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听见陈千歌叫寸头哥老公, 段添脑瓜子嗡嗡的。


    他是说怎么感觉寸头哥对陈千歌有些不太一样,在车上听见陈千歌和寸头哥大学就识到现在,还唏嘘他俩认识的时间很长,没想到人家是情侣关系。


    段添重新夹起菜机械地喂进嘴里, 长睫敛住眸子, 飞速地往对面瞟了一眼,看见陈千歌老老实实在喝寸头哥给他舀的汤, 端着碗的修长手指上, 其中一根戴着银色的戒指。


    在心里怀揣着想认证,段添又瞥向寸头哥的无名指,果不其然, 和陈千歌一样戴着戒指。


    段添突然意识到, 这俩还不是像那种普普通通的情侣, 应该是相濡以沫的爱人。


    难怪陈千歌会直接脱口而出那声老公, 说得无比自然,本来声音就好听, 还带有些许的撒娇意味儿, 别说寸头哥了,段添听见心里都顿时涌出“只要他提, 什么都满足”的想法。


    他没觉得一个男生喊另一个男生老公恶心,除开有点儿意外以外,陈千歌和寸头哥两人的相处还挺甜的, 给他一种很温暖很舒服的感觉。


    段添边吃边想, 怎么碗里的菜越吃越多?


    他蹙眉, 视线里多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正拿着公筷又朝他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干嘛呢?”段添侧头看着蒋曜,“你光给我夹干什么?这碗都快冒出来了。”


    “我乐意, ”蒋曜扬了扬眉梢,凑近段添小声说,“你有没有感觉陈书记和那位寸头哥跟我俩相处的模式很像?”


    “哪像了?”段添莫名其妙。


    “寸头哥给他当司机,我也在给你当司机,”蒋曜一本正经地说,“寸头哥给他夹菜,我也在给你夹菜。”


    “?”段添满脸问号,直觉蒋曜又要说出什么不靠谱的话但还是问了句,“所以呢?”


    “寸头哥是陈书记的老公,我也是你老公。”蒋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你能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吗?我俩还没在一起呢!”段添咬牙说,白皙的脸羞赧的通红,“要不是顾及有人在这儿,老子他妈直接旋风三连踢信不信?”


    “嚯,这么厉害,”蒋曜故作惊讶状,“还会旋风三连踢呢?”


    “啪!”,回答他的是段添把筷子搁在瓷碗上的清脆声。


    听到他们这边的声响,陈千歌抬眼看向整个人都要贴在段添身上的蒋曜轻声细语哄着什么,然后他视线又停在段添的脸上,笑着问,“怎么了?”


    “没怎么。”段添警告地瞪了蒋曜一眼,随即对陈千歌笑了笑。


    “菜够吗?”陈千歌问,“不够的话再加一点儿。”


    “够了,”段添点点头,“都吃饱了其实。”


    “真吃饱了吗?千万不要客气哦。”陈千歌笑着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蒋曜感觉陈千歌对段添说话温温柔柔的,让他的心里有些不爽。


    尽管他看出来陈千歌和寸头哥是恋人关系了,但还是觉得不爽,简直是无理由。


    这种无端的占有欲让蒋曜突然产生迷茫的惶恐。


    不能这样。


    蒋曜在心里扼制自己说。


    要注意点儿分寸。


    “我们不拘礼。”段添回。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仨站在饭店门外的台阶上等靳子桀把车开过来,冬天凛冽的寒风刮在人裸|露的皮肤生疼,陈千歌自顾自地将靳子桀的围巾围在自己的脖颈,顿时暖和了许多。


    转头,他看见蒋曜垂着眼睫神情认真地给粉毛弟弟围那条毛绒绒的粉色围巾,甚至还用手把翘起来的围巾边儿给扎紧了,生害怕把人给冻着了似的。


    陈千歌拿出手机给靳子桀发消息:速来,我被小情侣的粉红泡泡给包裹住了。


    消息才发出去一秒,靳子桀就开着车过来朝他们打双闪。


    趁着段添和蒋曜上车的间隙,靳子桀把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对着陈千歌,单挑了边眉眼神询问。


