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贪生怕死的美人血仆


    凯英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约伦斯居然会公然反驳自己。


    还是因为冬歉的事。


    他语气不知不觉就带了点愠怒:“现在这样,你应该很开心吧。”


    “终于让你找到了机会可以跟他独处,感觉如何?”


    约伦斯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语气稍稍带了点反问:“你在生气吗?”


    “我为什么会生气?”,凯英沉着脸看他。


    约伦斯:“既然你不在意这件事,就不要再插手我会怎么做,另外,你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轻笑一声,“跟卡南的订婚宴,你应该要开始准备了吧。”


    凯英的手指缓缓攥紧,冷声道:“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约伦斯神色淡淡,“但冬歉现在也跟你没关系。”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凯英看着约伦斯的背影,心里控制不住的发沉。


    他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要再想冬歉的事了。


    自己对他做的事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为了他向自己的父亲求情,为了他到处奔走,他想过暂时将他关起来,等风头过了,他会慢慢地找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让黎明重新接受他。


    可是这些,他全都不要。


    凯英站在会厅外面的时候,想着冬歉的安危,担心到了极点。


    好在最后,冬歉用自己的方法把自己救了出来。


    这样就好了不是吗?


    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


    他也没必要再想着冬歉的生死了。


    正如约伦斯所说的那样,他应该已经放下冬歉,好好去做自己的事了。


    可是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无法安定下来。


    他为什么非得这样想着那个人不可呢。


    凯英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一定是冬歉刚刚回来,他的情绪还没有调整过来。


    过几天就好了。


    一定是这样


    约伦斯在正厅里没有看见冬歉的身影。


    现在的他应该在房间里待着。


    约伦斯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上了楼。


    放在以前,这是他万万不敢想的事。


    当知道冬歉被捉回黎明的时候,他其实是动过想要偷偷将他放走的心思的。


    他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万万不敢想象,假如冬歉真的受了太阳刑,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被冬歉救下来的那一刻,心就绑在了他的身上,久久无法忘怀。


    他会想着他傻笑,会因为他为了保护凯英受伤而心疼,会因为冬歉随随便便一个触碰而神思不属一整天,也会因为冬歉给阿塔尔的一个吻而失魂落魄。


    现在这个人,就在楼上。


    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像是怕惊动了他。


    房门被轻轻推开。


    现在的冬歉在做什么呢?


    可能会懒洋洋地看着他给他准备的历史书籍,可能会从柜子里翻到自己给他准备的他最爱喝的茶,可能会望着房间里的那架大钢琴而好奇的弹弄一两声。


    他缓缓推开了们。


    想象中的画面全部失色,晦暗。


    房间里的窗帘全部被一丝不苟地拉上,少年点着烛灯,身影略显单薄,白皙的脖颈上还锢着项圈。


    那项圈实在算得上是粗制滥造,项圈附近的皮肤已经显出了明显的红痕。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


    冬歉现在已经是血族的人了,自然讨厌阳光。


    脑海中被阳光照的暖洋洋的画面被他迅速抹去。


    没关系。


    这不是他的错。


    这不是一件该责备的事情,相反,还需要好好安慰。


    曾经喜欢的东西变得不能触碰,他一定很难受吧。


    虽然表面上,他从来都没有显露出来。


    约伦斯暗暗记下,冬歉房间里的阳光要加厚几层,不然太过灼人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会难受的。


    这么想着,约伦斯缓缓走了进来。


    冬歉听到了约伦斯的脚步声,转过眼眸。


    约伦斯很少见过他这样卸下防备的样子。


    在外面的时候,冬歉总是一副漫不经心,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始终笑眯眯的,仿佛任何事情都伤害不到他。


    可是现在的冬歉,唇角毫无笑意,幽暗的烛火勾勒出他面无表情的轮廓,像是疲惫至极,双手撑在桌面上,脊背微微弓起,肩胛像是紧绷到极致。


    就好像,这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这样的画面只有一瞬间。


    冬歉的眼尾轻轻挑起:“约伦斯,好久不见。”


    刚才死气沉沉的面容一瞬间被吹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就是因为这样,约伦斯才愈发担心。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不会将心里的感觉给表现出来了。


    表面上笑脸相迎,其实恰恰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无法窥见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开心还是难受,是在乎还是漫不经心。


    让人心里有无限的猜测。


    他是真的不在意凯英跟卡南在一起吗?


    他是真的不在意自己变成了血族吗?


    他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现在成为了黎明的阶下囚吗?


    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不在冬歉的笑容中。


    正是这种什么也看不透,什么也不表露的态度,才让约伦斯愈发心疼。


    或许,这些他全都在乎。


    只是在乎也没什么用,反倒会伤到自己,所以才会装出一副笑意盈盈,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


    约伦斯的手缓缓攥紧,眉眼里也不经意地泛起了心疼。


    冬歉看着约伦斯这样,忍不住问系统:【他是怎么了,我就发了个呆,他怎么看起来像是我要死了一样?】


    系统:【这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我也琢磨不透。】


    一人一系统琢磨不明白,就干脆放弃。


    约伦斯小心翼翼地靠近:“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吗,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安排。”


    冬歉轻笑一声:“没有,都挺好的。”


    “那边那架钢琴不错,你能教教我怎么弹吗?”


    其实冬歉很早以前就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但是因为他总是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所以就搁置了。


    他有黎明的训练,有各种出猎任务,还要时时刻刻地待在凯英的身边保护他。


    他总是很忙。


    所以就算感兴趣,也从来没有提出想要尝试过。


    但现在的他变得很闲。


    那些担子全部卸了下来,他除了好好保护好自己之外,不用保护任何人,黎明也不会给他任何任务了。


    这种清闲,让他有精力左顾右盼,探索一番自己曾经没有探索过的事物。


    见冬歉自己主动提出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约伦斯很开心。


    他很快答道:“当然可以,你想学什么曲子我都可以教你,学什么都行。”


    他的眼眸弯了弯:“只要你愿意。”


    “我想想”,冬歉说着,就往钢琴那里走了过去。


    可是双手离开桌面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瞬的踉跄。


    约伦斯见状,赶紧上去扶住了他。


    “没事吧?”,约伦斯的神色有些紧张。


    “没事。”,冬歉摆了摆手,“我没怎么样。”


    可是约伦斯却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碰到冬歉的时候约伦斯才察觉到,现在的冬歉瘦的吓人,单薄的腕骨冰冷异常,和以前阳光健康的时候截然不同。


    甚至怎么,有时候站都站不稳。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约伦斯心疼地看着他,眼里满是不安。


    冬歉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乎,出了这种情况也不见紧张,坦然地往钢琴那里走去,垂下眼眸,轻轻地触碰着琴键,动作小心,像是爱抚。


    约伦斯不知道冬歉身上发生了什么。


    只是暂时,他也没有办法深究这些。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来到他的面前,坐下来,为他弹一首欢快好听的曲子。


    冬歉闭上眼睛,似乎听的很享受。


    这支曲子结束之后,冬歉睁开眼睛道:“我就学这个。”


    “这个啊。”,约伦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首对初学者来说有点难。”


    毕竟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约伦斯总是控制不住地炫技,选的曲子自然是难了一些。


    但是冬歉却固执道,“我就要学这个。”


    这个固执劲放在冬歉的身上,其实也十分可爱。


    约伦斯:“好啊,我教你。”


    “不过”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带了点郑重:“在我教会你之前,你要好好活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冬歉正好好活着,好好地活在自己的眼前。


    他有足够的求生欲,愿意在黎明族长面前争取出一条活路。


    他做的很棒了。


    所以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会隐隐约约感到一股不安。


    就好像,冬歉会随时从他的眼前消失一样。


    冬歉沉默了一会,弯了弯眸:“好啊。”


    系统:【你骗小孩。】


    冬歉:【大人的事情,怎么能说骗呢。】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就学不会呢?】


    看着宿主自信满满的样子,系统便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于是接下来,冬歉就坐了下来,自己试着弹一弹。


    他弹之前,系统以为他玩了个大的。


    他弹之后,系统说他拉了坨大的。


    还以为是个王者,没想到只是个花里胡哨的菜鸡。


    冬歉瞬间不自信了。


    看约伦斯这么熟练的样子,他还以为他上他也行呢。


    原来有一种东西叫看着容易。


    冬歉瞬间就自卑了。


    约伦斯低笑一声,温声道:“得罪。”


    他站在冬歉的身后,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操纵着冬歉的手指,格外用心地教他弹琴。


    冬歉敛下眼帘,轻声道:“我只是一个阶下囚,你其实可以不用对我这样。”


    “黎明让我看着你,是组织的命令。”


    他温柔地垂了垂眼眸:“至于怎么样对你,是我的个人意志。”


    冬歉抿了抿唇。


    【系统,他人还怪好的嘞。】


    系统:【确实。】


    【系统系统,你觉得我死之前能不能学会啊。】


    系统:【悬。】


    冬歉被系统的冷漠伤害到了。


    他轻笑一声,回应着约伦斯刚刚的话:“那我谢谢你的个人意志。”


    冬歉由约伦斯看守的事情渐渐传开了。


    在凯英的手下,约伦斯对冬歉抱有好感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很多人开始在私下里猜测,约伦斯会不会对冬歉做些什么?


    这对他来说可是难得一见的机会。


    不过,他们觉得凯英现在肯定不会再在意这些事。


    毕竟,他和卡南的订婚宴下个月就要举行了。


    他的订婚宴事关两家血猎的友谊,自然是要无比重视的,事已至此,又怎么还有精力思考冬歉的事情。


    说来讽刺,黎明的人都知道凯英以前有多么喜欢冬歉,喜欢到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人插足的余地,现在,约伦斯看起来居然还真的有机会了。


    凯英监督血猎训练的时候,偶然听见了这些人的谈话。


    他们刚刚结束完一组特训,放松身体的时候围在一起,你言我语起来。


    “冬副手曾经对黎明也算是鞠躬尽瘁,就算是成为了血族,当时也是为了保护血猎长才遭此毒手,黎明居然真的不能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了吧,这不是没有处以太阳刑吗?”


    “你不知道,族长原本给出的判决就是对他处以太阳刑,这活命的机会是冬副手自己给自己争取的,也不知道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可以劝动族长放过他。”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化险为夷,所以我每次跟在他身边的时候都给格外放心,就莫名有种信服感,觉得他能解决一切悬在眼前的那题。”


    “是啊是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叛变黎明的俘虏能免除太阳刑呢。”


    “哎你怎么回事,腿伤看起来好像更严重了。”


    “别提了,新副手说我因为腿伤而不训练就是在拖累黎明,没想到几次训练下来,我的伤就更严重了。”


    “好怀念以前的时候啊。”


    “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呢?”


    “是啊,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呢?”


    凯英的声音从他们身后沉沉响起:“没事做了是吗?”


    听到凯英的声音,他们纷纷闭上嘴巴,不敢吱声。


    凯英微微蹙了蹙眉。


    冬歉在的时候,他跟自己这些部下的关系还算的上是其乐融融。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就变了。


    是卡南来了之后?


    亦或者是更早之前?


    凯英已经记不起来了。


    只是原来冬歉不在之后,曾经对他来说从来没有操心过的队内关系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知什么时候,他感觉不到曾经那种凝聚在一起的力量了。


    那种,全队上下凝成一股绳的感觉。


    这种认知让他感觉到异常疲惫。


    他带着一身郁气离开了。


    明明也没有经历什么太累的训练,可是不知为何,他的腿就像是灌了水泥一般。


    像是不断累积的挫败感。


    路上,他听到身后有人欢快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不是别人,正是卡南。


    凯英回过眸,卡南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凯英,我想在我们的订婚宴上放绣球花。”


    凯英看着他,那种疲惫的感觉愈发深了。


    他没什么耐心地解释着:“这个季节,只有在极南之地才能找到绣球花。”


    “那就让他们去找。”,卡南笑道,“他们天天训练不认真,用这个来当他们的训练量岂不是更好。”


    听见卡南这么说,凯英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以前凯英也常常问冬歉约会的时候需要什么东西,冬歉总是红着脸道:“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你来定就好。”


    冬歉总是很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不会主动要求他什么事。


    他总是很坚强,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他一般。


    卡南稍微受一点点擦伤都会找自己诉苦。


    印象中,冬歉就从来不会。


    每次受了什么重伤,他似乎就会躲起来,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一段时间。


    好像对他来说,受伤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这样的冬歉格外惹人怜惜。


    也让自己觉得羞愧。


    好像在冬歉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出现。


    回忆起来,和冬歉在一起的时候,他似乎从来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操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为什么他现在,也变成了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样子。


    凯英不愿再想,有些烦躁地偏开了目光。


    在某一个转角,凯英瞥见了冬歉的身影。


    眼睛好像忽然就移不开了,他将那道身影牢牢锁住,好像这样就能回到曾经。


    那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像以前一样,和他挨在一起,互相倾诉些什么。


    但那只是一瞬的恍然。


    是啊。


    现在,他已经不能再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了。


    他们已经是陌路人了。


    冬歉注意到了凯英的目光,他的眼睫轻颤,下意识转眸看向凯英。


    从表情上来看,凯英看起来心情不佳。


    系统:【从人设上来说,你现在是不是要主动关心他一下。】


    冬歉:【你觉得像我这样矛盾敏感的性子,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认为还有资格跟他聊天吗?】


    没等系统回答,冬歉就轻轻笑道:【当然没有。】


    冬歉一字一句道:【再深度剖析一下人设,我觉得我现在甚至不敢看见他。】


    【他是我的软肋,只要不看见他,我就不用直视自己肮脏的身体和已经失去的一切,不是么?】


    冬歉对自己这个人设分析的有理有据 ,系统也估摸着有点道理,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是另一边,凯英的心里也同样是矛盾。


    看见冬歉,凯英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最近的一些传言。


    他们说,约伦斯暗恋冬歉,却一直苦于没有得手的机会,这下刚好,冬歉又想要在黎明好好地活下去,两个人一拍即合,当然可以做一些苟且之事。


    用身体换待遇,这不就是冬歉在阿塔尔那边的拿手好戏。


    虽然这种事情只是空穴来风,但凯英的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有些不悦。


    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一般。


    还是被一个早就输掉的敌人夺走。


    他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这种自己的心思被别人拿捏住的感觉。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是会不自觉地被冬歉牵动心神。


    明明他们两个人已经是没什么关系的陌路人了,可为什么,自己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着他


    凯英的胜负欲在这一刻被激发上来。


    他改变主意一般,轻笑一声,对卡南温声道:“你喜欢绣球花,就放吧。”


    “不用担心它在路上会不会枯萎,黎明有办法让它在订婚宴的时候鲜艳的盛开。”


    “只是麻烦一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场订婚宴上,你是最重要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凯英明明是笑着的,心里却是压抑不住的烦躁。


    为什么要赌气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又要刻意让冬歉听到这些话?


    好像想要故意证明,他在自己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不重要的,可有可无的人。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样子。


    凯英的手指缓缓捏紧。


    他没有回头,不敢去看冬歉现在的表情。


    因为他知道,冬歉多半也是不在乎的


    冬歉远远地站在那里。


    凯英对卡南说了什么,他其实没有听见。


    他现在的听力退化了不少,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系统就用他平铺直叙的电子音跟冬歉描述了一遍。


    那电子音实在是不掺加任何感情,冬歉很难有代入感。


    不过,多少是知道凯英对卡南说了些什么了。


    心里倒是没有多少波动,甚至还因为凯英跟卡南的感情正常发展而有些愉悦。


    至少这一组的积分是稳了。


    冬歉:【系统,我站累了,可以走了吗?】


    系统:【再待一会还有,宿主你的表情其实可以更忧伤一点。】


    【喔对,差点忘了。】


    电子音听多了,一时之间忘记酝酿情绪。


    冬歉轻叹一声,缓缓垂下眼帘,手指触在树干上,单薄的身影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不得不说,这个人设实在是很难塑造。


    一方面为了凯英的幸福,也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他要故意装作已经不在乎他的模样。


    可是背地里,在凯英发现不了的地方,他还是会忍不住任性一点稍微漏出一点自己真正的心思。


    风从冬歉的脖子里灌了进去,冬歉微微瑟缩一瞬,肩膀轻轻有些发颤。


    系统有些紧张:【宿主,很冷么?】


    【还好。】


    冬歉轻咳一声,感慨道:【不过,现在这具身体确实是不太能经得起冷了。】


    约伦斯撑着伞的手微微一顿。


    知道冬歉外出时忘了带伞后,他就紧跟着出来了。


    他知道冬歉现在是吸血鬼的身体,受不住阳光,皮肤暴露在外面的时候,会有难受的灼烧感。


    只有纯种血族才不会惧怕阳光。


    虽然现在的风已经带了几分料峭的意味,可阳光依然那样刺眼,对冬歉来说,应该还是会感到有些难受的。


    他没有离开太远的地方,自己很轻易地就找到了他。


    只是没想到出来以后就撞见了这样的一幕。


    他其实偷偷期待过,冬歉会不会已经彻底放下了对凯英的心思。


    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是放下了。


    他只是不能再表达出来了。


    凯英看向卡南的目光那样温柔,随口就答应了他的那些无理之事。


    这是曾经的冬歉从来都不敢要求的事。


    将就,妥协,听话,这是冬歉和凯英的相处模式。


    所以其实原来不将就也可以,对吗?


    懂得索要,其实反而会得到的更多,对吗?


    那一刻,约伦斯忽然替冬歉感到不值。


    他总是那样乖,从来不替自己争取点什么,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习惯了他的忍让,习惯了他的牺牲和顾全大局。


    所以当他的所作所为距离他们的预期稍微产生一些偏差之后,他就变得罪无可恕了。


    约伦斯的心中发紧,有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久久难以言明。


    凯英和卡南分道扬镳之后,约伦斯追上了他。


    “方便谈谈吗?”,约伦斯站在他的身后,定定地看着他。


    凯英见是约伦斯,脸色不自觉地冷了下来:“有事?我很忙。”


    他正转身欲走,约伦斯出声道:“我只是觉得,下次你跟卡南表现你们很恩爱的时候,可以避着冬歉。”


    “刚刚你们在聊天的时候,他一个人落寞地站在那里站了很久。”


    “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但他似乎哭了。”


    第92章 贪生怕死的美人血仆


    凯英愣了愣。


    冬歉哭了?


    因为自己对卡南说的那些话吗?


    怎么会呢?


