件差,后事处理得草率, 哪里有?能选择墓地的机会。也就是黎月筝省吃俭用?存了些钱, 前几年在找了这处安静的墓园迁了过来供她?们安眠。


    行李被她?寄存在墓园门口?, 黎月筝站在墓碑前,竟有种紧绷太久的神经骤然释放的轻松感。


    黎月筝站在碑前,长长舒了口?气。


    两人的碑在一处, 四四方方, 不?大,不?过倒也整洁干净。


    她?倾身过去, 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这段时间,记起往昔的时间多些,她?也总能想到徐素兰和黎好?。


    黎好?是个温柔的母亲,日?子过得再窘迫, 她?笑的时间也总比哭的时间多。


    对于外面那些关?于黎好?的风言风语, 黎月筝一向?反应不?大。她?只知道, 黎好?爱她?, 护她?,而她?想要快点长大,想让黎好?过上?好?日?子。


    黎好?说, 只要有?她?们两个,家就一直是家。


    所?以黎好?叫她?两两。


    黎好?去世后,「两两」的定?义就成了徐素兰和黎月筝。


    分明是母女,黎好?和徐素兰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徐素兰粗鲁, 脾气爆,嗓门大。那个时候黎月筝常常听到筒子楼里的人讲闲话, 甚至还有?好?事的直接对着黎月筝指指点点。


    每到这个时候,徐素兰总会扯着尖锐的嗓子骂骂咧咧,再拿着家门口?那根破破烂烂的扫帚把人打走。


    别人说她?蛮横,说她?不?讲理,说她?是个疯婆子,总归是没有?什么好?话的。


    当时在学校替黎月筝拦下掌掴时,那些人也这样骂她?。


    那是黎月筝第一次觉得,“疯婆子”是个用?来夸赞的词。因为?就是这个别人口?中的疯婆子,蹒跚着拿着棍棒为?她?挡下了一次又一次的嘲讽和谩骂。


    徐素兰和黎好?唯一的共同点,是对黎月筝的爱。


    她?会在把那群好?事的人打走后锁上?门,然后小心翼翼问她?:“两两,别怕,你有?没有?事?”


    小老太太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城市里来的孙女相处的,加上?小姑娘话少,她?总是怕小姑娘住不?惯吃不?惯,怕小姑娘受委屈。


    在黎月筝眼里,徐素兰从不?尖酸。


    只是后来黎月筝才明白,徐素兰的尖锐刻薄,是保护她?们的武器。


    偏僻落后的小县城,没有?依靠的老人和小孩最是软弱可欺。可有?了徐素兰,别人提起来会说,清荷路那个小老太婆是个不?好?惹的。伪装的声量大些,总比任人宰割来得好?。


    躺在病床上?的徐素兰像具濒死的枯木,但就是这具枯木,护下了黎月筝这棵正在成长的树苗。


    如果遗憾具象化,那么是那时徐素兰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下的斑驳泪痕。


    黎月筝坐在墓碑边上?,突然酸意?上?涌。


    那段延水的记忆盒子她?太久没有?打开过,过往忽一出现在眼前,黎月筝的心脏总是一抽一抽的疼。


    “姥姥。”黎月筝垂下头,声音低的几乎要听不?见,“贺浔回来了”


    “可是”黎月筝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耳边像是出现了道尖锐的割裂声,让黎月筝忽的一闭眼。


    指尖蜷缩了半刻,黎月筝重新睁眼,瞳孔有?些失焦。


    她?低喃着,“没事我?就是就是想你们了。”-


    黎月筝在墓园吹了小半天的风,到家的时候没什么精神,倒头便睡了觉。


    她?又做噩梦了。


    梦里是片雾蒙蒙的路,她?走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想喊人,却发现嗓子像被堵着一般发不?了声。


    周围难以分辨方向?,只能缓慢地挪动步子。


    耳边有?风吹树叶的响动,灌木丛在风里飘摇,隔着雾,影子像张牙舞爪的恶狼。


    隐约间,她?听到奇怪的动静,像金属划刺。


    她?浑身僵硬,猛地往后看去,就见一辆闪着大灯的车以惊人的速度朝她?直面而来。


    轮胎刮过地面的声音刺耳尖锐。


    下一刻,黎月筝从梦中惊醒。


    窗外天光渐亮,丝丝缕缕透过遮盖严实的窗帘。


    黎月筝大口?喘着气,头上?冷汗连连,耳边似乎还有?那道奇怪的刺裂声。


    胸口?起伏不?定?,她?蜷缩进被子里,双手掌心捂住耳朵,指尖微微打颤。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


    黎月筝下床接了杯冷水喝。


    冰凉入喉,黎月筝沸腾的血液才微微平缓下来。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嗡动一声,是工作群里发来的消息。


    [秦竹:今天上?午大家记得务必都到公?司开会。@全体成员。]


    黎月筝差点忘了,今天上?午是从延水县返回京西的第一次会议,她?不?能请假。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吹风的原因,此刻黎月筝四肢疲软,脑袋也昏沉的厉害。黎月筝有?点犯恶心,没有?吃早餐的胃口?,洗漱后匆匆喝了杯感冒冲剂就出了门。


    地铁上?的人多,黎月筝好?不?容易占到座位,本想着趁坐车的时间眯一会儿,谁知道睡过了站,小跑着赶地铁,才终于在会议开始前十分钟赶到。


    这个时间的电梯人比较少,黎月筝没怎么把功夫耗在等电梯上?。


    脑子越发重的厉害,以至于连电梯门开都没意?识到。


    还是听到有?人喊她?名字,黎月筝才回过神来。


    “筝筝?”


    一抬眼,岑叙白正从电梯外进来。话刚出口?,黎月筝能感觉到岑叙白步子僵住。


    现在他们不?是这样亲密称呼的关?系了。


    岑叙白的脸上?闪过些不?自然,躲避了下视线,可在目光触及黎月筝那明显状态不?好?的面孔上?,还是心脏一紧,忍不?住上?前关?心。


    “你怎么了?”岑叙白按了电梯按钮,偏头看着黎月筝,扶她?手臂的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黎月筝摇摇头,“没事,昨天睡得比较晚,所?以可能看起来没精神。”


    话音落下,电梯内没了话。


    两个人并肩站着,没几秒钟就到了开会的楼层。


    率先走出去半步,岑叙白还是没忍住回了头,“最近天气凉,注意?保暖。如果身体不?舒服别撑着,回去休息。”


    闻声,黎月筝先是怔了下,而后唇边扬起个清浅的弧度,“嗯,知道了。”


    这次也是例行的选题会,内容大差不?差。不?过有?个需要重视的,是下一周的贺榆书的专访。


    这是贺榆书回国的第一次采访,也是贺家出事后贺家人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听到贺榆书的名字,黎月筝的思绪短暂跳动了下,不?过又很快恢复正常。


    秦竹看了半圈儿,目光最终停留在林思璟身上?,“思璟,这次专访就交给你,可千万要放在心上?。”


    闻声,林思璟爽快点头,“放心,一定?交出篇漂亮的稿子。”


    交代完,秦竹的目光又挪到黎月筝那里,“对了,你们这次出差拍摄很辛苦,完成度也很不?错,还没来得及表扬你们呢。”


    “说什么表扬不?表扬的虚话呀。”章桐开玩笑道:“来点实质的,要不?…喝个奶茶!”


    秦竹笑出声,揶揄道:“看来你这阑尾炎是真好?全了,什么都能吃!”


    话落,大家通通笑成一团。


    “这样吧。”秦竹把手中的笔一下扣在桌上?,“反正也要年底了,等忙完这阵儿,年底前,我?去申请团建经费,吃饭唱歌行吧?”


    还没等大家回答,秦竹又道:“不?占用?双休时间。”


    这下,是完全合了大家的心意?,又是一阵闹腾。


    黎月筝始终安安静静坐在一边,身上?一阵阵发着冷,几乎要坐不?住。


    就在这时,一向?话少的岑叙白开了口?,“是得忙过这阵儿,咱们都多久没休息过了。”


    这话像提醒了秦竹,它?忙道:“是是是,别再瞎聊了,今天会议就到这儿,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黎月筝看向?岑叙白,正巧和他的视线对上?。


    方才岑叙白那冷不?丁一句是故意?的,黎月筝清楚。


    隔着散会的同事,黎月筝朝他笑了笑,无?声说了句谢谢。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黎月筝直奔办公?室请假,然后打车回了家。


    一量体温,温度直逼三十九。


    她?没什么力气,边往屋子里走边脱衣服,翻找出退烧药混了凉水喝下,撩了被子就躺。


    今年冬天格外冷,就是黎月筝注意?着保暖,也还是着了凉。屋内的暖气烧的很热,黎月筝只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仍旧冷的发抖。


    四肢又酸又软,比在拳馆打完后还要疲累。她?太阳穴突突狂跳,额角那根青筋几乎要爆裂开来。


    眼皮子重,黎月筝蜷缩着身体,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手机嗡动吵醒。


    手机搁在床上?,整张床铺仿佛都在震动。黎月筝的呼吸很热,嗓眼也干的厉害。


    她?闭着眼睛,昏昏沉沉把手机摸过来,也没看来电显示,拇指一滑就放到了自己?耳朵上?。


    “喂。”一开口?,黎月筝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火烧过,又項被灌了捧黄沙,磨得她?又痒又痛。


    不?自觉地,黎月筝咳了几声,连带着胸腔都发疼。


    意?识模糊,也没理会对面的声音。


    只是朦胧间,她?好?像听到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


    听筒内沉默了半分钟,没有?人应,也没人挂断。


    因着发烧,黎月筝的喘息深重了些。想去看看来电显示,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忽而,听筒里响起一道男声。


    低沉冷磁,贴着她?耳廓缓缓灌入,他问:“生病了?”


    第32章 鬼祟


    黎月筝听到听筒里的声音, 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


    眩晕感没有丝毫好转,她闭着眼睛,鼻息间都是滚烫的热气, 好半天才意识到打电话来的人是贺浔。


    脑子昏昏沉沉, 黎月筝喉咙的灼烧感强烈, 压低音量才挤出句话,“有事吗。”


    对面没有立刻回?答,几道呼吸之后才缓缓出声, 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黎月筝,你对我就只能是这个态度是吗?”


    或许是高烧发热, 让人的心脏也软了一些。黎月筝有瞬甚至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太?过狠绝,盘算着说些什?么结束这段对话,一时间沉默下来。


    对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话声间带着连黎月筝都没听出来的小心试探。


    黎月筝烧得迷迷糊糊, 根本没察觉到这话有什?么不对劲。意识飘渺, 像高楼跃下的羽毛, 一直未能?找到着陆的地方。


    反应慢半拍, 十几秒后才低低应了声嗯。


    电话是什?么时候挂的,黎月筝已?经记不清了。再次睡过去时,耳边隐约传来声动静, 应该是手机掉地板上了。


    懒得捡,更?没力?气捡。


    此时电话那头的人可没她那么心平气和。


    从延水县回?来后,贺浔没再和黎月筝联系过。就算有意想主?动些,也难找到接近的理由。


    回?国后, 想方设法打通关系想要和贺浔见?一面的人不在少数,不过贺浔鲜少露面, 能?邀请他参加饭局也是堪比登天的难事。


    所以?贺浔好不容易出现一次,自然是多的是上赶着去他面前刷脸的人。


    饭局在京西市中心一家顶级私人会所,因着公事,贺浔姗姗来迟。


    会所是中式庭院的建筑风格,穿过大?厅,院内过一殿一卷式垂花门,再走抄手游廊到餐厅。入口光线幽暗翠绿,两侧光影交叠,如竹林连绵。再往后廊桥水榭,一面紫檀六扇屏风相隔便到了用餐区。


    侍者推开包厢门,里面的人听着动静,纷纷站了起来。


    一桌六七个人,都是京西有头有脸的老董权贵。主?位空着,贺浔没来,谁也不敢先动筷。


    整场饭局下来,贺浔的话屈指可数。他没什?么笑意,乍一看像冷着脸,搞得一桌人都战战兢兢。


    第一次情绪有变化,是饭桌上有个不长眼的提到了贺庚戎,还拍着马屁说了句虎父无犬子。谁不知道贺家早些年争权,贺庚戎在贺铭礼的打压下连口汤都喝不上。


    要不是后来突然杀出来个贺浔,贺家依旧是贺铭礼父子的天下。


    那人的话刚落,包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应酬喝碰杯声歇了,一个个都为他捏把汗,吊着胆子偷偷去看贺浔。不长眼的那个后知后觉自己的失语,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想出声找补些什?么,嗓子却抖得厉害。


    贺浔靠在椅背上,抬起眼瞧那位抖得和筛子似的老董,眸色平静至极,冷淡到像是在看一团死物。


    良久,他缓缓笑了声,笑容没什?么温度,“你倒是愿意抬举贺庚戎,有这心,不如当面和他说。”


    贺庚戎如今患病在床半身不遂,更?是被贺氏踢得干净,任谁听都不是什?么好话。


    包厢内气氛冷凝,谁也没敢说话。


    贺浔本就心不在焉,这一遭,越发没了兴致。


    丢下手中的餐布,贺浔起身离开,楚尧紧随其后。几位老董见?他站起,除了那位已?经没了魂儿的,纷纷站起送人。


    开往贺氏的布加迪上,楚尧看了眼后视镜,暂时打住了同?贺浔说贺榆书回?国的想法。


    贺浔靠着座椅,手中搭向车窗,阖眼捏了捏鼻梁。


    这些日子,他休息的时候不多。贺铭礼入狱,留下来的烂摊子一大?堆,再加上延水县的项目跟进,基本没什?么休息的时间可过。


    贺浔还记挂着黎月筝,心不在焉是常有的事。


    脑子里总是想起那天在医院的场景,黎月筝哭的厉害,眼泪湿了他的衬衫。也想起在筒子楼,黎月筝出神地盯着那个已?经发黄的挂历看。


    无数次想问黎月筝当初离开的理由,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没了说出的欲望。


    管她离开的原因是什?么,以?后她能?在自己身边就好。


    这样想着,心里那股想见?黎月筝的欲望有些克制不住。


    他拨通了电话过去,嘟声很长,他耐心地等着,想着如果不接就算了。


    终于?,在电话自动挂断前的前几秒,嘟声终于?停止。


    听到黎月筝声音的瞬间,贺浔感觉自己松了口气,从方才拨出电话时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下来。可是很快,他的心脏又因另一种忧虑揪了起来。


