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崔冶还擒着孟昔昭的手腕。


    “你跑什么?”


    孟昔昭十分着急的指向院外:“我大哥他——”


    突然,他顿了顿。


    是啊,他跑什么?


    都怪这些日子孟昔昂盯他盯的太过分,现在他已经快取代孟昔昭高中时那位秃顶年级组长的位置,成为孟昔昭第一怕的人了。


    孟昔昭就是这样,他敢逃课、敢抄作业,但就是不敢当着面跟那位年级组长耍横,毕竟人家也是一心为学生嘛,最基本的好歹他还是懂的。


    眨眨眼,孟昔昭僵硬的身子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他就低下头,看向自己被攥住的部位。


    崔冶同他一样,垂眸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松开手指,只放开了他,手却还在他腕子边缘上圈着,也就松开了一指宽的距离。


    孟昔昭感觉这样子怪怪的,却一时分析不出来哪里怪,他只好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没话找话的说:“你手好凉。”


    崔冶也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动声色的藏在袖子里,他抬起眼,对孟昔昭如常的笑了笑:“二郎的手却很暖。”


    孟昔昭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手腕,“男人嘛,火气旺盛。”


    说完了,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赶紧抬头补了一句:“我是那类火气流于表面的,像殿下这样的,就是将火气收敛于内心,如此从容不迫,我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崔冶听着他的话,又笑了一下。


    他发现,孟昔昭只在求他办事、还有想要讨好他的时候,才叫他殿下。


    对于孟昔昭的话,崔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看了一眼院外:“你大哥还在外面。”


    孟昔昭这才想起被他忘干净的大哥,愣了一下,赶紧朝崔冶拱手:“那我先去把他打发走……殿下,对不住。”


    说完,他急急忙忙走向外面。


    崔冶看着他离开,然后转身回到屋子里。


    *


    孟昔昭出来的时候,孟昔昂正站在院门外的不远处。


    金珠说孟昔昭在里面会友,劝孟昔昂先离开,孟昔昂却伸胳膊挥开她,表示自己死也不走。


    他用狐疑又警惕的眼神看着张侍卫,而张侍卫虎视眈眈的站在院门口,也同样看着他。


    张侍卫心里还在想,这孟家的人是不是都有点毛病,怎么一个个的,都跟他们殿下过不去!


    院门被推开,张侍卫回头看,发现是孟昔昭,他抿了抿唇,老大不情愿,但还是让开位置,让他走了出来,然后顺便往后一靠,自己走进了院子,同时一伸手,拽着院门,砰的就给关上了。


    刚张开嘴想说话,听见这个动静,孟昔昭一回头:“……”


    行叭。


    孟昔昂快步上前,他严肃的问:“二郎,这里面的人是谁?”


    孟昔昭眼珠转向金珠,后者站在孟昔昂身后,疯狂摇头。


    “……是我的一个朋友,得


    了风寒,就在这里一边修行p;完整章节,一边养病。”


    他说崔冶得了风寒,本意是想让孟昔昂听了就知难而退,别想着进去看看了,然而孟昔昂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个地方。


    他得了风寒你都要来看他,你就不怕传染吗?!


    再进一步就是,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这也不能怪孟昔昂多想,毕竟他弟弟的花痴病是出了名的,最近几个月一直没有动静,连唯一的绯闻都是为了陛下才闹出来的,孟昔昂其实一直在等,他觉得他弟弟绝对维持不了多久,早晚有一天要现出原形。


    现在好像是现了。


    但怎么现的这么……这么……


    这么让他浑身冒冷汗呢!


    孟昔昂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院门,眼前再次出现了那只修长有力、呈现出不健康白色的大手。


    孟昔昂一脸恍惚,真的好大啊……


    孟昔昭就这么看着孟昔昂的表情越来越空白,仿佛马上就要表演一个灵魂出窍,孟昔昭一脸纳闷,他伸手晃了晃孟昔昂的眼睛:“大哥?大哥??你怎么了,你也得风寒了?”