    在阿塔尔那边的时候,他跟自己刀剑相向,恨不得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到他的亲王那里邀宠求赏。


    他怎么会因为自己的话而哭呢?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在乎了,可是听到约伦斯的话后,他的心还是毫无预兆的乱了。


    顾不得再思索些什么,凯英立刻转身,快步往刚刚看到冬歉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很混乱。


    他越来越看不懂冬歉了。


    但或许他心里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自己。


    凯英的脚步顿住了。


    刚刚冬歉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这里。


    可那道苍白的,黯淡的身影在凯英的心里久久萦绕,挥散不去。


    胸膛里的某个地方,忽然变得空落落的。


    凯英攥紧的指节发白。


    冬歉你到底


    冬歉房间的窗帘被加厚了几道,遮光效果更甚以往,待在房间里不会有多么明显的灼烧感。


    这是约伦斯帮冬歉做的。


    不得不说,这样一来确实是舒服了不少。


    凯英跟卡南秀完恩爱离开之后,他的戏份也就跟着结束了。


    他也不想继续待在那里吹冷风,人设凹完自然而然就离开了。


    看到凯英跟卡南那么浓情蜜意的样子,冬歉的心里也暗暗放心了不少。


    对于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度,他越来越有自信了。


    冬歉心情极好地度过了他的一整个下午。


    到了傍晚,夕阳将天边染的血红,夜幕渐渐降临。


    越是暗无天日的地方,就越是容易有奇怪的东西出现。


    契魔锲而不舍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冬歉感觉到自己耳根后面凉嗖嗖的。


    契魔阴恻恻道:“怎么样,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心里很不好受吧。”


    “不觉得不甘心么,不觉得难受么。”


    “想不想尝试恨他一下,你会好受很多。”


    “我想你需要了解一下,憎恨的魅力。”


    冬歉无视契魔在自己耳边的喋喋不休,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身体清洗干净,喝了点水润润嗓子,又坐在床上,从约伦斯给自己准备的书架上挑了几本书,慢条斯理地翻阅着。


    系统根据冬歉的喜好,将书上的内容换成了冬歉上次没有读完的沙雕小故事。


    这本书实在是很有趣,冬歉不知不觉就看的入了迷,完全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当然,这也多亏系统自动帮冬歉屏蔽了外界的声音,自然也听不到契魔喋喋不休的pua和洗脑。


    契魔见冬歉巍然不动安如山的模样,以为冬歉只是装作没有听到。


    但是仔细观察他的表现,他发现冬歉只是真的投入到了书中。


    它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忽视的感觉。


    它愤怒的将书从冬歉的手里抽开,恼怒道:“喂,你的献祭要开始了。”


    冬歉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轻声道:“好像是要开始了。”


    契魔以为他会稍稍做出一些害怕的反应,没想到冬歉只是淡淡道:“对了,帮我把蜡烛熄一下,我要睡觉了,你喝的时候可以随意一点。”


    “注意不要把血滴在床单伤了饿,洗起来很麻烦。”


    说完,冬歉的脑袋就陷进了枕头里,闭上了眼睛。


    契魔忽然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被无视了?


    就这么被无视了?


    这对它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不害怕就算了,居然还指使他去吹蜡烛!


    这是侮辱吧!是侮辱对吧!


    它以前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


    它以前的契主看见自己时都是哭爹喊娘的,因为自己的每次出现都以为着他们离自己的死期更近了一步。


    虽然为了解除血契而献祭是契主自愿做的事情,但是到了最后,当契主意识到自己真的接近死亡之后,他们无一例外的会选择后悔,甚至恨上跟自己签订契约的爱人。


    为什么冬歉不光不恨,看起来还这么的岁月静好。


    它不明白。


    可是它也不能主动干涉些什么。


    最后,它无能狂怒一番后,只能任劳任怨地帮冬歉熄灭了蜡烛。


    唯一那点昏暗的光线也不见了。


    冬歉的身影被黑暗淹没。


    自然也能察觉到,他的呼吸是这样的微弱。


    契魔来到床前。


    “怎么样,你应该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不堪一击了吧。”


    “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弱的滋味,不好受吧。”


    “曾经能轻易做到的事情,现在变得这样力不从心,是什么样的心情?”


    “很难过吧。”


    “只要你求我,我说不定会帮你想办法逆转血契。”


    “你现在承受的痛苦,就让那个哄骗你签订血契的人来承受,怎么样?”


    契魔声音带着嘶哑的蛊惑:“不是有一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吗,嗯?”


    冬歉翻了个身,闭着眼睛缓缓道:“你好吵。”


    契魔僵住了。


    沉默几许后,它嗓音暗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和你一样固执的人。”


    看着冬歉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契魔咬牙道:“好,我就看着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我就看着,看着你慢慢变得一无所有,变成一个无能为力的废物。”


    “我倒要看看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哭着求我。”


    契魔这些话堪比恐吓,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心中动摇。


    冬歉似乎已经很困倦了,声音里带着点小小的鼻音:“好,知道了”


    契魔:“”


    这个人怎么软硬不吃呢?


    契魔虽然说的气愤,可是见冬歉现在身娇体软,看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真把他弄死了,咬破他手腕的动作,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粗暴。


    它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果真没让床单上沾上一滴血


    约伦斯说的那些话,在凯英的心里久久挥散不去。


    于是第二天,他不知不觉间就站在了约伦斯家门口。


    他想看看冬歉。


    他不想任由自己的心再这样混乱下去了。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做出了断。


    他必须弄清楚,冬歉到底在想些什么。


    凯英深吸一口气,迟疑了一瞬,终于敲响了门。


    约伦斯打开门,似乎没有想到门外站着的是凯英,微微愣了愣神。


    他本能地不想让他进来。


    但是他想到冬歉昨天看见凯英时那落寞的样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或许,冬歉是想要跟凯英好好聊一聊的。


    只是迫于两个人的立场不同,所以纵然再想见,也会克制自己。


    但现在是凯英主动想见冬歉,黎明知道以后也不会怪罪。


    这么想着,虽然不甘心,但约伦斯还是不情不愿地给他打开了门。


    他一直沉着脸色,看着凯英进来,一言不发。


    凯英上楼之前,约伦斯定定地看着他,嘱咐着:“他现在身体不好。”


    “不可以对他做任何粗暴的事,凯英,我盯着你呢。”


    凯英微微蹙了蹙眉。


    冬歉身体不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就连这种事,都需要别人来告诉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成了最不了解冬歉的人。


    心情莫名有些不爽。


    但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在约伦斯的注视下,凯英缓缓上楼。


    每走一步,他的心情都忐忑几分。


    之前几次跟冬歉的见面都不欢而散。


    那么这次呢?


    这次也会像以前那样,只整下冷冰冰的血腥味吗?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见一见吧。


    不然,他还是会一直活在内心的挣扎里。


    凯英来到了冬歉的门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里面安静了很久,才传来了一阵软绵绵的脚步声。


    冬歉将门打开,发丝凌乱,衬衫的领子也没有整理好,眉宇里还稍稍待了点疲倦。


    最近的他格外嗜睡,昨晚明明睡得足够早,但是到了早上还是难以清醒,如果没有人敲门,他恐怕还会沉睡更久。


    梦里也不算安稳。


    在梦里,他满身的责任,总是马不停蹄的忙来忙去。


    一场梦做的比清醒的时候还累。


    看到门外站着凯英的那一瞬间,冬歉微微睁大了眼眸。


    他怎么会过来?


    冬歉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凯英目光复杂地看着冬歉这副模样:“你一直算了。”


    以前冬歉有着自律到严苛的作息,他对别人要求的严格,对自己则更是苛刻。


    印象中,冬歉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睡过头的情形。


    可是,他一直那么努力的原因,仔细想来竟都是为了自己。


    被约伦斯提醒了凯英才发现,冬歉确实比以往瘦了很多,脸色也很苍白,浑身仿佛沉淀着化不开的疲惫,没有了往日的那些精气神。


    为什么会这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一时之间无比静谧。


    冬歉按捺不住,适时打破这过分安静的氛围:“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虽然冬歉以前的语气也是这样,像是客观公正的秤砣,但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他的语气听起来会更加害羞柔软一些。


    现在,这份特殊感似乎也随着那次的变故一同消散了。


    凯英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我来是想找你聊聊。”


    冬歉现在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实在不算好。


    无论是谁站在他的面前恐怕都会这样,下意识地放轻声音。


    他知道,冬歉现在排斥他。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了。


    他忐忑地等待着冬歉下一句的反应。


    会将自己赶走吗?


    还是会说出别的伤人的话?


    可是这次,冬歉只是倚在门框上,面上神色淡然,无波无澜,懒洋洋的,像是懒得炸毛的猫一般。


    “既然如此,那就进来吧。”


    凯英的心脏猛的一跳。


    他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让自己进来了。


    冬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进去。


    凯英抿了抿唇,也跟着进去了。


    这里的陈设和冬歉以前住的地方大差不差,或许是约伦斯特意安排的。


    他不想让冬歉在这里有太多的陌生感。


    这么细致的安排,想让人看不出他对冬歉的心思都难。


    冬歉这么聪明,不知道能不能看透。


    另一边,冬歉已经来到了桌前,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


    比起黎明这些人喜欢的咖啡和奶制品,冬歉总是对清香的茶叶更加情有独钟。


    清苦,干净就像冬歉这个人一样。


    这么漫长的时光过去了,他原本以为冬歉已经被阿塔尔给塑造成了另一个样子,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似乎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冬歉给凯英倒了一杯茶,推在他的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或许是因为死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来临,冬歉也渐渐的变得温和起来。


    冬歉:【根据原剧情里的人设,冬歉在生命结束前的那段时间里,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能好好地跟凯英聊一聊。】


    系统:【你在成全他吗?】


    冬歉:【不,我只是想给我自己加加人设分。】


    冬歉端起了茶盏,雾气将他干净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朦胧。


    杯子并不是很重,但是凯英注意到,冬歉的手指正轻轻发抖。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凯英的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杯子从冬歉的手中滑落,兵荒马乱中,滚烫的茶水溅在冬歉的手背上,很快烫红了一大片的皮肤。


    冬歉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反应慢了半拍,好像对痛觉不是很敏感一样。


    “冬歉你怎么样?”


    凯英迅速拿手帕将冬歉的手包了起来,擦干净上面还发着烫的茶水。


    “没事。”,冬歉淡淡道,“小伤。”


    凯英看向冬歉,手帕被他下意识地攥紧。


    他的心里很不安。


    这样的冬歉让他很不安。


    就好像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他都不会去在乎一般。


    “冬歉,痛了就要说,不用忍着你也没必要忍着。”


    凯英温声道:“这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冬歉说这些。


    只是他不想再看到冬歉这副模样了。


    像一个麻木的人偶,没有情绪起伏,平静到一潭死水。


    甚至有一种,将死之人一般的从容。


    他不想见冬歉这样。


    印象中的冬歉是健康的,生机勃勃的,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挡在所有人的前面,耀眼夺目的。


    冬歉对于他的话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道:“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


    习惯了什么?


    凯英的心脏微紧。


    冬歉的目光瞥向窗外,缓缓开口:“以前我被黎明派出去和其他血猎的家族谈判的时候,也并非总是那么顺利,常常遇到一些难缠的人。”


    “虽然以我的能力可以完美地将他们劝动,让他们愿意和黎明合作,但是在正式答应之前,他们总是会对我提一些小要求。”


    “只要达成他们的小要求就能促成合作,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不错的买卖,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也不是什么难实现的要求,不过就是陪公爵家的小姐喝喝茶,陪贵族家是少爷们练练剑。”


    “他们对黎明有不满,又没有办法拒绝黎明给出的条件,但这份不满却能借机发泄在我的身上。”


    冬歉淡然笑道:“比这更烫的茶水我都试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的轻松,可这被平淡的语气盖过的过去,那样刺耳,让凯英的喉咙微微发紧。


    凡事大规模的狩猎行动,黎明总是要跟其他家族的血猎合作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成功率,同时还可以降低黎明的牺牲者数量。


    记忆中,他在跟别的血猎合作的时候,曾经有人半开玩笑的对他说:“你们黎明派来的人还真好用,可以给小姐们当玩具,也能给少爷们当沙包。”


    凯英当时并没有理解他们的意思。


    与血族的斗争险象环生,凯英很快就将这种小事抛之脑海。


    现在,他终于回想起来了这句话,也明白了那个人口中的玩具和沙包究竟指的是谁。


    凯英的喉咙像是忽然被什么人攥住了一般,有些呼吸不过来。


    冬歉面前的茶杯因为刚刚的意外,水全撒了。


    他也没有再给自己倒茶。


    好像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现在连一杯茶都端不稳的尴尬。


    凯英的心里很不好受。


    他正想说点什么,冬歉却毫无预兆地将话题转向了别处:“我离开之后,黎明是不是很少接到其他家族的外援?”


    凯英顿了顿,抬起眼眸道:“有卡南的家族”


    “只是这样还不够。”,冬歉看向他,“黎明需要新鲜的血液,仅仅凭借你们,还不是Sevetia的对手。”,冬歉说道。


    那一刻,凯英想起眼前这个人已经被是阿塔尔给驯服过的人。


    凯英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攥紧:“你这是在代替Sevetia在向黎明示威?”


    “不。”,冬歉平静地看向他,“我只是以黎明前说客的身份提醒你,要注意当下的危机。”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冬歉道:“我以前的房间里,应该留下了我做的一些笔记,里面详细的介绍了每一个家族最迫切得到的利益,以及他们的脾性和弱点,照着这个方向研究下去,就算是再笨的人,应该很快就能做到我当时的程度,甚至,超越我。”


    “毕竟我,也算不上聪明。”


    “就算我不在了,你看看这些笔记,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他事无巨细,听起来就像是什么遗言。


    凯英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你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冬歉轻笑一声,没有回答,略过了这个话题。


    冬歉抬起眼眸看向他,“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凯英想起来了他来这里的缘由。


    他想知道,冬歉现在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可是,骄傲又不允许他直接问。


    这个问题一直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心慌意乱。


    倘若一直这样,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戳破的话,他恐怕会一直这样,像疯子一般,一遍遍地质问自己。


    于是,他几乎是别扭地,试探性地问:“卡南跟我的订婚宴你有什么建议吗?”


    他始终观察着冬歉的表情。


    他想从中看见一点点不舍,以此证明他对自己还有一点点感觉。


    如果有的话


    他一定他一定


    冬歉缓缓敛下眼帘,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


    好像对凯英即将跟别人订婚的这件事毫无感触。


    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卡南来自普拉利亚,除了绣球花之外,他应该还会喜欢太阳花,我听说他嗜甜,订婚宴当天,最好准备一个缀满甜浆果的蛋糕,他应该会喜欢。”


    “订婚宴当天,普拉利亚的人也会来,到场的人势必很多,你要做好迎接工作和住宿安排,黎明在南庭那边我记得有很多闲置的地方,贵客安置在那里最合适不过。”


    “客人越多的时候越容易出乱子,人手安排足倒是其次,每个人的分工一定要清晰,这样才不会忙中出错。”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有很多细节需要考虑,你自己也要多放在心上,卡南身份尊贵,和他的订婚宴毕竟不是什么小事,事关黎明的面子,也事关你的前程。”


    冬歉事无巨细的同他交代着什么。


    他垂下眼帘:“最后,还是要祝你订婚快乐。”


    凯英的眼睛微微睁大:“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冬歉看向他,反问道:“为什么要介意?”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你和我,都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语气若无其事道:“桌布脏了,我去换一个新的来。”


    冬歉从凯英的身旁经过,漂亮的脸上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着股看不透的情绪。


    这寥寥几步,他走的迟缓无力,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像是一具没有生机的,苍白的骨架。


    好像随便一缕阳光都能压垮他。


    手还没有触碰到柜子,他的身体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黑色的长发散落在地上,少年苍白如纸,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所有的力气和思想,变成了脆弱的空壳。


    那一刻,凯英浑身紧绷,心跳仿佛在胸膛中戛然而止。


    大脑一瞬间陷入空白,他抖着手将少年扶在怀里,脸色煞白,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夹杂着难以言述的恐慌:


    “冬歉?!”


    第93章 贪生怕死的美人血仆


    黎明族长知道冬歉晕倒的消息之后,立即派来了黎明的第一圣手帮冬歉进行诊治。


    圣手左右检查一番,脸上露出的表情十分为难。


    他从冬歉的身上找不到一处伤口,体内的脏器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气脉紊乱,好像整具身体都被掏空一般。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棘手的病人。


    这样的病人,你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流逝,却找不到任何的原因,只能无措地看着他慢慢消亡,却无能为力。


    圣手的心沉了下去。


    族长下的死命令是,要不惜代价的护住冬歉的性命,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活过下个月。


    听族长的意思,他似乎对于冬歉的身体恶化的事情毫不意外。


    他也并非真的在乎冬歉的性命,只是费尽心思的想要暂时保住他罢了。


    这显然是十分矛盾的。


    为什么要活过下个月呢?


    如果没有撑到下个月,又会发生什么呢?


    圣手为冬歉诊治的同时,凯英正焦急地等待着。


    看着躺在床上的冬歉,苍白的像一道没有生机的影子,他的眼睛都急红了,“冬歉现在怎么样了?”


    圣手沉默一会,缓缓道:“这位的病症我也束手无策。”


    凯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


    冬歉的身体究竟已经糟糕到了怎样的程度,居然能让黎明第一圣手都没有办法。


    他沉声道:“你说束手无策,是什么意思?”


    圣手:“血猎长,是字面意识。”


    凯英猛地揪起圣手的衣领,愤怒道:“黎明花那么大力气为你提供药材和医书,你仅仅只是在这里诊断了一会就说自己束手无策?”


    他寒声道:“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能吗?”


    圣手轻咳一声:“血猎长,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冬歉阁下来到黎明之后一直都好好的,连族长都未曾伤害过他,可为什么你去了一趟后,他就变成了这样?”


    凯英愣住了。


    他缓缓松开了手。


    他跟冬歉说了什么?


    思绪渐渐回笼。


    他问冬歉,他对自己跟卡南的订婚宴有什么建议。


    可是当时,冬歉看起来明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事无巨细地同他讲了订婚宴那天的注意事项,叮嘱他不要忙中出错。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对。


    可是他晕倒了。


    他怎么会没有主要到他愈发苍白的脸色,以及那维持的愈发勉强的笑容。


    冬歉最喜欢逞强了。


    明明受伤了,却总是强撑着说不痛。


    明明想哭了,却总要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忍住肩膀的颤抖。


    他那时候,为什么要起身换桌布呢。


    是不是,又想藏着什么快要忍不住的情绪?


    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


    圣手看着凯英这副样子,心里也隐隐有些鄙夷。


    他一直跟在族长身边,自然是知道当初冬歉为什么会被血族给俘虏走。


    无论如何,他当初都是为了保护凯英而牺牲自己,纵然有错也不必太过苛责,细数过来,冬歉加入血族之后,从来没有惹出过什么祸端,也从来没有残害过黎明的人。


    每次与冬歉对上的时候,黎明都几乎没有任何伤亡。


    这些细节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些天来,冬歉待在黎明都好好的,可为何凯英仅仅只是来拜访一次,就将冬歉给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一直以来,不都是好好的么?


    冬歉以前也常常受伤,伤的太重的时候,圣手有时候也会破例替他瞧瞧。


    他知道冬歉是一个温柔腼腆的人。


    擦药被弄疼了不会说,治疗完后会温吞地说一声谢谢。


    他大部分的伤痛都来源于凯英。


    他说,他是凯英的盾。


    一直以来,他都带着这种自我牺牲的觉悟留在凯英的身边。


    为什么就一次做错了,他就万劫不复了呢。


    所有人都可以觉得冬歉背叛了黎明,但是凯英他凭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一直好好活在阳光下?


    谁喜欢从此同自己所熟悉的一切沦为陌路?


    虽然他不知道凯英对冬歉做了什么,但是他们就坐在一起纯聊天就把人家变成了这样,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的。


    于是,圣手面对凯英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语气。


    他对凯英道:“在冬歉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前,还是请你在外面等候一段时间。”


    凯英问:“你是什么意思?”


    圣手微微颔首,波澜不惊道:“病人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修养环境,不能接受外界的刺激。”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摧残了。”


    “摧残?”,凯英的语气不知不觉带了点愠怒:“你是说,我摧残他?”


    圣手敛下眼帘:“我并非这个意思。”


    “只是族长已经交代下来,冬歉的命,非常非常重要。”


    凯英愣住了。


    他知道冬歉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自己从太阳刑的判决中拯救了出来,但是他不知道,父亲居然会认为冬歉的命十分重要。


    他是如何说动了他的父亲?


    要知道,从很早以前开始,他的父亲就不是很喜欢他。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卡南从外面走了进来。


    屋里的气氛并不算好,卡南进来之后淡淡地瞥了眼床上的身影:“他怎么了?”