    陈千歌只是笑了笑,开口说出另外一个话题,“关于刚才在饭桌上小蒋总问我的村子里旅游业农产业以及农家乐的建造和绿色食品的开发,我现在说一下我的想法吧。”


    蒋曜没想到陈千歌会主动引出话题,还是刚在饭桌上他问出的话题,他差点都忘了。


    不过更让他有些别扭感的,是陈千歌居然把他喊……小蒋总。


    蒋曜侧头瞄了眼段添,果不其然,段添在憋笑,估计也认为小蒋总这个称呼用在他身上莫名的有诙谐感,还有点不符合人设。


    “嗯,你说。”蒋曜回。


    “旅游业和农产品我们村已经不打算在这上面下功夫了,因为我们有线上账号,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的自媒体时代很火,把账号做活引流我们已经达到了,”陈千歌说,“至于新建农家乐和绿色食品,农家乐暂时没打算建造,因为地盘不够,绿色食品明年会把另一边的荒地给开了。”


    听完陈千歌的一番话,段添视线看向蒋曜。


    蒋氏的资产很大,主要就盘踞在川渝这一边,做的生意跟其他资本家有些不太一样,就是农业这方面,但凡是农业相关的,蒋氏涉足的都有。


    比如农业机械,农业生产,农业开发,都能看见蒋氏的标志。


    来这边时段添听蒋曜说,蒋总想在塔寨村入股,因为第一次太过于狂妄,其实说得并不是入股而是收购,把陈千歌以及塔寨村的村干部气得直接下了逐客令,后面再怎么谈也不愿意了,但又实在不想放弃塔寨村这块圣地。


    段添把事情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惊觉陈千歌对他俩还挺仁慈。


    要是他面对一个咄咄逼人的资本家带领一群人来村子趾高气昂地说“我要收购你们村的农产业!”,几次恰谈不拢又叫自己儿子来,他都想把这些人给轰出去。


    但陈千歌并没有。


    段添又默默地把视线转到前面副驾驶陈千歌的脸上,车里没有灯光,只有行驶在道路上的路灯印在陈千歌轮廓优越的侧脸。


    往好一点儿的想,说明蒋氏的入股也是有利大于弊的,还有转圜的余地;往坏一点儿想,没准儿人就是单纯的素质高,先礼后兵。


    唉,段添轻微地叹了口气。


    坐在旁边儿的蒋曜还是捕捉到了段添这一声叹气,从他俩过来这边段添就叹了几次气了,那感觉就像媳妇儿无奈不中用的丈夫,担心又担忧。


    “这样啊。”蒋曜若有所思地说。


    “有些事情还是亲眼见到了比较好,”陈千歌说,“今天有些晚了,没法带你们看塔寨村所有的农业生产链,明天带你们看过之后,我想知道被蒋总派出来的你俩,会有什么想法。”


    段添听懂了陈千歌的言外之意,我想听你们会怎么说服我。


    “行。”段添回答得很快。


    蒋曜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陈千歌轻笑,语气愉悦地说,“哎,我怎么感觉气氛被我搞得有些严肃?别聊工作了吧,说件让我憋了一路的事儿,你俩准备好啊。”


    我俩准备好?


    我俩……什么准备好?


    段添有些摸不着头脑,和蒋曜对视了一眼。


    “你说。”蒋曜正色起来,身体都坐直了。


    “咳咳,”陈千歌为表仪式还清了清嗓,飞快地说,“我是WK的十年老粉了,主推上单韩泽文,可惜他退役了。”


    “我操?”段添瞪大眼。


    “我操!”蒋曜震惊脸。


    “我来接你俩的时候就认出你俩来了,段添,WK对内idpink是吧?网上都把你喊甜妹,今天一见,是挺甜的。”陈千歌笑着说。


    靳子桀用力干咳了声。


    段添迷茫地眨眨眼,陈书记,别这样,我害怕你爱人。


    “Light,太火了呀Light,”陈千歌啧啧地说,“我没想到居然会跟Light谈生意。”


    蒋曜惊恐,噢不陈书记,你还是叫我小蒋总吧。


    “你俩知道这一路我憋得有多痛苦吗?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脱口而出喊你俩的id了,”陈千歌说,“之前没工作的时候还会买KPL线下票去看喜欢的战队打比赛,现在忙起来根本没有时间看,唉。”


    段添开玩笑道,“既然这样陈书记能开个后门吗?”