    孟昔昂一个激灵回过神,他怒视孟昔昭,张口就要说什么,然而想起来这是佛门重地,而且现在也是大白天,光天化日的,同时还是在这户人家的门口……


    孟昔昂瞬间闭上嘴,露出了一个仿佛被噎着的表情,然而须臾之后,他又怒起来:“跟我回去!阿娘找你半天了,明远大师父忙得很,人家可不会等你!”


    孟昔昭本来都要跟着下去了,一听这个,他突然停下:“明远大师父是谁,不是上香么,怎么还冒出个大师父来?”


    孟昔昂现在已经把孟夫人所说的“不要告诉二郎我在明远大师父这里”忘干净了,他脱口回答:“还能是谁,就是那个在你小时候给你下批命的大师父啊,三年前你不是还见过他吗,隔几年阿娘就要带你来见他一次,但那大师父十分顽固,就是不愿意说点好听的……”


    孟昔昭:“…………”


    就说么,好好的,他娘上香为什么还要带上他。


    敢情是想带他来算命!


    不不不,绝对不可以。他不知道这大师父到底是坑蒙拐骗的好手,还是真的有几分本事,如果是前者,他才不去给他贡献被骗基金,如果是后者,那他就更不能过去了!


    万一被他看出来自己是借尸还魂,那还了得!


    孟昔昭面无表情的看着孟昔昂,一瞬之后,他用力锤掌心,满脸都写着苦恼和痛惜几个字:“大哥,不是我不想过去,实在是我这边走不开啊,你不知道,我朋友家境不好,此次风寒又来得猛烈,这样,我留在这,照顾他一段时间,等大夫来过,我再离开。你回去以后,跟阿娘和大师父说,等日后我有空了,一定亲自过来给大师父赔罪,啊,就这么说,好了,你快回去吧。”


    孟昔昭推着孟昔昂的肩膀,把他推得走了七八步,然后自己迅速回身,跑回了那个院子,里面的院门竟然没锁,孟昔昭一推就开了,他窜


    进去,然后又是砰的一下,把院门紧紧关上。


    孟昔昂:“…………”


    他气的想上去砸门,然而他遗传父亲更多,并没有继承母亲那说动手就动手的魄力,再说了,他是个标准的文人,并不是那等武德充沛的文人。


    扭过头,他看着金珠,顺便生气的指着院门:“他、他他……”


    金珠沉默一瞬,又福了福身子:“大公子息怒,郎君喜欢助人为乐,您是知道的,还请大公子回去以后跟夫人好好解释,别让夫人生郎君的气。”


    说完,她螃蟹一样的左移两步,“大公子见谅,郎君从未照顾过病人,这等事,还是由奴婢来做比较好……”


    说完,她也快步上了台阶,还不等推门,一只胳膊从里面伸出来,直接把她拽了进去,孟昔昂看的分明,那衣袖的材质和颜色,都跟他今日穿的一样,制造商正是他们亲爱的阿娘。


    孟昔昂:“……”


    在门外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了一圈,最后,他仰头看看关闭的院门,沉默的看了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开了。


    金珠一直在门口盯着,见孟昔昂走了,她回来禀报:“郎君,大公子已经离开了。”


    孟昔昭听见,松了口气:“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金珠是站在院子里说话的,说完了,听到孟昔昭的回答,她也没进去,而是继续在院子里待着,张侍卫则抱着一把长约一尺多一点的手刀,一脸不顺眼的看着她。


    然而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丫鬟,金珠瞥他一眼,做足了卑微胆小的模样,但就是不从正屋的门外走开,就继续在这守着,时不时的,还对他露出一个“您真威猛”的真诚微笑。


    张侍卫:“……”


    屋里,孟昔昭坐在桌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崔冶坐在他对面,看着没什么精神和气力的样子。


    要知道崔冶这个人是非常能忍的,轻易不流露自己真正的情绪,如果他能表现出来一分,那就说明他正在承受十分。


    孟昔昭倒完了茶,摸摸杯沿,感觉有些烫:“你不回去躺着吗?”