    圣手又跟他解释了一遍:“不好诊断,但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虚弱,需要静养,还请两位暂时出去等候片刻。”


    卡南狐疑道:“查不出问题?”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冬歉,微嘲道:“不会是装的吧。”


    说完他就走了过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拽起了冬歉的手腕。


    冬歉就顺着他的动作,滚落在了地上。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像是一具空壳,察觉不到痛一般,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真的像一个没有生机,任人摆弄的木偶。


    卡南僵硬在原地。


    凯英反应过来,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卡南似乎也没想到冬歉会这样,他紧张道:“我不知道他会这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卡南,你先出去。”,凯英将冬歉扶起来,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冬歉的脊背单薄,他低垂着脑袋,发丝顺着肩膀落了下来。


    真的是虚弱到了极点的模样。


    好像呼吸随时都会停止一般。


    凯英的手轻轻发颤,他将冬歉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拥在怀里


    冬歉陷入昏迷状态,只能在空间里跟系统一起讨论。


    他已经完全跟那具身体断开了感知,只能通过空间里的屏幕确认着外界的情况。


    他看着这具身体被卡南拽了起来,又没拽住,摔落在了地上。


    被糟蹋的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


    冬歉忍不住吐槽道:【照这个样子,我真怕在血契结束之前就被这帮人给作死。】


    系统:【淡定淡定,虽然你现在处于濒危状态,但是在任务结束之前,不管你流多少血,我都会调整你的身体参数,让你不至于早早死去。】


    冬歉好奇:【你们还有这种功能。】


    他撑起脸,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说起来,阿塔尔现在怎么样了,我失踪之后,他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系统:【别急,我来看看。】


    系统:【嚯!】


    冬歉:【嚯?】


    系统轻咳一声:【别学我还有,你走之后,阿塔尔找你找疯了。】


    冬歉心里微微一颤。


    他垂下眼帘:【让人意外,他居然真的在找我,不过,他居然没有怀疑到黎明的身上。】


    系统:【因为阿塔尔相信你,他知道黎明对于叛徒的处罚基本都是太阳刑,你应该不会蠢到因为喜欢凯英就主动去黎明自投罗网。】


    【比起这个,另一个可能性更值得考虑。】


    冬歉:【什么?】


    系统:【你走之后,艾森也跟着离开了,他们猜测是他带走了你。】


    冬歉眨了眨眼睛:【这口黑锅怎么能背在他的身上?】


    系统解释道:【因为艾森的身份暴露了。】


    【他从血族离开的时候,闹的还挺声势浩大的,之前他隐瞒的实力暴露了出来,血族的守卫没有一个拦住了他能将你从古堡中无声无息的弄走,阿塔尔怀疑是他弄的鬼。】


    【他离开的匆忙,遗失了母亲的遗物,这个遗物落到了萨西斯的手里,他也隐隐约约猜测出了一点艾森的身份,因为艾森和他曾经的爱人长的,确实有几分相似。】


    【并且,他知道他恨他,他也做好了迎接他的恨的准备。】


    【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离开之前压根没有看他一眼,反而对阿塔尔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冬歉:【什么话?】


    系统;【父亲,我会报复你的。】


    冬歉:【】


    这段剧情,并不属于他一个炮灰需要知道的戏份,所以他万万没有想到,艾森居然不是阿塔尔的孩子。


    那么艾森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认错了爹?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闹出来的乌龙?


    冬歉的大脑飞速思考着,想弄明白是哪个节点出了问题。


    只是缺少信息资料,他脑子想疼了都没有一个准确的估算。


    希望这个乌龙不会对剧情造成太大的影响。


    冬歉:【所以,阿塔尔以为他报复自己的方式,就是带走我?】


    系统:【没错。】


    【当时你跟着他一前一后的消失,再加上你不久前还把他关进了地下室,结了梁子,他很快成为了重点嫌疑对象。】


    【幸运的是,如果他不出现,我们走完订婚宴剧情后,献祭结束,任务就差不多结束了,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们。】


    冬歉:【耶,放烟花。】


    几分钟后,他们就把阿塔尔的事情给抛之脑后。


    冬歉跟系统计算着这具身体要昏迷多久。


    想要撑到血契结束那天,这具身体需要修养,陷入昏睡就是一种不错的方式,一方面可以拒绝跟外界的沟通,一方面也能让冬歉减少一些工作量。


    这对冬歉来说也算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他待在空间里,有时候打打游戏,有时候追追剧,过的很是清闲。


    当然,有时候觉得无聊的时候,他也会在空间里弹一弹约伦斯教他的钢琴曲。


    对于冬歉长睡不起这件事,除了约伦斯和凯英之外,最关心他的居然是凯英的父亲。


    这是当然,自己的命可是跟凯英的命绑定在一起,在献祭结束之前,他一定不会希望自己死的。


    他几乎每天都要过来问一问自己的病情。


    另一边,凯英也很难抽身。


    这些天来,关于订婚宴的细节,几乎都是他来过问。


    以前冬歉负责管理的时候,这种非狩猎事务几乎从来不会由他来过问,冬歉每次都会自己处理的很好。


    但是冬歉不在以后,又没有具有同等专业性和熟悉度的人顶替上来,这些事务就只能交给凯英来核对。


    冬歉一方面和凯英参与狩猎,一方面又处理着这些琐碎的事物,常常忙的脚不沾地,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问题。


    卡南是普拉利亚血猎族长最小的儿子,没有吃过苦,很多事情都格外的理想化,大事的操持自然不能由他来做。


    以前冬歉在的时候不觉得,但是冬歉不在身边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之所以可以过的那么轻松,可以不受任何事情的影响专注的对付血族,完全是因为他的身后有冬歉在撑着。


    这些天来,凯英时常梦到从前,梦到冬歉还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后的时候。


    当自己决策失误,或者失去理智的时候,一直是他在自己的身边提醒着自己,守望着自己。


    冬歉并非一直一来都是这样的厉害。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会因为跟不上训练而偷偷的哭。


    只是,他总是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眼泪。


    在黎明想要速成,就必须经历地狱一般的训练,就连自己,也时常感觉被磨掉了一层皮。


    但是冬歉为了变强,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那样残酷的训练,快速的成长起来。


    冬歉做这些,只为站在他的身边。


    他对自己很好。


    他离不开自己。


    可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


    凯英恍惚间回想起来。


    那是将冬歉从悬崖下面捡回来的时候。


    说来奇怪,那么高的悬崖,他只受了一点点擦伤。


    小小的冬歉蜷缩在地上,看起来十分可爱,长相也很漂亮,和他们这些纯西方血统的人完全不同,黑色的头发软绵绵地垂落下来,体格也要小上一些,让他想起童话书里的精灵。


    他心中微动,果断将冬歉带了回去,照料了几天。


    冬歉睁开眼睛,在扭头看见他的身影之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绽开一抹光芒,写满了惊艳。


    凯英形容不好那种感觉。


    从此以后,他在冬歉的眼里成为了最特别,最重要的人。


    像是踮起脚尖,用力地想把自己的真心捧给他看。


    他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从稚嫩到可靠。


    而凯英也在这个过程爱上了他。


    他原本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的。


    可是,命运总是这样作弄人。


    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跟冬歉在一起了。


    无论怎么说,冬歉现在是血族之身,是与人族对立的吸血鬼。


    倘若自己还想跟他在一起,那就是对黎明的背叛。


    为了黎明,也为了人族,他不能这样做。


    可对于冬歉,他还是心怀愧疚的。


    或许在冬歉的心里,对自己还是稍稍有些爱意的。


    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已经不能再回应他任何东西了。


    他是黎明的希望,他承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肩膀上扛着太多的责任,很多事情,由不得他左右。


    凯英轻抚着冬歉的头发,缓缓垂下眼帘:


    “这些年来,你为了我受了很多苦。”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跟卡南订婚我可以将这件事搁置下来。”


    “等你醒来之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从此以后,我们不要再刀剑相向了。”


    “你把身体养好,我会想办法解除你的俘虏身份,等事情稳定了,我劝父亲放你自由。”


    “所以不要再跟我赌气了,你醒来好不好?”


    同一时间,系统对冬歉汇报起了身体进度:【献祭已经进入到了第三阶段,等你醒来之后,需要按照我给你的身体参数来演。】


    【在这个阶段,你的感官会进一步丧失,受了刺激容易陷入木僵和应激状态,你会时不时地忘记很多东西,会无理由的笑,也会无理由的哭,你可能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甚至因为这种状态而惩罚自己。】


    【但根据快穿局规定,我不能真正的将宿主的身体参数调整成剧情要求的程度,因为这个参数已经达到了身体的临界值,甚至会对精神造成一定的影响。】


    【快穿局的任务需要宿主在清醒状态下执行才会保证安全性和成功率,所以这一部分,需要宿主调整演绎。】


    【反正核心要点就是美和惨,宿主要记牢。】


    【那么接下来,宿主可以选择自行醒来。】


    系统的电子音渐渐在脑海中消失。


    冬歉的意识也从空间渐渐回归到了躯壳。


    下一秒,冬歉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瞬,动作十分微弱,微弱到几乎让人无法发现。


    凯英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小心翼翼道:“冬歉?”


    冬歉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此刻仿佛沉淀着数不清的疲惫。


    像是褪色的画和腐烂的野草。


    “冬歉,你醒了。”,凯英兴奋道。


    诡异的是,冬歉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一般,像一具冰冷的木雕一样躺在床上,和刚才那副毫无生机的模样比起来,区别只有一双微微睁开的,显出几分茫然的眼睛。


    “冬歉?”,凯英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开始尝试着唤他。


    冬歉的身体没有给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这让凯英的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他捉住了冬歉冰冷的手,声音颤抖。


    冬歉这才僵硬地转动着自己的眼珠,往凯英的方向看去。


    很久很久以前,凯英将冬歉从悬崖下面捡回来的时候,他待在他的床前,陪着他。


    那时候,冬歉醒来后看见他的第一眼,眸子忽然亮了起来。


    那是仿佛看见救世主一样的眼神。


    可是现在,冬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却如同一摊死水。


    别说是没有爱意。


    就连情绪,也是一丝一毫都没有的。


    看着冬歉这副模样,凯英胸口发闷,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冬歉,你看着我你说说话。”


    “冬歉,你说话”


    冬歉没有给出反应,目光没有焦点,像是发呆,又像是还陷在那醒不来的梦里。


    来不及犹豫,凯英立刻喊人将圣手唤了进来。


    听到冬歉醒了,圣手匆匆进来。


    床上,冬歉已经睁开了眼睛。


    一直沉睡的人终于醒了,这显然是好的预兆。


    可是他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愈发惶恐起来。


    或许这个人不管是醒来还是昏睡都没有什么差别,好像任何人都能轻易地让他弄碎一般。


    圣手观察着冬歉的样子,扶着冬歉坐起身来,尝试着对他说点什么话。


    冬歉的脊背软绵绵地靠在身后,目光乖巧地落在他身上。


    并不生动,但是很认真。


    他给不出太多的反应,只能机械化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这样就能表达,“我在听”。


    以前有人教过他,跟人说话的时候,要盯着别人的眼睛才有礼貌。


    有礼貌,才会被人喜欢。


    如果被人喜欢,就算没有家,没有父母,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可他只是这么盯着,这么看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里连一丝情绪也没有。


    圣手的每句话,他都没有回应。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老旧的,快要坏掉的机器,却偏偏被拧紧了发条,浑身紧绷着,只会按照曾经听过的命令执行。


    可他整个人已经坏掉了,就算会乖乖地执行命令,那也是支离破碎的,断章取义的,笨拙到几乎可笑的。


    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了?


    圣手面露不忍。


    没有人应该是这种状态的


    这些年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个人崩溃到这种地步。


    良久,圣手哑着声音对凯英道:


    “他似乎听不见了。”


    第94章 贪生怕死的美人血仆


    “听不见了?”


    凯英艰难道:“冬歉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那一天,他只是想见见他,想跟他说说话。


    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变成了这样。


    变成了这种,虚弱苍白的模样。


    冬歉一直都很可靠,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打倒他一般。


    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在黎明慢慢站稳脚跟,也可以轻轻松松地在血族里混的如鱼得水。


    就算是凯英也不得不承认,冬歉很强大。


    现在看起来,却好像渺小到可以被任何人随便一点力道给轻松毁掉。


    这样强烈的对比反差让凯英心生惶恐。


    他见过冬歉狩猎时叱咤风云的样子,也见过冬歉决绝地用剑指着他的样子。


    但是,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看起来,整个人都到了支离破碎的边缘。


    他坐在冬歉的面前,轻声道:“小歉,你不要吓我。”


    他的手覆上了冬歉冰冷的手背:“我知道你在因为订婚宴的事情生气,我以后再也不问你了,好不好?”


    “所以别再跟我赌气了,好不好。”


    冬歉茫然地看着凯英,因为听不见他的话,显得有些无措。


    圣手看向凯英,语气微微发沉:“到了现在,您还觉得他是在跟您赌气吗?”


    “没有人会因为赌气而将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


    “血猎长,请你不妨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是被遗漏的细节?”


    圣手看着凯英的眼神,带着冷冽的批判,就好像是凯英做了什么,从而导致冬歉变成了现在这样。


    明明是恭敬的语气,可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分明写满了质问。


    凯英咬了咬牙:“你这是在质问我,是不是在背着你们,故意伤害他吗?”


    “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圣手还是那副恭敬的语气:“我绝对没有怀疑您的意思。”


    “只是族长已经交代了下来,在这段时间里,冬歉的性命是最重要的,谁也不能伤害他。”


    “包括您。”


    冬歉清醒之后,被圣手带着做了全套的检查。


    他像一个破布娃娃一般,乖巧的,任人摆弄,圣手在纸板上给出的指令,他都乖乖照做。


    说是检查,其实更像某种测试。


    只是测试的结果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不单单是耳朵听不见的问题。


    间歇性失声,木僵,失忆,与此同时,反应能力和思考能力明显退化,整个人像是由废弃零件拼拼凑凑起来的破烂机器,现在还能醒着,或许就已经是一个奇迹。


    在检查的过程中,冬歉几次抗拒。


    他好像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能力退化一般,再发现圣手为他提供的小测试一个也无法通过的时候,经历了一次很明显的情绪崩溃。


    但他就算情绪崩溃也是无声无息的。


    没有大吵大闹。


    也没有歇斯底里。


    只是眼眶不知不觉红了一圈。


    这个反应实在是太微弱,就连圣手都没有察觉。


    也正是因为没有察觉,他才让冬歉继续做着接下来的小测试。


    直到一滴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圣手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冬歉的情绪。


    他垂下眼帘,红着眼尾,缓缓低下了头:“别做了了麻烦。”


    他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不敢抬头。


    圣手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是觉得做测试很麻烦吗?”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冬歉听不见了。


    于是他在纸板上写着:【是不想做测试吗?】


    冬歉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圣手没有放过这个和冬歉交流的机会,他又继续写着:【测试很麻烦吗?】


    他等着冬歉给出反应。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冬歉这次摇了摇头,并伸出手,指向了他自己。


    他声音近乎破碎:“是我,麻烦。”


    站在一旁观看测试的凯英愣住了。


    他缓缓睁大眼睛,几乎是立刻理解了冬歉的意思。


    在冬歉的认知里,弱小就意味着麻烦,需要得到别人很多很多的照顾。


    他一遍遍地训练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不再需要任何人伸手帮他。


    这是冬歉很小就懂得的道理。


    冬歉一定要留在黎明,又不愿意成为别人的拖累。


    他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付出同等价值的代价。


    比如,他想要一个容身之处,就必须为这个容身之处提供他们想要的东西。


    于是,他自愿加入血猎队。


    那个时候,他因为身体比同龄人娇小,力气也不如大家强大,一直远远落在身后。


    凯英与冬歉恰恰相反。


    他是黎明族长的儿子,做任何事都必须冲在最前面。


    攀登训练是这样。


    跑步训练是这样。


    剑术训练也是这样。


    那个时候,凯英不能为任何人回头,无论什么情况,都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


    冬歉跑在后面,肺快要累炸了,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种无助感,烙铁一般烫在他的心头。


    后来有一次训练,冬歉因为体力不支摔倒了。


    凯英注意到了他。


    那次,凯英没有选择拿那个第一,而是跑了回去,扶起了他。


    因为那次没有拿第一,凯英被族长小小的惩罚了一番。


    凯英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什么惩罚。


    凯英从族长室出来后,冬歉落寞地问他:“凯英,我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麻烦。”


    凯英刚被惩罚完,略微有些气闷,面对冬歉,他劝说道:“如果实在跟不上,你可以放弃,黎明不会因为你不是血猎的人而赶走你。”


    “你是我捡回来的,我会对你负责。”


    “就算你通过测试上了狩猎的战场,也很难有人能分心注意到你,难保你不会命丧于此。”


    凯英的话虽然刺耳,但也确实是事实。


    冬歉死死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他知道,麻烦,就意味着需要很多很多照顾。


    没有人一直有耐心照顾一个弱者的。


    再温柔的人也不行。


    而当他们失去耐心时,自己就会再次被拋下。


    因为他漂亮可爱的长相而接近他的人其实很多。


    但那些大人往往慈眉善目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后,就会自己走掉。


    没有人愿意停下来问问他,愿不愿意有个家。


    那些一时兴起,并不能成为他被留下来的理由。


    这也是造成他的内心极度不安的原因。


    那么,那些他都不要了。


    他不麻烦任何人,应该就可以被留下来了吧。


    他不奢望得到任何人的照顾,就可以被信赖了吧。


    他提供同等的,甚至百倍千倍的价值,应该就会成为无可替代的那一个了吧。


    冬歉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带着那种自我牺牲和毁灭的倾向和意志,一直守护在凯英的身边。


    他几乎没有为自己活过。


    但其实,他怎么做都不会有人满意的。


    等他变得足够强的时候,凯英又觉得他不像卡南那样懂得怎么撒娇讨宠,让人很难从他的身上得到成就感。


    凯英不主动,他也不主动。


    不会撩拨,也不会求吻。


    老老实实的,在感情上,像是打一鞭子才会动一下的弱者。


    很多时候不是不想,只是不知道自己配不配。


    和凯英接吻时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会让他立刻停住动作,因为不确定自己和可能发生的紧急事件谁更重要。


    所以要退让。


    一让再让。


    直到一无所有。


    被阿塔尔初拥之后,他又开始学习适应新的生存方式。


    他知道血族是欲望强盛的物种。


    他用眼睛观察,发现血仆们无一例外,如同拴着项圈的狗一样,只有不停的散发魅力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冬歉已经有了爱到愿意为他丧命的人,却又要想方设法的诱惑一个吸血鬼。


    但,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利用。


    拼了命的要活下来。


    一定要活下来。


    哪怕活下来的他,也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


    可对于一次次的测试失败,冬歉开始崩溃了。


    那好像是他无能的象征一般。


    冬歉的记忆暂时回到了刚到黎明那会,拼命的想要变强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极度缺乏自信,任何一点点对他实力否定的数据,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


    弱小就会成为麻烦。


    麻烦就会被抛下。


    意识到冬歉现在的不安,圣手温声安抚道:“你怎么会是麻烦呢?”


    “不要多想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意识到冬歉现在听不到他的声音。


    于是,他摸了摸冬歉的脑袋,像是无声的安抚。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冬歉的病症难以找到原因。


    或许从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心就已经开始生病,却没有任何人发现。


    直到溃烂。


    直到崩溃。


    事已至此,根治已经太过困难。


    唯有缓解。


    圣手给冬歉写下了治疗方案,交代他要好好执行。


    说是治疗方案,其实内容也很简单。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要去想。】


    简单的像是生活常识。


    明明简单,却又很难做到的常识。


    圣手哄骗冬歉,只要这么做,病就可以好。


    冬歉将信将疑地拿着医嘱,温吞地道了声谢


    凯英才刚刚将冬歉送回来,盛怒之中的约伦斯就狠狠给了他一拳。


    “你怎么可以对他说那样的话?!”


    “你明明知道他喜欢你,为什么还要问他那种问题!”


    约伦斯寒声道:“你是想逼死他吗?”


    他揪住了凯英的衣领:“从此以后,你不要再靠近他一步。”


    约伦斯的那一拳很重,凯英的唇角流下了血。


    凯英用手背蹭了蹭嘴角,冷冽道:“你也知道,他喜欢的是我,而非你。”


    “你觉得,比起你,他更希望谁来照顾他?”