    黎月筝声音模糊低哑,紧跟着还咳了几嗓子。


    眉头紧紧蹙气,隐约察觉到她可能?是生病了,问上一句,还没个准信。对方冷冰冰一句有事吗,把他的关心打了回?来。


    那时贺浔在想,他可能?真的是该的,活该被她耍着玩儿,牵着鼻子团团转还没个教训。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贺浔想要去看看她,却兀地想起桩事。


    黎月筝现在是有男朋友的,搞不好他在这边担心记挂,人家男友正在边上端茶送水。


    哪里有他的份儿。


    能?以?什?么身份去?贺浔甚至连这个问题都想不明白?。


    不过他还是没把念头彻底打消,拐着弯儿地问她家里有没有别人。或者说,拐着弯儿地问她家里有没有岑叙白?。


    也就是现在黎月筝脑子迷糊着,问什?么答什?么,一点防备都没有,才能?让他趁虚而入。


    站在黎月筝家门口的时候,贺浔对着冷冰冰的门板,想要敲门,突然自嘲地冷笑了声。


    鬼鬼祟祟还要背着人,和偷.情一样。


    贺浔闭了闭眼,突然觉得心里涌上来一股无名的怒火。


    原本曲起准备叩动门板的指节收了回?来。


    反正不光彩的事儿已?经做了,也不介意再没有下限一点。


    他指背往密码门锁上一拨,想了想,输了一串密码。


    “滴——”


    门锁成功开启。


    贺浔唇边微微扬了个弧度。


    她是变了,不过也有没变的地方,至少所有密码都一个样这事儿一如既往。


    屋内的窗帘都拉着,房间很黑,没什?么光亮。


    房间门紧闭着,贺浔进去的时候,黎月筝还在沉睡中。贺浔放轻了步子,小声往床边走。


    手机掉落在地上,许是刚才意识不清挂电话后没来得及往床头上放。


    贺浔把手机捡起来,小心地搁在床头柜。借着窗外皎白?的月光,他低头看着黎月筝。


    黎月筝睡得很沉,两条胳膊露在外面,额头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额角的发丝都被打湿。或许是难受的很,两条眉毛微微拧起,嘴唇发白?。


    那单薄的身体?陷在床褥里,看起来没什?么重量。


    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孔,贺浔注视了半分钟,轻轻叹了口气。


    他倾下身子,单腿跪在地上,一条手臂搭着膝盖,然后用另一只手去探她的额头。


    湿淋淋的,不过应该是吃药出了汗,没有那么滚烫。


    贺浔松了口气,动作小心地把黎月筝的两条手臂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后才出了房间。


    长夜漫,黎月筝被梦魇纠缠,睡得并不好。不知又过了多久,才从梦境中悠悠转醒。


    头没那么痛了,不过眩晕感依旧。她摸过手机,眼前朦胧,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刺白?光亮中看清时间。


    已?经快晚上九点钟了。


    黎月筝在床上缓了会儿,才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


    嗓眼干干的,黎月筝脑子中刚出现喝水的欲望,就看到床头放着个玻璃杯。


    她没怎么多想,拿起杯子喝了口。


    温水入口,清润滑过喉管,不冷不热,让喉咙舒服了不少。


    玻璃杯放在床头柜,发出轻轻的一声闷响,把黎月筝浮动的思绪拉了下来。她的视线凝结在被子上,眉头微微蹙起。


    她没有在床头发个水杯的习惯,况且这水还是温的。


    意识一下子清醒了大?半。


    黎月筝看向房间门口,这才注意到客厅里好像有轻轻的碗筷碰撞声。


    趿上拖鞋,黎月筝拉开门,入目便是个熟悉的侧影。


    厨房是开放式设计,不大?,不过一个人足够。


    此刻,男人正站在流理台前洗着什?么东西。他纽扣松了几颗,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的位置,水珠顺着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迅速低落。


    只厨房的顶灯开着,昏黄一束落下来,整个客厅只他那里有光亮。


    听着动静,贺浔偏头看了眼,目光懒散收回?。


    “醒了?”声音不冷不热,“坐着去吧。”


    他走到旁边的那口锅前,拿起锅盖看了眼。


    方才起便勾着人味蕾的香气此刻越发浓郁,滚滚的白?气溢出来,他的五官轮廓在朦胧雾气里虚实不定。


    而后,贺浔重新?扣上锅盖,把刚才清洗好的水果切块。


    动作从容,慢条斯理。


    没有一点在这里不合适的窘迫感。


    黎月筝脑子里突然闪过同?贺浔通电话的画面。


    方才烧的正严重,贺浔好像确实打了个电话过来,还问她家里是不是只她一个。


    如今看到贺浔在这里,黎月筝才明白?贺浔那句话的意思。


    她身子还有些虚,腿脚发软,缓慢地朝前走了几步,声音没什?么情绪,“所以?你刚才那样问,就是为了趁我睡着闯进我家吗。”


    “不然呢。”贺浔淡淡开口,掀起眼皮朝她看了眼,“不问清你家有没有别人,我怎么偷摸着来。”


    不知道是不是黎月筝的错觉,总觉得贺浔那句「别人」咬字格外重。


    “干这档子事儿,光明正大?好像也不太?好。”


    第33章 强势


    话中的膈应劲儿太浓, 黎月筝想不明白什么意思都难。


    不过她没有解释的念头。


    “你怎么进来的?”黎月筝扯开话题,偏头看了看密码门锁,然后很快收回视线, “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家的密码。”


    贺浔重新?低下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刀柄, 继续切手中的水果?。


    “但是你告诉了我你的手机密码。”


    刀刃和案板碰撞的声音有节奏感,短暂几声,清脆的像是能割裂空气。


    听着他的话, 黎月筝哑然。


    排斥记忆数字是她一贯的毛病, 为了方便?,所有有关密码的地方都?设置成同一串数字也是习惯。


    某种?程度上, 贺浔确实?了解她。


    黎月筝停顿片刻,眉心微蹙,语气算不?上多好,“所以这就方便?了你擅闯民宅?”


    喉咙还?肿痛着, 黎月筝的声音并不?大, 不?过语调平, 也显得冷冰冰的。


    贺浔手上动作一顿, 像是终于有了反应。


    手还?搁在刀柄上,贺浔却没再用力。


    他再次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你没擅闯过?”


    短短一句,让黎月筝喉间微哽。


    如果?非要说,她确实?闯过贺浔的家?。


    黎月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多做纠缠,她手掌往后拨了下头发, 额前凌乱的发丝稍有整理,“现?在我醒了, 你可以离开了。”


    早知她会是这副样子,贺浔不?意外,只?是默默把水果?放进餐盘里,又从锅里盛了碗炖好的萝卜排骨汤出来。


    “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么着急赶我走做什么。”贺浔直接走过黎月筝身?侧,衣袖擦过她的肩膀。


    屋子内没有单独的餐厅,贺浔直接把汤和水果?搁在桌上。


    “坐过来。”贺浔语调平淡,却莫名带着股强制性。


    “你——”


    在黎月筝出言拒绝前,贺浔打断她,“是你自己坐,还?是我动手?”


    空气沉默下来,黎月筝看向贺浔,同那双幽深凉薄的眼睛相视,也不?说话,像是无声的对峙。


    对方很有耐心,眸光一寸寸滑过人五官,骨骼,视线像能在她身?上烙印下痕迹。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身?上的冷厉感似乎消了些。


    他坐在沙发上,脊背微弓,双腿向外敞着,手臂搭着两只?膝盖,全然一副要和她僵持到底的架势。


    半晌,黎月筝还?是败下阵来。


    她坐到沙发的另一角,无声用靠枕隔开了自己和贺浔的距离。


    注意到她的动作,贺浔冷嗤了声,而后用手背抵着碗,推到她面前。


    香气溢散出来,绕着鼻息浮动。


    贺浔就在一旁盯着她,像是她吃饭的监工。


    拿起勺子在碗中搅动了半天,黎月筝还?是没能吃下去。


    只?因旁边那道目光太过滚烫,黎月筝有点受不?了。


    良久,她叹了口气,“贺浔,你是不?是真?的很闲。”


    黎月筝偏头看他,因着感冒,鼻音稍有些重,“闲到来我这里做慈善打发时间,你当什么菩萨。”


    分明是控诉嘲讽的意思,可她声音低弱,无添了几分柔和,像是在调侃。


    贺浔也没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说:“我就是真?的当菩萨了,也没见你真?的对「菩萨」态度好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贺浔也学会了这和人掰扯的毛病。


    黎月筝收回视线,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我吃完你就能走吗?”


    很直白的问话,旁边的人却没回答。


    片刻,黎月筝主动端起碗,直接送至自己唇边,像是要一口气把汤喝完的样子。


    这股和贺浔对着干的劲儿,让他方才?过来时窜起来的那团火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贺浔想也没想就捉住黎月筝的手腕,强势地拦下她的动作,不?悦道:“想烫死??”


    掌心里的那截手腕太纤弱,贺浔的气突然没了发泄的出口。他的胸腔微微起伏,像是在纾解气闷,努力把情绪压下。


    手腕被桎梏住,黎月筝皱了皱眉又看着他,那样子像是在不?解。尽管因为生?病,她的眼神稍有倦态,不?过眸光依旧澄净。


    也正因为生?病,她的防御性好像降低了不?少。


    屋子里温暖,此刻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打底衫和宽松长?裤,蓬松的头发被她拂在脑后。或许是居家?的状态,会让人感觉到有别于平常的亲近。


    被这视线注视着几秒,贺浔心间一缩。难得两个人独处,他生?了些想说什么话的欲望。


    然而就在这时,黎月筝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道嗡动。


    黎月筝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显示屏上出现?了个熟悉的名字。


    随后,她放下碗,把手腕从贺浔的掌中抽出来。像是什么要紧的人,着急去回复他消息。


    消息栏的小红点来自岑叙白,黎月筝戳开微信,就见他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岑叙白:好点了吗,是不?是发烧了?要注意多休息。]


    [岑叙白:上次买完东西后,我把你的药箱放进厨房顶柜了,忘了和你说。]


    [黎月筝:嗯嗯,我知道。]


    [黎月筝:现?在已经退烧,没什么大碍了。]


    就算分手,黎月筝也没想过和岑叙白发展成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对于他的关心,黎月筝也会礼貌回应。专注和他发消息的黎月筝,并没有注意到贺浔眼神的变化。


    贺浔并没有偷窥别人聊天内容的兴趣,不?过方才?屏幕忽而一亮,条件反射地看过去,还?是让他注意到了那个碍眼的名字。


    相比方才?,黎月筝此刻对另一个男人的耐心和好脾气,像是巴掌狠狠打在了贺浔脸上。


    这算什么,自己眼巴巴上赶着过来照顾她。结果?他人还?没走呢,就被人当着他的面和男朋友表演如胶似漆的恩爱场面?


    贺浔盯着黎月筝专注的样子,突然气笑了。


    他就是个欠的。


    没等黎月筝把手机放下,贺浔突然站起身?。


    男人的身?量高?,兀地站起来可以挡住他们头顶的光线。贺浔拿起沙发靠背上搭着的大衣,转身?就往门外走。


    后面那个不?长?心的连句话都?没有。


    走了两步,贺浔的步子停下来,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终于侧过半边身?子看向黎月筝。


    后者依旧坐在那个位置没有动过,手机还?抓在手里,不?过目光倒是从屏幕上挪开,微微抬头看着贺浔。


    男人身?型颀长?,一半侧脸线条流畅轮廓分明。


    他睨过来,眼神凝固且锋利。


    反观黎月筝,柔润温和的病态,水盈盈的狐狸眼望过来,分明眼神疏离,却很难不?让人为之心颤。


    “你要走了吗?”黎月筝声音淡的像凉白开,轻易冲进人耳膜,“记得把门关好。”


    说完,重新?低下头,不?给贺浔半分多余的眼神。


    停顿几秒的时间里,贺浔的指骨微微攥住,唇线绷得极紧。


    突然,他喉间溢出声轻笑。笑声未收,眸底便?冷却下来。


    下一刻,他转身?朝黎月筝走过来,步子很大,没几步就到了黎月筝面前。他随手丢了大衣,还?没等黎月筝抬头看他,就直接抽掉她的手机扔到一边。


    紧跟着,掌心架着黎月筝双臂下,把她往沙发上托抱了半截,身?躯压过去。


    阴影笼罩视野,男人宽阔的身?躯挡住身?后的灯,光线在他轮廓上影影绰绰。


    乌木香萦过来,像迷雾缠绕住黎月筝的鼻腔。


    “贺浔!”黎月筝的头枕在沙发靠背上,身?体几乎半躺着,双腿也被贺浔的膝盖牢牢抵住,整个人被他困在怀中。


    四目交接,贺浔盯着黎月筝,呼吸起伏,肩膀微微耸动。冷硬紧绷的脸庞氤氲着怒气,满腔焦灼,可对着眼前这张脸,又不?知从何开口。


    从重逢那天贺浔就知道,她漠然,冷情,对谁都?能有好脸色,却独独拒他千里之外。


    他想问,她凭什么这么潇洒,凭什么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地往前走,凭什么可以去爱别人。


    所以他装作不?在意,装作把什么都?忘掉的样子,好像这样就不?算输。


    可事实?是,他嫉妒的快疯了。


    黎月筝一句不?经意的话,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能轻易撕破他的伪装。


    看到黎月筝大方地介绍岑叙白是男朋友,看到岑叙白去亲吻黎月筝,看到他们同进同出模样登对,贺浔第一次发现?自己能不?敞亮成这样。


    耍心眼耍手段让岑叙白知难而退,甚至还?来了出苦肉计,就为了博得黎月筝那点不?知道算不?算情意的善心。


    可现?在呢,她眼里还?是没有他。


    “黎月筝,你还?真?洒脱。”贺浔一字一顿,语气好像夹杂着从胸腔中震出的怒意,“你自己能说走就走,赶起别人来也是说走就走。”


    “你认准了?”贺浔微微喘着气,“认准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气急了,说出来的话也凉薄的很,“这么能耐,除了我你还?玩儿过谁,玩儿别人比玩儿我还?久吗?也是一声不?吭一走了之?”