    崔冶:“无妨,我想坐在这里陪二郎。”


    孟昔昭:“……”


    三个月过去,他已经从臭名昭著的纨绔,进化成了臭名昭著的官员,但崔冶还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黏黏糊糊。


    手一直摩挲着杯沿,感到温度降低了一些,可以入口了,他把茶推到了崔冶面前,“你这样,我会觉得我是来捣乱的,弄得你都没法休息了。”


    崔冶伸手,缓缓覆在那茶盏上,感受着蒸腾的热气,他笑了笑:“没关系。”


    孟昔昭面露疑惑。


    崔冶说道:“或坐或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孟昔昭看看他。


    然后低下头,没说任何话。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不能暴露自己知道崔冶中毒的事情,也不能去问崔冶究竟怎么回事,他们还没那么熟


    。


    崔冶身上一堆秘密,是即使看了书的孟昔昭?来[]≈完整章节,都只能停留在一知半解状态的程度;孟昔昭的身上也有一堆秘密,是崔冶决计猜不到的那种大秘密,即使猜到了,恐怕他也不敢相信。


    自从发现自己穿到古代,孟昔昭就自动放弃找个知心爱人和生死之交这种事情了,观念不同,怎么睡觉;眼界不一,怎么掏心。


    他陷入了沉默,却不知道,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应,而且回应的更大声。


    崔冶看着他脑袋上的白玉冠,冠随人动,人心浮气躁,那洁白无瑕的小冠也一点一点,看着不太老实。


    孟昔昭有的顾虑,崔冶也有,只是看着孟昔昭这个知情知趣的模样,他又觉得心里不太好受。


    他不知道为何世人对孟昔昭有那么大的误解,他只知道自己认识的孟二郎绝不是那等愚笨污浊之辈,恰恰相反,他活得很通透,或许就因为太通透了,才总是殚精竭虑,难以表露自己的真性情。


    一段时间过后,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崔冶的询问:“上次在宫中,我对你置若罔闻,你可生气了?”


    孟昔昭抬头,有点茫然。


    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提这件事?


    眨眨眼,孟昔昭当然是摇头否认:“哪里的话,我怎么会生殿下的气。”


    崔冶听了,却小小的勾唇一下,仿佛看见鱼儿傻乎乎游过来的猫,“看来是生气了。”


    孟昔昭:“……”


    他搞不懂崔冶从哪得出的结论,赶紧为自己正名:“真的没有,我知道殿下这么做,是有殿下的道理。”


    崔冶点点头,叹了口气:“看来生气的时间还不短。”


    孟昔昭:“…………”


    “没有,确实没有。”


    崔冶给了他一个怜惜的眼神,仿佛在说,我都知道了,不用再撒谎了。


    孟昔昭:“……”


    他不想让崔冶误会他,被逼无奈之下,只好说了实话:“当时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但是就一点点而已啊,殿下的处境我也是有所耳闻的,我确实没有生你的气。”


    崔冶歪头:“真的?”


    孟昔昭赶紧点头,恨不得对天发誓:“真的,绝对真。”


    崔冶听了,反而有点失望:“其实我是希望二郎对我生气的。”


    孟昔昭:“……”


    是不是那毒已经进入你的脑髓了,怎么生病以后你的脑回路我就看不懂了呢?


    他正疑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突然,外面进来一人。


    来者身高八尺,却步伐轻盈,一点脚步声都没发出来,要不是他说话了,孟昔昭还没发现有个人进了院子。


    “殿下!”