    “照顾?”,约伦斯愈发愠怒,“你说的照顾,就是将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吗?”


    “你知不知道,他在我这里的时候还好好的,他有时候还会笑,还会弹弹我教他的钢琴。”


    “为什么你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为什么你来了,就将他变成现在这样了?”


    凯英沉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厌恶我。”


    “你喜欢冬歉,所以你一直都不能接受我的存在。”


    “现在,他需要的是我,而不是你,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会待在他的身边,你没有阻拦我的资格。”


    约伦斯愣住了。


    他喃喃道:“凯英,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反思过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冬歉到此为止的所有痛苦,大部分都是你造成的。”


    “既然你要扛起黎明的责任,要以婚姻的形式帮黎明拉拢其他血猎家族,那你就不要再来招惹冬歉。”


    “当你选择和卡南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自己对冬歉的爱了,明白吗?”


    凯英缓缓攥紧了手。


    “只是做不了爱人了。”


    “但我承诺过,我们还会是朋友,我会想办法给他自由,而在此之前,我要让他恢复健康。”


    “父亲决定,从明天开始,冬歉会在黎明的圣殿接受治疗。”


    “约伦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你那妄想的梦,也该结束了。”


    冬歉坐在房间里的钢琴面前。


    约伦斯看着他这样,心里格外难过。


    明明不久之前才刚刚教会他弹一些简单的音节,现在却仿佛要重新开始。


    冬歉的手指放在琴键上,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


    很陌生。


    他是很喜欢钢琴的。


    可明明喜欢,却一直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触碰过它。


    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事情,耽误了他这个喜好。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让他主动放弃这件会令他愉快的事情。


    是什么样的事情?


    忽然,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像是被上紧了发条,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匆匆往外走去。


    他走的那样快,那样匆忙,几个人都没有拦住他。


    凯英一直追到楼下才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不安道:“小歉,你怎么了?”


    冬歉慌张地看着他:“现在几点了?”


    他喃喃道:“要训练了。”


    “我是副猎长,怎么可以带头缺席。”


    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胸口前的衣襟,上面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我的胸章呢?”


    “胸章”


    看着冬歉这副样子,凯英心中一梗,忽然想起了圣手交代的话。


    现在的冬歉,似乎会出现一些记忆错乱的问题。


    看情形,他现在的记忆或许还停留在成为血族之前的时候。


    可是他要怎么告诉他,他现在的荣誉已经被剥夺,他过去所有的光辉已经不再属于他。


    甚至于到现在,他还被黎明的大部分人视作叛徒。


    他的手放在冬歉的脊背上,抿了抿唇,轻声道:“回去吧,小歉。”


    “再也不用训练了。”


    冬歉虽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是也从他的口型和反应中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什么不用训练了?


    因为他成为了黎明的叛徒。


    他这么在乎黎明,又为什么会成为黎明的叛徒?


    因为他被血族亲王阿塔尔亲自初拥。


    从此以后,就哪里也没有容身之处了。


    为了活着,付出了所有,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一切。


    他缓缓垂了眼帘。


    “不用训练了”


    “再也不用训练了”


    冬歉那一刻的神情那样落寞,看在眼里让人格外揪心。


    凯英面露不忍:“小歉,回去吧。”


    他在冬歉的掌心里小心翼翼地,一笔一划地写着“回家”。


    冬歉茫然地看着他。


    回家?


    回哪里去?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接纳他吗?


    黎明的夜晚也十分幽暗。


    当圆月被乌云遮挡之后,无论是血族和还是人族,都公平地都沉入无尽的暗夜中。


    凄厉的风声拍打在窗户上,无形中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其实冬歉现在的情况,身边最好还是要有一个人陪着的。


    但是冬歉对自己的私密空间非常看中,别人进来,反而会加重他的不安。


    就连凯英待在他的身边都不能增添他的安全感。


    冬歉一个人枯坐在房间里,连一支蜡烛都没有点燃。


    他单薄的身影浸没在黑暗里,只有一双眸子还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像是火炉里最后的火星。


    契魔照常从夜色中出现。


    它敏锐地发现,冬歉今天的反应很不对劲。


    无论自己在他耳边说什么,他都不会给出来一点反应。


    就好像完全听不到它在说什么一般。


    这种情况,契魔倒也不意外。


    解除血祭的献祭到了最后,契主确实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再这样下去,他还会越来越虚弱,直到死亡。


    契魔明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可当冬歉也陷入这种处境中,契魔竟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忍心了。


    但是它终究只是契约产生后的附属品,没有办法干扰契主的决定。


    冬歉既然决定献祭,它身为契魔,其实没有办法做些什么。


    它在他的耳边,不放心道:“你还好吗?”


    冬歉没有给出回应。


    许久,他抬起眼睛,看见契魔的那一瞬间,忽然有点恍惚。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它是谁。


    契魔心中发沉。


    午夜即将来临,它必须按照自我献祭的契约,索取血液。


    无论冬歉现在是怎样的状态,它都必须照做。


    哪怕心觉不忍。


    它缓缓靠近冬歉。


    咬破手腕的那一刻,冬歉似乎是觉得有些疼,下意识的瑟缩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想说别咬,又很快意识到倘若拒绝,他一直以来做出的努力就白费了。


    虽然时不时地会忘记一些事情,但某些执念还是融化在血液里,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下的本能。


    于是他蜷缩着忍了下来。


    契魔心中微痛。


    以前向冬歉索取献祭需要的血液时,他看起来都格外的轻松,语气也很随意,仿佛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


    但是现在,契魔才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故作坚强,故意装作没事,甚至还能跟自己插科打诨几句。


    故意将气氛弄得不那么紧张。


    但其实是会疼的,他一直在努力忍着。


    原来只有精神最脆弱的时候,冬歉才会展现出他最本来的样子。


    那些没有伪装的样子。


    古书记载,契魔性情凶恶,会将契主的手腕生生咬碎,血肉模糊。


    同时,它还会贪婪地吸食契主因为不满自己悲惨的对待,而丧失对另一半的爱意,进而产生的恨意和愤怒。


    契魔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让它这么憋屈的契主。


    好啦,今天就咬破了一个很小的口子。


    一不留神就愈合了。


    契魔舔了舔冬歉的伤口。


    “这么难受,就恨他一下可不可以?”


    “或者你求我一下,我把你的伤痛逆转到他的身上,我让他变得和你现在一样,如何?”


    “你这个人类,真的很傻。”


    “你如果稍稍有一点报复心,一定不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


    “真是败给你了,我还是第一次劝一个人,能不能学坏一点”


    阴森的古堡里,阿塔尔面色阴鸷地将一封汇报信揉碎了扔进壁炉里烧掉。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找到有关艾森和冬歉的下落。


    这两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另一边,他派出去的隐侍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面前,汇报着:


    “亲王,下个月黎明族长之子会举行订婚宴,目的是拉拢普拉利亚家族和Sevetia作对,您有什么指示。”


    阿塔尔最近因为找不到冬歉,脾气格外不好。


    想到凯英,阿塔尔的心里就格外不痛快。


    那个占据了冬歉所有爱意的男人。


    订婚宴?真有意思。


    看来他对冬歉的爱,也不过如此。


    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


    冬歉为他衷心付出,如果不是他,凯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阿塔尔双手交叠,眸色晦暗:“订婚宴是吗?听起来很开心啊。”


    “真想让他们更开心一点。”


    他的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阴森森的狠厉,好像在酝酿着什么极致的恶意。


    他确实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阿塔尔的指尖点了点桌面,轻笑一声:“你觉得,怎么样才能让黎明的气氛跟热烈一点。”


    隐侍微微颔首,唇角染上了一抹病态的笑意:“有血的话,就更美了。”


    “你说的对。”


    阿塔尔嗤笑一声:“订婚宴这么圣洁的地方,当然要见血才好看。”


    他的目光带了一点点兴致:“我把那个人的订婚宴弄得乱糟糟的,或许会得到一点冬歉的音讯。”


    第95章 贪生怕死的美人血仆


    族长室里,凯英对着正翻阅文件的男人恭敬道:“父亲,我有一件事想要跟您商量。”


    埃伯格:“什么事?”


    凯英垂下眼帘:“和卡南的订婚宴,我想要延迟一段时间。”


    埃伯格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他的语气微沉:“凯英,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根据我调查到的消息,Sevetia已经有计划对我们进行打压,眼下正是需要普拉利亚援助的时候,在这个紧要关头,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是因为冬歉吗?”


    凯英的手指攥了攥:“可是父亲,冬歉现在的情况,很奇怪。”


    “他的记忆已经出现了混乱,经常忘记自己已经成为了血族这件事。”


    “换句话说,他的记忆,停留在了最爱我的时候。”


    “父亲我。”


    埃伯格缓缓来到他的身边:“因为这种事,你心软了?”


    “这可一点都不像黎明继承者的风范。”


    “他的记忆停在了最爱你的时候,所以呢?你就要出卖黎明的利益来回应他吗?”


    凯英的眼睛微微睁大:“可是父亲,你明明说过,冬歉的命非常非常的重要。”


    “暂时重要而已。”,埃伯格打断道。


    “父亲我不明白。”


    “因为冬歉早晚算了,总而言之,订婚宴这件事你不能拖延,普拉利亚的人,你也要好好照料着。”


    埃伯格将手搭在凯英的肩膀上。


    “凯英,你是黎明的希望,在大事上,你不能胡来。”


    “我知道你对冬歉有不一样的心思,但是他现在毕竟已经成为了血族的人,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年少时的爱意能有几斤几两,他跟Sevetia那位厮混在一起的时候,有想过你吗?”


    凯英脑海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画面。


    冬歉暧昧地被阿塔尔抱进怀里的样子,眉眼拉丝地献媚讨宠的样子。


    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冬歉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凯英忍不住问道:“父亲,当初冬歉在会议厅的时候,到底跟您说了些什么?”


    埃伯格的神情微微一变。


    须臾,他轻笑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一些求饶的话。”


    “就像他在血族那里一样,一样的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做。”


    凯英目光有些复杂:“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埃伯格对凯英道:“凯英,他是叛徒,他的劣根性不会变,你无需对他心存爱意,也不必觉得愧疚。”


    “当初你将他救回来,他就欠了你一条命,就算他为你而死那也是他的命。”


    凯英的眸光颤抖了一瞬:“为我死是什么意思。”


    埃伯格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轻咳一声,迅速偏开目光道:“无论怎样,订婚宴绝对不能拖延,这件事事关黎明的前程,也代表着我们对普拉利亚的诚意。”


    “身为黎明未来的继承人,凯英,你不能任性。”


    凯英缓缓垂下了眼帘。


    最终,他闭了闭眼睛:“我懂了,父亲。”


    可是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却总是闪过冬歉的身影。


    冬歉苍白的面容,茫然的目光。


    对他而言,成为吸血鬼的回忆,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或许是出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冬歉常常忘记自己已经被阿塔尔亲自初拥。


    也常常忘记,自己在那个古堡里,被Sevetia的亲王按在床上,日日夜夜的享用,令人脸红耳热的艳闻满天飞。


    身体已经破破败败,那份爱意却停留在了冬歉最纯粹,最温吞的时候。


    像是一个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是一觉醒来,就失去了所有的孩子。


    没有了容身之处。


    没有了爱人。


    没有了一切。


    也被剥夺了一切。


    他的名字被刻在了耻辱柱上。


    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在背叛他。


    曾经的爱人即将和别人订婚。


    那他算什么呢?


    那他这个人,又算什么呢?


    系统:【凯英去找他的父亲请求延迟订婚宴了。】


    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冬歉手中正在看着的书突然坠落在了地上:【那他成功了吗?】


    系统:【当然没有。】


    冬歉拍了拍胸脯,缓缓松了口气:【这种结果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害我紧张。】


    系统从善如流:【下次注意。】


    不过,冬歉真的没有想到凯英居然会找他的父亲延迟订婚宴。


    但那又如何,仅仅只是延迟,对他来说又没有什么损失。


    他是不会放弃自己真正的利益和责任的。


    知道他失败,冬歉就放心了。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的任务非常顺利。


    冬歉甚至已经开始畅想自己任务成功之后,他的前辈会怎样对他刮目相看了。


    凯英和卡南得到幸福的时候,他在这个世界的戏份就结束了。


    至于主角们接下来要怎么发展,人族和血族的命运如何,那都与他无关了。


    他可以开开心心的拿着在这个世界的高额积分,高高兴兴地回到快穿局了。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冬歉越想越得意,眼尾轻轻挑起,格外勾人。


    系统心想,他家这个宿主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魅力。


    这些天扮演一个精神出了问题的人,实在是难为他了。


    他原本以为这对于冬歉来说是一个很难的挑战,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娴熟的演了下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在原剧情里,因为记忆产生障碍,原主时不时的就会像冬歉演绎的这样,不断被拉回到从前。


    拉回到在黎明的时候那段最轻松惬意的时光。


    回到最爱凯英的时候。


    可就在这样的时候,他听到了凯英要跟别人订婚的消息。


    仿佛昨天还可以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的爱人,转眼间,就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他想要靠近,想要问问为什么,可路上的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嫌恶,就好像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本身是一个不自信的人。


    长时间的缺乏关爱让他自幼就对周围的目光十分敏感。


    他开始不自觉的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这样鄙夷的目光指指点点,才会失去最爱的人。


    直到最后,凯英血淋淋的剑给了他答案。


    他是真的不要他了。


    虽然已经看过无数次剧本,但是系统有些时候还是会因为剧本中的情节而有些许的难过。


    不知道宿主会不会这样。


    系统下意识地观察着宿主的反应。


    眼下,宿主正在美滋滋地嚼着自己用积分兑来了橘子软糖,抱着昨天没有看完的书看,因为书里的沙雕情节而笑的合不拢嘴。


    系统忍不住扶额。


    不过,这样也好。


    虽然有极强的演技,但是又没有太高的共情能力,这样的素质对于快穿局的工作人员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尤其是这种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替自己而活的炮灰角色。


    幸好宿主这么没心没肺。


    系统如此感慨这。


    就在这时,他的监测器忽然闪起了小红灯。


    系统慌忙对冬歉道:【宿主,注意,有人来了。】


    冬歉闻言,将糖嚼完咽了下去,目光重新落在书上。


    是他心爱的历史书籍。


    大门被人缓缓推开。


    卡南走了进来,手中攥着一些报纸,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冬歉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的心里没憋什么好事。


    冬歉全神贯注,没有偏开一点点目光。


    当初在黎明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高到吓人。


    卡南接连跟他说了几句话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无视。


    他就这样,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忘记了周围的存在。


    直到卡南夺过了他的书。


    冬歉并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夺走,看着卡南的目光不知不觉带了点严厉。


    卡南嗤笑一声:“听说你听不见了,是真的吗?”


    “不会是装的吧,嗯?”


    冬歉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定定道:“书,还我。”


    卡南继续道:“我马上就要跟凯英订婚了。”


    冬歉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重复着他刚刚的那句话,“书,快还给我。”


    见冬歉是这种反应,卡南终于意识到,冬歉现在是真的听不见了。


    他嗤笑一声,“好歹也是黎明的前副手,现在就跟一个废物一样。”


    “瞧你现在变成这样,这世上还有谁愿意要你。”


    冬歉茫然地睁着眼睛,艰难地辨认着他话中的意思。


    卡南似乎是完全不打算放过他一样,取出一张纸来。


    【我说,我和凯英要订婚了。】


    冬歉看着这行字,眼中显出了几分明显的无措。


    他喃喃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卡南嗤笑一声,“看来你现在真的忘记了很多事。”


    “这样也好,既然你忘了,那我就来帮你回忆回忆。”


    说着,卡南就往冬歉的怀里扔了一堆报纸。


    “既然是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应该不会看不懂吧,嗯?”


    冬歉看着怀里的报纸,心里缓缓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指尖颤抖的拿起其中的一张,明明不知道这上面记载了什么,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发慌。


    这些报纸上,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冬歉和阿塔尔那些被有心之人故意散布出去的艳闻。


    这个世界的报纸还很开放,没有什么不能写的内容,对于某些猎奇事件,还会写的越详细越好。


    冬歉和血族的亲王夜夜大尺度欢爱,显然就属于特别吸睛的猎奇事件。


    毫无疑问,这些报纸记载的,完全就是以冬歉和阿塔尔为主角的小黄书,并且被人为添油加醋的改造过,很多阿塔尔都没有想过的play,这里面都有详细的记载。


    要不然怎么能说高手在民间。


    这样的人只是写报纸实在是太屈才了。


    冬歉和系统看的面红耳赤。


    一人一系统都深觉自己不干净了。


    但是,对于已经初经人事的冬歉来说犹觉得面红耳赤难以接受,那对于现在这个忘记很多,心智还停留在那个纯情至极,连接吻都觉得大尺度的人来说,岂不是更加恐怖。


    “不不可能。”,冬歉的脸色发白,“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带着项圈,向狗一样对主人摇尾乞怜,跪在主人的脚边,只为索求主人在床上的疼爱,沦为一个没有自尊的万物。


    这些文字,他明明都认识,可是为什么连在一起,他就全然不认识了。


    “这这不是真的。”


    冬歉就像是见鬼一般,将这些报纸推开老远,无助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样就能推开那些赤裸裸的真相。


    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那些画面里,他确实衣衫不整地索求着一个吸血鬼的疼爱。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这样脏


    可是他越是逃避,卡南越是不放过他,将报纸重新展开在他的眼前。


    “如果不是你听不见,我真想在你的耳边读一读你这骚浪的模样。”


    “不过,自己用眼睛好好看看,应该也别有一番滋味。”


    “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凯英要丢下你,而选择我了吧。”


    他将报纸丢在地上,轻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冬歉一定会捡起来看的。


    因为冬歉,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哪怕痛苦至极,也要固执的直面自己的弱点。


    正是因为他是这种人,所以才会一步一步地跌到这种地步,被他夺走一切。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牺牲品


    临近订婚宴,黎明变得愈发忙碌了起来。


    住宿安排,会场布置,人员分配,要忙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好像确实是一件值得全人族欢庆的事情。


    来看望冬歉的人变得越来越少。


    这也让他愈发不安起来。


    路边的孩子欢笑声都多了起来。


    只有冬歉显得格格不入。


    而在订婚宴开始的那天,气氛顿时就热烈的不同凡响。


    冬歉一早上,情绪就非常的不稳定。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浑浑噩噩的走到了大街上。


    街上人挤人,冬歉留在这里,像是无根的浮萍,任何人都可以撞在他身上。


    有什么东西从天空坠落。


    冬歉茫然地拾起来。


    捡起来放在手心里,才弄清楚是糖。


    原来这是一个开心到,可以天上掉糖果的日子。


    也是他喜欢的人跟别人订婚的日子。


    他不太记得自己血族的身份,忘了带点可以遮挡太阳的东西。


    皮肤被灼烧的发痛。


    他不知道为什么痛。


    街上忽然涌来了很多人。


    冬歉被浑浑噩噩的被他们推走。


    老远就听见了热烈的欢庆声。


    在黎明的一座高台上,冬歉看见了那两个人的身影。


    凯英垂下眼眸,无意中看见了冬歉的身影。


    然后他几乎是心虚的,转回了目光。


    冬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的声带,是不是被人施了术法。


    冬歉看见,族长一直正在圣堂之上,紧盯着自己。


    他被人群推搡着,听不见声音。


    眼泪从脸颊无助的滑落。


    订婚大典上,两位新人是要相拥亲吻的。


    每一个亲密的举动,都是冬歉曾经腼腆地幻想,又理智地打消的。


    人不能沉浸于幻想。


    所以他不给自己幻想的机会。


    可是当时如果能任性一次,好好幻想一次就好了。


    因为从此以后,从今天开始,他再也没有了幻想的资格。


    【冬歉已经完全被欲望吞没,背叛了黎明,背叛了人族。】


    凯英将订婚戒指戴在了卡南的手指上。


    【他贪生怕死,宁愿当床上的玩物,也不愿意有尊严的死去。】


    庄重的会场之上,牧师的宣讲词和悠扬的钢琴曲煽动着每一位看客的心。


    【每晚都被弄到站不稳,扶着墙从里面走出来,大腿根都发颤,多少人都看到了。】


    凯英将手放在卡南的肩膀上,好像就要就着这个动作吻下去。


    冬歉的心狠狠颤动一瞬,那一刻,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退后了几步。


    他应该庆幸自己听不到声音,才不至于听到人群嘈杂的议论声。


    那些报纸,自己能看见,别人也能看见。


    所有人都知道他做了什么。


    或许也就是这样的原因,他被所有人嫌弃了。


    这里也再也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


    不应该待在这里的。


    该离开的


    该离开的


    他戴上兜帽,不敢去看人群眼中的异样。


    大脑一片混乱。


    他一遍遍地想着,为什么他会做这样的事。


    如果报纸上面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以他的性格,应该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选择自杀。


    对于这一点,冬歉还是有自知之明。


    那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对他来说,自尊和善良明明是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只是些虚无缥缈的品格,但是只有具备这些,他才会觉的,自己才有资格去爱凯英。


    他怎么会放任自己变成那么不堪的样子。


    无数信息点涌在了这一刻。


    因为献祭


    过了这个午夜,就是最后一次献祭了。


    他也没有回头路了。


    从此以后,他跟凯英将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的性命不必再绑定在一起,他们都能得到想要的自由。


    他已经太累太累了。


    累到几乎快要撑不下去。


    是啊要结束了。


    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


    心里空落落的,带着点遗憾。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一直都在追逐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


    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同别人订婚。


    而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看客。


    冬歉正准备离开,这时,一个普拉利亚的人看见冬歉,瞬间出声道:“这个叛徒怎么在这里?”


