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珍珍洗完澡回到宿舍时,其他人都睡了。


    她的铺盖在最里侧,上面铺了张蓝色的碎花被子,一个长条的圆形荞麦枕。


    宋桂花轻手轻脚地扶着她上了炕,把她安置好后,就钻回自己的被窝里。她今天也累得不轻,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乔珍珍本来以为自己换到新环境会很难入睡,没想到脑袋刚沾到枕头,倦意就涌了上来。


    夜阑人静,月光如水。


    所有人都沉入梦乡后,乔珍珍颈下的圆枕突然浮起了莹莹绿光。那光点径直隐入女子的身体,眨眼间,便再无痕迹。


    翌日,乔珍珍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天已经亮了,宿舍里就只剩下她自己,其他人都在院里洗漱。


    乔珍珍穿好外衣,慢慢挪到了炕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敷的草药起了效果,今天起来几乎不疼了,只是还有些红肿。


    正好有人端着脸盆进来,因为乔珍珍昨晚上分桃酥的举动,大家对她印象大好。见她坐在炕上发呆,便十分热心地扶她下来洗漱,还有人要去给她打水。


    随后进屋的乔玉兰看到这么一副团结友爱的景象,有心想上前表现一下,都没找到机会。


    *


    队里最近忙着翻地起垄,知青们去上工前都会把午饭给带上,一般是三个粗面馍馍,再加上一小丢咸菜。


    乔珍珍是单独开伙,她的早饭是宋桂花帮忙做的,一小锅粥,两个煮鸡蛋。至于午饭,她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除了乔珍珍可以慢悠悠地留在宿舍吃早饭,其他人都结伴离开了。


    知青们都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并排走在乡间的田野上,那便是最靓丽的风景线。尤其是乔玉兰,皮肤怎么都晒不黑,白得格外出挑,附近的生产队都知道他们这有这么一位美人。


    反倒是五官更精致的原身,因为总是摔得鼻青脸肿,彻底泯然众人矣。


    宋桂花等人还在路上,就碰见了大队长王大磊。


    王大磊,三十几岁,正值壮年,中等身材,因平日行事尽职尽责,大家还都挺服他的。


    宋桂花上前说明了乔珍珍的情况,丁小霞她们也在旁边附和,怕大队长生气,还特意加重了乔珍珍的伤势。


    王大磊已经从卫生室知道了此事,对于乔珍珍再次受伤的消息,他一点都不意外。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跟他们生产队犯冲?以前还疑心人是故意的,可后来看她摔得那么惨,要真是故意的,那对自己也太狠了!


    他今天还有事在身,没工夫去看她,摆摆手就走了。


    大队长走后,知青们小声议论着:“大队长今天这是怎么了?”都没发火。


    有人接话:“我觉得他是已经放弃乔珍珍了……”


    *


    乔珍珍在宿舍里养了三天,就能走动了,只是还不敢太使力,怕加重伤势。


    中间大队长来了一趟,见她脚上还敷着草药,也没说什么,就让她好好养伤,便叹着气走了。


    这几天,乔珍珍不能出门,又没有任何可以消磨时间的娱乐方式,日子也难熬。


    每天解决完一日三餐后,就没什么事做了,只能坐在院里,无聊地数蚂蚁。


    这几天都是她自己做饭,她其实会一点厨艺,但都依赖于现代的各种方便快捷的家电和厨具,做出来的饭甚至还不如原身。


    从奢入俭难,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乔珍珍,这几天嘴里一点味都没有。就想着哪天去国营饭店开开荤,顺便给乔父拍份电报,她也能早日脱离苦海。


    刚好,丁小霞明天要去县城,两人约好一起走。


    红河生产大队距离县城有十几公里,要走四个小时的山路。乔珍珍有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丁小霞心里自是高兴,她家里人托亲戚给她带了东西,要是有自行车,她不知能省下多少力。


    次日,其他人都去上工了,乔珍珍和丁小霞因为时间宽裕,两人不慌不忙地把衣服洗完了,这才去取自行车。


    乔珍珍的自行车买了有半年,但她骑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就去县城的时候用一下,平日都锁在知青们冬季开会学习的屋里。


    车子除了轮胎有一点使用痕迹,车身连划痕都没有,被擦得锃锃亮,还跟新的一样。


    丁小霞上车前有些顾虑,乔珍珍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方道:“你怕什么?车子摔坏了算我的,你就放心大胆地骑。”


    丁小霞这才慢慢放开手脚。


    今天天气好,乔珍珍坐在车后座上,又不用出力气,惬意得很。


    去县城这一路,一直是丁小霞在带她,偶尔遇到上坡,乔珍珍就下来步行。


    两人走走停停,花了两小时才到县城。


    丁小霞中午会留在亲戚家吃饭,两人约好下午两点在供销社会合,便分开了。


    乔珍珍按照原身的记忆,先找到邮局,给乔父拍了份电报。


    原身是个大手大脚的性子,乔父给她寄的钱,只剩下了八块。而距离乔父下次寄钱,还要等大半个月,乔珍珍现在得精打细算,省着点花了。


    发电报是按字收钱,乔珍珍斟酌了下,写下:爸头破要回城。


    就这六个字,花了她7毛钱。标点符号也算字,乔珍珍就干脆省掉了,只要乔父能看懂就行。


    这份电报发完,乔珍珍没有把握乔父一定会捞她回城。


    毕竟原身当初下乡,跟乔父算得上是闹翻了,虽说他很快就寄来了物资,但心里肯定还有气!