    进来了,看见孟昔昭坐在凳子上,他愣了一下,然后就神色如常的对他拱了拱手:“孟少卿。”


    孟昔昭有点拿不准,自己认不认识这个人。


    还是崔冶体贴,直接为他介绍:“这位是郁浮岚,郁都头


    ,在我身边办差。”


    孟昔昭恍悟,原来是太子殿下的心腹,那他绝对不认识这人,他早就旁敲侧击的跟家里人问过了,他和太子见过,但仅限于见过,属于是太子在台上端坐,而他在台下大部队里跪坐那种见过。连太子都只是遥遥看上一眼,他的心腹,自己就更不认识了。


    孟昔昭站起身,也还了个礼,郁浮岚点点头,然后就走到崔冶身边,有些着急的看着他。


    崔冶看他一眼,郁浮岚得到示意,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两句。


    崔冶听了,低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郁浮岚听令离开,只是临出门之前,又看了一眼老实坐在凳子上的孟昔昭,然后才大步走了出去。


    在他走了以后,崔冶抬头,对孟昔昭笑:“今科杏榜已经张贴出来了,头名会元是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公子,来自兴仁府,如此难得,一甲必是跑不了的。”


    孟昔昭眨眨眼。


    虽然崔冶没表现出来,但他就是觉得崔冶现在心情不太好。


    “这人叫什么?”


    崔冶回答:“臧禾。”


    孟昔昭……孟昔昭没什么反应。


    他在书里没见过这人的名字,不知道是他的蝴蝶翅膀导致了这人突然大放异彩,还是这人能力不行,竟然在詹不休开创的新朝里一点水花都没有。


    春闱考试分两步,第一步会试,也就是刚考完的这个,之后还有殿试,过了殿试,才会知道谁是状元,谁是榜眼。


    但无论如何,状元都会从杏榜上的三百人当中诞生,会元虽然含金量非常高,然而会元不一定能当状元,能不能当状元,还要看自己受不受皇帝的喜欢。


    毕竟殿试是由皇帝全程指导的,他喜欢谁,谁就能当第一,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孟昔昭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却听崔冶突然笑着换了话题:“二郎为何不愿意去见明远大师父?”


    孟昔昭:“殿下知道啊,我不信神佛。”


    崔冶:“可信与不信,不影响你去见他。”


    孟昔昭:“……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不喜欢他。”


    崔冶一愣。


    孟昔昭哼一声,看上去仿佛积怨已久:“就因为他一句批命,弄得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活不长的废物,殿下看我像废物吗?”


    崔冶含笑摇头:“不像。”


    孟昔昭这才得意的笑了一下:“就是嘛,批命一点都不准,还害人,这等大师父,不见也罢,免得我见到他,一个怒上心头,就跟他打上一架。”


    崔冶上下打量孟昔昭的身板,“明远大师父每日挥舞禅杖数百下,二郎怕是打不过他。”


    孟昔昭:“……”


    那更不能去见他了,要是被他发现自己的来历,当场一禅杖敲下来,他可不是白骨精,还能再去重生一回。


    说话间,日头就西斜了,孟昔昭起身告辞,想起什么,他问:“殿下今日回宫吗?”


    崔冶摇了摇头


    :“每月初一,我都会来鸡鸣寺住上三日,斋戒沐浴,初四再回宫去。每月十五,则是在大报恩寺敬香,从我十岁到现在九年,年年月月从未断过,宫人皆知道此事,他们也习惯了。”


    孟昔昭想起他们第二次见面,那天就是十五,难怪他能在外城见到崔冶,原来那天他也出门上香了。


    还有第一次见面,那天好像是初四,也就是说,崔冶刚从鸡鸣寺回来。


    那他怎么会一个人的,还看着那么狼狈。


    孟昔昭觉得奇怪,但他什么都没问。


    一个口口声声说不信神佛的太子,却九年如一日的虔诚礼佛,他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还是趁早辞官回家算了。


    跟崔冶道别,孟昔昭出去以后,也没去鸡鸣寺的前殿转一转,而是直接顺着那条幽深小道,又下山了。


    孟夫人被他气着了,午时就带着孟昔昂和孟娇娇打道回府,好在她还给孟昔昭留了一辆马车,不然在这山下,想雇马车都不好雇。


    回去的路上,孟昔昭垂着眼睛不说话,金珠在一旁坐着,也不敢出声打扰他。


    突然,孟昔昭开口:“金珠,先别回府,去贡院,我看看今科进士们都有谁。”


    金珠应了一声,然后问:“郎君,要不要命人抄一份?”