    见冬歉没有理会自己,他似乎是觉得不爽,扯住冬歉的手腕,怒斥道:“做了那样的腌臜事,居然还有敢出来,你没有一点点羞耻心吗?”


    他的声音很大,让这里一瞬间成为人群的焦点。


    冬歉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并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冬歉能通过他们的表情和情绪判断出,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要走”


    “放开我”


    那个人的力气很大,冬歉根本没有办法从他的手中挣脱。


    一颗石头砸在了冬歉的脑袋上。


    血液顺着冬歉的脸颊流淌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一时之间,忘记了反抗。


    在众目睽睽中,冬歉抹了把额头上流下了的血,将兜帽往下拉了拉,一头扎进刺目的光照中,想要离开。


    这里危险,有死掉的风险。


    他还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暴露出来的皮肤剧痛无比。


    不愧是凯英的订婚宴,连阳光都如此眷顾。


    只是,过于刺目的阳光将他衬托的愈发像是可悲的小丑。


    比烈日更加刺痛他的是人群的目光。


    好想离开这里。


    好想快点离开这里。


    可是,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他。


    他被人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他的手臂被人压在身后,一直粗大的手按着他的脸将他的脑袋抵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破布娃娃,无力反抗。


    就在这时,一道剧烈的轰鸣声自天上降下,会场上神圣而庄重的宣誓台顷刻间变得粉碎。


    若不是凯英反应快,他跟卡南说不定会直接命丧当场。


    人群中立刻发生了骚乱。


    耀眼的阳光瞬间被重重黑云淹没,原本充满光明的地方被黑暗笼罩,阴冷,潮湿,带着股让人后背发冷的恐怖和压迫感。


    就在众人回头至极,阿塔尔已经居高临下地坐在了宣誓台最高处的族长椅上,狭长的凤眸里沉淀着几许暗芒。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傲然,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把这里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方才还因为冬歉的存在而引发骚乱的人群这会全部因为阿塔尔的存在而静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恐怖。


    阿塔尔慵懒地撑着脸,嗤笑一声:“刚刚不是还很热闹,怎么不继续?”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冬歉身体紧绷,缓缓掀起了眼帘,眼眸缓缓睁大。


    阿塔尔察觉到了什么,目光落在冬歉身上。


    冬歉正被七八个人桎梏着,额头还在流血。


    不可一世的表情消失了。


    阿塔尔垂下了手,视线死死地定格在冬歉身上,脸上的表情几近疯魔。


    第96章 贪生怕死的美人血仆


    阿塔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突发情况,完全超出了冬歉的预料。


    被阿塔尔这样注视着,他浑身都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冬歉的喉咙滚了滚。


    总不会是为了来抓他的吧。


    何况从阿塔尔的视角来看,自己算不算叛逃?


    从Sevetia逃到了黎明。


    冬歉根本不敢跟他对视,紧张地垂下眼帘。


    胸膛里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冬歉的后背已经出了不少冷汗。


    对于阿塔尔的心思,他发现自己还是把握不准。


    可是顷刻间,他忽然发觉压制着自己的身体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蒸蒸发了?!


    这就是阿塔尔的实力?!


    竟然如此恐怖


    下一个呢


    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


    冬歉立刻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可能的杀戮降临。


    就在这时,一只手有力地捉住了他的手腕。


    阿塔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垂眸看着冬歉额头上的伤痕,指节缓缓攥紧,眼底压抑着汹涌的愤怒。


    他冰冷的手指触碰上冬歉的脸颊,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他额头上的伤口,好像生怕弄疼了他。


    “疼吗?”


    阿塔尔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明明才分别不到一个月,少年就变成了这样。


    从意气风发,落到这般境地。


    冬歉辨认着阿塔尔的口型,仿佛花了很久才理解他在说什么,缓缓摇了摇头。


    像一个笨拙的机器,零件螺丝全部生锈,却还强撑着最后一丝能量,机械般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阿塔尔缓缓凑近冬歉,近乎是温柔的,小心的,舔舐着他额角的血迹。


    酥酥麻麻的触感瞬间席卷冬歉的全身,连带着伤口都变得发痒。


    不知道阿塔尔对他做了什么,很快,冬歉就不痛了。


    已经麻木的痛感,就像是被阿塔尔赶走了一般。


    冬歉抬起了眼帘。


    阿塔尔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


    只有带着心疼的温柔,仿佛迫不及待地想将他抱在怀里,好生安抚一般。


    冬歉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埃伯格从这场闹剧中回过神来,寒声道:“阿塔尔,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大胆,还敢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阿塔尔的目光便狠狠剜了过去。


    “送上门?”,阿塔尔嗤笑一声,“是谁给你的自信。”


    “高位坐久了,还是你的脑子真的锈烂了,居然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


    埃伯格被阿塔尔的话给激的面红耳赤,“你!”


    阿塔尔转过身来,赤红的眼眸中夹杂着病态的笑意。


    “说起来,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


    “我的人在你们这里,居然被欺负成了这样。”


    阿塔尔的眸光微寒,“我倒想好好跟你们算算这笔账。”


    埃伯格恼怒道:“区区一个叛徒,我们没有对他进行太阳刑,就是黎明最大的仁慈。”


    阿塔尔冷笑一声:“仁慈,当真是好仁慈。”


    他看向凯英,眉眼愈发阴鸷:“我倒是一直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跟冬歉签订血契?”


    埃伯格眼皮狠狠一跳。


    阿塔尔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冬歉明明说过,这种事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会场中的人纷纷面面相觑。


    凯英的眸中明显地显露出几分茫然:“我跟冬歉血契?”


    他的这个反应让阿塔尔目光微顿,紧接着,他赤眸危险地眯起,眼底浮现出一抹蚀骨的暴怒。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闪身来到了凯英的面前,冷冷地盯着他,伸手死死地掐紧了他的脖子。


    他的力气大到恐怖,凯英的脖子因为他的动作瞬间青筋爆起,仿佛下一秒就会身首分离。


    阿塔尔目光冰冷如薄刃:“冬歉为了你连命都快没有了半条,但是你却告诉我,你根本就不记得这回事?”


    或许是因为太过愤怒,他的语气都带着刻骨的寒凉,暴戾如斯,赤红的眼眸中酝酿着狂风骤雨。


    埃伯格意识到大事不妙,对凯英嘶声喊道:“凯英,不要听他信口雌黄,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阿塔尔冰冷地看向他:“我给你说话的机会了吗?”


    顷刻间,埃伯格的右手就被生生撕裂。


    同身体分开的右手像是忽然获得了生命一般,在空中调转了方向,狠狠掐住了埃伯格的脖子,裹挟着股强大的冲击力,迫使他狠狠撞在了自己后背的石壁上。


    剧烈的疼痛通过神经直击大脑。


    除了身体的疼痛之外,更多的是一种侮辱。


    这么残忍的惩罚方式,阿塔尔居然做的这么轻松。


    埃伯格被死死地抵在墙上,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嘶赫赫”的□□,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狠狠掐住自己脖子的右手分开。


    他的右手已经完全不属于它,像是干枯的骷髅一般紧紧地锁住他,窒息的痛苦如此清晰,他的脸都红透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而死。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阿塔尔可以安稳地活过千年却没有任何一族血猎可以撼动他了。


    他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恐怖。


    应该说,人族能活到如今才是一种奇迹。


    堵住了埃伯格那张烦人的嘴,阿塔尔又缓缓转过脸来,目光森冷地看着凯英:“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既然想不起来,我就用我的办法帮你回忆,如何?”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里已经染上了森森寒意。


    “我倒是很好奇,当初你是怎么想到要跟冬歉签订血契的。”


    “你是不是一向骄傲惯了,所以一向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冬歉是活生生的人,他凭什么陪着你一起死。”


    “你又算什么东西,给他提鞋都不配的人,我看见了都嫌脏,这么不值钱的命,死就死了,却非要拉着别人一起下地狱。”


    “而你,甚至还忘了。”


    “凯英,你凭什么忘记?”


    “你,凭什么?”


    阿塔尔的眼中崩发出森森的寒意。


    像是什么东西忽然钻进了脑子,凯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早已被忘记的回忆从脑海中的某一个角落被撕扯出来,阿塔尔微微眯了眯眼,赤红的眸中有光亮闪烁。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对凯英做了些什么。


    下一秒,凯英的记忆忽然被拉回到了非常久远的过去。


    凯英是黎明族长的儿子,从小就备受大人们的喜爱,有各种古籍的查阅权限。


    从小他就很聪明,那些对于大人来说晦涩难懂的古书,他一看就懂。


    也就是在那次,他看见了古籍上记载的血契。


    这个契约的创立者并不清楚,但是对于血契的介绍却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血契,其实就意味着死生相随。


    这意味着签订契约的两个人,从此以后是真正的一体同心,无法分离。


    对于凯英来说,冬歉是他捡到的人。


    冬歉是孤儿,没有来处,更没有归处,像是橱窗里没有标签的商品,又像是被不知道哪位买家随手丢进垃圾桶的废弃物。


    是一个没有容身之处的人。


    凯英捡到了这样一个人。


    对于冬歉,凯英有着浓浓的占有欲,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从自己的身边夺走。


    从此以后,他就将冬歉认定为自己的专属物。


    他只能是自己的。


    无论是生还是死。


    他只能是属于自己的。


    血契对于当时的凯英来说,吸引力可以说是致命的。


    只要有这个契约,他和冬歉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只要他们签订了这个契约,那么就连父亲恐怕都不能因为冬歉的身份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凯英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他从小在黎明长大,从来没有见过像冬歉一样的人。


    漂亮的就像是某个迷路的精灵,总有一天会扑扇着翅膀回到别的地方去。


    他不愿意放他回去。


    于是,在一个明媚的午后,他兴奋地对冬歉说:“我在古籍上看到了一个契约。”


    “一个可以让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契约。”


    他牵起了冬歉的手:“你想和我签订这个契约的对吧。”


    “只要有了这个,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不同意,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而对于当时的冬歉来说,能跟凯英一直在一起这件事,同样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个时候,他对凯英的所有话几乎都是唯命是从。


    他对自己在乎的人都是这样的。


    近乎是讨好的,不断妥协的。


    生怕自己的言行举动稍有不慎,他在乎的人就会随着风一起飞走。


    甚至没有深究血契的真正含义,冬歉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血契的成立条件非常简单。


    凯英这样的天才完全可以做到。


    只是血契对身体的消耗比较大。


    冬歉虚弱了好些天,好像脑子里长了一只坏虫子,要吃掉有关这场契约的记忆。


    只是冬歉在梦里却一直固执的记着这件事,好好的保护住了自己重要的回忆。


    那是凯英和他的回忆。


    他绝对不能忘记。


    而与此同时,凯英也发起了高烧。


    冬歉的病好的快,一直待在凯英的身边照料他。


    可就在高烧退却之后,他已经将血契的事情给忘的一干二净。


    说不失落是假的,冬歉也因为赌气,好几天没有跟凯英说话。


    后来训练忙了起来,冬歉也很快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再后来,他获得了查阅权限,知道了血契的真正含义


    再后来,他被阿塔尔初拥,从此以后为了活下来而拼尽全力。


    可这些,凯英都一概不知。


    他真的把冬歉当成了黎明的叛徒。


    他放弃了对冬歉的爱,选择同其他血猎家族的族长之子订婚。


    他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只有冬歉记得。


    一个人站在原地,傻傻地记着这些事。


    又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于将自己摆在一个很低的位置。


    他已经习惯了自我牺牲和自我舍弃。


    他知道自己留在阿塔尔的身边,一定活不久。


    在他知道血契有破解之法但是必须有一个牺牲者后,甚至从来没有一个念头是让凯英做这个牺牲者。


    或许是因为黎明的洗脑,又或许是因为他是被凯英给救回来的人,冬歉总是下意识地觉得,凯英的命比他重要太多太多了。


    至于他


    他只是一个可以随意舍弃的人。


    他跟凯英的命比起来,一文不值。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放弃了自己一文不值的命。


    他开始按照古籍上的记载开始进行献祭。


    他开始在日历上标注自己的死期。


    他开始顶着贪生怕死的骂名,嬉皮笑脸的向死而活。


    可是另一边,凯英又在做着什么。


    有关血契的回忆,他全都不记得了。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正在为他牺牲。


    或许就算是知道,他也会理所应当地享受这一切,再轻叹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其实,甚至应该庆幸他将这件事忘记了。


    如果埃伯格知道冬歉跟凯英结下血契的事情,恐怕从此以后,冬歉再也看不见外面的太阳。


    因为埃伯格不会让冬歉有任何危险。


    因为冬歉的命,就意味着他儿子的命。


    然后,他会将冬歉关在一个绝对安全但是暗无天日的地方,让他自己亲手割开自己的手腕,完成献祭。


    那是他不懂事地跟凯英擅自签订血契的代价。


    他甚至不会想着让自己的儿子来承担这个代价,哪怕建立血契的建议是他的儿子亲口提出来的。


    凯英一拍脑袋做出来的决定,却让冬歉承担了全部的代价。


    阿塔尔从凯英的眼中看到了结下血契的始末。


    凯英的眼中也浮现了这一幕幕的画面。


    阿塔尔后槽牙几乎都要咬碎:“哈,你主动邀请的?”


    “在这之后,你自己又全部忘了个干净。”


    阿塔尔嗤笑一声,寒声道:“尊贵的黎明之子,你是不是真的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会场中的所有人都瞥见了这一幕。


    阿塔尔的术法非常厉害,凯英的回忆,几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见了。


    看见了这场契约的始末。


    他们交头接耳起来。


    “所以,如果冬歉死了,血猎长也会跟着一起死。”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苟且求全,一边解除血契。”


    “可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那种地方,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做着这种事,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记得”


    “血猎长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


    有人嗤笑一声:“或许,在他的眼里,这根本就不算是重要的事。”


    “冬歉在他的眼中到底算什么啊。”


    算什么啊。


    场上议论纷纷。


    上一秒,他们还将冬歉视为背叛黎明的罪大恶极之人,但是现在,他们忽然不确定了。


    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人为冬歉说话。


    阿塔尔寒声笑了,缓缓松开了凯英。


    凯英茫然地看着他。


    这是,要放过他吗?


    不,显然不是。


    此时此刻,阿塔尔的眼底,还酝酿着更深的寒意。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饶有兴致道:“你应该已经习惯让别人当这个牺牲品了吧。”


    “我倒是很想看看,倘若是你自己当这个牺牲品呢。”


    “你的态度,还会像这样一般吗?”


    那一刻,阿塔尔的眸色变得血红。


    唯一的一点光明被黑暗彻底吞噬,狂风骤起,象征着圣洁的七叶树此刻那么狰狞,对着人群张牙舞爪。


    只有冬歉被柔软的包裹起来,不必承受他怒火的侵蚀。


    阿塔尔缓缓道:“从今天起,我要对黎明降下血色恐怖。”


    “从今天起,包括黎明和今日到场的普拉利亚所有人在内,每日午夜,都会有一个人随机死去。”


    “但是,倘若你们当中有人能废了凯英,将他送到我的古堡来,血色恐怖就会结束。”


    阿塔尔对着凯英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高高在上的利己主义者。”


    “我想,你需要好好尝尝成为牺牲品的滋味。”


    冬歉万万没有想到,阿塔尔居然会这么疯。


    他轻而易举地就成为了笼罩在黎明的阴影。


    冬歉震惊地看着他。


    所以阿塔尔是在替自己出气吗?


    怎么会这样?!


    他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啊!


    根据系统的计算,只要今天完成最后一次献祭,他就可以圆满收工了。


    普拉利亚的人应该很想收拾他这个叛徒。


    只要刚刚他们稍微用力一点,他就死了。


    血契就可以结束了。


    他的亡魂就可以在天上看着这一切发笑了。


    冬歉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自己的积分像煮熟的鸭子一样从沸腾的锅里扑扇着它的小翅膀飞走了。


    冬歉还没有来得及悲伤,注意力就被卡南的一声呵斥给唤了回去。


    卡南看向阿塔尔,厉声道:“阿塔尔,少嚣张了,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怕你一个。”


    阿塔尔微微眯了眯眼睛,甚至懒得分给他一个眼神。


    卡南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下一秒,站在他身旁的侍从忽然碎裂开来,血液溅在了他的脸上,从他的下巴上滴落下去。


    卡南整个人已经完全懵了。


    他缓缓转过眼眸看向那具碎掉的尸体。


    那是刚刚第一个发现冬歉的人。


    也是他安插在人群中的眼线。


    只要冬歉在这场订婚仪式上出现,他就会立刻发现他的身影,并掀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将冬歉推至万劫不复之地。


    现在,这个人眼睁睁的在他面前碎掉了。


    碎掉了


    卡南几乎在那一瞬间要瘫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他刚刚正在跟人族最有天赋的男人订婚。


    从此以后,他在普拉利亚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但是现在,他身边这个已经跟他交换了订婚戒指的男人,居然被阿塔尔一手变成了黎明乃至整个人族的公敌。


    凯英如果不被交出去,未来的每一天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有一个死去。


    明天是谁?


    下一个又是谁?


    会不会是他?


    目睹这一幕,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恐慌起来。


    阿塔尔作为始作俑者,笑眯眯道:“看来还有人没明白游戏规则。”


    “既然如此,刚刚的牺牲者就当给你们提个醒。”


    “重复一遍,每天都会有一个牺牲者出现,直到你们主动把凯英亲手废了,拖着他苟延残喘的身体,活着交给我。”


    当所有人都意识到阿塔尔这句话是认真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幽幽地飘到了凯英的身上。


    埃伯格还被自己的右手死死掐着,动弹不得,但是看到阿塔尔居然发出如此威胁之后,哑着嗓子怒斥道:“我看谁敢这么做?!”


    阿塔尔笑了:“你们当然可以不这么做,黎明最喜欢的事情不就是让别人当牺牲者吗?”