    这话一说,陈千歌乐得不行,连靳子桀都有点忍不住笑,就好像哥哥对于弟弟冒出天真话语的无奈笑。


    “你在想什么呢小可爱,”陈千歌转身看着他弯眼,“我还是分得清的好吧。”


    听见陈千歌叫小可爱,靳子桀的笑止住,又干咳了声。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陈千歌明知故问。


    “没有。”靳子桀淡声回。


    段添把下颌兜进围巾里遮住半张脸,以免靳子桀透过后视镜用眼神杀人。


    同样僵住脸色的还有蒋曜,为了避免自己沉下来的眼神让段添看到,他只好扭过头对着车窗,手指攥紧,极力扼制自己内心涌上来的那股强烈情绪。


    怎么办,好想把他给藏起来啊。


    打住,蒋曜。


    “蒋曜。”段添的嗓音拉回他的思绪。


    蒋曜回过神,反应过来陈千歌已经把他们送到民宿了,段添下了车,站在车门外不解地看着他。


    “抱歉。”蒋曜开了车门长腿迈出去。


    “明天见。”陈千歌摇下车窗对他们说。


    第42章


    陈千歌给他们准备的民宿是一室一厅, 卧室里面只有一架床,估计没想到蒋曜会带着段添来。


    蒋曜洗完脸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寻思,待会儿去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床被,今晚就睡在沙发上好了, 因为他有点害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在海南他都是极力忍住的,现在再跟段添睡在同一张床上他恐怕忍不了一点儿。


    抬头, 水滴顺着他的脸部弧度往下滴落, 他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今晚两次那股涌上来的情绪让他有些迷茫。


    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吗?


    “你洗好没?”段添倚在门口盯着面对镜子看了半天的蒋曜。


    “洗好了,”蒋曜又抹了把脸对段添笑了笑, “你来。”


    蒋曜走到门边和段添擦肩, 段添的视线就一直跟着前者移到客厅, 说了句, “感觉你的状态有点不对啊,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啊, ”蒋曜脸上还是带着笑, 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走到段添跟前,勾了把段添的下颌, “添添是在担心我?”


    “滚蛋!”段添瞪大眼用手中的帕子抽在蒋曜的胳膊上,“别贫,也别自恋。”


    “我不管, ”蒋曜吹了声口哨, 双手枕在脑后走了出去, “你就是在担心我。”


    “傻逼。”段添看着这人吊儿郎当的背影骂了句, 刚刚在心里的一丁点儿担忧悉数全无。亏他在下车那阵儿就感觉到蒋曜身上的低气压,还以为这逼在思虑明天跟陈千歌谈合同的事儿呢, 看看,这哪是思虑的样子。


    他洗漱完,蒋曜也正好把从卧室里面翻到的床被扑到沙发上,虽然挺薄的,不过有空调开着这一晚上捱过去应该没太大的问题。


    “你干嘛呢?”段添吃惊地问。


    “今晚我睡沙发。”蒋曜笑着回。


    “你睡沙发干什么?”段添拧眉说,“不是,你有病吧,房间里面有床你不睡,大冬天的睡沙发。”


    “唉添添,是这样的”蒋曜顿了顿,“我对你表白了是吧,你知道我喜欢你对吧。”


    “这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段添懵逼。


    “乖乖,你真的好单纯啊,”蒋曜声音干燥的有些沙哑,“我想保持一点边界感,不然我会忍不住。”


    段添一愣,“你会忍不住什么?”