    孟昔昭想了想,点点头:“回府以后你再找人去抄。”


    回程不像来的时候,人多,速度慢,回程的马车在孟昔昭的示意下,赶出了骑马的架势,没多久,他们就进了内城。


    来到礼部贡院,贡院门口还稀稀拉拉的站着几十个人,但是没有上午那么多了,上午人山人海的,应天府衙都派衙役过来维持秩序了,现在虽说也有两个衙役站着,但他们也是一脸的百无聊赖,显然到了这个时候,该知道消息的人已经全都知道了,不怕会有过来闹事的。


    孟昔昭从马车里下来,朝着杏榜走去,而杏榜旁边,一个正看榜的家丁余光看见他,连忙扯了扯自家主人的袖子。


    他的主人扭过头,看见孟昔昭,顿时吃惊的瞪眼,他赶紧低下头,一边催促家丁,一边快步回到自家的马车里。


    榜都没看完,那家丁就驾着马车一骑绝尘,跑的飞快,仿佛后面有人追他。


    孟昔昭对这一幕视若无睹,还是金珠一脸复杂的目送那辆马车离开,然后转头提醒孟昔昭:“郎君,刚刚那辆马车好像是梁郡王府的。”


    金珠每次说好像,都不是好像,而是必然就是,孟昔昭脚步一顿,他有些惊讶的转头,“哪里?”


    金珠:“……已经走了,马车主人看见您就立刻回车上了,奴婢看着,那人好像就是郡王爷。”


    呀,那肯定就是梁郡王啊,他家金珠的眼神没得说,比屎壳郎还贼呢。


    金珠要是知道孟昔昭在心里是这么夸她的,估计明天就得去找孟夫人,申请调去伺候小娘子。


    ……


    梁郡王是皇帝的堂弟,梁郡王的爹是梁王,和那个一辈子都想做仁君的先帝


    是亲兄弟,都是太后生的。本来在他爹死了以后,梁郡王是可以不往下降级的,他还能继续当亲王。但他这个人,太胆小了,竟然自请上书,说他无德无才,不配当亲王,还是让他当个郡王吧。


    皇帝那时候年轻,心中抱负不少,本来不老乐意的,因为他觉得梁郡王这个弟弟挺好的,威胁不到他的皇位,还特别听话,很适合给个亲王的位置来显示自己有多大度。但奈何梁郡王三请四请,最后还进宫来哭诉自己真的不想当亲王,皇帝实在没办法,就给他降级了。


    级虽然降了,可封地没变,那每年的收入,大把大把的。


    同时也多亏了他自请降级,要不然,他们家哪能跟梁郡王结亲,如果不降级,梁郡王的女儿就是郡主,七年前定亲时,孟旧玉还不是参知政事呢,孟昔昂也还没考上举人,根本高攀不上郡主。


    现在就挺好,他女儿崔永宁只是县主,自家大哥努努力,也还是配得上的。


    说起崔永宁来……孟昔昭不禁想起她的封号了。


    ——寿光县主。


    这听着就水灵灵的……很营养很健康的样子……


    孟昔昭看书的时候,一直觉得梁郡王这人应该是挺聪明的,他装作胆小的模样,其实是有自己的打算,毕竟大齐公主是个高危职业,不知道哪天就被送出去和亲了,郡主也不遑多让,要是公主暴毙了,或者数目不够,那就得郡主来凑。


    亏得孟昔昭还挺敬佩梁郡王,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父亲,直到今天这擦肩而过,他才发现,梁郡王可能是真的很胆小……


    不然没法解释他看见孟昔昭为什么跑的这么快,不就是来看个杏榜么,还偷偷摸摸的,是不是觉得自己出现在这,会让孟家人误以为他还是喜欢进士,容易心里产生芥蒂啊?