    发电报因为字数受限,她不好发挥,但她还有后招。


    乔珍珍转头去了县医院,她准备给乔父写一封信,聊聊原身的倒霉日子,再附上一张检查单。


    乔父那么疼闺女,肯定会心软,她回城的事估计就八九不离十了。


    乔珍珍到达县医院,交了钱,直接去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原身当初是因为磕到了后脑勺才丢掉小命的,乔珍珍这段日子倒是没有什么不适,不过也有些担心未来会出现后遗症。


    县医院医疗器械不完善,没办法给她拍片。


    医生问了问她的症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让她回家好好休养,自行观察。


    乔珍珍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拿上检查单就走了。


    从县医院出来,正好赶上饭点。


    乔珍珍在国营饭店买了红烧肉和馅饼,饱餐一顿后,再去补充了些粮油,还给贺同志称了两斤猪肉,买了鸡蛋糕和红糖,这谢礼就准备得很像样了。


    乔珍珍提着东西从供销社出来时,丁小霞也大包小包地过来了。


    两人把东西尽量往车上挂,挂不了的就只能让坐在车后座的乔珍珍抱着了。


    因为两人各自都带了不少东西,回程时不算轻松。但因为心情好,也不觉得累,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


    下午四点多,太阳开始西斜。


    红河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带头在地里干活,队员们也都热火朝天地忙着,正是一片繁忙的好景象。


    直到几个婶子义愤填膺地找了过来。


    大队长放下手里的活,过来一问,才知道她们是过来举报乔珍珍逃避劳动的。


    其中带头的陈婶子表情最为难看:“乔珍珍压根没在宿舍里养伤,清早就进城去了!大队长,你要是不相信,你就去知青宿舍里看看!”


    王队长还真不知道这个情况,他眉头紧皱,目光落在跟在后头的乔玉兰身上:“乔珍珍不是还伤着脚吗?怎么还去县城了?”


    乔玉兰垂下头颅,手指紧张地搅在一起,支支吾吾道:“我、我不太清楚,这两天好像是能下地了。”


    陈婶子不满道:“都能下地了,还不来干活!这也太不像话了!大家辛辛苦苦下地劳作,她什么事都不做,还要来分咱们的粮食!”


    有村民附和:“是呀大队长,你可不能再放任她这样下去了。不然以后大家都像她这样,每天就装装病,啥也不用做了!”


    有人酸溜溜道:“这个乔知青过得比资本家的大小姐还要舒坦!”


    “资本家的小姐现在都得挑大粪嘞,哪里比得上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全在说乔珍珍的不是,场面乱成一锅粥。


    而就在此时,一辆自行车慢慢驶入了村口。


    丁小霞远远地就看见田间闹哄哄的,一群村民聚在一起,表情夸张,动作激烈,像是吵起来了。


    她纳闷道:“这是在干啥?大家今天不用干活?”


    坐在车后座的乔珍珍伸长了脖子,她唯恐天下不乱,鼓动丁小霞把车骑过去:“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


    大队长眼看大家越说越不像样,出来主持大局:“好了,你们说的这些情况我都了解了,大家先回去干活,不要影响春耕的进度。至于乔珍珍,等她回来后,我会问清楚,到时候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这话音刚落,后边便有队员喊了一句:“那不就是乔珍珍吗?她正过来呢。”


    众人闻声看去,乔珍珍今天穿了件很洋气的米白色羊绒衫,下面配了条黑色的长裤。


    她脸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稍微有点怪,但她不遮不掩,大大方方地在脑后扎了两条蓬松的麻花辫,将一张瓜子脸彻底展示出来,看着青春靓丽极了。


    陈婶子嗤道:“她还有脸过来?打扮成这样,谁知道她去城里干啥了?”说话间,她还回头狠狠地剜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


    旁边一个黑瘦的婶子深感赞同:“这么不安分的姑娘,以后哪里嫁得出去?”


    陈婶子:“长得跟个妖精似的,我肯定不会让这样的儿媳妇进门!”


    陈婶子的小儿子听到这里,脸色涨红,尴尬得恨不得钻回地里。


    他不过是昨天听别人聊起队里的女知青时,顺嘴说了一句乔珍珍的模样也不差,就被人传到了他娘的耳朵里。


    他娘不仅骂了他一顿,还开始百般挑剔起乔珍珍的不是来。


    其实乔珍珍家世好,平日都是鼻孔看人,压根就不会搭理他们。


    陈婶子见小儿子一声不吭,总算是满意了。她的目光落在身后的乔玉兰身上:“要我说,这个乔知青才好呢!又勤快又能干,长得还好,谁要是娶了她,那才叫有福呢。”


    乔玉兰听到这话,顿时羞红了脸:“我哪里有婶子说得这么好……”


    说话间,她悄悄瞄了眼身旁戴着眼镜的男子:“其实我堂妹只是性子骄纵了些,不太能吃苦,对吃穿比较挑剔,人倒是不坏。”


    男子感叹着:“玉兰,你就是太善良了。乔珍珍平日对你都没个好脸,你还老是帮她说话,给她收拾烂摊子。”


    “我二叔就这么一个闺女,我从小就习惯照顾她了。”


    男子闻言,更是心疼她的百般迁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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