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声让独自在院子里恐惧茫然的雪雁回了神。


    “姑娘!”


    她飞快的往屋子里跑,眼里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到了屏风处已经湿了整张脸,不过她还是止住脚步,帕子使劲擦了擦,才进去见黛玉。


    “大…大爷。”


    “请大爷安。”


    林铎知道她是哪个,林家出去的,年岁不大,故而让令七独独放过了她。


    “只剩你一个了么?”却是黛玉开口了。


    雪雁点头:“是,姑娘!她们…”


    她越发瑟缩的看了眼林铎。


    “姑娘,您怎么样了?她们说你病了!又不许我来伺候!姑娘你哪里不舒服?”雪雁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她害怕林铎,赶紧擦去。


    黛玉摇头:“没有不舒服。”


    雪雁不信,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许汗珠子,又看了看她的脸色,哭过了。


    “我给姑娘换衣服,再擦擦脸,可好?”


    “姑娘晚膳可用了?我去让厨房做点清粥。”


    林铎听着,开口道:“你伺候阿姊,我让人去拿粥。”


    林铎出了内室,让人去拿粥,指明把老刘头拖起来做。


    然后他也没有回去,就坐在外面廊下,外面天已经黑透了,令七已经点起了所有的灯笼,林铎看着看着,竟觉得模糊有了光影。


    “十六个灯笼?”他问道。


    令七一愣,然后高兴的道:“公子!您能看到了?!”


    “看不清,只看到模糊光影。”


    “那也是有盼头了!”


    “公子今晚的药还没喝呢!我去给公子拿药!”


    “让别人去吧,顺便,看看管家忙完了没,叫到这里来。”


    “是。”


    令七指了人去,自己蹲在一边,仔细的看林铎的眼睛。


    “没惊动那边罢?”


    “没有。按照您的吩咐,送了酒去。如今,乖得很呢。”


    令七咧嘴一笑,林铎似乎看到了他的大白牙,忍不住抬手,给他合上了。


    令七更高兴了!


    管家林庚倒是比粥来的更早一步,他神色沉重,但脚步很快,后头还跟着两个丫鬟两个婆子。


    “请大爷安。”


    “坐罢。”


    能模糊看到了,林铎还是心情不错的。


    林庚诚惶诚恐的,先说了丫鬟婆子是正院里的,丫鬟是家生子,送来先伺候黛玉的。


    然后才坐了。


    林铎点了点头,令七便让开了路,丫鬟婆子小心的先给林铎行了礼,然后才进去了。


    听着声音,隔着屏风先给黛玉请安,得了黛玉的应声,才敢进去伺候。


    不一会儿两个婆子又出来了,要去烧热水。


    令七不过打量了她们一眼,就让她们差点跪下表忠心。


    “大,大爷,我们定好好伺候姑娘!”


    “嗯。”林铎点了头。


    她们方如蒙大赦,快步去弄水了。


    “消息传的够快的。”林铎轻笑。


    “回大爷,是老奴方才让他们都去花园里看了,当引以为鉴!”


    “哦?”林铎倒是没想到。


    林庚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起身行礼:“老奴管束不力,还请大爷责罚。”


    花园里像种树一样被种着的不止跟黛玉回来的荣国公府的婆子,还有原先伺候林夫人贾敏的,也是荣国公府带过来的嬷嬷。


    贾敏去后,这些人都归林庚管了,若真要算起来,林庚的确有责任。


    他从林海那里,看着林海累极,睡下了,才出正院。


    一出来就听了林铎曾寻过他,还有等待已久的亲信小厮告知他发生的种种,林庚差点一个跟头磕地上去。


    他扶着腰,先挑了人去伺候黛玉,又咬牙吩咐,让人都去园子里看看,以下犯上的下场!


    他自己一路走一路吩咐人,倒也没耽误时间,算是直奔黛玉院子里了。


    一路上想了许多话,可见了林铎什么也不敢说了,只老老实实告罪。


    林铎“看”了他一眼,影子挺大。


    原来管家是个胖子?!


    “起来吧。”


    “谢大爷!”


    “这么几个人伺候我阿姊,太少,你明儿府里选几个出来,然后再叫人牙子来,买上一批,都要死契。”


    “是!”


    “我知你忙,些许小事,倒不好总找你了,你给个得用的小厮,跟着令七罢。”


    “是!”林庚立刻起身,把外头陪他过来的小厮叫了进去。


    “大爷,这是阿力,还算机灵。”


    阿力噗通跪下,冲林铎磕头:“见过大爷!”


    磕头力道之大,让林铎皱了皱眉,令七立刻把人拎到一边,低声道:“小点声,再惊着大小姐。”


    阿力赶紧闭嘴,然后一个劲儿的冲令七作揖。


    无它,被花园里的新“树”们吓得。


    令七也明白,无奈又嫌弃,这些人也太不经吓了。


    到底是在黛玉院子里,怕惊了她,林铎不欲多说:“无旁事了,你且去吧。”


    林庚起身,忽的想起一事,又赶紧弯腰道:“大爷,库房典当一事,老奴已经派人去找了几家大典当行,这种大事,小的们恐不经事,再搞砸了,后日老奴给老爷办完事,自己去谈可好?”