    摇摇头,不再关注已经逃之夭夭的梁郡王,孟昔昭上前几步,找了个空位挤进去,然后挨个的看上面的名字。


    他现在已经看字读书无压力了,然而看着这上面的三百个名字,他还是有种睁眼瞎的感觉。


    ……这都谁啊,怎么一个都没听过。


    书里可是围绕詹不休建立的新皇朝写了整整一百二十万字!你们这群人,竟然一个效忠新朝的都没有?!


    不能吧,这年头的读书人可没有那么迂腐,改朝换代是常有的事,扭头就效忠新君也不是什么很有压力的事情。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是这三百人都没啥本事,到了百废待兴的新朝,竟然也混得查无此人……


    孟昔昭正想离开,却听到旁边两个文人打扮的秀才正在小声讨论。


    “会元竟是臧禾,先前在押注的人选中,臧禾都快排出十名之外了,谁知道他竟然一举拿下了会元。”


    “这算什么,你看看我押的是谁,谢原!亏得我信誓旦旦的跟启光书院的人说,谢原必为会元,他、他也太让我失望了,就是发挥不当,也不能直接掉到二百名开外啊!要不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我都想找人揍他一顿了!


    ”


    “哈哈哈,叶兄的脾气还是这么直爽。”


    孟昔昭:“……”


    赌博输了就想把赌注揍一顿,这叫直爽啊?


    皱了皱眉,孟昔昭在榜上搜寻起谢原这个名字。


    金珠悄悄抬手,替他指了一下,“郎君,在那里。”


    孟昔昭看过去,果然在二百名开外,二百二十一名,这个名次,一甲绝对没戏,二甲都非常悬。


    孟昔昭盯着这个名字,半天都没挪眼。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是书里的吗?


    就算是,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而是被一笔带过那种,不然他会有更深刻的印象。


    实在想不起来,孟昔昭只好放弃,转身打道回府。


    到家以后,孟昔昭先去找孟夫人,又是一番捏腰捶腿,好话一箩筐的往外扔,这才把孟夫人哄好了,孟夫人表示过段时间再带他去找大师父,孟昔昭则十分热情的点头,回复自己一定会去。


    同时心里想着,到时候就是自己吃痛经药,他也一定不会去的。


    ……


    吃过晚饭,回到自己房间,孟昔昭拿起字帖,准备再练练自己的狗爬字,然而写了没两个字,他突然搁下笔,嘀咕道:“我真的好像在哪里听过谢原这个名字。”


    庆福在一旁看他练字,闻言,他说道:“郎君是听过啊,不寻天的贵宾登记册上,就有谢原的名字。”


    孟昔昭一愣,他转头看庆福:“啊?有吗?”


    庆福点头:“有的,谢原的弟弟谢韵,他是大理寺少卿谢幽的儿子,这个月来咱们不寻天想登记,本来看他没什么本事,金珠姐姐想把他卡下去,但是后来听说他爹是大理寺少卿,大理寺跟咱们又有点交情,就把他放进去了,他登记陪同的时候,一个写的是他哥哥谢原,另一个写的是他相好,一个叫岑翠翠的行首。”


    孟昔昭:“……”


    “这事我都不记得了,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庆福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郎君平日太忙了,才会不记得这种小事,我最近一直努力替郎君分忧,因此对这应天府的大事小情,都略知一二。”


    孟昔昭不禁笑了一声,“还挺厉害,居然整个应天府都略知一二。”


    顿了顿,他又露出了几分疑惑:“谢幽,这名字怎么也听着耳熟呢?”


    庆福嘿嘿笑:“能不耳熟嘛,谢幽在应天府也很出名呀,他的名声,就比郎君您的名声差那么一点点。”


    说着,他还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孟昔昭:“……”


    这种优势他并不想要。


    把写了一半的宣纸推开,孟昔昭坐下去,转而端起一旁的点心,完全陷入了好奇又兴奋的八卦状态,“说说,这个谢幽怎么出名的,是不是跟我舅舅一样?”


    孟昔昭的舅舅,吴国公府的世子爷,年轻时是个连孟昔昭都比不上的著名纨绔,他都已经不做纨绔二十年


    了,大齐还有他的威名传播。


    庆福摇头:≈ldo;看来夫人说的没错,郎君您的记性是真差。≈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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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昔昭:“……”


    “说八卦就好好说八卦,不许诋毁郎君!”