    “没什么,”蒋曜觉得自己再解释下去会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不跟段添睡在一起,叹了口气说,“你快点去睡觉吧。”


    “你别在沙发上睡,这又不是夏天,”段添看着他说,“万一你感冒了回到重庆训练影响进度怎么办?”


    听听,这是多么为战队着想的少年!


    蒋曜站在那儿有点想笑但又笑不出来,憋得不行,都这样说了还能继续睡沙发吗?当然不能了!万一感冒了影响训练进度怎么办!


    “好好好,”蒋曜快速地把床被卷好抱起来,“去床上睡,跟你一起睡。”


    冬天的床铺就不像夏天那样随便盖一床凉被就可以了,也没法划分楚河汉界,段添脱掉外衣裤钻进去时,蒋曜也掀开被子带着浑身的热意进来,厚厚的被子盖在他俩身上,男生体温高,被窝没一会儿就温度上升,但蒋曜觉得自己不止身体上的温度升高。


    在同一个被窝,段添身上那股甜香气浓烈地萦绕在他鼻息间,引得他沉寂已久的欲望缓慢膨胀,不得已背对着段添,挪到了靠近床边儿的位置。


    “被子都被你带走了,”段添幽幽地说,“你跑那么远中间留这么大的口就等风往里面钻呢?”


    行吧。


    蒋曜眼睛闭了闭,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身,带着身体猝不及防地靠近段添,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额头贴着额头。


    段添被蒋曜这一动作吓了一跳,长睫颤了颤,想仰头往后移开距离时,蒋曜的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深棕色的眸子沉沉地看着他。


    “乖乖啊。”蒋曜嗓子发干,沙哑地喊了声段添。


    爱是克制?


    狗屁!


    去他妈的克制。


    蒋曜视线下垂缓缓地凑近段添,太近了,近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与段添交换的灼热呼吸,然后他轻吻上了对方柔软的唇瓣,心跳在胸腔砸得他有些发疼,更多的是强烈的满足感。


    见段添微微睁大眼却呆愣着没有任何反应,蒋曜残留的一点理智在此刻断了弦,原本只想蜻蜓点水地触碰换成了激烈地掠夺,他舌尖探开段添的口腔,毫无章法地乱扫,翻身压在了段添身上,一手还是托着他的后脑勺,一手在对方细瘦的腰身抓了一把。


    段添被迫承受蒋曜强势性地亲吻,他现在的样子就像被蹂躏出水的粉桃,粉色头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那双狗狗眼被欺负地湿漉通红,眉头紧皱,好不委屈。


    这幅模样深深地刻进蒋曜的眸子里,欲望不减反增,面无表情地深吻着段添,手滑进他的睡衣里面游走,再往下,被段添抓住了手腕儿。


    “蒋曜。”段添喘着气儿,沉静地开口。


    蒋曜听见声音脑袋白光一闪,理智瞬间回笼,埋头在段添的颈间嗓子沙哑得近乎听不见原本的声音,“抱歉,我我”


    他想说抱歉,我冲动了,或者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但怎么也说不出来,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吻都吻了,流氓都耍了,有转圜的余地吗?


    “你先起开,”段添推了他一把,“压得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蒋曜连忙利索地翻滚下床,某个地方还精神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洗手间。


    从上床到现在他俩灯一直没关,段添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板,听到了从洗手间传出来的哗啦水声。


    嘴唇隐隐作痛,他疼地“嘶”了声,手摸到枕头下打开手机相机看了眼,下唇被蒋曜的虎牙给磕破了一道细细的血口,这吻技也忒差了吧,段添恼火地想。


    不会吻就别吻好吗!


    洗手间门开,蒋曜对上正在用手机相机看嘴唇的段添,他皱眉走过去,弯腰仔细瞧着,“破了?”