    在场的人纷纷面面相觑起来。


    “不交出凯英,我们就会死啊。”


    “是啊早点交出他,就少一个人死去,而且那个血族亲王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冬歉的喉咙滚了滚。


    难道阿塔尔这么做的目的其实是在玩一个人性游戏。


    在过往的人生中,凯英一直站在最理所当然的地方,堂堂正正地享受着别人的牺牲。


    但是现在倘若让他来当那个牺牲者呢。


    倘若他不被交出去,就会有别人丧命呢。


    冬歉曾经做了这个牺牲者。


    冬歉为了将凯英从阿塔尔的手中救出,主动做了那个牺牲者。


    从此以后,背负上了叛徒的骂名。


    做了那么多,却没有得到一个好下场。


    没有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


    倘若没有人发现,他就会放任自己,在无人问津的地方孤独的死去。


    甚至连死后,都要带着那些肮脏的名声被埋进土里,到死都没有办法为自己正名。


    冬歉为了拯救凯英而一脚踏入了深渊。


    凯英却可以同那些正义之士一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着冬歉的劣迹斑斑。


    现在,轮到凯英了。


    人性说到底就是这种东西。


    一旦违背了他们的利益,纵然你是黎明的希望,此时此刻也跟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差不多了。


    他们可以将你推上高台,同时也能用唾沫星子将你淹没。


    阿塔尔要让凯英好好尝一尝,被众人推为祭品的滋味,究竟有多么不好受。


    冲天的火焰炙烤着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堂堂天之骄子,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一切。


    接下来迎接他的才是真正恐怖的世界。


    一个,他从来没有看过的世界。


    第97章 贪生怕死的美人血仆


    阿塔尔是在玩真的。


    他真的会杀人。


    只要惹怒了他,他什么都会做。


    猜疑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没有任何人敢跟阿塔尔讨价还价。


    风卷着残叶从人群中飞过。


    紧接着,阿塔尔就带着冬歉在所有人的面前消失了。


    就那么轻松的,毫无痕迹的离开了。


    什么也没有剩下。


    黎明对他而言,似乎就像一个可以随时来,也可以随时走的地方。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终于明白,阿塔尔真正的实力。


    曾经的反抗活动就像是一场笑话一般。


    只是他离开的倒是轻松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无尽的不安。


    这场订婚宴因为阿塔尔的到来,滑稽的如同一场荒诞剧一般。


    精心准备的东西如同垃圾一般被丢在地上。


    明明刚刚还是来为他们庆贺的人,现在,表情都变得格外复杂。


    像是藏着什么阴冷的猜忌一般。


    这就是阿塔尔要做的事情。


    不战而胜的方法。


    利用人心的弱点让黎明和普拉利亚内部瓦解,不攻自破。


    这就是他要做的局。


    无论凯英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入局,成为血淋淋的祭品。


    就像冬歉遭遇的那样


    遮天蔽日的乌云缓缓散去,属于黎明的太阳再次高高的悬在天空。


    只是人心中的阴霾却久久无法散开。


    在阿塔尔离开之后,黎明陷入了从未有过的震动。


    第一批贪生怕死并且以自己的利益为中心的人开始出现,他们围堵在族长厅的外面,开始声讨凯英。


    “凯英必须被交出去!”


    “如果凯英不被交出去,我们所有的人都得跟着陪葬,迟早有一天会是你,也会是我。”


    “交出凯英!”


    “对!快点把凯英交出去!”


    与此同时,族长厅内部也已经急的团团转。


    凯英正失神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正一个人想着什么。


    卡南嗤笑道:“外面的那些人,稍微遇到一点事情就这个德行,吃软怕硬的家伙。”


    此时此刻,他还对侍卫们颐指气使道:“把外面那帮闹事者名字都给我记住了,等这场风波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地惩罚他们,让他们好好尝尝闹事的代价。”


    许久没有开口的凯英忽然喃喃道:“这场风波,真的还会结束吗?”


    看到凯英这副模样,卡南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一直以来,他待在凯英的身边,总是下意识地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平安度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凯英现在的反应,这一次,卡南感觉黎明是真的完了。


    为什么?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当冬歉重新出现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还有阿塔尔。


    他怎么可以亳无理由地站在冬歉的那边?


    冬歉到底有什么好,可以将他迷的这样神魂颠倒。


    就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好的床技吗?


    就因为这些东西。


    卡南不甘心。


    他可是普拉利亚的族长之子,就在刚刚,他还跟黎明未来的继承人订婚了,他明明已经从冬歉那里抢到了一切,为什么现在他却感觉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外面的骚乱声愈来愈大,甚至已经到了一种铺天盖地,难以忽视的地步。


    卡南对埃伯格焦急道:“族长,难道就这么放任外面的人不管吗?”


    此时此刻,埃伯格的情况也实在算不上好。


    不久之前才经历了右手被生生撕裂的痛苦,现在的他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脸色苍白,因为刚刚的治疗,嘴唇都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血色。


    阿塔尔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撕裂了他的右手,切面非常的不平整,以黎明现在的技术,能做到的只有丑陋的缝合。


    但无论怎么说,他的这只右手都算是废了。


    再也无法握剑了。


    身为血猎一族的族长,从此以后缺再也无法握剑,这其中预示着什么根本不必多言。


    埃伯格在黎明最强盛的时候继任了黎明的族长之位,一直以来都体面的活着,什么时候尝试过这种滋味。


    这种落败的滋味。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百年一遇的侮辱。


    扭曲的针脚像丑陋的虫子一般爬在他的手臂上,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一场噩梦。


    有一种痛叫看着就痛。


    卡南看着埃伯格被缝起来的右手,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发怵,头皮发麻。


    根本不敢想,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埃伯格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他注意到卡南正看着自己的伤口,语气晦暗道:“你在看什么?”


    卡南身体一绷,立刻收回了目光。


    埃伯格对他的态度一直是好声好气的,现在突然变成这样,卡南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感觉到有些憋屈。


    明明是阿塔尔和冬歉的错,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来跟他说话。


    卡南不知道的是,人在盛怒之际,哪里会管自己的怒火会烧到哪边。


    更何况是卡南这样除了抱怨什么都不会做的人,在如今这个情形下,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没用的累赘。


    因为埃伯格的这句话,卡南半天没敢开口。


    外面的骚乱声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或许是黎明关紧大门亳不理睬的态度彻底惹怒了他们。


    猜疑是不断放大的。


    在他们看来,黎明现在真的是打算牺牲所有人的命来保住凯英的命了。


    是啊,他们一直以来不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吗?


    冬歉曾经所做的一切大家都有目共睹。


    他永远坚定不移的站在凯英的身侧,至死不渝的保护着他。


    像冬歉这样为黎明鞠躬尽瘁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是他们呢。


    黎明的上层人不就是这样的一群白眼狼吗。


    在这一刻,这些曾经鄙夷过冬歉的人反倒跟他站在统一立场了。


    所以说人性真的是一个很复杂,也很自私的东西。


    只有当站在相同的立场上时,才会共情。


    才会开始同情冬歉的遭遇。


    黎明放置不管的态度彻底惹怒了他们。


    逐渐开始有人往族长厅华丽的大门上扔臭鸡蛋和烂白菜。


    反正什么脏就往那上面扔,像是有形的唾骂,肆无忌惮地侮辱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那扇华丽的,刻着万神纹路的门,瞬间变得如同臭烘烘的垃圾。


    乌云散去,阳光炙烤着他们所有人的神经,气氛就像是被拉扯到极致的弓,剑张跋扈的,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终于,在这一刻,门开了。


    叫嚣的人声也在这一刻喧闹到了极点。


    “交出凯英!”


    “你想看着我们一个个丧命吗?”


    “到了午夜的时候就会有第二个死亡者出现,早点交出凯英,就少一个人丧命!”


    “再说了,凯英就算到阿塔尔那里也不一定会死,但你想过我们的命吗?”


    黎明的族长走了出来。


    埃伯格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


    “你们就这么窝囊吗?”


    “阿塔尔说什么,你们就害怕吗?”


    “你们现在的行为,简直是让黎明,让人族蒙羞!”


    “照着他的话做,简直就是将人族的尊严狠狠地扔在地上踩给他看,你们身为人族,居然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尊,简直令我羞愧。”


    “无论如何,黎明决不能交出凯英,这是为了黎明,也是为了整个人族。”


    “凯英当初为了保护你们做了多少事,现在被血族亲王一威胁,你们就这样翻脸不认人,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真真是愚蠢至极!”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一瞬间还真摄住了不少人。


    但是接下来,更大的反抗声便沸腾起来。


    他们开始为冬歉声讨。


    “说到为了保护我们做了多少事,曾经冬歉不也是拿命在保护凯英吗,就连血契的献祭也是一个人默默抗下了一切,可是他为了保护被阿塔尔掳走之后,黎明有任何营救措施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们就像是壁虎断尾一样,毫不犹豫地将他扔在那里不管。”


    “做这些的时候,你们何尝想过冬歉为黎明做出了多少功绩,有何尝想过,冬歉为黎明做出了多少牺牲。”


    “你们都知道,但是你们根本不在乎”


    “既然如此,你们又凭什么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压住我们呢?”


    这些言论很快得到了多数人的肯定。


    “对啊,还是说,比起凯英的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凯英当初成为血猎长的宣言不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为人族牺牲,为人族付出一切,现在牺牲的机会就摆在这里,难道那些都是说着玩的吗?”


    “你们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人渣!”


    曾经的信赖像没有根基的城池忽然倒塌。


    只剩下一声声灭顶的唾骂和威胁。


    黎明从此以后,也彻底失去了民心


    那群人一直在族长厅的门口叫嚣到深夜,直到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离开,大有一股要跟黎明死磕到底的意味。


    到了晚上,也没有任何人离开。


    太阳西沉,圆月慢吞吞的从乌云中浮现。


    苍白的月光照耀着山河大地。


    这曾经看起来万般常见的月色此时此刻对他们来说,就堪比凌迟一般。


    内心的煎熬难以言喻。


    这是当然,毕竟谁也不会知道下一个死亡者到底是谁。


    午夜愈来愈近。


    这意味着,下一个死亡者要出现了。


    这个死亡者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会是凯英。


    为什么啊


    凭什么啊


    所以黎明族长之子的命,就是要更加高高在上一点吗?


    只要他不愿意将自己交出去,所有人都要为他陪葬吗?


    恐慌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间蔓延。


    伴随着钟塔上传来的一道沉闷的钟声,所有人都心都紧绷到了极致。


    在钟声结束之后是,他们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谁死了


    什么也没有发生


    空气在那一瞬间静谧到了极点。


    有人站起来哈哈大笑道:


    “什么嘛,看来血色恐怖也只是那位随便说说的吧,目的就是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好让他们安然无恙地从那里逃脱。”


    “一定是这样,就算是Sevetia的亲王,也很难做到隔空杀人吧”


    “我就说他肯定是诈我们的,这样就能将冬歉从这里兵不血刃的带走。”


    “哈哈哈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就在这时,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夜空中传过来。


    气氛一下恐怖到了极致。


    所有人的眼珠都缓缓转动,目光犹如死尸般落在惨叫的声源地。


    不远处,又一个待在卡南身边的侍卫死掉了。


    这次的死者七窍出血,死之前好像经历了什么极大的痛苦,指甲将自己挠的面目全非,还会攻击自己身边的人,连卡南都没有幸免,被他狠狠挖下来一块肉来。


    卡南被他狠狠掐住了脖子,对方的力气很大,卡南甚至怀疑下一秒自己的眼珠会不会爆开。


    好在卡南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那个人终于面目狰狞地死在他了的面前。


    脖子被松开,卡南靠在身后的墙上,因为恐惧,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他死了之后,卡南依旧心有余悸。


    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


    当新的死亡者出现之后,人群发生了骚乱。


    阿塔尔说的是真的。


    每个午夜都会有人死去。


    他说的都是真的。


    只要凯英不被交出去,迟早有一天,这天大的祸患会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而且这么残忍的死法


    想必每一个死亡者生前都会经历生不如死的痛苦,这简直就是虐杀。


    阿塔尔这个疯子。


    他为了报复他们,究竟要做到何种地步?


    恐惧极致地挑拨着人们的神经。


    他们有家伙的抄家伙,有火把的拿火把,像是疯了一样涌入族长厅。


    接下来,族长厅的门口发生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暴动


    卡南站在普拉利亚的议事厅。


    坐在台上的,是他的父亲。


    卡南一直很畏惧他的父亲。


    他没有哥哥们那么厉害,从出生之后,在剑术和术法上,一直都是吊车尾的存在。


    所以他才会这么羡慕强者,羡慕凯英身边的位置。


    凯英确实是人族的天之骄子。


    卡南只要能站在他的身边跟黎明攀上关系,从此以后,他在普拉利亚的位置就再也不用愁了。


    但是


    现在的情况,似乎已经不一样了。


    “父亲您突然叫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卡南的语气已经稍稍带了点恐惧。


    那个被他称作父亲是男人看向他:“你应该知道,黎明现在陷入了危机了吧。”


    卡南低下头来,紧张道:“知道父亲,但是倘若我们能帮黎明平稳度过危机,想必以后我们的友谊就会更加深厚吧。”


    男人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指尖轻轻扣着桌面,巨大的压迫感撕扯着卡南的神经。


    “卡南,你从小在我的身边长大,是谁教你想问题这么天真的?”


    卡南的后背已经被激起了冷汗。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父亲,我”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看向他:“卡南,我曾经教过你的,关键时刻,要弃车保帅啊。”


    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卡南,我问你,你在黎明的时候,是不是对冬歉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卡南双腿发软,立刻跪了下来。


    “父亲为什么会这么问?”


    “当然要这么问。”,男人看着他,“你没有发现,这几次的死亡者,都是对冬歉做出不利之事的人吗?”


    “阿塔尔这么做,就是在给他的血仆报仇。”


    他缓缓俯下身来,“卡南,你告诉我,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欺负过冬歉。”


    冷汗瞬间流淌下来。


    卡南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天,自己的父亲会来质问自己,是不是对那个身份卑微的孤儿做了什么坏事。


    “父亲,我不明白,就算我真的做了那又怎么样?”


    “他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居然还妄想得到凯英的爱。”


    “黎明愿意收留他,就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他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奢望那许多。”


    出于对冬歉的嫉恨,卡南控制不住的变得有些口不择言。


    男人的后背靠在了自己身后的座椅上:“所以你真的欺负他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卡南。”


    听到父亲的语气,卡南一时之间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男人就宣布道:“从此以后,普拉利亚将跟卡南断绝一切关系,从此以后,他是生是死,都与普拉利亚无关。”


    卡南顿住了。


    弃车保帅


    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父亲今天叫他过来是这个意思。


    卡南声音发抖:“不,父亲,您不可以这样。”


    “我只剩下普拉利亚了父亲”


    可是接下来,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普拉利亚的侍卫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卡南的胳膊被架住,被三三两两个侍卫生生拖走。


    他哭着嘶吼着:“父亲,您不能这么做!”


    “我是您的儿子啊!”


    可是眼前那个男人却冷冰冰地转过了身。


    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回应。


    卡南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


    他知道,自己现在真的被普拉利亚抛弃了。


    但是为什么


    就因为他欺负了冬歉?


    冬歉他凭什么这么好的命,就连他的父亲都因为他而将自己逐出普拉利亚。


    他清楚的知道,凯英是因为他是普拉利亚族长之子的身份而和他结婚的。


    可是现在,他却失去了一切。


    接下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保护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失去了这层身份之后,自己跟冬歉并没有什么区别。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的卑贱。


    随便几个侍卫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他丢出去。


    就这么简单


    普拉利亚的大门被紧紧阖上,卡南就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在了门外。


    他落地的地方刚好压到一只死老鼠,散发着腥臭,让他浑身一阵恶寒


    关于普拉利亚和卡南解除关系的事情甚至已经传到了冬歉这里。


    被阿塔尔带回古堡之后,冬歉担心阿塔尔的怒火烧在自己的身上,于是果断开始装死。


    每天,他的房间里都会有一份新的报纸。


    阿塔尔过来陪着他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带一张来看看。


    阿塔尔走后,冬歉就时常拿着报纸看两眼解闷。


    每天,黎明都会有人奇形怪状的死去。


    黎明的名声也几乎跌到了恶臭的地步。


    因为他们迟迟不把凯英交出来。


    冬歉仔细辨认着报纸上这些死的奇形怪状的人的脸。


    每一个都是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


    他还看见了普拉利亚彻底跟卡南撇清了关系。


    现在的卡南处境十分的尴尬,曾经他高傲惯了,得罪了不少人,现在,那些被他得罪的人纷纷开始落井下石,他现在的日子可以说很不好过。


    他一直站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现在,却得好好体验一把没有后台的底层人的生活。


    艾森更是下落不明。


    没想到现在,这个世界的几大主角居然沦落至此。


    而自己这个本该早早死去的炮灰却获得了Sevetia亲王的宠爱,过上了备受照料,安然无虞的生活。


    受欺负了,还会有人替他打回去


    冬歉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积分又会是少的可怜。


    因为阿塔尔一直陪着她的关系,契魔没有办法下手,他的献祭中断了。


    也就是说


    献祭失败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道开门声。


    冬歉立刻躺在床上装死。


    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阿塔尔走了进来。


    冬歉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阿塔尔就坐在他的身侧,轻轻撩拨着冬歉垂在额前的发丝。


    不敢动根本不不敢动


    阿塔尔毕竟是对黎明降下血色恐怖的人。


    他睚眦必报,自己从古堡突然消失并且出现到黎明的事情,他说不定会跟自己计较。


    好在阿塔尔似乎没发现自己已经醒了这回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仿佛把自己当成了珍宝。


    冬歉努力躺尸,尽量装成一副睡死过去,没有任何感知的人。


    只要这样做,他至少暂时就是安全的。


    阿塔尔不会对他动手动脚。


    可就在阿塔尔站起身来,冬歉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阿塔尔忽然凑近他的耳朵轻笑一声道:


    “小歉,别装睡了。”


    “我把凯英捉过来给你当狗玩,好不好?”


    第98章 贪生怕死的美人血仆


    冬歉陷入了沉默。


    当狗玩怎么当狗玩。


    他倒是还没有阿塔尔那样的恶趣味。


    仅仅只是想到那个画面,冬歉的脸色都变了。


    阿塔尔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轻笑一声:“我会为你准备项圈,你喜欢的话可以随便遛他。”


    “只是有一点”


    阿塔尔的手轻轻抚在冬歉的脑袋上,指节漫不经心地卷起他鬓角的碎发。


    “不可以碰他。”


    “他太脏了。”


    冬歉:“”


    阿塔尔怎么能轻飘飘的说出这样病态的话。


    不愧是他,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个疯子。


    如果让凯英知道阿塔尔私下里是怎么跟自己聊怎么溜他并且还嫌他脏的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气疯。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


    反正他的任务差不多都失败了。


    有了系统的帮助和提醒,冬歉倒是可以明白阿塔尔的意思。


    血契的献祭失败了,他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


    感知,情绪,健康状况,甚至听力都在慢慢恢复。


    但这个恢复的过程也并非十分迅速,比如现在,冬歉如果想要准确的辨别阿塔尔的话,还是要依赖他的口型。


    事已至此,想必阿塔尔应该已经看出他在装睡了。


    这个时候再不识相点醒过来,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等待着自己。


    毕竟对于昏睡不醒的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冬歉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眸,淡淡地瞥向阿塔尔。


    那一刻,阿塔尔缠绕着冬歉头发的手指微微顿住了。


    他眼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怔怔地凝视着他,像半截木头一样了愣愣地杵在那里。


    冬歉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震惊。


    他不是已经猜到


    下一秒,冬歉感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自己的脊背上,竟略微有些颤抖。


    “你终于醒了。”


    冬歉一阵茫然后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阿塔尔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醒了!


    他只是在诈自己!