    男人的话锋尖锐,攻击性极强,字字句句都?往黎月筝心上戳。


    黎月筝心脏微拧,或许是生?病让她失了些理智,被他带的气闷上涌,竟也开始同他较起劲来,什么赌气的话都?往外说。


    “嗯,我就是这样。”黎月筝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面容冷若冰霜,“反正我又不?是没走过,能一次也能第二次。”


    话音还?未落下,黎月筝的下颚被人扣住。面前冷硬的面孔占据了大半视野,她能感受到贺浔克制的怒气,却不?想有丝毫退却。


    贺浔直接压下来,黎月筝猛地一缩下巴,气息微颤。


    “我上次说的话还?算数。”


    记忆回到那天在延水县的筒子楼。


    贺浔:「我想做以前我们做过的事。」


    黎月筝:「好啊,如果?你不?想挨打的话。」


    停顿两秒,贺浔冷声道:“我说得也算。”


    那天他还?说了句:「挨打就可以做?」


    肩膀被猛地一压,黎月筝的下巴再次被贺浔抬起,那张冷厉的脸压下来,恶狠狠的没有分毫怜惜。


    昏黄光线萦绕的空间,两具身?体贴在一起。


    男人的双唇落下来,气息滚烫湿润,强势地吻住她。


    第34章 额头


    贺浔的唇紧寻着黎月筝而去, 双唇贴住的瞬间,黎月筝的身体僵硬,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 手指痉挛蜷缩, 指尖死抠着沙发布料, 呼吸屏住。


    潮湿的吻落在唇边,动作鲁莽,侵略性极强。从唇角辗转至唇峰, 没?有贴着她?唇线厮磨的意?思, 而是最直白粗暴的掠夺。


    黎月筝的双手抵住他的肩膀,挣扎的力量全被贺浔卸下。想要说的话被堵住, 到最后只剩下从喉管溢到唇边的闷哼。呼吸胶着在一起,唇肉被他咬的微痛。


    清瘦修长的手指捏着黎月筝的下巴,不?让她?动弹分毫。贺浔没?有闭眼,死死盯着黎月筝被她?亲吻的模样, 锋利的眼神像是能刺进她的骨骼里, 眸光动荡, 情?绪汹涌。


    黎月筝浑身紧绷,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大脑仿佛比方才还要晕眩。


    留着尚为清醒的意?识,黎月筝心一横, 张嘴狠狠咬了贺浔一口,唇齿间立刻有了股血腥气?。男人低哼一声,唇分开?半分。


    趁着这间隙,黎月筝猛地推开?贺浔。她?微微喘着息, 扬手就扇了贺浔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度不?轻,贺浔的头?往旁边侧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两?个人的呼吸都不?浅, 贺浔眸底的情?潮未退,他转过脸再次看向黎月筝,眼睛似乎酝酿着肆虐的风暴。只见她?躺靠在沙发上,肩膀因为喘息而轻微耸动着,脸颊泛红,眼中漾起迷离水光。


    黎月筝想要从沙发上坐起来,然而手臂刚撑起半边身子,贺浔再次俯身下来,强压住黎月筝的肩膀,一掌捉住她?两?只手腕按到她?头?顶,唇再次覆上去。


    “贺——贺浔——唔——”黎月筝的声音含糊不?清,断断续续从唇边溢出来。


    呼吸被掠夺,黎月筝躲不?开?,感觉自己近乎窒息。想要故技重施,张嘴咬他的瞬间,却反被他抵住牙关攻陷进来。


    津液来回交换,抵抗和纠缠间,空气?里响起暧昧动荡。衣料反复摩擦,膝盖碰撞又挪开?。


    唇上湿热,口腔被男人的舌攻占,黎月筝挣扎着,呼吸不?畅,几乎被他吻到缺氧,眼尾都发潮。


    黎月筝咬他,贺浔不?在乎,只是用力地,凶狠地吻她?。


    像记忆里那样,像他惦念了十年的那样。


    理智还没?完全失掉,贺浔能感受到黎月筝急促的呼吸。


    她?还在生?病。


    终于,他离开?黎月筝的唇,松手放了对?她?的桎梏。


    果不?其然,下一刻,贺浔又挨了更狠的一巴掌。


    声音清脆,让空气?都能抖上几分。


    “贺浔你是不?是疯了!”黎月筝用力推了下贺浔的肩膀,伸手拿了抱枕就往他身上砸,“要发疯滚远一点!”


    巴掌和抱枕砸过来,贺浔动都没?动,全部坦然接受。


    他眸中的波澜平息了一些,目光从黎月筝脸上缓缓下移,伸手朝黎月筝而去。后者若惊弓之鸟,紧跟着就要往边上躲。


    贺浔直接按住黎月筝的肩膀,然后小心地拉下她?腰间的针织衫。


    刚刚动作太大,黎月筝的针织衫不?小心往上搓了半截,白皙的腰肢暴露在空气?中。


    帮她?拉衣服时,贺浔的指背不?小心碰到黎月筝的皮肤,冰凉的温度贴上她?,让黎月筝身上起了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而后,贺浔又把打落在地上的抱枕捡起,好好地放置在沙发上。


    “打够了吗,气?消了?”贺浔坐在黎月筝身边,声音低低的,克制着嗓音间还未完全消止的缱绻。


    方才那行?为过火,黎月筝惊讶又恼怒,还没?从方才的情?绪激动中缓过劲儿来,听贺浔这么一说,伸手想要推开?他。


    下一瞬,贺浔拉住她?的手腕。


    他盯着黎月筝,声音低沉,“生?病了还费这么大劲儿,不?是难为自己吗,等下回。”


    「等下回。」


    黎月筝怎么会听不?出贺浔的意?思。


    想要说的话被贺浔打断。


    “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贺浔叹口气?,“这样就能给我留个盼望。”


    “就算不?想给我留盼望,就当我今天晚上这锅排骨汤的回礼,别?给我再找气?受了。”


    话音落下,是长久的沉默。


    贺浔的手转而贴到黎月筝的肩后,手掌压着她?向前。


    黎月筝退无可退,刚想说什么,额头?被人抵住。


    和她?的比起来,贺浔的额头?要凉得多,让被火烧似的黎月筝想要去贴近。两?个人的额头?碰在一起,贺浔一手按着她?肩侧,一手捧着她?的后颈,努力地调整着呼吸。


    “退烧了。”


    简短的三个字,也不?知是在对?谁说。男人的声音低哑,沉重的像能往人心窝里砸。


    莫名?的,黎月筝有点鼻酸。


    贺浔和以前一摸一样。


    延水县的冬天本就冷,筒子楼的供暖不?好,暖气?片老?旧,总是烧不?热。尤其是下大雪的时候,路面?湿滑,筒子楼的窗户上都在结冰,水管都能被冻裂。


    所以每逢这个时候,总会有人在筒子楼下烧火炉。一群人团团围在一起,就在屋檐下烤火取暖。


    不?过能取暖这种好事儿,向来轮不?着徐素兰和黎月筝。


    那是徐素兰刚走的时候,黎月筝本来就抵抗力差,遭受这样的打击,一时撑不?下去生?了场大病。


    她?连续几天高烧不?退,家里仅有的药吃完了。周围的邻居又都不?愿意?摊上她?家这摊烂事儿,各个都躲得远远的。


    黎月筝连烧壶水的力气?都没?有,蜷缩在床上,想着只要能出一身汗就能好。


    筒子楼的隔音很差,高烧在床上半晕半醒时,黎月筝总是能听到邻居们路过家门口时小声的碎话。


    “这家小姑娘本来就没?娘没?爹的,这回那老?太太也没?了,不?知道怎么活呦。”


    “说起来,这小姑娘好几天没?出来了吧,怎么吃怎么喝啊?”


    “你管那么多呢,小心惹一身腥!啧啧啧…刚死个老?的,又得死个小的…”


    ……


    意?识迷离的时候,黎月筝看到的是贺浔。


    她?从床上悠悠转醒的时候,就看到贺浔清瘦的背影。大冬天,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正在桌前忙碌着什么。


    家里好像没?那么冷了,黎月筝醒了醒神,轻轻叫贺浔的名?字。


    刚一开?口,贺浔就转过身。


    见黎月筝终于醒了,他拿起桌上的东西阔步走过来,长长舒一口气?。


    而后,贺浔坐在床边,把黎月筝扶了起来,“两?两?,吃点东西。”


    坐起来时,黎月筝才发现方才自己觉得暖,是因为自己手臂两?侧各放了一个暖水袋,自己原本单薄的被子也换了更厚的一张,这会儿从被子中探出半边身子,便又感到冷。


    贺浔的手中端着小米粥,旁边桌上还放着袋小笼包,许是刚出锅的,热气?腾腾,香气?诱人。除此之外?,家里添置了不?少生?活用品。


    纸巾,牙膏,卫生?巾等一些生?活必须品,还有各种蔬菜水果。


    黎月筝看着那碗米香浓郁的粥,不?由晃神。


    为了操办徐素兰的后事,他们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哪来的钱买小笼包和新?被子。


    “贺浔,你又去哪儿干活了吗?”分明是问?话,但?却是陈述的语气?。


    贺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再不?喝就要凉了。”


    而后,贺浔注视着黎月筝,伸手抚着她?的颈侧,将她?拉向自己,额头?抵住她?的。


    “嗯,退烧了。”贺浔的手指擦着黎月筝的耳后,一向冷淡没?有表情?的脸上少见地有了抹笑意?,“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有办法。”


    黎月筝能感受到贺浔指尖的冰凉,他身上就那单薄的一件,根本没?有御寒的能力。


    脑子昏胀,眼睛更是红肿发酸。黎月筝感觉自己可能意?识不?清,但?好像又无比清醒。


    黎月筝的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徐素兰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木桌,用来供黎月筝学习,就只剩张简陋的单人床。靠墙,没?有床垫,只有一层褥子和床单。


    贺浔买的那条被子明显是双人被,大且厚实,紧紧凑凑地堆在这张有些容纳不?下它的门板床上。


    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黎月筝的身体往墙那边缩了缩。


    房间内灯光昏暗,黎月筝低着头?,长发散落在脸颊两?侧,只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


    黎月筝撩开?被子,用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声音低弱,“贺浔,今天晚上好冷,你穿这么少,要不?别?走了。”


    记忆回拢,黎月筝的五指紧紧按着沙发,指尖也变得青白。


    良久,贺浔偏过头?到黎月筝颈侧,垂首抵在她?肩窝,双臂轻轻环着她?腰身。


    男人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颈边,泛起一阵麻酥酥的痒,像电流穿过。


    “我可能是不?正常。”贺浔嗓子如同覆了层黄沙,粗粝带着颗粒感,声音闷闷的。


    这是在回答黎月筝方才气?急时的控诉。


    而后,黎月筝又听到他道:“所以趁着我现在不?太清醒,我有点话要和你说。”


    心脏处像是在鸣鼓,黎月筝脊背僵直,无声咬住发白的下唇。


    紧接着,男声缓缓灌入耳中。


    “你现在爱别?人也没?关系。”


    “我不?想我们就这样。”


    第35章 偶然


    周五就是冬至, 气温低的越发让人难捱,黎月筝身体恢复后就重新回了公司。


    前段时间的拍摄任务告一段落,黎月筝照常跑自己的口子外出采访, 日子按部就班。只是快到年底, 再紧张的工作氛围也总有松动的时候。


    跨年那会儿需要有值班记者, 大家忙了一年,都想着法儿地躲过去,打算好好去过个?节。这?段时间, 都在偷偷盘算着怎么才能不成为那个天选的值班人。


    时隔几个?月, 好不容易再等来一次假期,公司里难免浮躁。


    黎月筝到办公室的时候, 工位上都没几个?人。除了几个?埋头写稿子的实习生?,其他人基本都外出采访或者找素材拍摄。


    这?两天不算太忙,黎月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公司。刷刷新闻,想想选题再写写稿子, 一天也就过去了。


    本想着吃完早餐后?把之?前的几条视频素材做个?剪辑, 结果黎月筝刚撕开三角饭团, 就被突然冲到她工位的林思?璟吓了一跳。


    瞧她那火急火燎的样子, 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黎月筝!江湖救急!”可能是着急跑过来?的,林思?璟小口喘着气,“我这?边采访缺个?摄像, 你给?我临时当个?搭子去呗。”


    边说着,林思?璟边看了眼手机时间,而后?一手撑着腰胯,气得?直想翻白眼, “小况昨天半夜烧烤火锅配奶茶,直接肠胃炎进了医院, 现在还半死不活地挂水呢!”


    “这?个?不靠谱的!明知道今天有头等大事还给?我搞这?出!”林思?璟呼口气,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这?可是年底前最重?要的一次活儿了!”


    黎月筝从她的的话中提取出关键字眼,略微思?考后?,问道:“你说的是采访贺榆书?”


    “是啊。”林思?璟无奈道:“我们组一个?个?都是不来?公司出去采访拍摄的,我这?不就得?来?你们这?儿找支援了吗。”


    “江湖救急江湖救急!”林思?璟连声重?复了好几次,微微弯下腰看着黎月筝,双手搭住她的手腕,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上下眨动?着,像是在撒娇,“怎么也是延水战友情了,这?点忙都不帮不太好叭。”


    还没等黎月筝回?答,林思?璟突然整个?人凑过去,仰起下巴垂眼睨着她,压低嗓音,颇有种威胁的姿态,“还是说,你真和谣言说的那样和我「不和」?”


