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缨决定先下手为强,堵了这群夫人的嘴再说。


    “你们来此做甚!”


    姜缨面色一沉,目光变寒,她本就身形高挑,垂下的视线轻易就拢住几位夫人,直唬得她们战战惶惶,心间戚戚。


    唯有那温婉美人还能从发紧的喉咙里扯出委屈的声线,“不过几年未见,缨妹妹定还识得我们,我们来找缨妹妹说话,缨妹妹怎这般对我们?”


    姜缨自然识得她们,这位温婉美人便是薛仲何的姐姐薛蘋,还是礼部顾侍郎的夫人。


    其余夫人也是姜缨昔年交往过的,且也不曾闹过什么矛盾,相反姜缨还曾在外护过她们几次,她们喜欢亲近姜缨,一时接受不了这种训斥态度也属正常。


    姜缨无动于衷,甚至讥讽一笑,“说什么话?无非是找我打探些东西,你们走吧。”


    “……”顾夫人讪讪一笑,忙道,“并无打探之意,不过是知你回来了,想瞧瞧你。”


    姜缨将信将疑地望着她们,好半响,才肯点头,“既已来了便歇会儿再走,可不许问别的。”


    几人应下,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如昔年一般,左一声“缨姐姐”,右一声“缨妹妹”,热情亲昵地将她团团围住。


    顾夫人牵着姜缨的手惊叹,“几年未见,缨妹妹这张脸更美了。”


    “我只脸美么?我心更美。”姜缨冷哼。


    几人附和,“都美,都美,莫不是京外的水更养人?”


    “养不养人不清楚,着实有趣是真的,这几年我在京外可是遇着了好多趣事。”


    几人鲜少出京,一听来了兴趣。


    姜缨挑了几件讲了,见她们听得心驰神往,惋惜道,“若是有机会,真想带你们去瞧瞧。”


    几人冷静下来,“现今是走不开的,便是走得开也无这般多的清闲时间。”


    姜缨似乎越发惋惜,“你们若是能跟着我就好了。”


    顾夫人掩唇笑,“要我们跟你过么?”


    “有何不可?”姜缨豪放地表态。


    一人笑道,“那你养我们呀!”


    姜缨转瞬“薄情寡义”,“你们还要我养?”指了指她们的华服美裳与金贵饰品,“我瞧得反过来,你们养我还行得通。”


    几人咯咯地笑,顾夫人见她虽青衣素简,依然玉容仙貌,不带半分京外风尘,“那就我们养你啊!”


    一人惊道,“这是什么话,缨妹妹可是……”


    前太子妃!


    想想她做太子妃的时候,是跟着谁呢!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


    岂不是更想养了!


    几位夫人的眼睛发亮,不约而同地心想,她做太子妃时自然跟着陛下呗,这可是陛下的前妻耶,那是谁都能养的吗!


    几人心中升腾起一种诡异的体面与骄傲。


    顾夫人当机立断,率先拔下头上的金簪,踮起脚尖插在了姜缨头上,“缨妹妹,你知晓我有多少嫁妆么?你想要什么尽可告诉我!”


    “缨姐姐,我不只有嫁妆,夫君的所有东西都在我这呢!”一夫人捋下顶好的玉镯就套姜缨手腕上。


    其余几人一看,什么金玉饰品都往姜缨身上套,很快姜缨身上就价值连城。


    姜缨是真始料不及,“……不过是逗你们的玩笑之语。”


    几人只想满足地惊叹,“好一个璀璨闪光的大美人!”


    原来养美人是这等的快乐!


    姜缨拒绝:“倒也不必……”


    “我知晓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些在你看来不过是平常,但这是我们的心意!”顾夫人满意,付出的东西越名贵,得到的快乐就翻倍!


    “缨姐姐,你才回京,我要送你马车!”


    姜缨:“不用,我爱步行!”


    “不可,累坏了姐姐,我会心疼的!”


    “……”


    “缨姐姐,我要送你一个掌柜,三个裁缝匠。”


    姜缨:“不可,我就是裁缝匠,我开铺子便是为了……”


    “多多益善,咱把铺子做大做强!”


    “……”


    几人捧着一颗真心,哗哗地往姜缨身上送银子,“缨妹妹,过后我差人往府里送些东西,你看还缺什么,尽可提,美人嘛,开开心心最重要。”


    姜缨:“……”


    天地良心,今日可不怪她!


    可怜几位夫人来时浑身华贵,走时像被打劫了一样素净,而姜缨带着一身的璀璨光芒进了铺子,这哪里还是个裁缝铺,这分明是个敛财的聚宝盆啊!


    再说顾夫人回了府,同顾侍郎一说,顾侍郎匪夷所思地抱怨,“让你打探个消息,你却揽个大活,照顾姜姑娘是咱们的事么?那是陛下的事!”


    话音才落,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大人,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赐了一堆好东西给夫人。”


    顾夫人得意一笑,“我这叫替陛下照顾缨妹妹!”