    “嗯啊,”段添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你自己看看你干得傻逼事儿。”


    “对不起添添。”蒋曜懊恼地叹了口气。


    吃了初吻的亏,第一次就把人的嘴唇给磕破了,蒋曜回味了一遍段添的滋味,一个人怎么可以那么甜,连口腔都泛着水果的甜味儿,他根本把持不住。


    蒋曜翻出行李箱里面带的旅行医药包,拿出棉签给段添擦拭嘴唇上小口的血印子,边擦边吹,哄宝宝似的说,“早知道我就忍住不亲你了,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段添翻了个白眼,“谁要你负责了?”


    “不行,必须负责,”蒋曜严肃地说,但严肃维持不到三秒又泄了气,“乖乖啊,今晚我真的很抱歉,你要打要骂我都行,就是别远离我行不行?我也对你说了是吧,我忍不住。”


    段添垂眸,其实蒋曜吻他他心里没多大的波澜,也没有往常那么想发火了,只是有一些奇妙的感觉,大概就是,原来接吻的感受是这样。


    “哦。”段添淡淡地回。


    蒋曜一顿,没懂段添这声哦是什么意思,于是就像男朋友猜不着女朋友心思又舔着脸询问,“啥意思啊添添?”


    “我知道了,”段添看傻狗一样的眼神看着蒋曜,“这种情况不准有下次。”


    “行。”蒋曜点点头。


    嘴上回答着行,心里应着才怪,下次还敢。


    第二天一早两人是被旁边儿农家乐老板喂养的鸡给吵醒的,效果堪比闹钟,段添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外面的天都还没亮。


    他本来还想再赖一会儿床的,身旁的蒋曜腾地坐起来,顶着鸡窝头穿上衣裤,嘴里嚷着说,“我他妈现在就去农家乐叫那老板把这只鸡给剁了。”


    段添没管蒋曜大清早的神经病行为,在温暖的被窝里磨蹭了半天才起床慢慢穿衣洗漱,拉开窗帘眺望远处雾霾朦胧的山村风景时,结果看见蒋曜那个逼真站在院坝和旁边农家乐的老板有说有笑着什么。


    蒋曜察觉到视线,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说,“添添,快起来吃早餐了。”


    段添正想回答,眼帘进入的高挑瘦削身影让他有些意外,脱口而出,“陈书记?”


    陈千歌穿着一身运动服跑步,听见段添的声音,冲他们挥挥手,“这么早就起来啦?”


    “嚯,陈书记跑步呢?”蒋曜惊讶地说。


    “他每天都跑,”农家乐老板笑着说,“坚持了差不多有一年了吧。”


    “厉害。”蒋曜啧了一声说。


    “你俩吃早饭没?”陈千歌问。


    “还没呢,”蒋曜说,“你这是跑完了还是才开始跑啊?”


    “跑完啦,”陈千歌说,“你们起的挺早哈。”


    “被鸡吵的,”蒋曜看了眼楼上的段添,“我下来找老板要说法呢。”


    “不好意思哈,中午有客人来吃柴火鸡就把它给杀了!”农家乐老板乐呵地说。


    “那你俩先收拾收拾吃个饭,我待会儿来接你俩。”陈千歌说。


    段添本来不想麻烦人陈书记再跑来接他和蒋曜一趟,但蒋曜已经口快地答应了,陈千歌没跟他们多聊,迈着小跑离去。


    陈千歌来时是一个人开的车,昨天那位寸头哥不在,段添感觉轻松了不少,刚在心里暗暗庆幸,陈千歌车上的蓝牙响起那位哥低沉的声音。


    “我早上熬的粥你吃了没?”靳子桀问。


    “吃了吃了。”陈千歌说。


    “还有昨天我感觉你有点儿感冒,在你的保温杯兑了感冒冲剂你要记得喝了,”靳子桀说,“这几天堆积的事情太多我早上可能会有点忙没法及时回你消息,爱你宝宝。”


    陈千歌和靳子桀的秀恩爱闪瞎了段添和蒋曜两人的钛合金狗眼。


    第43章


    到了塔寨村村委会, 一行村干部在大门前等着,段添眼神扫过细数了下,七八个人,年龄都在四十左右, 可以说就属陈千歌是最年轻的村官了。


    他的第一反应, 不好搞。


    原本以为只要说服陈千歌就可以,但当他看见这些干部面容自带干部的官气严肃, 他才明白村永远是个集体, 不单单寻得陈千歌这位村支书同意而已,还要征得他们这群乡村服务的基层干部。