    这?炮弹般的一连串话密的都不给?黎月筝插进去的空间,见对方终于安静,黎月筝看着她无声叹口气,笑道:“我也没说不帮。”


    话音落下,林思?璟直接抓住黎月筝的手腕,“早说!”


    时间看来?真的很紧急,黎月筝和林思?璟拿上设备直奔富林壹号。那是栋别墅区,正是贺榆书回?国后?的居所。


    贺榆书不愿意受贺家束缚,年轻时独自出来?当导演,亲手指导出几部票房不错的口碑电影,后?又成立独立于贺氏外的影视公司,如今在国内整个?影视行业也能排得?上名?号。


    她早年同丈夫一起出国定居,向来?不参与贺家纷争。这?些年,贺榆书极少出现在镜头前,对外的神秘感保持得?很好,再加上她个?人的身份背景,回?国的热度不小。


    采访就定在她的居所,黎月筝和林思?璟到的时候,是家里的打扫阿姨开的门。


    法式装修风格的独栋别墅,面积宽敞,地方又安静。被阿姨领着穿过庭院,她们来?到一层的挑空客厅,就看到一个?穿着杏色毛衣裙的女人背对着她们给?植物浇水。


    “贺女士,《周邮》的记者来?了。”


    随着阿姨的话声落下,女人浇水的动?作一停,她转过身,目光落在黎月筝和林思?璟身上。


    和想象的大相径庭,比起她两个?兄长那般心?机深沉又狠辣无情,贺榆书的气质明显要温柔沉静的多。


    四十?多岁的年纪,贺榆书脸上却很少留下岁月的刻痕,反而平添股时间的韵味,让人觉着悠然雅致。她意外亲和,看到两人就笑了出来?。


    看到她的脸时,黎月筝有片刻的愣怔。


    “今天天气冷,两位大老远跑过来?辛苦了,快进来?喝点热水。”


    温和的嗓音把黎月筝略微飘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林思?璟主动?伸出手,“您好,我是林思?璟,也是这?次跟您这?边对接的记者。”


    而贺榆书也并?不摆架子,大方同林思?璟回?握。


    几秒后?,贺榆书的视线又落到黎月筝身上,目光在她脸上停顿几秒,笑道:“一次采访来?了两位记者,还都是漂亮姑娘。”


    夸赞是很容易让人开心?的东西,有了她这?么一句,气氛立刻轻松起来?。


    黎月筝也简单做了自我介绍,便准备开始今天的正题。


    商量了一番,最终的决定是去三楼的书房进行采访。那里安静,可以收音,光线又好,还能方便拍摄。


    贺榆书走在前面,领着二人踏上旋转楼梯。


    林思?璟健谈,很容易就和贺榆书找到可以闲聊的话题。


    就在几人刚踏上二楼时,二楼走廊突然夹杂着隐约嘈杂,传出来?几道凌乱的脚步声。


    再往上走几层台阶,迎面撞上制造了声音的人。


    贺浔就走在最前面,紧跟着的是简征还有个?年轻的漂亮姑娘。


    黎月筝认识她,这?位是当红女星姜眠,长相甜美?,是当之?无愧的甜妹。而她更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贺榆书的女儿。


    也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姜眠眉毛一拧,扬手就要往简征身上打,后?者笑着要躲,边让贺浔评理?,说他这?妹妹不讲理?怕是要翻天了。


    三人相伴走来?,气氛倒是融洽。


    黎月筝提着设备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人步子停下来?,一抬眼便和贺浔的视线对上。


    贺浔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黎月筝,脚步停住,神情有片刻的愣怔。


    “你们几个?又吵吵什么呢。”贺榆书笑道:“家里有客人也不安分点。”


    姜眠三两步窜到贺榆书面前,脚上的兔子拖鞋啪嗒啪嗒响。


    “妈,简征欺负我!”姜眠躲在贺榆书身后?,对着简征无声做鬼脸。


    “冤枉啊贺姨。”简征扫了眼那个?毛茸茸的脑袋,笑道:“我被她欺负还差不多,不信你问贺浔。”


    “还有啊姜眠,怎么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小时候还叫我哥哥呢,现在称呼大名?了?”


    姜眠哼了声,“我才没你这?种哥哥”


    眼看两个?人又要斗起来?,贺榆书笑,“行了行了,贺浔才不和你们瞎胡闹呢。”


    “就是就是。”姜眠小声嘀咕着,偷偷瞄贺浔一眼,又马上收回?视线。


    整个?贺家,他除了对贺榆书能好言好语几句,其他人根本看不到他的好脸色。


    也就是今天他和简征一起来?看贺榆书,刚好姜眠又在家,几个?人在二楼的小露台碰到,贺浔嫌他们聒噪要走,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姜眠的视线转而落到一旁的黎月筝和林思?璟身上,笑着问:“是《周邮》的记者?”


    “是啊,让人家看笑话了吧。”贺榆书无奈地笑笑。


    站在后?面的黎月筝微微垂眼,脑子里闪过那天在沙发上的事,心?脏一跳,没去迎贺浔的视线。


    “我记得?之?前你不是也接受过《周邮》的专访吗?”贺榆书看向贺浔,“巧了。”


    想到什么,贺榆书又问:“对了,之?前采访你的是哪位记者啊?”


    意识到黎月筝的冷视,贺浔眉眼的温度无声降低。


    可以,还是不想搭理?他,还是要和他断个?干净。


    他偏就不愿意。


    贺浔没很快回?答,像是在思?考,半晌,才把视线缓缓移到黎月筝身上,“我记得?,好像就是这?位?”


    感受到那滚烫视线,黎月筝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仍旧没说话。


    旁边的林思?璟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意味深长,“贺大佬好像对你有意见。”


    闻声,黎月筝只是朝她笑着耸耸肩,并?不反驳。


    贺浔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黎月筝身上,直到旁边的简征用肩膀碰了下他,才把视线收回?来?。


    “还这?么多人呢。”简征压低声音笑着调侃道:“收敛点儿。”


    几个?人又简单寒暄几句,贺榆书张罗他们去楼下坐着,自己则带着黎月筝和林思?璟上楼。


    越过贺浔他们时,黎月筝同他之?间还隔着林思?璟和贺榆书,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


    贺浔一直在原地停到三楼书房的门关上。


    他事先确实知道贺榆书接受了《周邮》的采访,可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记者并?不是黎月筝。


    所以在这?里同她碰面,贺浔是意外的。


    采访的时间不短,黎月筝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还在低头翻看手机里采访沟通群的聊天记录。


    就在这?时,黎月筝的余光突然看到走廊里拐出个?人。


    一抬眼,贺浔就抄着裤兜在那儿站着。黑衬衫,西裤,肩宽腿长,长身玉立。


    四目相视,贺浔缓缓走过来?,在黎月筝身前站定。他垂眼注视着她,音色清沉,“黎小姐,怎么还装不认识。”


    他气性上来?的时候就会叫他黎小姐。


    黎月筝平静应他,诚实道:“只是没想着和你说话,哪里有装不认识,贺先生?。”


    说完,黎月筝便想越过贺浔往书房走,然而贺浔却牢牢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身前一拉。


    脚尖几乎顶在一起,黎月筝眉心?微拧,手心?抵住贺浔的肩膀,腰背却被他揽住。


    不就是没和他说话,黎月筝没懂哪里又惹到他了。


    “贺浔!”黎月筝急促唤他名?字,生?怕他又做出什么脑子抽风的事,五指几乎要嵌进他的肩臂,“这?里和楼下都有人!”


    贺浔唇边扬起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现在知道叫我名?字了?”


    “有人怎么了。”贺浔的手掌慢条斯理?地拨过她长发,“反正更不光彩的也不是没做过。”


    黎月筝被他的话搞的心?尖一缩,开口就呛回?去,“这?么说你经验还挺丰富的,我是不是还要给?你拍手叫好啊。”


    一顶「经验丰富」的帽子扣下来?,贺浔笑出声,胸腔都在震。


    偏偏眼中尽是寒凉,深不见底的瞳孔氤氲着讥讽。


    他盯着黎月筝,抓着她的手腕移至自己唇边。


    温热的气息落在皮肤上,唇线若有若无擦过。书房就在尽头,里面的人随时可能结束采访出来?。


    耳边还能依稀听到楼下姜眠和简征的斗嘴声,不知说到什么,脚步声突然响起,像是两个?人,一轻一重?,不快不慢地往他们在的这?层靠近。


    黎月筝心?头微颤,挣扎着想要退开。


    然而贺浔却增加了力道,拇指按着她掌心?,强迫她将五指松开。


    “贺浔,姜眠和简征——”黎月筝的声音被亲吻打断。


    她掌心?贴着贺浔的唇,能感受到湿热和啄吻,黎月筝只能看到贺浔唇以上的半张脸。


    贺浔低头在她掌上厮磨,却掀起眼皮,目光同她相对。


    “你不是知道吗,筝筝。”有手掌的阻隔,贺浔的声音稍显沉闷。他语调平缓,却含着笑,让人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从以前到现在,我就你一个?。”


    贺浔从来?不会叫他筝筝。


    但是岑叙白会。


    第36章 冬至


    男人目光的?掠夺性?太强, 偏偏眼中的?笑?意凉薄又轻慢,黎月筝怔忡片刻,一时间竟不知道这话有几分可信。


    比起倾诉, 听起来?倒是调情的意味更多些。


    脑中昏胀, 唯一清晰的?是,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掌心再次传来?暧昧的?亲吻声,黎月筝心跳快得仿佛能飞出嗓眼。


    她用尽力气推了一把贺浔,后者顺势松了手, 受着她这股力道往后退了半步。


    “上次好像还欠一巴掌没让你打?。”贺浔去牵她的?手, 把那柔软的?几根手指放在掌心,“刚才?那一下?力气还挺重的?, 手疼不疼。”


    男人动?作小心,眸色极为?认真?,他模样疼惜,但黎月筝清楚, 贺浔在生气。


    方才?他唤的?那声筝筝, 不知藏了多少气闷在里面?, 黎月筝又恼又无奈。


    也不知道贺浔的?气量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


    脚步声已经逼近三层, 黎月筝赶忙把手从贺浔掌中抽出来?。


    躲也躲不过,还没想好怎么同那两人解释自己和?贺浔在一块儿的?原因时,旁边的?男人扫她一眼, 而?后面?无表情地侧身越过她。


    “啪——”


    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走廊恢复安静,黎月筝却好半天没回过神,还是楼梯口骤然出现的?两道身影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是姜眠和?简征。


    黎月筝反应过来?, 朝那两人点头打?了个招呼,脚下?停顿半刻, 终是抬步离开。


    待黎月筝走后,姜眠在楼梯间看了又看,怎么都没找到贺浔的?身影,又望了眼黎月筝离开的?方向,不由挠头,“怎么回事儿…”


    虽然年纪小,但好歹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几年,姜眠的?心思向来?细腻,眼睛也尖,当然注意的?到一向冷情的?贺浔刚才?往一个人身上多看了好几眼。


    方才?在楼下?,贺浔突然一声不响离开,她便和?简征打?赌,其中绝对有猫腻。


    上来?一瞧,果然见到黎月筝在这里。可奇怪的?是,贺浔却不见踪影。


    简征散漫地靠在墙上,笑?着问:“找什么呢?”


    闻声,姜眠凑到简征身边小声道:“简征哥,刚才?走过去的?那位记者”


    “还有点聪明。”简征扫她一眼,眉尾轻挑,“这会儿知道叫我哥了?能屈能伸你还挺能耐的?。”


    闻声,姜眠轻嗤了声,兴趣上来?,不免多问了几句,“那是谁啊,长?得这么漂亮,是我哥女朋友吗!”


    话音落下?,空气沉默了瞬。


    简征搓了下?眉骨,表情意味深长?,而?后把手微掩在唇边压低声音道:“据我所?知,人有男朋友。”


    “啊——”姜眠低呼一声,表情前所?未有的?惊悚,又带着浓浓的?求知欲。


    “是爱而?不得由爱生恨”


    “还是纡尊降贵”姜眠纠结了下?用词,“准备为?爱当三啊?”


    震惊太过,姜眠连自己的?尾音默默提高了都没注意。


    这时,旁边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但完全被八卦吸引过去的?姜眠投入太过,没注意到。


    “简征哥,你怎么不说话?”


    “简征哥?简征哥哥?”


    “简征?!简——”


    简征手臂一揽,直接环住姜眠的?肩膀,手掌覆着她的?嘴唇,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吴而似救0八乙救2他低头看向眼睛瞪得像玻璃珠一样的?女孩子?道:“你要不要再大声点。”


    姜眠眨眨眼:“?”


    “告诉所?有人。”简征抬眼看向已经朝他们走过来?的?贺浔,唇边轻扬,“说贺浔准备撬别人墙角了。”-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贺榆书健谈,她们比预估的?时间还多聊了半个小时。


    出乎意料的?是,下?楼的?时候,贺浔他们并没有离开。


    林思璟和?黎月筝对视一眼,从她眼中得到讯息,默契地眨眨眼,而?后转身对贺榆书道:“贺女士,采访结束我们就不多做打?扰了。”


    “别这么着急嘛。”还没等贺榆书说什么,沙发上坐着的?姜眠率先开口,“今天外面?这么冷,先坐下?来?喝口热茶暖暖身体再走也不迟。”


    甜美的?脸蛋上笑?眼弯弯,怎么看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就是啊。”简征搭腔道:“现在时间还早着呢。”


    两个人一唱一和?,也就旁边的?贺浔坐着喝茶,一言未发。


    闻声,贺榆书倒是很同意,热情地邀请她们往里面?坐。


    盛情难却,二人只能同意。


    不知凑巧还是有意,黎月筝刚好被姜眠拉到贺浔正对面?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


    贺榆书边煮茶边看了眼窗外,“果然是快到冬至了,气温这么低,人还怎么出门。你们这工作不好干啊,大冬天在外面?到处跑。”


    冬至两个字窜进黎月筝的?耳朵里,她晃了下?神。


    林思璟笑?道:“什么工作都不好干,只不过我们碰巧是记者罢了。”


    就在大家闲聊时,空气里突然响起几声低咳。循声望去,贺浔的?手微拢成?拳放在鼻下?,皱眉难耐地咳了两声。


    贺榆书立刻关心道:“怎么回事,感冒了吗?”