    庆福讨好的笑了笑,“小的遵命。其实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谢幽以前是咱们大齐的国舅爷,本来风头很盛,皇后娘娘没了以后,谢家门庭冷落,皇后娘娘的父亲,房陵郡公就辞官回家了,谢幽虽然还一直当官,但是老也升不上去,他都四十多岁了,还在大理寺当少卿,跟郎君您一样,怕是以后要在大理寺中致仕归家了。”


    孟昔昭怔住。


    庆福见他反应不对,还以为自己说八卦的姿势有问题,赶紧调整了一下,用更为神秘的声音说道:“虽然外面没人说,但大家私底下都传,谢家这是完了,以后也就这样了,谢原参加科举,也就是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会觉得谢原学问高,肯定能高中,其实真正有眼力见的都知道,谢原名次肯定高不了,还有人觉得谢原必定落榜呢。”


    现在,孟昔昭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谢原和谢幽的名字耳熟了。


    应该是剧情进入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吧,江州造反的人杀到了鄂州,鄂州知州带着金银细软逃命去了,通判没有走,一直跟鄂州的百姓留守在一处,造反军破开了鄂州的城门,在城内烧杀抢掠,鄂州通判是里面最大的官,被他们拉出去当众烹杀,这个通判的名字就叫谢原。


    然而就像孟昔昭判断的那样,这个名字,只是一笔带过,谢原出场就这么一句话,而他的作用是,让詹不休带兵打到鄂州的时候,听到这段往事,十分气愤,一鼓作气,就把鄂州拿下了,而且把当时镇守鄂州的造反军将领直接凌迟,鄂州百姓见了,激动的潸然泪下,高呼詹不休万岁。


    谢幽则是在快结局的时候才出现,那时候崔冶已经死了,詹不休是皇帝,他为崔冶大办丧事,办完以后,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求见,说想要替崔冶守陵,当时詹不休还挽留他,大概是因为他知道崔冶没死,而老人非常坚持,詹不休只好同意。过后他去后宫,跟自己的皇后感慨,崔冶虽然死去,但他仍有家人惦念,而他虽然活着,却再没有一个家人可以出现在他眼前了。


    皇后听了这话,心里非常复杂,因为她发现詹不休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是家人,她不算,后宫的其他人不算,甚至连她们生的子女都不算,皇后感觉很心寒,但她又不敢说,毕竟,没人敢得罪皇帝。


    然后作者就一路都在描述帝后之间的相处和交锋,那个叫谢幽的老人,再也没出现过。


    打天下用了四年,治理天下用了六年,也就是说,崔冶死的时间,是十年后,十年后谢幽才五十来岁,怎么也不至于到了白发苍苍的阶段,所以,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


    孟昔昭发现,书里没提到过的,太子崔冶的故事和秘密,他好像已经知道一点了。


    孟昔昭心情怪复杂的,晚上都没睡好觉,书里看着人们苦苦挣扎是一码事,而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又是一回事,第二天,顶着两只熊猫眼起床,孟昔昭把大家吓了一跳。


    孟夫人小心翼翼的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孟昔昭带着黑眼圈,对孟夫人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没有啊,阿娘,我很好,我去上值了。”


    孟夫人:“……”


    她又开始担心了。


    而她这一担心,李淮就又上门了。


    下午回到家,看见腆着脸对自己赔笑的李淮,孟昔昭差点没吓得蹦起来。


    他大喊出声:“金珠,把他给我轰出去!!!”


    金珠听了,立刻行动,一挥手,就招呼了六个护院过来,要把李淮架出去。


    李淮赶紧求饶:“表弟!这回我是真的有好事要告诉你啊表弟!”


    孟昔昭看着手舞足蹈生怕他不信的李淮,心里开始认真盘算,去找个匈奴人贩子,把李淮卖到基辅罗斯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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