    及至姜缨回了姜府,沉默地看着府里的变化,陷入了深沉地思考,此时一道白影从走廊那头飞来,震惊不已。


    李府送来的十来个仆人利索地收拾着院落的每个角落。


    蒋府送来的华贵马夫驾着马车自己都寻好地方了。


    秦府送来的四个厨子已在后厨忙碌起来了。


    赵府送来的一众侍女在旁帮忙。


    顾府送来的数不胜数的物品皆已摆好,还附带一个圆脸中年男人,那可是大总管,忙着统筹几府的人员呢。


    “这是几个意思呢?”这道白影名叫白芙,与姜缨说是主仆,更似朋友,跟在姜缨身边好几年了,实难接受眼前景象,“我不过有事晚进京几日,你就另觅这么多人,不要我照顾了?”


    姜缨的双眸还闭着,“别吵,我在思考。”


    白芙恨不得落下泪来,她恨恨道,“我不信!我不信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会照顾你的人!”


    姜缨粗略将事一说,白芙泣涕涟涟,“把那个圆脸赶走,我要做大总管,你且放心,我可知道怎么照顾你了,等我把这群教好了,姑娘就享受吧!”见姜缨点头同意,又问,“适才思考什么?”


    姜缨:“如何将这群人退回各府。”


    “不过你既接受良好,还不嫌麻烦,要统领她们,不退也罢,毕竟这也是几府对我的照顾,拂了人家的面子不好。”


    白芙:“……”


    我恨自己嘴快!


    姜缨笑得畅快,到了第二日就笑不出来了。第二日她还没到铺子门口,就听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心中一跳,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铺子红红火火地在开张。


    姜缨冷漠脸:我怎不知我的铺子今日要开张?


    还有一个掌柜,三个裁缝匠,在门口欢天喜地地迎接她,她沉默地看着三个裁缝匠现场表演裁衣,围观人群纷纷叫绝。


    姜缨绝望脸:天呐!比自己的技艺好了十万八千里!


    真是好大的热闹,整条街道都动起来了,街边铺子掌柜一个接一个地过来恭喜姜缨,姜缨被带得也欢喜起来,又觉自己还是没被埋没的,满意极了,抽空问了身边新来的掌柜的,“他们怎如此热情?”


    掌柜的:“听说姑娘您为了新铺开张要请流水席,都高兴着呢!”


    姜缨迟疑,“……我说过这话?”


    掌柜的:“顾府的人过来说的,马上就到饭点了。”


    “……”


    这到底是谁的铺子!


    几府的人在玩什么猫腻!


    姜缨在姜府的廊下,继续深沉地思考。


    白芙走过来,发自肺腑地感叹,“那两个厨子手艺绝了,会做好多你爱吃的菜,这几府对你真是爱得深沉!”


    姜缨梅开二度:“别吵,我在思考。”


    白芙不敢吭声了。


    过了好半响,姜缨思考完毕,慢慢睁开眼睛,“到饭点了,都做了什么菜?”


    “……”


    白芙迟疑,“你败了?”


    姜缨怒目,“你才败了,我这是明珠蒙尘,怀才不遇,英雄失去了用武之地!”


    白芙,“……你有什么才?”


    “听听,你日日在我身边,都发觉不了我的才华!”姜缨想起裁缝铺里那三个抢了自己活儿的裁缝匠就生气,“我不做裁缝匠了!我要开个酒肆,以我的酒量,即便卖不完,还能喝不完?”


    白芙:“……”


    “你要不冷静一下?”白芙想起一事,面色难看起来,“你今日去学堂接满满吧,满满昨日说,这几天总有两个老人家偷偷摸摸跟着他,实在诡异!”


    姜缨一听,怒气高涨,敢跟踪她儿子,“取我的长枪来,挑了他们!”


    “别,尊老爱幼!”


    姜缨为了爱幼,可以不尊老,及至傍晚,流云残霞镶上天边,她手提一柄红缨枪,气势汹汹奔至学堂门口。


    而后,就被拦在了门前——


    但见一名黑衣青年,身形魁梧,背负双剑,面容英朗,惊讶视线落至长枪,“姑娘怎来了?”


    这青年正是白芙的亲兄,白霄,同白芙一样跟在姜缨身边几年,素日便由他保护并陪着姜满满上下学。


    姜缨道,“我听白芙说有人跟踪你和满满。”见白霄点头,不由诧异,“不曾被你的双剑吓跑?”


    白霄犹豫,“他们……”


    耳边传来匆匆脚步声,两人侧目望去,只见襄王爷携薛首辅快步而来,身后跟了十来个威武雄壮的随从,像极了要去打架砸场子的做派。


    白霄道,“就是他们,人多势众!”


    “这叫偷偷摸摸?”姜缨恼怒于白芙的用词之荒谬,“还有比这更明目张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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