    “这两日,有劳大爷派个人看着,老奴让府里的小的们,再清点一下库房。”


    “嗯。”林铎无所谓这个,随意嗯了一声。


    林庚行礼告退,往外走了两步,咬了咬牙,再深深吸了口气,还是站住了,决定再说一句:“大爷,府里库房也不是全然没有好东西的,老爷曾说过,祖上也有不少传下来的,是圣祖打天下后赏赐的,典当了未免可惜,若是不占地儿,可否,可否——”


    他本想说,一并给黛玉做嫁妆,但他实在不敢说出口,林铎是府里的大爷,家产第一继承人,他若是一分都不给大小姐,他也无可奈何。


    “宫中赏赐?”


    “呵。”林铎不以为然的笑了。


    令七神情也是嘲讽,林庚看到了,不明所以,却忍不住冷汗直流:“老奴知错!”


    让你多嘴!让你可惜东西!


    等了一会儿,林铎也没有再说话,林庚懂了,又行了一礼,匆匆退出去了。


    林铎又坐了一会,神情已经看不出喜怒,他敲了敲廊柱:“暮鼓。”


    “阿弥陀佛。”暮鼓从廊上答应了一声。


    林铎起身,暮鼓就懂了,跳了下来,给他引路,他走到外室屏风处,先唤了雪雁一声。


    雪雁赶紧跑出来,“大爷!”


    “阿姊如何了?”


    “回大爷,姑娘用了粥,正坐着呢!说是躺的乏了。”


    林铎这才继续往里走,却也只是在内室屏风处就停住了:“阿姊。”


    黛玉手里拿着书卷,却根本看不进去的,听了林铎声音,目露一丝欢喜,就要起身:“站那里做什么呢?”


    “你别起了,我能看到光影了。”


    林铎说着,果真自己坐到了黛玉旁边。


    黛玉越发欢喜,又担心:“那你该把眼睛蒙上才是,乍见光影,恐再不适应。”


    林铎“看”她,依旧模糊不见面目,只看到瘦瘦的。


    “阿姊,竟懂这些,是读过许多书罢?”


    黛玉点头:“素来无事,书可解千愁。”


    “我却不爱读书的。”


    “这辈子,是不可能登朝入阁了。”林铎一脸坦然。


    黛玉心道,这点倒是同宝玉一样。


    只是宝玉并非不读书,只不爱仕途经济罢了。


    黛玉轻笑:“你说这话,可是等我劝你?”


    林铎笑:“阿姊要劝么?”


    黛玉看了眼旁边不知何时放上的一枝花,未曾修炼可见敷衍,但胜在花朵自己浓烈绽放,不管不顾。


    “不劝。”她道。


    “那我倒是想听听了。”


    黛玉看向雪雁:“茶凉了。”


    雪雁行礼,“我这就去换一壶。”


    不多时,便送了一壶新茶,给黛玉和林铎分别添好,然后抱着托盘退了出去。


    暮鼓晨钟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一时间,室内只剩了两个人的呼吸。


    黛玉先喝了茶,才道:“林家祖上也有爵位的,五代而斩,祖父那代太上皇,格外开恩,又加了一代,不过到了父亲这一代已然没有了,父亲苦读,圣上继位开恩科,得中探花。”


    “圣上用人不疑,父亲在这扬州,十年天子近臣,林家虽不再是勋贵,可也称得上一句高门。”


    趁黛玉停顿饮茶,林铎便道:“既如此,阿姊当希望我能奋发图强,以承林家门楣才是。”


    黛玉低眸,“我只是想说,祖上累积足够,你便是不爱读书科考,也可一世无忧。”


    林铎“看”不清她的神情,却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阿姊这话,十分敷衍。”


    黛玉抬头看他:“你试探我,我敷衍你,彼此彼此罢了。”


    说罢,盖了茶碗,像是要起身。


    林铎方知,她这是恼了。


    他起身,堪堪拉住她的衣袖:“那,今日与你讲一个我的秘密,听是不听的?”


    黛玉顿在原地,“你这是——”


    “哄你啊。”


    林铎松开手,“自小,没人敢同我恼,糟老头子不算,他是闲的,想我多同他说几句话罢了,但我是恼过旁人的。”


    “我的夫子。”


    “老头儿气定神闲,一身的秘密,总能把我气的呕心,我每每真的恼了,他便会这么哄我。”


    “我便也只会这么哄你了。”


    “但我不是诓你,我果真要同你说一个秘密的。你听是不听呢?”


    黛玉坐了回去:“听!怎么不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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