    这下段添也有点儿紧张了,十七八岁第一次正式地经历这种场面, 哪怕他只是来陪蒋曜走个过场的。


    考虑到今天场合问题, 段添特意穿了件版式中规中矩的冲锋衣, 深色牛仔裤套上马丁靴, 戴了一副黑色无度数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灰色的冬帽遮住粉色的头发, 这么一身装扮看起来是要成熟很多, 就是有点成熟过头了。


    蒋曜也脱掉了昨天那身资本家气质的大衣,穿了件普通的黑色棉袄, 而且棉袄一看就是很旧的,时不时还会往外面掉鹅毛,也不知道这是蒋曜哪年买的, 段添看见都要笑喷了, 按蒋曜的话说, 他爸这几次来那幅有钱人的嘴脸肯定给了村里这些干部不好的印象, 以防万一,还是跟他们一样穿朴素点儿。


    没想到, 段添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俩今天的装扮不仅成熟,还很质朴。


    刚下车,一行村干部就上前朝他俩握手,陈千歌在一旁给他们介绍着,方便称呼交流。


    “那我们现在就先去养猪场看看。”村长说。


    “可以。”蒋曜点头。


    养猪场离村委会不远,走路几分钟就到了,在路程中那些村干部对他俩问了一些问题,蒋曜今天的状态要比昨天好一点儿,还能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答他们的问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整理措辞卡壳的,段添就帮他说了些。


    村干部中有好脾气的自然也有坏脾气的,就陈千歌口说所说的那位赵副主任,有好几次颐气指使的语气,一口咬断不认可蒋氏提出的方案,要让塔寨村割出地儿以蒋氏的名义再建农家乐?甭想。


    赵副主任这么激动其他村干部也没打断他的话语,就连陈千歌也没有开口,显然他们都是默认赵副主任的想法的,只不过情绪相比赵副主任比较稳定而已。


    “你们企业太霸道了,之前来我们村入股的企业不是没有,村里发展起来都想来分走一杯羹我能理解,但从没有哪家企业说叫我们村专门让出一块地供你们开拓,”赵副主任扬着嗓子说,“种植的猕猴桃是我们亲自开的荒山,在线上线下售卖的农产品都是农民自家的土地,又不是集体土地,怎么可能会给你们一块地呢?”


    今天来谈判遇到阻挠是必须的,再加上蒋曜和段添都是头一次面对,刚把合同上的内容讲出来时赵副主任就像炮仗一样“嘭”地炸了,气氛陷入僵直状态。


    “赵叔,”陈千歌缓缓地开口,“等他们把话说完呗。”


    段添看了蒋曜一眼,后者面容沉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样子是想发火但极力忍住没有发火,也是,本来他俩此刻是应该坐在训练室训练的,结果被派来面对一群村干谈生意,还得不到好脸色。


    这么一想段添更觉得自己蛮憋屈,自己闲的没事儿答应蒋曜的奖励干什么呢?现在好了,跟着蒋曜一起在这儿接受冷脸。


    听见陈千歌的声音,段添心里那微妙上升的火苗儿降下了一点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估计是陈千歌给他的感觉很温柔。


    也很温暖,还有一点儿崇拜。


    段添想尽早把事儿给解决了好回到重庆训练去,世冠眼看着马上就要开始,虽然才来了四川两天,严格意义上才一天,但他还是有点儿急。


    昨晚吻过以后,两人一时半会儿都没有睡着,干脆就商量起来如果今天起了争论,该怎么把合同上的一些内容给扭转过来,既让塔寨村有利益输送,又能让蒋氏完美入股,直接商量到大半夜。


    段添拿出平板把来之前查的塔寨村所有资料给蒋曜看,顺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蒋曜就盯着段添认真的容颜,然后揉了揉段添的粉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说,添添,你怎么这么好啊。