    “是啊。”简征调侃道:“铁打?的?贺总也有抗不住病毒的?时候。”


    “最近气温太低,特别容易生病感冒。你们几个孩子?穿的?还是太少,家里备着药,多预防着。”


    听着贺榆书的?话,黎月筝握着茶杯的?手指慢慢收紧。想到那天,不由得气闷。


    不被传染才?怪。


    她抬眼看向贺浔,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把茶杯搁在桌上,感受到目光,缓缓回望过来?。


    又一想到方才?为?了不让她尴尬,贺浔独自到洗手间去,还真?让他成?了个偷偷摸摸的?,黎月筝心绪难免有些不安宁。


    她草草移开视线,喝了口茶掩饰心情。


    贺榆书又看向黎月筝和?林思璟,“你们干这一行跑来?跑去,这天寒地冻的?,更得注意些。”


    “月筝确实该注意。”林思璟随口问,“前两天你感冒不也挺严重的??”


    话音落下?,黎月筝身体微僵,越发不想抬头去迎对面?人的?眼神。


    “早就没事了。”她低声回答。


    简征的?眼神在黎月筝和?贺浔之间扫了一圈儿,隐隐嗅到些不寻常的?气息,漫不经心道:“可不得注意着,搞不好是同一种病毒呢。”


    尾音落下?,黎月筝和?贺浔都没开口-


    来?富林壹号的?时候,是林思璟开车载着黎月筝,回去的?时候,自然也由她来?送。


    采访结束得顺利,林思璟自然高兴,边哼歌边同黎月筝聊天。


    瞧着一旁的?人太安静,等红灯的?时候,林思璟偏头看她几秒,突然把手伸过去探她额头。


    “你干什么?”黎月筝下?意识躲了下?。


    “能干什么,看你是不是还没病好,不然怎么这一路都不吭声的?。”林思璟皱了皱眉,好奇地打?问道:“你在你们组也都高冷成?这样?”


    闻声,黎月筝偏了下?头,“有吗?”


    一双狐狸眼看过来?,林思璟抿抿唇,感觉自己被电了下?,“嘁——”


    “你说你,每天就靠这两条腿到处跑,在外面?受冻能扛得住吗。”林思璟生硬地转移话题,双手搭着方向盘,干净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动?,“你都工作这么些年了,怎么就没想着买个代步小破车,出去采访也方便啊。”


    黎月筝笑?了声,“说的?容易,买车的?钱你给我吗?”


    “得了吧。”林思璟哼了声,“就算咱工资不太高,但就凭你做的?那些大新闻也能吃不少提成?吧,你赚的?那些钱都上哪儿去了?”


    黎月筝佯装无奈地叹口气,“被大风刮跑了。”


    “”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会打?太极呢。”林思璟摆摆手,“懒得和?你说,你就靠这两条腿,跑新闻越慢越好,正好没人跟我争业绩呢,你说是吧竞争对手?”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后面?四个字的?咬字好像特别重。


    平常看她多是干练爽快的?模样,眼下?这样子?倒是少见,黎月筝笑?出来?,刚想说什么,眼睛突然扫到窗外,目光一定。


    “思璟,你饿不饿?”黎月筝突然开口。


    “还行。”林思璟停顿了下?,鄙夷道:“难不成?你要请我吃饭啊,别以为?贿赂我就能让我少跟你抢点新闻。”


    也就顶着她这张脸,话中夹枪带棒的?劲儿都显得眉清目秀不少,黎月筝哭笑?不得,“靠边停吧。”


    这里附近就是个中学,校门口两侧有不少路边摊。


    下?了车后,黎月筝径直朝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而?去。


    小摊老板是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女人,穿着厚实的?棉袄,布料破旧,袖套也磨损得厉害,不过清洗得很干净。她个子?矮,坐在小车后狗搂着身子?,脸被冻得通红。


    见着有人走过来?,女人站起身,热情问:“来?个煎饼果子?吗姑娘?”


    女人两鬓斑白,肤色又黑又红,皮肤和?嘴唇都被冻得开裂,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


    “嗯。”黎月筝点点头,“要两个,里脊火腿都要。”


    “好嘞。”说完,女人便开始忙活起来?。寒风刺骨,女人的?动?作却麻利,“姑娘,你可好久没来?了。”


    闻声,黎月筝一愣,“您还记得我?”


    “那当然了。”女人抬头看她,“这么漂亮还经常光顾我这小摊的?姑娘,我怎么会不记得。”


    黎月筝唇边扬起个清浅的?笑?容,“是您这边做的?好吃。”


    等待的?时间没超过十分钟,黎月筝拿着煎饼果子?回去的?时候,林思璟默不作声把车内空调调高了些,嘴上却道:“请吃饭就请个煎饼果子?也就算了,还要这么久。”


    说归说,动?手拿的?动?作却比谁都快。


    “喂。”林思璟咬了口煎饼果子?,轻咳了两声,随口道:“周五准备干嘛?”


    “周五?上班啊。”


    对于黎月筝的?回答,林思璟不满地皱眉,“你傻啊,周五不是冬至吗,我是问你在哪儿吃饭。上班上班,卷死你得了。”


    黎月筝想了想,“在家。”


    林思璟摸摸鼻子?,脸上闪过丝不自然,“要是没地方去,我不介意收留你吃顿饺子?哦。”


    话音落下?,黎月筝愣怔了许久。


    脑海中闪过上次在延水县,自己同他们讲身世的?时候,黎月筝突然有点明白林思璟这反常的?原因了。


    她们其实交集并不多,公司里还总有她们不和?的?传言。但黎月筝知道,林思璟面?热心更热。就是嘴巴上厉害点,到底是个心软的?。


    心间漫开一阵暖意,黎月筝温声道:“谢谢,不过周五的?晚上我还是在家睡个大觉吧。”


    林思璟轻轻哼了声,“随便,反正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车子?一脚油门踩出去,留下?一阵白白的?尾气。


    黎月筝的?目光从主驾驶座收回来?,低头看着手中热乎乎的?煎饼果子?,眼中温情和?疏离参半。


    现在看,当初来?京西的?决定,好像也不算差-


    冬至那天,公司里加班的?人很少。


    天气冷得要命,到了下?班的?点儿,一个个都着急回家吃饺子?。


    章桐伸个懒腰,对周围的?同事道:“终于下?班了!我妈前两天过来?看我,就为?了陪我过冬至,特意给我包了茴香肉陷的?饺子?!我现在饿的?能一口吞三个!”


    办公室渐渐嘈杂起来?,黎月筝也没想多留,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


    就在这时,章桐突然凑到黎月筝身边,小声道:“筝筝,我妈包了好多饺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吃饭呀。”


    明白她的?意思,黎月筝笑?着捏捏她围巾上的?流苏,“你快回家吧,今天好不容易赶上个不用加班的?周末,我回去睡觉。”


    “可是——”


    “真?的?不用。”黎月筝摇了摇章桐的?手腕,“等元旦,如?果放假的?话我们再一起吃饭?”


    知道黎月筝也不是个爱热闹的?,章桐败下?阵来?,“那行,元旦一定!”


    黎月筝笑?着点头,“一定。”


    今儿晚上还真?有股冬至的?氛围,气温低,毛衣秋裤加羽绒服都抵挡不住寒冷。公司离黎月筝家就一站地铁的?距离,黎月筝今天却想步行。


    顺路还能去超市买包速冻饺子?。


    其实她已经有很久都不过任何节日或者节气了,她不爱热闹,家里也总是她一个人,所?以很少有放假过节的?实感。不过或许是今晚的?气氛使然,让她突然也有了点别的?欲望。


    从超市回家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这个点儿的?街上人还不少。下?班高峰期,车流密集,车灯和?商铺门口的?霓虹光影映在窗子?上,乱得晃人眼睛。


    路两旁的?绿植已经枯尽了,飞驰的?车子?带来?的?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发出嘶哑的?低鸣。


    冰冷的?空气弥漫周身,好像能穿过衣料渗进人骨子?里。


    街角传来?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甜香,摊位老板裹成?个胖乎乎的?圆球,笑?盈盈地替人打?包东西。滚滚白气从摊位冒出来?,几乎要迷了人眼睛。


    黎月筝站在路口等绿灯,塑料袋子?套在手腕上,双手紧紧掏着羽绒服口袋。


    站在寒风里,黎月筝突然想起徐素兰。


    比起夏天,筒子?楼的?冬天更为?难捱。


    黎月筝从来?不提什么要求,但是徐素兰仍旧想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饺子?这种食物对那个时候的?她们来?说算是奢侈品,一年都不见得能吃几回。不过冬至的?时候,徐素兰总能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些。


    后来?黎月筝猜想,估计是去给人家饭店洗盘子?,干完活儿顺便带回来?的?。


    饺子?很少,徐素兰总是全都分给黎月筝。


    她会说,这东西我吃不惯,不爱吃,然后直接推到黎月筝面?前。


    但每当黎月筝用同样的?话术把饺子?推回去的?时候,徐素兰又会用她那双满是厚茧粗糙不堪的?双手捂着她的?耳朵道:“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后来?徐素兰离世,黎月筝过得比之前还窘迫,却还是能吃到热乎乎的?饺子?。


    有回冬天,贺浔自己在厨房忙活半天,让黎月筝在房间里等。最后,端了盘奇形怪状的?饺子?出来?。


    黎月筝吃了第一颗,嚼了两下?后,看着贺浔眨了两下?眼睛,“好吃。”


    然而?,没来?得及阻拦贺浔尝试,被他发现了自己的?谎言。


    当时贺浔直接上手捏黎月筝的?脸,又把手掌放到她唇边,板着脸让她吐出来?。


    可当时的?黎月筝真?没觉得有多难吃。


    就在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动?了起来?。


    黎月筝低头拿出看向屏幕的?来?电显示,「贺浔」两个字直直映入眼底。


    冷风刮过耳边,嗡动?顺着掌心纹路传到心脏,又麻又痒。


    良久,黎月筝还是按了接听。


    她没说话,也不知道贺浔那边在做什么,听筒里传来?的?是呼啸的?风声。


    “黎月筝。”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寒风给这道嗓音覆了层厚重的?质感。


    “嗯。”她温声应。


    下?一秒,人行横道的?绿灯亮起。周围的?行人乌泱泱向前走,比肩迭踵。


    黎月筝往前迈出半步,一抬眼,却看见路对面?的?男人。


    贺浔站在路灯旁,深深地望向她。


    人头攒动?,车灯来?回,男人的?轮廓明明灭灭。他穿着裁剪利落的?大衣,身形宽阔,人海里他最显眼。


    绿灯的?倒计时亮起,男人的?声音也再次渡过来?。


    “你男朋友不在,正好我也没有女朋友。”


    “我们要不要约个会。”


    第37章 饺子


    耳边的话浮浪, 偏偏贺浔说得坦然,再不?光彩的事儿在他那里也能光明正大。


    可这般放荡的邀请,却让黎月筝短暂地沉默下来。


    没想答应, 不过也没拒绝。


    趁着这几秒的空档, 绿灯也即将切换成红灯, 贺浔突然阔步走了过来。


    人海汹涌里,他是最后一个通过斑马线的人。


    看着朝自己大步走?来的贺浔,黎月筝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那是种太?过陌生的律动, 久未出现过, 黎月筝甚至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周围的空气冰冷,但鼻息间?却愈发滚烫。


    男人的身影由?远及近, 最终停在?她面前。


    黎月筝同他四目相?视,瞳孔里的波澜无法遮掩。


    下一刻,贺浔拉住了她的手腕。


    寒风瑟瑟,两人逆着人潮, 快步往相?反的方?向走?。


    贺浔紧扣着她, 温度递过来, 大半身躯抵挡着迎面凛冽。


    夜色深沉, 点缀着斑斓霓虹,轻轻擦着旁人肩膀,又匆匆离去?。


    发丝凌乱地向后吹, 面颊一片冰凉。黎月筝抬眼看向贺浔的背影,宽阔,高大,她抿了抿唇, 没有挣脱。


    穿过一条街,黎月筝被?贺浔拉着拐进一条小巷, 最终停在?了一个四合院门口。看着他打开?门锁的动作,黎月筝才恍惚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


    居然还真的听?了贺浔的鬼话来了这里。


    门锁咔哒开?启,贺浔下意识想要回头牵黎月筝,一扭头,却见她远远地站在?后面,也没进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贺浔笑了声,“站在?那儿干什?么,后悔了?”


    黎月筝沉默下来,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好不?容易把人带来这儿,总不?能真的让她跑了。贺浔走?到黎月筝身前,垂眼看向她,等着她开?口说话。


    “这是哪儿?”黎月筝环顾了一圈儿,并没有什?么人生活的痕迹。


    “一个破院子。”贺浔回答得漫不?经心,更像是敷衍的假话。


    这个地段儿这种面积和装修的四合院,能被?他随口说成个破院子,也实在?是暴殄天物。


    黎月筝注视着贺浔的眼睛,眉眼比月光冷清,声音温淡,“你也是这样敷衍别人的吗?”


    其实这话只?是黎月筝顺着思?绪说出的声质问,可是到了贺浔的耳朵里,却好像有了几分别的意思?。


    平静的话声在?耳旁回荡几秒,贺浔唇边微微扬了下,反问她:“我能敷衍谁?”


    片刻,又补了句话,“这地方?只?有你来过。”


    “况且能去?哪儿。”贺浔的目光如?有实质,眸光扫过黎月筝的五官,“难不?成去?你那儿?你方?便?吗?”