    看到冬歉恍惚的神情,阿塔尔的手指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耳垂:“原本决定你今天不醒,我就一天一试的。”


    冬歉万万没想到他会跟自己玩这招。


    刚想怒斥阿塔尔的行为不讲武德,阿塔尔就将冬歉拥在了怀里。


    他的声线低哑,像是砂石在心间碾磨而过:“冬歉,你这次真的吓到我了。”


    “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只剩一口气了。”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吗?”


    冬歉尝试着回忆了一下。


    阿塔尔带他回来的时候,确实是他的身体最脆弱的时候。


    那会,他已经进入到了献祭的最后阶段。


    不光是五感,恐怕意识都要跟着丧失。


    他会变成一个认不得人的小傻子。


    再后来,他会变得跟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没什么两样。


    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和最后一口血了。


    也难怪阿塔尔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自己可不就差一点点就死了吗?


    也差一点点,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成功了。


    哎呀,都怪你。


    都怪你救我啊。


    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想到这里,他就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


    阿塔尔能感觉到冬歉的身体在轻轻发抖。


    或许是因为任务失败了,冬歉就这么破罐子破摔的来了一句:“阿塔尔,你不应该救我的。”


    空气一时之间陷入窒息的静谧。


    良久,阿塔尔捧起了冬歉的脸。


    他说,“冬歉,不要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冬歉:“”


    鬼使神差的,他问了一句:“我的命有什么重要?”


    他只是一个炮灰啊。


    为什么要在乎一个炮灰的生死?


    阿塔尔的眸光颤抖了一瞬。


    有那么一刻,冬歉甚至觉得,眼前这个无所不能的血族亲王,在发痛。


    他的指节扣在冬歉的手腕上,将他缓缓拉向自己。


    “很重要。”


    他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重要。”


    冬歉的指尖轻颤。


    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他明明只是炮灰。


    他完成任务就可以离开了。


    冬歉勾唇轻笑一声:“那,你希望我爱你吗?”


    阿塔尔平静地注视着他:“比起你爱我,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爱自己。”


    “至于怎么让你爱我,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粘稠起来。


    不过,很快这暧昧的气氛就被阿塔尔给打破了。


    他说:“那么接下来,我们冬歉要不要想一想,给他买什么样的项圈。”


    “毕竟当狗就要有当狗的样子。”


    冬歉:“”


    他刚刚是不是气定神闲地说出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


    不过从阿塔尔的态度,冬歉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他是真的很想看看自己是怎么把凯英当狗玩的。


    不愧是阿塔尔的恶趣味。


    冬歉忍不住问道:“你当初把我带过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想把我当狗?”


    “”


    阿塔尔陷入了沉默。


    看来他曾经是真的这么想过。


    冬歉想起了他给自己准备的项圈。


    想到他专门给自己准备的,写满“游戏”的书。


    想到他给自己大腿根做的标记。


    被这些回忆提醒着,冬歉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看着冬歉的眼神,阿塔尔连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还隐隐约约透着些不安。


    像是怕他生气的那种不安。


    阿塔尔会有这种想法吗?


    冬歉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他了。


    现在的他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对阿塔尔而言或许是有些重要的,只是有多重要,他对自己的底线又在哪,这些都不得而知。


    只是现在,自己这些年的血契都白费了。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留下来的意义。


    难道要从现在开始重新献祭吗?


    还是说


    第一批暴动者出现之后发现无果,紧接着,躲藏在幕布后面的观望者也渐渐不能再冷静下来安心旁观。


    曾经有人试图寻找血色恐怖的死亡者规律,但是他们后来发现,根本就没有规律可循。


    阿塔尔就是一个疯子,高高在上的上层人可以死,路边随随便便的一个流浪汉也可以死。


    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


    谁都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们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种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有明天的无力感让底层人跟黎明高层的矛盾再次加剧。


    他们几乎已经明白了黎明的态度。


    黎明是真的想用千千万万人的命来保住凯英的命。


    但是如果他们不把凯英交上去,血色恐怖永远也不会结束。


    他们永远要过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活。


    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比起明面上面的暴动,在更加阴暗的地方,有一股势力也在悄悄进行着他们的报复。


    当然对于凯英来说,他同样承担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埃伯格说过绝对不会将他交出去。


    可凯英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从小到大,他一直想当英雄。


    他从来没有一刻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沦落这步田地。


    五岁小孩提起他的名字都会恨的咬牙切齿。


    冬歉曾经也是这样吗?


    冬歉当初在血族时,应该也能看见那些报纸,以及铺天盖地的骂名吧。


    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凯英看过那些报纸。


    他这辈子看过的所有恶言,几乎都在那上面了。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人的心中。


    凯英这个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冬歉呢。


    可是那些骂名和指控全部都是对他的冤枉。


    他待在阿塔尔的身边,度过牢笼一样的日日夜夜。


    那个时候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血祭


    他怎么能忘记呢?


    如果没有血祭,冬歉根本就不用委曲求全。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他造成的。


    可是他又做了什么。


    他听信了外人的那些风言风语,却从来没有哪怕一刻对冬歉保持着最基本的信任。


    他甚至不愿意相信他喜欢了十几年的人。


    只是想到这些,凯英的心里像是揉碎了玻璃渣子一般,一阵一阵的刺痛着。


    这些天,埃伯格让他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避避风头。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外面的阳光了。


    原来阳光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了么。


    门口传来一道“吱呀”的动静,格外刺耳。


    凯英警惕地看了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五官普通的人,身上穿着普通的侍从服,属于是放在人群中都找不到的那种长相。


    是来给他送饭的人。


    为了不让凯英的行踪暴露,每一次来给他送饭的人,长相都不一样,但又对黎明绝对忠诚。


    凯英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他现在,恐怕与坐牢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有些凉了的黄油面包和一盘肉酱汤被摆在了凯英的面前,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凯英已经很久没有吃下去饭了。


    这些天,他甚至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就算是睡着了,也会有无穷无尽的噩梦在等待着他。


    他才这个年纪就已经出现了白发。


    今天,看着这些食物,他居然破天荒的生出一点饥饿感。


    这是一件好事。


    只有能进食才有力气。


    他才能有精力对付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糟心事。


    侍从没有离开。


    他得等到凯英用完餐后将餐具端走。


    凯英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在纸上写着应对措施。


    烛火噼啪,打断了凯英的思绪。


    周围似乎太安静了一点。


    甚至安静到有些可怕。


    凯英看着侍从眼中划过的暗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的身体忽然变得虚软无力。


    此时此刻,就算是傻子也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很明显,他被暗算了。


    盘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凯英倒在地上,浑身虚脱。


    为他送餐的人此刻正阴冷地注视着他:“你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他唇角扬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说来好笑,我并不是因为血色恐怖之后讨厌上你的。”


    “仔细想来,我或许很早之前就看不惯你这副嘴脸。”


    “我甚至想过要不要就这样直接杀了你,只可惜你的命和那位的爱宠绑在一起,倘若你死了,牵连到了那个人的生命,那位恐怕会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替他陪葬。”


    他缓缓俯下身来,嗤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


    “等着你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呢。”


    “或许死对你来说已经是最轻松的选择,但是很可惜,你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男人嬉笑着看向他:“那位说把你废了再交给他,至于怎么废掉你,我想了很久。”


    “你看这样如何?”


    下一秒,凯英的掌心就被一把锋利的刀给扎破。


    血流如注。


    凯英的脸色苍白,但愣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他垂下了脸,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


    男人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抵抗,可就在他要捅下一刀的时候,凯英却忽然伸手劫住了他的动作。


    男人微微一愣。


    原来就在刚刚,凯英往自己嘴里送了一枚可以帮助快速恢复精力的药。


    只是药效不足,纵然这药能帮他短暂的恢复经历,他恐怕只能勉力抵抗片刻。


    男人的刀落在了地上,凯英踉跄了一瞬,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看着凯英逃走的背影,男人嗤笑一声。


    “逃吧,逃吧”


    “反正想废了你的人,铺天盖地都是了。”


    铺天盖地都是了。


    在黎明发生的事情,以凯英没有想象到的速度,疯狂传播。


    曾经那些批判冬歉的报纸全部清空,现在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是一个始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白眼狼。


    知晓冬歉的人并不少。


    对于大多数的血猎家族来说,比起凯英,他们甚至对冬歉更有印象。


    这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每次黎明想要大规模对血族发起狩猎的时候,最离不开的就是获得其他血猎家族的协助。


    像冬歉这样的美人参与,他们的交涉往往事半功倍。


    冬歉虽然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十分木讷,但是面对这些人,他表现的十分得体,巧舌如簧,轻而易举地获得他们的好感。


    甚至很多血猎家族的小姐床头还留有着他的相片。


    他实在是很有风度和个人魅力。


    也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人们才会滋生阴暗欲望,想探究他是否真的如表面那般完美。


    后来,当冬歉成为阿塔尔的血仆之后,关于他的负面消息满天飞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吧,他果然不如表面那样正直,只是一个廉价的,贪生怕死之徒。


    果然,他装的很好,背地里不知道有多么怯懦恶劣呢。


    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就算冬歉亲口说出自己是无辜的,恐怕也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


    比起他的身不由己,人们更愿意相信的是他果然虚有其表。


    这种高高在上的认知会让他们感觉到心情很好。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凯英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而冬歉则成为了一个一直默默牺牲的,决定一个人在至暗之地偷偷死去的可怜的小美人。


    有很多事情,黎明为了名声一直没有透露出来。


    比如冬歉是为了保护凯英才被阿塔尔掳了回去。


    比如凯英哄冬歉跟他签订血契结果自己又给他们忘了个一干二净。


    冬歉甚至没有想过让凯英成为那个牺牲者。


    他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接纳自己了,也知道从此以后成为吸血鬼的他,在任何地方都没有了立足之地。


    既然如此,一个人默默死去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当时的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可是黎明又做了什么呢。


    他们在他原本就已经困难至极的处境中又烧了一把火。


    如果冬歉不在黎明的话,他一定会活的很好。


    如果冬歉没有喜欢上凯英的话,他一定会活的很好。


    对于凯英的谴责铺天盖地。


    像是当初对冬歉坐的那样,舆论反噬了他。


    他们最擅长的添油加醋。


    他们最擅长的煽风点火。


    如今,就像是回旋镖一般刺在了凯英的身上。


    正如刚刚那个男人所说。


    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想要抓他的人比比皆是。


    这就是冬歉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如今已经原原本本的还给了他。


    “我就说冬歉看起来不是那种人。”


    “那个凯英,我一直看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利己主义者,现在看来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怎么可能真的跟我们共情呢,就连他的心上人为了救他被人带走,他都没打算去救他,甚至还打算跟别人订婚。”


    “要我说,跟这种人谈恋爱,简直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凯英出来原本是希望找到人给自己解毒,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他感觉自己只要一露面,瞬间就会完蛋。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一步一步变成这样。


    在某个阴暗的街头,一个穿着斗篷的黑衣男子无意间一个抬眸,瞥见了凯英的身影。


    斗篷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卡南。


    自从跟普拉利亚解除关系之后,他最后的希望就只剩下了黎明。


    可是黎明的人对他完全换了一副嘴脸。


    就连凯英也对他拒之不见。


    人心,关键时刻就是这样冰冷的,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斗篷下,他的手用力攥紧。


    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抱着这种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心态,卡南忽然冲着人群大喊:“是凯英!我找到凯英了!”


    那一瞬间,凯英后背发凉。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卡南。


    这就是卡南。


    这就是他曾经放弃冬歉也要跟他订婚的人。


    这就是黎明塞给他的责任。


    原来一切都是这样的可笑。


    他亲手将这个世界上唯一珍视他的人推进了深渊。


    是他亲手将重要的人推远了


    那曾经,是他的至爱。


    事到如今,凯英已经没有了继续挣扎的欲望。


    愤怒的人群扑了上来。


    凯英现在的样子不可谓是不狼狈。


    失去理智的人朝他的身上扔东西。


    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迹。


    有什么液体在他的脸上蜿蜒爬过。


    恍惚间忽然想起了那天订婚宴上的冬歉。


    那个时候,他那时候为什么那么茫然。


    为什么石头落在他的身上他也不知道躲。


    还有自己。


    他当时在想什么。


    为什么任由冬歉被那帮人按在地上没有阻止。


    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中了他的眼睛。


    锋利的刺痛感从眼膜中划过。


    凯英痛苦地捂住眼睛。


    有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


    视野血红一片。


    搞不好这只眼睛算是废了。


    紧接着,他就被涌上来的人按在了地上,似乎是害怕他反抗,他的两只手臂以一种屈辱的姿势扭在了身后,脸也被按在了地上,同冰冷的地面贴在一起。


    很疼。


    原来当时你这么疼。


    地上还有那帮人刚刚丢下来的碎片,凯英的皮肤磨在那些碎片上,无比刺痛。


    右眼的血液顺着眼眶滴落在了地上。


    凯英心想,这算不算废了他的条件之一。


    再后来,他就陷入了混浊的梦里。


    明明他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但是那帮人依然吧他当成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提防着他的实力。


    他浑身没有知觉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自己被弄到了什么地方。


    像是棺材一样的地方。


    窄小的空间,连翻身都无比困难。


    燥热的环境,受伤但没有来得及处理的眼睛像是有千万只蚁虫在爬。


    好痛苦。


    仿佛间,他竟感觉自己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正在承受着太阳刑。


    不知过了多久,棺材的盖子被打开了。


    凯英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有一只眼睛还有视力,一时之间竟难以对焦。


    终于,他捕捉到了眼前这个人的身影。


    是冬歉。


    看见冬歉的那一瞬间,凯英的心里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希冀。


    “小歉我”


    我真的错了。


    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也不该为了试探你是否还喜欢我,问你我跟卡南订婚宴的事情。


    我不应该忘记我们之间定下的血契。


    我们之间


    能不能


    可是对上冬歉的视线之后,凯英浑身僵住了。


    那是冰冷的,没有掺杂一丝感情的视线。


    和冬歉曾经望向他时那充满爱意的眼神截然不同。


    凯英的心一下沉入了谷底。


    那个曾经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他说过的冬歉晃了晃手中的项圈,垂眸道:“凯英,爬过来。”


    第99章 贪生怕死的美人血仆


    冬歉看向他的目光没有夹杂丝毫的感情。


    那一瞬间,凯英甚至有些晃神。


    冬歉的态度变化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


    那是曾经深爱自己的人。


    现在,却已经彻底跟自己成为了陌路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他发现的太晚了。


    见凯英没有反应,冬歉又恶劣地重复一遍:“怎么,只是让你爬过来而已,这还委屈你了?”


    系统:【咳咳,过了。】


    冬歉:【不好意思,角色扮演玩过头了。】


    看着凯英的表情变得屈辱,冬歉暗搓搓跟系统聊天:【他现在应该很难接受吧。】


    系统点头应和:【毕竟不久之前,他还在卡南跟你之间纠结应该放弃哪一个,现在,你却成为了可以轻飘飘地主宰他的人,角色转换,想必一时之间,他也承受不了吧。】


    【而且你刚刚的变态发言跟阿塔尔简直如出一辙,师出同门,你在凯英那里清纯小天使的滤镜恐怕碎了一地。】


    冬歉轻叹一声:【我有什么办法,这都是阿塔尔的恶趣味。】


    【他就想看看我跟他反目成仇的样子。】


    【既然他想看,我就演给他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么?】


    虽然冬歉这么说,但是系统感觉他看起来兴趣也很高涨的样子,根本就是乐在其中。


    系统看向他:【宿主,你对阿塔尔】


    冬歉敛下了眼帘:【别误会,我没有喜欢他。】


    【不过我能看出来,他似乎对我有一点点好感。】


    【只要能捏住这点好感,他就会因为顾及我的性命不至于让凯英丧命,毕竟我们之间还有着一层血契。】


    看着冬歉这副不太感情绸缪的模样,系统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


    说起来,阿塔尔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虽然是能轻易主宰一切的血族亲王,却爱上了冬歉这样的任务疯子。


    冬歉所有的一切都为任务服务。


    在冬歉的眼里,恐怕保住主角的性命才是至关重要的。


    不知什么原因,他的宿主并不太相信感情这种东西,总认为阿塔尔对他的爱意只是出于兴趣,迟早有一天会散尽。


    原主也这么认为。


    所以他才会这样急迫的进行献祭,不敢堵阿塔尔什么时候会对他丧失兴趣。


    它并不属于恋爱系统,也没有权限查看人物的好感度。


    但是它出于好奇,还是找了找关系,看了看阿塔尔对冬歉的好感度。


    答案是百分百。


    它当时虎躯一震,cpu都快烧了。


    百分百是什么概念?


    是愿意为了爱人去死的概念。


    阿塔尔怎么会对冬歉有这样深厚的感情。


    担心冬歉批评它滥用权限,系统就没有将这个数据告诉他。


    不过,按照冬歉的性格,就算知道也未必会当回事。


    毕竟,这里只是任务世界啊。


    他不可能因为任何人而动容。


    虽然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差不多崩盘了,但是冬歉还是在尽力规避主角的死亡。


    这个宿主他真的,系统哭死。


    这样尽职尽责的好宿主已经不多了虽然到目前为止他的任务完全没有成功过。


    怎么说呢,很努力,但非酋。


    眼下,冬歉缓缓来到了凯英的面前,俯下了身子。


    凯英的右眼受伤了,正用一只手捂着。


    冬歉正要想要伸手将凯英挡住眼睛的手拿开,方便看看他的伤势。


    但是就在伸手的那一瞬间,他忽然间想起了阿塔尔交代他的话,仿佛是觉得他脏一般,慢条斯理地往手上套了一副黑色的手套,才堪堪去触碰他。


    忽然想起来阿塔尔刚刚将冬歉带回来的时候,似乎也是这副做派。


    那个时候,阿塔尔还完全将冬歉当成一个不听话的,尚且需要调教的宠物。


    阿塔尔的调教是高高在上的。


    冬歉的衣服已经快要褪干净了,阿塔尔还衣冠楚楚地站在他的面前,满眼玩味的看着他,欣赏着他羞耻的样子,挑逗着他的神经。


    这么一想,阿塔尔在某些方面还是蛮坏的。


    所以也很难想象他后来,怎么会愿意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将自己的温柔和脆弱展示给冬歉看。


    每次夜里,冬歉快要受不住的时候,阿塔尔都会贴在他耳边,缱绻又霸道地低语着,“忍忍还不够。”


    但对冬歉来说,前期那种傲慢又霸道的阿塔尔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参照物。


    至少现在,凯英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似是没想到冬歉现在连拿手碰他都嫌脏。


    他的喉咙轻轻滚动,像是有钝刀在切割他的心脏一般。


    顿时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冬歉攥住了凯英的手,同时也看见了他被砸伤的眼睛,以及眼眶周围残留的血迹。


    冬歉:【能治好吗?】


    系统:【如果能够得到妥善的治疗的话,应该可以。】


    冬歉:【你觉得他在血族这里能得到妥善的治疗吗?】


    系统:【那大概率不能。】


    冬歉沉默片刻后,嗤笑一声:“你这只眼睛,估计要废了。”


    凯英只是紧紧地盯着他,仿佛已经丝毫不在意这只眼睛会怎么样。


    此时此刻,冬歉居然感觉自己居然在凯英的眼里看见一股执着的情绪。


    那情绪竟像是深情。


    说起来也真是好笑。


    曾经原主守护在他的身旁,寸步不离的保护他,尽自己所能替他摆平一切的时候他没有深情。


    为了他承受血契的献祭之苦时他没有深情。


    但是现在,他成为自己的阶下囚的时候,反倒愿意用这种非他不可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了。


    不觉得来得太晚了么。


    冬歉站起身来,垂眸摆弄着手中的项圈。


    “这是阿塔尔专门找人给你定制的项圈的,你是想自己戴,还是我给你戴?”