    分明是问话,但确实陈述的语气。


    一瞬间?会让黎月筝以为贺浔是在?控诉。


    但是怎么可能。


    “行了。”贺浔无声叹口气,重新?强势地拉住她的手腕,“就当是我无聊买了个破四合院,而且就算是我私闯民宅,你现在?问这个也晚了吧。”


    话落,还没等黎月筝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拉进四合院里,然后关上了门。


    红漆绿瓦的小院,入院有凉亭。


    贺浔带着黎月筝一路穿过庭院和茶室,直奔厨餐厅。和外面的中式建筑风格不?同,里面的设施相?对现代化。餐厅又带着个有落地窗的观景露台,可以直接看到庭院。


    屋子里的温度和屋外像是两个世界,脚踩着地暖,靠墙还有暖气片。贺浔直接把黎月筝按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然后脱了大衣随手扔在?长凳上。


    而后,便?直接往厨房流理台后走?。


    黎月筝这才发现,流理台上已是满满当当。细看,都是包饺子的食材。


    脑子里突然闯入一段记忆。


    那个时候在?延水县,筒子楼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隔音差,总是能听?到隔壁打骂孩子的声音,还有走?廊里嘈杂的各种喧闹。


    晚上贺浔陪黎月筝写作业的时候,不?知楼上还是楼下的夫妻吵架,脏话连篇嗡嗡扰得人脑子疼,根本看不?进去?书。黎月筝被?吵得烦了,干脆把书阖上,彻底放弃学习的打算。


    她趴在?桌子上,喃喃道:“要是以后有自己的房子就好了。”


    旁边的贺浔把这话听?了进去?,顺着问了句,“你想住什?么样的房子?”


    黎月筝想了半天才憋出个回答来,“四合院吧,到时候还能在?院子里给姥姥放张椅子,让她晒太?阳。”


    当时徐素兰还在?,从房间?里出来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好,我等着我们两两让我享清福呢。”


    如?今黎月筝已经坐在?四合院里,徐素兰却看不?到了。旁边的人还是贺浔,又好像不?是。


    黎月筝抬眼望向流理台边的身影,慢条斯理姿态从容,眼神专注盯着手上的动作,备菜和包饺子的手法都很熟练,和以前的样子大相?径庭。


    忽而,贺浔抬起头来,和黎月筝的视线撞上。


    “过来帮我下。”


    停顿片刻,黎月筝还是走?了过去?。隔着流理台,一人在?内一人在?外。


    黎月筝的视线扫了眼旁边的馅料,随口问:“你不?是不?吃香菜的吗。”


    “嗯。”贺浔头都没抬,淡淡应她,“但是你吃。”


    神色一怔,黎月筝的目光回到贺浔脸上,停顿半晌,问道:“你准备了这么多,万一我不?来呢?”


    动作停住,贺浔掀起眼皮看她,“不?来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放鸽子。”


    忽而,黎月筝觉得贺浔的目光有些烫人,指尖微微蜷缩。


    旁边的锅上烧着水,此刻应该是有点开?了,咕噜咕噜的冒着泡,蒸煮的声音是此刻唯一的响动。


    突然没了话,终究是贺浔打破僵局,“帮一下。”


    贺浔的双手都已经沾上了面粉,他把右臂伸到黎月筝面前。


    肌肉紧实的一截小臂,手腕上搭着块金属质地的腕表。袖扣已经松开?,原本挽起的袖子松垮地搭在?靠近手腕的位置。


    黎月筝的视线在?上面停了会儿,终是伸手给他挽袖子。


    动作间?,柔软的指尖若有若无蹭过贺浔的手臂肌肉,她低着眉眼,却仍旧能感?受到上方?那道滚烫的视线。


    黎月筝生了双漂亮的桃花眼,睫毛纤长,眼尾微微上翘,原本应是明媚张扬的模样,偏生瞳孔里冷淡来得更多些,给那眉眼添了几分冷清。


    此刻,她那乌黑浓密的头发随性地搁在?肩头,面孔白皙,嘴唇浮起淡淡的润红色,漂亮的没什?么可挑。


    “所以你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个?”黎月筝没看他。


    “不?然呢。”贺浔的嗓音没什?么温度,“今天可是冬至。”


    袖口刚好挽到手肘的位置,黎月筝的双手有瞬微不?可见地停顿,她松了手,抬眼同他四目相?对,“嗯,冬至。”


    似乎是对黎月筝这个回答很不?满,贺浔冷嗤一声,面色沉下来,低头继续,丢了句话,“边上坐着。”


    黎月筝想帮忙的心思?被?他这冷冰冰的一句打了回来。


    算了,总归是出格了,也不?介意承承贺浔的伺候。


    然而还没迈出两步,身后的人又叫了停。


    “等等。”


    黎月筝闻声回头,就见贺浔搁了手上的东西缓缓望过来,“把衣服脱了。”


    室内温度高,四肢百骸都弥漫着滚滚热气。男人的声线沉缓,尾音醇厚,气氛突然微妙到暧昧丛生。


    “室内温度二十往上,你确定你还要穿着你的羽绒服?”贺浔左手掌心撑着流理台,盯着黎月筝,右手手指往她身后一指,“挂衣钩在?后面。”


    黎月筝抿抿唇。


    也不?知道贺浔这阴阳怪气的本事和谁学的。


    老实说,比起从前,贺浔的手艺确实好了不?少。


    饺子形状好看,味道也绝对能称得上好吃。


    贺浔坐在?黎月筝对面,视线落在?她动筷子的右手上,见她吃下第一颗,冷淡眸光中终于添了丝温度。


    餐厅壁灯开?着,光线昏黄,一圈圈的向外晕开?,像沉浮的浪,又似静谧月光。


    气氛安静,此刻两人相?对而坐,无端添了股温情。


    冬至的夜晚寒凉,城市胡同里的四合院却温暖不?少。


    两个人的话都很少,甚至像餐厅里突然被?凑到一起拼桌的陌生人。可又好像熟悉的很,一个给对方?推过去?陈醋,一个给对方?推过去?香油和生抽。


    瓶瓶罐罐同时移动,两个人都愣了神,不?过也都没说话。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酒足饭饱,黎月筝想主动帮忙收拾,却被?贺浔强制推到一边。


    贺浔的动作很快,出来的时候却没看到黎月筝的身影。


    看着空荡荡的室内,贺浔眼中一沉。刚想拿了大衣追出去?,就看到落地窗外的露台躺椅上坐着个人。


    身影纤薄,月光洒落在?她发丝,似覆了层柔软的纱。


    突然就没了气。


    黎月筝本来是打算看星星的,可是除了月亮,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推拉门开?关的声音。


    下一刻,手边的小桌上推过来一杯热水。


    贺浔坐到她身侧,什?么都没说。


    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下沉默了许久,贺浔敲了敲桌子,示意水快要凉了。而后,状似漫不?经心道:“今天怎么一个人。”


    就这么一句话,犹豫了一晚上才问。


    黎月筝微敛的眼皮眨了下,“怎么不?能是一个人。”


    不?回答,反而把问题抛给他,含含糊糊就是不?说贺浔想听?的。


    知道她装傻,贺浔冷声道:“还以为你事业爱情两成,过得有多好,看来也就那样。”


    黎月筝早就对贺浔这些刺人的话免疫,情绪没什?么波澜,反而还能呛回去?,“我过得有多好,你又看不?见。”


    贺浔气得闷笑出来,“是,十年,我想看见都难。”


    “没人比你能耐。”


    “睡了我还要甩了我。”


    第38章 知晓


    尾音消失在夜色, 空气陷入死寂。


    夜风吹动庭院里?的?枝干,飒飒作响。玻璃杯里的热水渐渐冷却,杯口原本浓密的?白烟也变得萧条。


    黎月筝用力蹭了下指骨, 而后不动声色地拿起那杯水喝了口。


    温热入喉, 胸腔都渗了片暖意。


    她把杯子放在掌心里?搓了搓, 热意渡过来,缓了些掌心的?冷意。


    而后,黎月筝直接站起来, 还没开口, 贺浔便先替她说了话。


    “想走是吧。”贺浔眉眼一扬,笑容里?带着讥讽的?意味, “好。”


    他比黎月筝更快走进房间,从屋内挂衣钩上?拿下她的?衣服,然后直接甩进身后紧跟着走进来的?那人怀里?。


    “衣服穿好。”短短撂下一句话,贺浔便拿着大?衣和车钥匙出?了门。


    差点?被羽绒服盖了一脸, 黎月筝双手拉下衣领, 抬眼一看, 贺浔已经?走进了夜色里?。


    黎月筝迅速把衣服套在身上?, 随意拢了把头发就出?了门。


    也不知?道贺浔是从哪儿开出?的?他那辆布加迪,黎月筝走到胡同口的?时候,车子就已经?停在了那里?。


    其实这里?离黎月筝住的?公?寓不远, 步行二十来分钟也就够了。


    可?是布加迪横挡在那里?,颇有股威胁的?意味。黎月筝犹豫了不过片刻,便在下一股冷风吹来前开门上?车。


    车内比刚才?来时还要安静。


    贺浔始终冷眼直视前方,唇线放平, 没有一丝要和黎月筝搭话的?意思。


    车内安静到近乎诡秘,黎月筝干脆偏头看向?窗外, 气氛彻底冷下来。


    现在时间还早,窗外街景明亮,路人穿行,嘈杂又热闹。


    路灯的?橘黄色光影让车内明明灭灭,路边树干的?影子映到车内,有节奏地从二人身上?掠过。黎月筝的?头微微枕着座椅靠背,似乎有些疲累。


    回到公?寓要经?过两?个红绿灯口,原本这个繁华的?路段估摸着是要堵一阵儿的?,巧的?是今夜竟一路绿灯通行,比平常的?车程还要快了七八分钟。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副驾驶车门正对着入户大?门。


    车灯明晃晃地亮着前方的?路,黎月筝解了安全带,在车内多坐了几?秒。旁边的?人依旧一言不发,黎月筝也的?视线最终落在侧边的?后视镜上?。


    有公?寓楼的?其他住户三三两?两?朝这边走来,黎月筝还是失去了说些什?么的?欲望。


    “今天谢谢你的?款待,我先走了。”


    说完,黎月筝的?手便搭上?了车把,然而向?下按的?力道却落了空,与之同时响起的?,是车门锁被锁定?的?闷响。


    黎月筝回身看向?贺浔,就见沉默了一路的?贺浔终于朝她偏过头来。


    车厢内空间有限,目光的?相缠直白又明确,不给人一丝躲闪的?机会?。


    “黎月筝。”贺浔叫她的?名字,“今天,就今天,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今天,就今天。


    今天是冬至。


    黎月筝深深望着那双眼睛,仿佛能从那黑曜石般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谢谢吗。”黎月筝道:“如果你说的?是这个的?话,我是可?以再多说几?句。”


    贺浔的?目光沉凝,期间几?分波动,期冀最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缓缓笑了,头扭过去,车门门锁重新开启,没再说过话。


    “啪——”车门打开又关上?。


    原本还算和谐的?开场,到底还是落了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黎月筝迈向?入户大?门的?步子只停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公?寓楼每层都有很多间公?寓,黎月筝下了电梯后拐进走廊,却没着急往家走。步子慢下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


    这个地方看不到公?寓楼下,却是车子离开公?寓的?必经?路。


    楼层高,黎月筝看到下面车辆来往,却也分不清哪个是那辆布加迪。


    月光透过窗格洒落下来,黎月筝眼帘垂下,目光从模糊的?车影移向?窗沿上?细细的?一层灰尘。


    走廊安静,呼吸荡在耳边似乎都有回声。


    其实刚才?是有话要说的?。


    只是看他们眼下情状,好像怎么都不合适。


    黎月筝把拉链拉下来,想要透口气。


    玻璃窗上?映着个姣好的?轮廓,面上?冷淡没什?么情绪。


    不由得,黎月筝的?思绪有些飘远。


    良久,低低叹了声,也不知?是对谁,轻轻说了句,“生日快乐。”


    她记得的?,冬至是贺浔的?生日。


    第一次知?道贺浔生日,还是有一年?黎月筝和贺浔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橱窗里?的?小蛋糕。蛋糕的?款式很廉价,看起来有些劣质的?奶油,上?面裱了几?朵花。


    可?对于黎月筝来说,到底还算是稀罕东西。她随口问了声贺浔,才?知?道原来他的?生日在冬至。


    当时连温饱都难解决的?黎月筝夸下海口,说等贺浔的?生日的?时候请他吃蛋糕。


    当时贺浔的?回答却是,“你请我,我的?那份也给你。”


    思绪到此,被记忆里?熟悉的?声音打断。


    “怎么不当着我面说。”


    黎月筝心脏一紧,转过身去,就见本应该离开的?贺浔去而复返,还沾到了自己身后。


    指尖蜷缩起来,黎月筝瞳孔震颤了几?下,突然有些慌乱。


    然而除了方才?那句,贺浔没再说别的?。他靠近了几?步,在黎月筝面前站定?。


    “你怎么还没走。”黎月筝稳住心绪,眼睫轻晃,“上?来做什?么。”


    贺浔垂眸盯着她,视线若刀锋,让黎月筝的?呼吸有些艰难。


    片刻,贺浔突然伸出?手,手指挑起她落在肩头的?发丝,慢慢绕了个圈。


    黎月筝想退,却被贺浔按住后颈。


    “今天晚上?不是约会?吗。”


    话锋一转,贺浔意外地没有提及方才?的?事,指腹和虎口轻轻摩挲她颈后温热的?皮肤,微微使力将她压向?自己。


    “约会?的?最后要不要亲一下。”


    男人的?嗓音少?有缱绻,此刻却绵密地缠入耳廓里?。


    感受到他视线的?灼热,黎月筝的?鼻息漫进淡淡的?乌木香,像被他困在怀中。黎月筝有瞬间的?晃神,下一秒,又迅速阻拦住贺浔低下来的?肩膀。


    掌心刚巧撞在贺浔肩膀的?位置,跳动感强烈,无端觉得有些烫人。


    想缩回手,却又被贺浔压着手腕按住。


    黎月筝含着下巴,眼皮遮下来,避开他的?视线,“你该回去了。”


    尾音还没收住,额间就落下了温热。


    贺浔的?吻轻轻贴在她额头上?。


    方才?回来的?路上?,贺浔一个人不知?生了多大?的?闷气。


    一晚上?明里?暗里?暗示,可?偏偏黎月筝却是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


    更别说那一路该死的?绿灯,甚至都没能让他多给黎月筝一些思考的?时间。


    可?现在,那些气都一扫而空了。


    走廊安静,任何话声的?出?现都显得洪亮。贺浔还没松手,低头看她。


    “黎月筝,还好你是个骗子。”-


    年?底大?型活动多,黎月筝这个组本是跑民生新闻更多些,这种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被拉去各种不同的?新闻组支援。


    跑动跑西的?时间里?,《周邮》意外收到了封邀请函。是贺氏旗下某奢侈品品牌的?年?末盛典,邀请函还是该奢侈品牌代言人姜眠亲自发出?的?。


    原本黎月筝没有要去的?打算,耐不住姜眠的?软磨硬泡。


    微信是那天在富林壹号加上?的?,原本以为也就是个面子功夫,谁知?这个贺榆书的?小公?主还是个话痨,没事儿就嘘寒问暖问东扯西,势要跟黎月筝打出?几?分交情来的?架势。


    不过黎月筝到并不感到厌烦,虽然话少?,总归也能聊上?两?句。


    《周邮》派去盛典现场的?记者不少?,章桐就是其中一个。媒体陆续入场的?时候,章桐和贝央还在急吼吼地等黎月筝。


    就今天上?午,黎月筝还在外面跑采访。中午随便吃了点?就往会?场赶,谁知?在来的?路上?遇上?五辆车连环追尾,堵了个昏天黑地。


    好在没有人员伤亡,不过现场情况没那么好,清理路面的?时间不会?少?。


    此时盛典后台贵宾休息室,姜眠几?乎紧贴在简征身边,时不时冒头瞥一眼旁边的?人,然后又重新贴回去。


    简征歪头瞧着姜眠,笑容玩味,“姜眠,是干了什?么坏事了,来说给我听听。”


    姜眠偷偷拧他一把,懒得搭理。


    要不是面前还有个贺浔,她至于要简征这个肉盾吗。


    “我我我…”姜眠老实招供,模样诚恳,“筝筝姐答应我来了,我还给他们安排了另外的?休息室呢。”


    前几?天,贺浔破天荒答应贺榆书来家里?吃饭,趁着间隙,姜眠被贺浔盯上?,就成了那个给大?哥和大?哥心中的?大?嫂牵线的?工具人。


    当时贺浔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问了句,“和她加了微信?”


    没说名字,但姜眠清楚得很。能劳动贺浔问一句的?,也就那位黎记者了。


    于是,艰巨的?任务落到了她身上?。


    其实那天加黎月筝的?微信,纯粹是被漂亮记者的?人格魅力吸引,结果这一吸引,给自己吸到了硬茬儿。


    “嗯。”听到满意的?答案,贺浔眉毛舒展了些。


    听了这话,姜眠松口气,打算溜之大?吉,“那那那我先去后场啦!”


    然而还没跑两?步,就被简征按着肩膀拉回来,他扫了姜眠一眼,“就这样出?去?”


    方才?房间里?热,姜眠把外套脱了,此刻身上?就一件吊带礼服,冬日里?实在单薄。


    简征从旁边的?沙发上?捞过外套,三两?下给姜眠套上?,“外套就在这儿,长着眼睛干什?么吃的?,也不怕就这样出?去冻着你。”


    姜眠先是一愣,既而笑道:“简征哥哥,你怎么越来越细心啦,谈恋爱能让你转性?”


    说完,朝简征眨了眨眼睛,也没管他要说什?么,直接就往外跑,留简征在原地懵圈。


    还是贺浔站起身,越过他时扫了他一眼,简征才?回过神。


    贺浔很少?对什?么事感兴趣,此刻也是一样,淡淡一瞥,没什?么情绪。


    不过这眼神落在简征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怎么看怎么都是奚落。最后挣扎半天,简征黑着半张脸,扔了句话出?来,“姜眠眼瞎。”


    贺浔没说话,收回视线,径直要往休息室外走。


    “贺浔。”简征叫住他。


    玩笑归玩笑,正事儿还是要说。


    “自从贺铭礼进去,贺璋可?到现在都找不着人呢。”


    慈善晚宴之后,贺家动荡,贺氏高层大?换血。贺铭礼虽然也没多聪明,不过倒也没傻到让贺璋这种蠢货掺和进公?司里?来。


    于是,贺璋便也没进他爹这趟浑水。


    可?自那之后,贺璋这人就和人间蒸发似的?,哪儿都没他消息。


    简征靠在桌子边缘,漫不经?心道:“怎么看他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贺浔神色未变,“他要是来找我,还算他有几?分骨气。”


    话落,推门走进走廊。


    《周邮》记者在的?休息室和贺浔他们在的?是同一楼层,贺浔没多犹豫,径直往那个方向?走。


    然而,刚拐过拐角,就听到有人在说话。


    休息室应该是有人在送水和甜品进去,门没关。


    “章桐姐,月筝姐怎么还没到,还堵着吗?”


    “刚才?刚打了电话,说是步行走出?那段路了,现在打车呢。”


    “诶,那地方那么远,今天岑老师怎么没去接她啊?”


    听到这里?,贺浔的?眸色暗了下。


    “慎言!”


    “小央,他俩的?事儿呢本来就没多少?人知?道,你以后也别再提。”


    清亮的?话声顺着窄小走廊闯进贺浔耳里?,字字句句清晰分明。


    “他们前几?天分手了。”-


    盛典会?场内,明星嘉宾和记者工作人员是率先入场的?,贺浔和简征的?座位被主办方安排在第一排最中间,最后落座。


    会?场负责人亲自陪同,紧紧跟在旁边。


    贺浔和简征并肩向?前,两?侧有保镖开道。


    一进场,就有无数镜头朝他们移过来,闪光灯亮得晃眼。


    “还以为你要好一会?儿,这么快就完事儿了?”简征瞧贺浔一眼,笑容轻佻,“啧,亏我连迟到的?理由都给你想好了。”


    周围嘈杂,不过两?人并肩而行,话声足够让对方听见,可?贺浔却没有丝毫反应,像是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被人姑娘赶出?来了?”


    贺浔视线冷淡,依旧一言未发。


    这下简征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眼,“不是吧,真被我说中了?”


    旁边的?人神色没有波澜,甚至连眼都没眨动一下。


    简征搓搓眉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了。


    “这才?哪到哪,失魂落魄什?么呢。”简征搭上?贺浔的?肩膀,“你也别怪人拒绝,人姑娘和男朋友甜甜蜜蜜的?,谁愿意你从中间插一脚。”


    “不过撬墙角的?事儿吧咱既然干了,您也别怕人不给你好脸色,你说呢。”


    换作往常,简征这条胳膊高低是要被他甩下来的?,然而这次,贺浔却没有丝毫反应。


    简征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


    看来是被伤透了。


    很快到了座位,简征率先坐下,刚想在劝慰贺浔些什?么,就见原本应该坐在自己旁边的?人,丝毫没有要停下步子的?意思。


    简征的?视线就那样从左向?右,眼睁睁看着贺浔直接越过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向?前。


    那位会?场负责人顿时如临大?敌,以为哪里?惹了这位不快,壮着胆子往前面一拦,“贺总!”


    就这么一声,才?仿佛把贺浔的?神拉回来。


    贺浔抬眼看过去,就见负责人战战兢兢,微微弯着腰,一只手搭在腹部,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示意他身侧那个宽敞的?位置。


    “贺总,位置在这边。”


    负责人低着头,冷汗连连。


    “您走过了”


    第39章 求欢


    路上耽搁了?好长一段时间, 黎月筝赶到现场的时候盛典已经开始了?。


    刚进到记者区,老远就看到有人朝她招手,章桐和贝央都在。


    几人好不容易才汇合, 总算让章桐松了?口气?。


    “还以为你今天来不了了呢。”章桐担心地左右看看黎月筝, “你怎么样, 没受伤吧。”


    “就是就是,那可是五车追尾!”贝央后怕地缩了?缩脖子,“想想就吓人。”


    黎月筝安慰地笑了?笑, “索性是没有人员伤亡, 就是路给堵死了?,走路都比开车快。”


    边说着, 黎月筝拍了?两下自己背着的相机,“不过顺手抓了?个素材,也算有点收获。”


    章桐竖了?个大拇指,“你可真有本事, 那种时候还不忘记拍东西。”


    “别?。”黎月筝把章桐的大拇指按回去, “就当我年?底冲业绩了?。”


    “冲业绩你得看那位。”章桐往嘉宾席的最前方瞄了?一眼, “看见没, 贺老板都来?了?,刚才入座的时候,边上的闪光灯没把我晃死。”


    贝央小鸡啄米似的狂点了?几下脑袋, “可不是吗,还好章桐姐个子高还眼疾手快,带着我一路跑抢到了?好位置,不然今天估计连个后脑勺都拍不到。”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就看见贺浔靠在位置上的侧影。


    “之前也没听到他要?过来?的消息啊。”章桐耸耸肩,“不然这盛典的入场券估计是要?被媒体抢破脑袋了?。”


    “说来?也挺奇怪的, 贺总之前在国外不是神秘到连个头发丝都没让媒体拍到吗,怎么反而回国之后哪儿有媒体他就在哪儿。”贝央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果然大佬的精神世界是我没法摸透的,这也太极端了?。”


    贝央的话荡过黎月筝耳边,像细碎的石子丢进湖泊,泛起浅浅的涟漪又很?快消退。


    章桐瞟黎月筝一眼,然后迅速扯开话题,“我们一个个忙的要?死,哪有时间揣摩大佬什么想法。燃姐和思璟她们也来?了?,这会?儿我还不知道她们在哪儿呢。”


    “人这么多,找起来?也困难。”贝央踮起脚尖环视了?一圈儿,“乌泱泱的,根本看不清。”


    拿手机看了?眼时间,黎月筝把自己的相机递给章桐,“帮我拿一下,我去外面买瓶电解质水。刚才打车来?的路上一直在敲键盘赶稿,搞得我现在头有点晕。”


    “行,你快去吧。”


    “你就直接往后面走,有个记者休息室的指示牌,那里还挺多自助贩卖机的。”


    “放心,这儿有我盯着呢。”


    这会?儿记者大多都集中在场内,休息区没什么人。黎月筝在走廊里随意?找了?个贩卖机,把冰凉的电解质水猛灌几口,脑子的昏胀才好转一些。


    现在放松下来?,黎月筝才有空看手机消息,就见20分钟前,江眠给她发来?了?一条微信。


    【江眠:筝筝姐,你来?了?嘛?】


    黎月筝拧了?瓶盖,随后低头回复她信息。


    然而消息刚发出去,耳边突然有人叫她名字。


    “月筝。”


    黎月筝一扭头,就看见走过来?的岑叙白。他应该是着急去休息室拿了?什么东西,只是见着黎月筝,步子便慢了?下来?。


    自从分手后,两个人的交集不算多,除了?那次在电梯里遇到,便再没独处过。


    岑叙白的眼神晃了?下,手指一搓,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刚来?吗?”话声?有些生疏,“刚才没看到你。


    “嗯。”黎月筝晃了?晃手中的东西,“过来?买瓶水。”


    岑叙白在黎月筝身前站定,温和的目光落向她的眼睛,礼貌关?心道:“身体怎么样,前几天不是感?冒了??”


    “早好全了?。”黎月筝眉眼微婉,“不然也不能现在就出来?跑采访。”


    “那就好,跨年?的时候估计还要?再忙一阵儿,那个时候你值班吗?”


    “可能会?吧,也没准儿,看怎么安排吧。”


    闻声?,岑叙白点头,还能和黎月筝开个玩笑,“反正咱们向来?是加班加点没休息的,也不差这一两回。”


    这句话,反到让黎月筝笑出来?,“也是。”


    尾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了?话。


    黎叙白的好不仅在于做男友时的温情,也是退回朋友时,能保持的随和与分寸。


    “那我先过去了?。”岑叙白往身后指了?指,“一会?儿结束的时候人多,场子里应该也会?发生拥挤,注意?安全。”


    他们拍摄应该是在会?场内不同的位置,离开的方向正好相反。


    在岑叙白离开的背影上停了?几秒,黎月筝也转头往回走。


    贩卖机不远几米处就是转角,黎月筝加快返回的步子,然而人刚擦过拐角处,身侧房间的门被突然打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扣住黎月筝的手腕。


    人被拉进黑暗里,门关?上,黎月筝翻转身体,背部在下一刻抵上坚硬的门板。


    黑暗模糊视野,凛冽的气?息灌入鼻腔。


    黎月筝紧绷的神经在下一刻平静下来?。


    这气?息太熟悉,黎月筝不用看都能辨得清来?人。


    除了?贺浔还能是谁。


    眼睛难以适应黑暗,黎月筝视线微晃,凭着记忆中的身量差距望向眼前的男人。


    “没想到贺总也会?使这种偷摸在角落拦人的把戏。”黎月筝的声?线没有起伏,话中的意?思说不上嘲讽,不过总归不是什么夸人的话。


    沉默几秒,贺浔的喉间滚出声?轻笑。


    从刚才到现在,他在会?场里找了?大半圈儿,才在后台休息区看到她。


    谁知又是和岑叙白谈笑风生地站在一处,升起来?的那点期待也快被浇灭了?。


    “不然呢,难道从你男朋友那里光明正大地把你带到我这儿?”贺浔紧盯着黎月筝的双眸,似乎是想从那里找出什么破绽,“看来?我比你保守,还是觉得这种事藏着掖着比较好。”


    黑透的空气?突然安宁,黎月筝没说话。


    见她保持沉默,贺浔也不恼,指背反而碰上她的脸颊,轻轻蹭过她的轮廓,“不过你要?是想光明正大地来?,我也不是不乐意?。”


    男人的指尖微凉,又好像能在人心脏上增股暧昧的热意?。


    黎月筝心口骤然一缩,不由得蹙起眉毛。


    头一偏,躲开贺浔的手指。黎月筝按住贺浔的手腕,往下拉。


    “贺浔。”黎月筝的声?音清冽又低柔,似冰凌融化在玻璃杯里,虽温度冷人,却没了?什么攻击性,“你这浮浪是谁教的?”