    这个项圈的做工十分粗糙,磨在皮肤上,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磨破了。


    看来阿塔尔对凯英真的非常嫌弃,连一点点好的东西都懒得给他用。


    这也是当然,毕竟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凯英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前男友,阿塔尔自然是厌恶透顶的。


    不光厌恶,而且还要狠狠折腾。


    这确实符合他睚眦必报的特点。


    就在这时,凯英忽然伸手攥住了冬歉的手腕。


    不得不说,凯英的手劲还是挺大的。


    一时之间,冬歉竟然没有挣脱出来。


    冬歉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命令道:“放手。”


    凯英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祈求:“小歉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我知道,这些年来是我误会了你,我听信了他们的一面之词。”


    “小歉,我真的很后悔。”


    “事已至此,我已经不奢求得到你的原谅。”


    你怎么对我都可以。


    只是,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凯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艰难道:“小歉,我们”


    冬歉抽出了手。


    “凯英,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已经跟卡南订婚了。”


    “甚至在更早之前,你就已经将我放弃了。”


    “我永远不是你的第一选择,我随时都是可以被你舍弃掉的存在。”


    冬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凯英,我累了,我们已经回不到以前了。”


    “现在,你在我这里,也是可以随时放弃的次要选择。”


    “很公平,不是么?”


    冬歉俯下身来,笑眯眯道:“阿塔尔交代过我,我可以随意一点对你做任何事。”


    “你放心,等我玩腻了,自然会把你丢掉的。”


    “不过在此之前”


    下一秒,凯英的手腕上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冬歉冷冰冰地看着他,在他的手中,一把带血的小刀正发着寒光。


    这是阿塔尔交代他的事情。


    阿塔尔说过,将凯英抓过来之后,他会亲手开启凯英的献祭。


    为期两年的献祭,每天一杯血液和阵法,绝对不会断。


    这是冬歉曾经为凯英所做的一切。


    现在,凯英需要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了。


    阿塔尔还无比嘲讽地说,都称黎明的人是正义之士,知恩图报,想必他们也会甘之如饴。


    他当时说的咬牙切齿,可见他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但是冬歉最终还是主动请求让这件事交给他来做。


    毕竟看阿塔尔那副样子,说不定会在看见凯英的那一瞬间就控制不住把他给杀了。


    为了凯英的命,也为了自己的命,冬歉觉得这件事还是自己亲自操刀为好。


    如此也能证明自己的忠心,让阿塔尔对自己的信任多延续几天。


    凯英看到冬歉亲手割开自己的手腕也没有阻止。


    他知道冬歉想对他做什么了。


    这就是冬歉独自隐瞒了两年的献祭之苦。


    冬歉的指尖沾上了凯英的血液,敛下眼帘,面无表情地在地上画了献祭的阵法。


    凯英的血液滴落上去,很快又被阵法吸收。


    最后,冬歉冰冷的手指触上凯英的脖子,慢条斯理地将项圈戴在他身上。


    “从今天起,你就好好做我的狗,明白吗?”


    项圈锁在凯英的身上,对他这种人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他一直是黎明的希望,一直以来高高在上惯了,恐怕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奴役。


    还是被冬歉这种人给奴役掌控。


    现在的凯英,一定非常非常不甘心吧。


    当初两个人签订血契的时候,应该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走到这样的结局。


    多么讽刺啊。


    冬歉慵懒地笑了一声。


    在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倒在地上的凯英却捉住了冬歉的脚踝,虚弱道:“小歉别走。”


    冬歉站在原地,决绝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随即,冬歉缓缓垂眸注视着他,唇角绽开一抹艳丽又迷人的笑容。


    “最后再教你一件事情吧,凯英。”


    冬歉一脚踩在了凯英的手背上,用力碾了碾。


    他多情眼微挑,说出的话傲慢又绝情:


    “当狗就要有当狗的样子。”


    “只配摇着尾巴,眼巴巴地等待主人垂怜。”


    “我不喜欢会撒娇的狗。”


    看凯英面露痛色,冬歉渐渐收敛了力道,不耐烦的嗤笑一声,离开了。


    走出关押凯英的房间后,冬歉面无表情地对守卫道:“给他准备一点药,别让他因为伤口感染死了。”


    守卫恭敬地低下了头:“是。”


    再抬起眼时,守卫似乎是看见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很快转为敬畏。


    “怎么了?”,冬歉正想说什么,就感觉到有人从身后环住了他。


    阿塔尔冰冷的指骨抚上他颤抖的腰身,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一道低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传过来。


    “心疼他了,嗯?”


    第100章 贪生怕死的美人血仆


    阿塔尔覆在他的后背上,嗓音低哑,语气听起来明显不悦。


    莫非是生气了?


    就因为自己跟凯英单独在一块,还让守卫给他拿药的缘故吗?


    看来阿塔尔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幼稚的。


    冬歉勾了勾唇角,攥住阿塔尔的手腕,敛下眼眸,慵懒地在阿塔尔的手背上吻了吻。


    酥麻的触感顺着冬歉吻到的位置传遍全身。


    阿塔尔瞬间僵住了。


    冬歉在阿塔尔的怀里转了个身,缓缓贴近他的耳边,声音轻到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我不会心疼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的眼里,除了你以外,再也看不见别人。”


    说完,他暧昧一笑,便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守卫站在原地,心脏砰砰直跳的。


    虽然一直知道冬歉备受亲王宠爱,但是他刚刚的举动这么大胆,亲王应该不会生气吧?


    再抬眸看向阿塔尔,守卫惊奇地发现,他们的亲王耳根已经红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明明吸血鬼没有体温,可他感觉亲王大人此时此刻已经快要冒烟了。


    良久,阿塔尔轻轻抬起手,看着冬歉刚刚吻过的地方,温柔一笑。


    守卫都看呆了。


    从来没有见过亲王还有这样的一面。


    简直同他以前见过的热恋中的小情侣没有什么两样。


    似乎冬歉的每一次主动,对于他们的亲王而言都是一次盛大的惊喜。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阿塔尔顿了顿,转眸看向呆呆地看着他的守卫,不甚愉快地剜了一眼。


    守卫赶紧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喉咙紧张地滚了滚。


    这个世界上,敢对阿塔尔这么放肆的人,恐怕只剩下冬歉一个人了吧。


    倘若换做旁的人,胆敢多看亲王一眼都是不知死活的冒犯


    总而言之,冬歉凭借自己的手段,完美地解决了阿塔尔的吃醋危机。


    经此一役,他觉得自己从此以后要多多学习一些土味情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阿塔尔会爱听这些,而且越土越好。


    明明是一个高贵的血族亲王,却对人类惯说的情话无力招架。


    还真是意外的反差。


    这么合计着,冬歉很快让系统去下载最近流行的一些土味情话,让他好观摩学习。


    系统也很快给他搜集了一些有关的信息。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


    【我怀疑你的本质是一本书,不然为什么我越看越像睡。】


    【我不是不会对别人动心,而是因为已有了你,我没必要再对他人动心。】


    【爱你就像呼吸,让我如何停得下来?】


    【我想要的生活,睡前有你,醒来吻你。】


    【我之所以会感冒,是因为我看见你就失去了抵抗力。】


    确实如冬歉所料,很土,也很有感情。


    想必如果妥善运用到实际行动中,应该会有所前途。


    冬歉懒散地倒在椅子上,脚恣意地踩着桌下的横杠,舒缓地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对系统问起:“艾森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好歹也是主角之一,确实要给出一些必要的关心。


    系统有些为难:“其实我对他的行踪也不太了解。”


    冬歉挑起眼眸:“为何?”


    系统解释道:“我的级别太低,没有根据生命力追踪定位的权限,只能通过云端监控,利用面部特征进行监控,毕竟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主角们的颜值都是普遍比较优越的。问题就在于艾森精通易容之道,就算他现在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你恐怕也认不出他来”


    越说,系统的声音约是渐渐低落下去。


    好像生怕冬歉会觉得他是一个无能的系统。


    但是这完全是它多虑了。


    因为冬歉同样觉得自己是一个连任务都完不成的无能的宿主,他跟这样的系统匹配在一起,完全是半斤八两,非常对路。


    “这样啊我明白了。”


    冬歉微微眯了眯眼睛。


    如此一来,艾森会成为一个隐藏的危机。


    他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复仇。


    但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定位到他的行踪,从而提前预判他的行为。


    这就给他的任务带来了很多的不确定性。


    但是他现在的任务距离失败只有一步之遥,就算有这些不确定性因素那又怎么样,恐怕对于结局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他能继续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出于他的职业素养。


    倘若艾森就算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认不出他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冬歉尝试着联想了一下,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这种不安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既来之则安之。


    连阿塔尔自己都能搞定。


    他还能害怕一个艾森不成?


    在第二天的同一时间,冬歉再次来到了关押凯英的地方。


    这里的环境阴冷潮湿,并不是个适合养伤的好地方,凯英眼上的伤口在这里很容易感染。


    他不是血族,没有血族那样强大的自愈能力。


    不过,为了吊住他的性命,阿塔尔从来没有短过他的药,各种各样的良药都安排守卫给他送了过来。


    但是为了不让凯英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每每送给他的药都被事先装进了看起来非常廉价的容器里,看起来像是丢在路边都没人要的垃圾。


    不得不说,这确实很像是阿塔尔的行事风格。


    冬歉俯身来到凯英的面前。


    他眼上的伤确实在以缓慢的速度愈合。


    记忆里耀眼的金发此刻却如同褪了色一般,失去了光彩,一双眼睛里满是颓色,好像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振作起来。


    堂堂天之骄子,现在却沦落成了这副模样。


    凯英察觉到冬歉的到来,似乎想要伸手触碰他。


    冬歉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


    凯英的手滞在空中,意识到冬歉的排斥,心中一痛。


    他抿了抿唇,收回了手,希冀地看着他:“你来了,小歉。”


    冬歉注视着他:“你在这里,我当然要来。”


    凯英的喉咙滚了滚,眼中重新焕发了光彩,似乎是误会了冬歉的意思。


    冬歉特意强调了一遍:“没有你,献祭的工作就无法完成。”


    这句话果然轻而易举地浇灭了凯英眼中的希望。


    他苦涩一笑:“也是。”


    冬歉垂下眼帘,面无表情道:“伸手。”


    这是一种命令的语气。


    是曾经凯英习惯对冬歉使用的语气。


    现在,风水轮流转,凯英却成为了血族的阶下囚。


    而只要冬歉愿意,他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任人摆布,就是这种滋味。


    如果凯英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些,恐怕永远也不会理解冬歉当时的心境。


    甚至于,冬歉当时的处境还要更糟糕几分。


    一方面要顶着无数的误会与骂名,另一方面又要孤身待在这个险象环生的地方,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去。


    每一天都带着说不上来的压力,每一天都令人窒息。


    可他做了那么多,却连黎明也没有办法接纳他。


    残酷的审判和太阳刑。


    他和卡南的订婚宴。


    备受限制的人身自由。


    还有献祭带来的疼痛。


    凯英的血液顺着刀锋滚落在地上。


    冬歉画下的阵法接住了他的血。


    “只是有一点点疼,没什么的。”


    “后面要发生的事情才比较辛苦。”


    冬歉掀起眼帘看向他,指尖从他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像是雪白的薄刃:“等到了后面,你可能会慢慢变成一个小聋子小哑巴,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疯子,跟草一样贱,任何人都可以主宰你的生死。”


    他轻笑一声:“虽然被送到黎明是一场意外,但也歪打正着地达成了我的目的。”


    “我一开始就想过,要不要随便找个理由被你捉回黎明,借用你父亲的手保护我完成献祭。”


    冬歉缩回了手,嗤笑一声:“我其实给过你很多机会,只是你们没有把握住。”


    “现在你沦落到这个地步,说到底,都是你的命,可万万怪不着我。”


    系统看向冬歉。


    宿主竟然在它不知道的时候,背着它算计了这么多。


    所以这就是宿主被捉去黎明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么手足无措的原因。


    他早早算到了一切,并做出了最优解。


    确实,在那样的状态下,如果有一个强势的保护者,献祭的成功率也会大大提高。


    只是他的宿主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阿塔尔忽然赶到吧。


    为了完成任务,他的宿主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每次都会差上那么一点点。


    系统也忍不住地觉得惋惜。


    眼下,冬歉毫无遗漏地对凯英科普了献祭的结果。


    那都是冬歉已经承受,而凯英即将承受的事情。


    而凯英,他没有任何怪罪的资格。


    他终于明白,当时冬歉身体会这么弱,会忘记这么多的事情,都是因为自己。


    可是自己又做了什么。


    他只是一次一次地给冬歉的心尖上捅刀子。


    他在冬歉的记忆停留在最爱自己的时候,跑去跟卡南订婚。


    那个时候的冬歉已经油尽灯枯了。


    阿塔尔再晚一点,他真的会死。


    而冬歉为自己做的一切,也会随着他逝去的生命一同被掩埋。


    什么也不剩下。


    他会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牺牲品,就连死后也会留下一身骂名。


    “对不起,小歉”


    凯英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眼泪蛰着他的伤处,可是他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见状,冬歉动作微顿。


    他只是想给凯英科普一下他的未来,让他稍稍生出一些求生欲,努力抗争下去,没想到现在,他却用那种悔恨的,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不是他的本意。


    冬歉不懂得要怎么面对这种情况,他的指节攥紧,故作冷硬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


    冬歉不在,房间里再度陷入死气沉沉的寂静。


    可到底还残留着一点点属于他的味道。


    这样就好。


    至少,他还可以在自己的身边。


    至少,他依然可以每一天都见到他。


    这就足够了。


    凯英的手轻轻触在冬歉刚刚碰过自己的地方,目光染了些温度


    不得不说,阿塔尔羞辱凯英是很有一套的。


    恐怕是因为曾经拿冬歉练过手的关系。


    某天夜里,他给冬歉丢了一本《驯狗手册》,让他好好观摩学习。


    里面的知识很丰富,也很渊博。


    但是定点撒尿,握手转圈这种知识就属实没有必要了吧。


    冬歉肯定自己要是在凯英面前拿出这本书,他恐怕会当场气的想自杀。


    为了任务,他还是不冒险挑战这种事情了吧。


    “比起这个”


    冬歉对阿塔尔道:“你之前为了驯服我用的那本书,说不定比较适合我跟他。”


    阿塔尔原本正要俯身亲他,听到冬歉的话后,脸色微变。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表情有些危险:“你知道那本书主要讲的什么吗?”


    冬歉的眼睛眨了眨,终于大致想起了书里的内容。


    其实这也不怪他,毕竟太久没有翻过了。


    比起主仆游戏,里面记载的更多的东西,应该是如何通过床上运动,彻底让血仆的身心都好好地记住主人的存在。


    想到这部分的内容,冬歉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的话有多么危险。


    阿塔尔轻笑一声:“还是说,你就真的那么想要跟他试试?”


    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连尾音都情不自禁地变得有些狠厉。


    得哄。


    跟阿塔尔呆久之后就会发现,在他强悍的实力下,隐藏着一颗极其容易吃醋的心。


    当他像现在这样准备无理取闹的时候,冬歉就知道,自己必须要哄他了。


    他开始酝酿系统之前让他观摩学习的土味情话。


    刚想从中择优录取一下,阿塔尔的身体就覆了上来,含吻着冬歉玉白的脖颈,压住冬歉的手腕,手指一点点扣进来,直到十指相扣。


    冬歉衣衫半褪,后背深陷在柔软的床上,因为阿塔尔强硬的动作,呼吸略显急促。


    “他以前这么碰过你吗,嗯?”,阿塔尔赤红的眼眸注视着他,嗓音低沉暗哑。


    冬歉很快就明白了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时隔多年,阿塔而又开始吃起了凯英的醋。


    记得很久以前,也就是阿塔尔刚将冬歉从黎明捉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冬歉跟凯英的关系。


    他陷入为主的猜想,冬歉跟凯英好歹是恋人,像那种亲密的事情,肯定也是做过的。


    可是在床上的时候,冬歉总是那样的青涩,好像对那种事情一无所知一般。


    冬歉第一次的时候,被阿塔尔弄哭了。


    冬歉以前从来不哭的。


    被阿塔尔打的半死不活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阿塔尔从凯英的身边掳回来的时候,他没有哭。


    面对血族对他一个血猎不加掩饰的敌意时,他也没有哭。


    可那次,他却哭了。


    哭的无声无息,却是满脸泪痕。


    就那一眼,阿塔尔停止了占有的动作,甚至有些无措。


    冬歉很少哭。


    所以只要他一哭,阿塔尔的心就乱了。


    那时候,阿塔尔双手捧住冬歉的脸颊,用手指拭去冬歉眼角的泪水。


    可即便是有些心疼,他还是管不住自己伤人的嘴。


    他说:“这就受不住了?”


    “那你以后,岂不是要天天哭。”


    他是真的不会安慰人,本意是想让冬歉不要再哭的,可是这句话却恰好起到了反效果,冬歉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冬歉觉得,他一直克制着自己,跟凯英都从来没有做过。


    可是被万般期待的第一次,居然就这么被阿塔尔这个血族亲王给夺走了。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当初被阿塔尔初拥的时候,他还没有过这么深刻的感觉。


    但是当他真正感觉到阿塔尔留给他身体里的痛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他已经脏了。


    身体和心理都是。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层心理防线被突破了,从此以后,冬歉才可以心安理得的堕落下去。


    反正已经回不去黎明了,干脆还是放飞自我,取得阿塔尔的信任


    这是当时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那时候,阿塔尔占有完冬歉后,是不会留下他的。


    冬歉感觉自己像是用完就扔的垃圾。


    那些夜晚,冬歉会规规整整地穿好衣服,然后,再强撑着疲惫是身体离开,不敢想再次之后,外界又会盛传他怎样的艳闻。


    那天晚上,在冬歉踉踉跄跄离开之后,想到冬歉的泪水,阿塔尔心乱了一晚。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主动去冬歉的房间里看望了他。


    冬歉已经蜷缩在床上,疲惫地睡着了,眼尾还沾着眼泪,或许是先前没来得及拭去的,又或许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新流下的。


    就那么一点在月光下颤盈盈的泪珠,轻而易举地牵扯着阿塔尔的心脏。


    只是那天夜里,冬歉在梦中,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凯英的名字。


    这也让阿塔尔弄懂了冬歉为何会哭的理由。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那天晚上的阿塔尔格外愤怒,恨不得将冬歉从床上拽起来,再次狠狠占有他一遍。


    就算是到了现在,那也一直是阿塔尔的心结。


    冬歉倒是没想到,时至今日,阿塔尔居然还在乎着那种事。


    他无奈轻笑:“阿塔尔,乱吃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在阿塔尔的注视中,冬歉眉梢微挑:“不过,万一有呢?”


    冬歉环住阿塔尔的脖子:“你会嫌我脏吗?”


    阿塔尔定定地注视着他:“那我恐怕会忍不住将凯英碎尸万段。”


    冬歉笑了。


    “就没有什么针对我的惩罚?”


    看着冬歉蛊惑的表情,阿塔尔就知道自己被他耍了。


    其实他了解冬歉。


    在黎明的时候,他一直为了能够跟凯英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不断地打磨自己。


    甚至没有喘息的机会。


    他也更了解凯英。


    他知道,像凯英这样的人,比起黎明的期盼,任何事情都可以被他放在次要位置。


    他能很好地掌管住自己的欲望,连亲吻自己的爱人都很奢侈。


    他清楚地知道,冬歉和凯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冬歉明明知道。


    他却还是像这样一遍遍地试探自己。


    真是个坏家伙。


    阿塔尔和凯英不一样。


    血族的存亡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这个种族无论是消亡还是长存,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比起这些


    阿塔尔轻笑一声,俯下身,慵懒地捏住冬歉的下巴,撬开他的唇齿,力道相当野蛮,似是疾风骤雨。


    冬歉整个人被他折腾的破碎不堪。


    意乱情迷之际,阿塔尔捧起冬歉的脸,嗓音低哑而温柔。


    他说:


    “冬歉,别做血仆了。”


    “做王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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