    尾音方落,似是没想到黎月筝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贺浔猛然一愣怔。


    腕骨出传来?掌心柔软的触感?,鼻息间还有她的发香,听着她不知算不算亲昵的问话,贺浔反应过来?。


    半刻,贺浔的眼尾漾出笑意?来?,反问她:“谁教的你不知道?”


    几分玩味几分调侃,被他这么一说,到让黎月筝想起几分久远的记忆来?。


    旖旎画面直冲脑海,让黎月筝罕见地有些失态。像是血液在瞬间涌到脸上,耳尖都发烫。


    黎月筝想要?推开贺浔,可他却顺势握住黎月筝的手腕往她背后锁,而后把她的手扣在她腰上,按住,强制性将她向自己这边压过来?,“见你一次这么不容易,总躲什么。”


    男人的嗓音像是被浓烈的酒浸染过,喑哑又带着股微醺的腔调,听着懒洋洋的。


    “和别?人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不能把时间分点给我?”


    贺浔的手臂越箍越紧,空余的手将黎月筝的另一只手也桎梏住。手指强势地按进黎月筝的指缝里,用力扣住她的手掌,同她十指相缠。


    “说不定我也不比别?人差。”


    “黎月筝,你听见了?吗。”


    整个身体像是被贺浔紧紧束缚住,黑暗太浓,黎月筝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感?受到那到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自己的耳侧和脖颈。


    像是怕她听不见一样,贺浔又一次叫了?她的名字,“黎月筝。”


    就算是以前,贺浔也极少连名带姓地唤她。可现在,他却连声?念她全名,分明不是多亲昵的称呼,却缱绻到让人皮肤发烫。


    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心脏都靠在一起。


    说不上谁比谁心跳得快。


    他一次次强调着「别?人」,一次次贴近她,竟让黎月筝生出一种私密的羞耻感?,竟然觉得贺浔像是在同旁人攀比着,在说自己的好,在同她求欢。


    想法太荒谬,黎月筝的额头都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在室内愈演愈烈,黎月筝有点喘不过气?来?。


    黎月筝奋力地挣扎,“贺浔——”


    “你想让他听见?”贺浔打断黎月筝的话,声?音里的笑意?轻蔑,“外面的人可没走。”


    尾音落下,黎月筝的背后瞬间紧绷。


    耳朵变得敏感?起来?,她这才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一点点向这里靠近。


    贺浔贴近黎月筝耳边,说话时,嘴唇几乎要?碰上她的耳廓,“感?情这么好,分开的时候都要?看着你离开了?才走。”


    “但现在还不是我在你身边。”


    “看来?这一脚我还真插进去了??”


    黎月筝耳根像是被火烧,她终是忍不住道:“你闭嘴!”


    可是贺浔没停,还是要?逼问她。


    “你说,我好还是他好?”


    第40章 反应


    男人的体温隔着衣料传过来, 室内的空气热得也像能冒火星,让黎月筝有些透不过气。


    偏偏贺浔恍若未觉,好像偏偏要与岑叙白争个高下。


    黎月筝的手指反复蹭动, 想要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然而却越挣越紧, 原本冰凉的指缝也能渗出几?分汗意来。


    气息急促起伏,暧昧发酵。


    黎月筝的话?声?有些不稳,“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意义。”贺浔笑, “要是前?者, 我?还需要有顾虑吗?”


    闻言,黎月筝轻蔑地笑了?声?, 讽他:“你现在有顾虑?”


    “你说?呢。”贺浔退了?些距离,垂眼注视着她五官。他攥着黎月筝的手,细细密密亲吻她的指尖,反问?道:“我?没?顾虑什么样, 你能不知道吗?”


    男人的话?让黎月筝怔了?半刻, 转而眉间带了?些掺杂着无奈的薄怒。黑暗中, 黎月筝本就没?什么安全感, 男人的气势压下来,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的感官尽数包裹住。


    这时, 门外又有了?新的动静。


    “岑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声?音辨识度很高,一听就知道是贝央。


    “我?充电宝放休息室了?,过来拿一趟。”岑叙白的脚步声?比方才更近了?些, “月筝刚从这条路过去?,你看到她了?吗?”


    黎月筝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 呼吸都放轻。怕闹出的动静太大,也没?再挣扎了?。


    贺浔见她这样,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这么怕被人发现,我?还挺上不得台面。”


    话?声?冷淡,带着几?分嘲弄。黎月筝假装听不懂他话?中的不悦,不接他的话?。


    门外的人继续。


    “刚才吗,没?看到啊。”贝央停顿了?下,“可能是人太多我?没?注意吧。”


    “你这个时候怎么过这儿来了?。”


    “嗐,今天贺总突然到场,之前?官方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原本以为?贺总会在开场致辞,谁知道我?一会儿没?看他就没?影儿了?,估计会到最后吧。也就趁着这会儿功夫我?来趟洗手间,别等到后面再去?,耽搁了?拍重头画面的时间。”


    对面沉默了?几?秒,既而开口,“也对,那行,我?先过去?忙了?。”


    “好嘞。”


    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后,走廊重新恢复平静。


    “人走了?,这下安心了??”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黎月筝的眼睛比刚才更加适应了?黑暗,勉强能看得清贺浔的轮廓。


    “要是让别人知道,贺总突然消失的原因是为?了?要和我?挤在这个小房间里,你的名声?怕是要丢了?。”


    “我?倒是巴不得让别人知道。”贺浔无所谓道:“名声?值几?个钱。”


    温热一次次贴近黎月筝颈侧,带着点流感的酥麻遍布全身。


    尽管现在这里就他们两个人,黎月筝还是无法完全放松下来。


    “所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松开我??”黎月筝费力地看向贺浔的眼睛,尽量同他对视,“我?可没?想和你在这儿待一晚上。”


    “这不是挺好的吗。”贺浔的拇指蹭了?蹭黎月筝的虎口,散漫道:“不过你要是不想也可以。”


    像是为?了?更看清她一些,贺浔箍在她腰后的力道紧了?些,语气几?分认真几?分轻佻,“我?明天就去?出差了?,再回来可能就得是明年,今晚要不要去?我?那儿。”


    东临市的项目会议是在两周前?定下来的,原本贺浔的计划里,是猜想跨年这样的时候应该轮不到自己?陪着,要是不走,说?不定还能被黎月筝和那个岑叙白气个半死。


    谁成想刚才偶然听到黎月筝分手的消息,那情况就大不相?同。


    怎么轮都该轮到他了?吧。


    可是东临的会议现在就等着他,推总归是推不掉的。所以贺浔的打算是,至少在离开前?给她做顿饭吃,就当是陪她跨年了?。


    虽然是气她瞒着自己?,可方才那话?,贺浔自然是真诚更多些。


    可或许是方才的旖旎氛围使然,这话?到了?黎月筝耳中就变了?味儿。


    怎么听都不像是正经话?。


    黎月筝眉心一跳,原本已经消下去?一些的闷气又卷土重来。


    老实说?,黎月筝很少有锁不住情绪的时候,可是面对贺浔,总是容易冲动上头。


    眼前?黑暗朦胧,黎月筝牢牢盯着贺浔,想要把他看得再清晰一些。脑中神经绷得很紧,黎月筝想做什么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见黎月筝不说?话?,也不挣扎,以为?她是在考虑什么。贺浔刚想开口,怀里的人突然踮脚扑了?上来。


    贺浔原本就是箍着她,现下她顺着力道向前?,贺浔根本没?有防备。


    黎月筝贴上去?,下巴抵着贺浔的肩窝,偏头到贺浔的耳侧。身体对贺浔的肌肉记忆似乎还没?消退,黎月筝轻松地找到他耳朵,嘴唇飞速地碰了?下。


    瞬间,男人的身体僵硬,四肢力量卸掉,黎月筝轻轻松松就推开了?贺浔。


    推人,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黎月筝直接出了?房间,快步拐进走廊。


    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黎月筝攥紧指尖,方才的冲动之举让她的脑子有点混乱。


    她是耍了?些作弄贺浔的小手段。


    不过过了?十年还管用,确实让她又些出乎意料。


    贺浔这人面冷心硬,在任何时候都一样,就算是搁以前?,也有黎月筝说?软话?都没?用的时候。不过只有一种?时候,贺浔是无计可施的。


    他对黎月筝亲他耳垂反应很大-


    黎月筝返回盛典内场的时候,贝央还没?回去?,只有章桐一个人。


    “怎么这么久。”章桐看黎月筝手上空空如也,“水呢?”


    心绪未定,被她一提醒,黎月筝这才想起?来,方才喝了?一半的水估计是在贺浔拉她进房间的时候掉了?。


    “喝完了?就扔了?。”


    黎月筝草率解释,章桐也没?在意。


    接下来的流程都很顺利,没?出什么意外。唯一让人惋惜的,是贺浔只是出现几?分钟就没?了?影,一直到盛典结束都没?回来。


    想来也就是到旗下品牌的活动上走个过场,露完脸就忙别的去?了?,反倒是T-World集团太子爷简征留到了?最后。


    听着周围同行的讨论,黎月筝尽量不去?在意,始终保持着沉默。


    只是复杂的情绪到底还是沸腾起?来,最终被一种?想法填满。


    贺浔他活该-


    京西市这一年的跨年活动比较常规,反倒是隔壁东临市活动的声?量很大,会在跨年当夜举办烟花秀,规模是近五年来最大。


    有不少人从外省涌入东临,一时间讨论度颇高。


    《周邮》自然派了?记者去?东临,这其中就有黎月筝。


    时间很赶,31号去?,隔天上午就要返回京西。


    其他没?有被指派出差任务记者也没?法儿闲着,通通被拉去?京西中心商圈的跨年活动做报道,要么就去?走基层,节假日直接作废。


    少不了?怨声?载道,但也是记者工作的常态。


    黎月筝和其他几?个记者是一起?从公司出发去?车站的,临出门前?,还被章桐拉着一顿诉苦。


    “我?第一次这么羡慕你们出差。”章桐板着个苦瓜脸,恨不得连人带摄影机被黎月筝打包一起?带走,“倒计时有什么好玩儿的,我?宁愿出差去?看烟花。”


    黎月筝无奈地笑了?笑,点了?下她的额头,“你知足吧,主编让我?们今天去?明天回,还要赶稿子剪视频出来,今天晚上估计都没?得睡了?。”


    “也是。”章桐摸摸鼻子,而后从工位柜子里拿出一条速溶咖啡,“给你最后的物质支撑了?。”


    看了?眼章桐那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黎月筝推着她的手把速溶咖啡还了?回去?,“我?这儿什么都有呢,你还是把它?留给自己?吧,可别等我?明天回来,你已经累趴下了?。”


    闻声?,章桐直接趴到在工位上,气若游丝,“已经要趴下了?,筝筝,你保重。”


    黎月筝弯唇,应了?声?嗯。


    时间紧任务重,黎月筝他们在动车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下了?车就直接往烟花秀的位置赶。


    具体的拍摄地点在车上就已经研究好,不过到的时候,还是已经有很多本地媒体架了?相?机在那里。


    天气很冷,不过为?了?抢个好位置早早赶来排队的也不少。


    相?比之下,黎月筝一行人的兴奋劲儿要少得多,完成工作比跨年活动更重要。


    想到拍完还要回去?剪片子写?稿,已经有同事开始默默抱怨。


    苏锦燃调整好位置,小幅度瞄了?隔壁表情不好的同事一眼。而后,在寒风中朝黎月筝靠近了?些,小声?道:“干咱们这一行就这样,别人上班我?们上班,别人放假我?们照样上班,累是累了?点,不过见识到的也不少。”


    苏锦燃拍了?拍黎月筝的肩膀,往头顶天空看了?眼,“苦中作乐呗,来看一次这么大规模的跨年烟花秀也不错。”


    知道苏锦燃是担心自己?也产生什么情绪,黎月筝笑了?笑,“好,苦中作乐。”


    然而这苦中作乐,直接作到了?凌晨一点。


    打车到酒店的路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几?个人上下眼皮子疯狂打架,没?睡在车上已经是奇迹了?。


    唯一让他们有安慰的,是这次公司给他们订下的住宿是一家高端的豪华酒店。


    一人一间房,规格配置豪华到会让人以为?这是来度假。


    进酒店大厅拿身份证领房卡时,黎月筝听到同事的惊叹,“公司今年赚大钱了??”


    不过大家此刻饥寒交迫,恨不得倒头就睡,甚至没?有什么新年到来的实感。短暂讨论过后,便连忙拿着房卡去?房间了?。


    就住一晚上,黎月筝也没?拿什么行李。进房间简单看了?圈,就直接从背包里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热水从头顶浇灌下来,黎月筝的四肢有些发软。手腕关节酸痛,敲键盘敲得指尖都累。


    房间内开着空调,黎月筝是裹着浴袍出来的。


    吹干的头发随意散着,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已经饿过了?劲儿,黎月筝没?什么胃口。想着把方才没?完成的稿子写?完,黎月筝拿着手机电脑直奔书桌。


    十分钟前?,有人在这次东临跨年任务群里发了?消息。


    [苏锦燃:统一给大家找管家叫了?宵夜,记得填饱肚子。(奋斗emoji)]


    已经有很多人回复了?她的消息,黎月筝本想着跟一句,就在这时,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有节奏的三?声?响动。


    宵夜这么快就到了??


    黎月筝放了?手机去?开门。


    然而,黎月筝拉门后,却冷不丁撞上一道熟悉的视线。


    男人的五官轮廓分明,清俊面容上一双薄情眼没?有分毫温度,气质疏离。他穿着单薄宽松的灰色长袖T恤,一条黑色家居长裤,抄着裤兜,却比平常西装革履的模样多了?些烟火气。


    对于在这里看到贺浔,黎月筝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所以他前?两天说?的出差,是来东临?


    贺浔看向黎月筝,表情淡漠如常,看了?眼房间里,而后不紧不慢道:“我?人都到这儿了?,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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