    果不其然,事情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


    但赵副主任一阵激愤地输出之后,段添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蒋曜说话,于是只好自己开口将昨晚讨论出来的结果说给这一众村干部听,“蒋总提的割地问题确实不妥,蒋氏企业看中塔寨村想要投资入股并非不顾农民意愿只想赚钱,现在国家注重城乡结合一体发展,企业也想做好那个领头人,蒋氏在农业这方面是资产大头了你们也知道。”


    “所以养猪场第三期的拓建蒋氏打算拨款资金,其实第三期原本并不需要任何资金来资助的,陈书记也说过一期二期奠定了基础,但所有乡村就属塔寨村缴纳的税款最多,资金为了带动县城脱困流水了不少不是吗,”段添又说,“可惜前不久龙王县县长贪污偷税漏税,朝国家上缴两亿的罚款,第三期你们可能有资金拓建,但是不多,我觉得蒋氏企业的入股应该会宽裕不少,只要日后猪场的股份分配蒋氏占百分之四十行不行?然后就是猕猴桃园竟然割不了土地的话,蒋氏企业的绿色农果就从你们村收购,你们每年负责向蒋氏生产百万斤猕猴桃,商标上可以加上蒋氏的企业logo。”


    陈千歌微笑着望向段添,有些意外地挑眉,“百分之四十不行,村子里这么多人口要吃饭呢,还要考虑猪仔生长的一系列流程,后期贩卖能不能回本这些问题,而且养猪并非一直稳定,你们企业只是投入资金享受的回利几乎就快平齐了。”


    “百分之四十绝对不行,”村长也说,“对了,是仅限于三期猪场的问题还是一二三期的利润加在一起?”


    “仅限于三期,”段添说,“毕竟一二期我们也没投资。”


    “那还是不行,”赵副主任摆手,“这么一换算下来不就是替你们养猪赚钱吗?那我们村子里的人吃什么?”


    “蒋氏占比百分之三十,”蒋曜沉默了半天终于舍得开口了,“这是我们企业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同不同意在于你们。”


    “立马给你们回答那是不可能的,得等回去开完会再说,还要朝上面请示工作,”陈千歌说,“至于你们说的每年在塔寨村收购百万斤猕猴桃加商标logo,我们暂时没有意见,现在要不要去猕猴桃园看看?”


    “走吧。”段添说。


    去猕猴桃园段添是走在老后面的,刚说完之后紧绷的心态轻松了不少,他也没多少把握,这也是他和蒋曜自认为想出来的最佳方法了。先开始还没来塔寨村前,段添不了解蒋曜的老爸为什么会三顾茅庐想拿下这边的资源,来了之后他才知道,一个村能带动一个县的发展能有多差?只可惜县城很像扶不起的阿斗,龙王县县长贪污的事儿是前一个月才发生的,段添查资料看到这条新闻非常意外,同时有点心疼尽心尽力为人民为村子发展的村干部。


    尤其是陈千歌。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陈千歌高挑的背影上,青年穿着短款棉袄,黑色长裤和运动板鞋,就跟大学生似的,走在路上谁会看出来这是一个村的村支书。


    正想着,陈千歌突然转头和段添的视线相对,段添猝不及防,飞速地移开视线,面上显过被人抓包的红晕。


    “累了?”陈千歌站在原地等段添走上前,笑着问。


    “不是。”段添摇头。


    “我以为你累了,”陈千歌说,“走那老后面。”


    段添吸了吸被冷风吹得鼻子,没有说话。


    “抱着。”陈千歌从兜里拿出一个迷你暖手宝搁到段添的手上。


    段添冰冷的手心传进炽热的温度,他瞪大眼看着这个迷你暖手宝,又抬眼看向一旁的陈千歌,面容震惊。


    “暖和吗?”陈千歌问。


    “暖和,”段添愣愣地点头,“陈书记,你还随身带这东西呢。”


    “我不想带,”陈千歌说,“我家那位叫带,冬天下乡挺冷的,你别说这玩意儿还挺管用。”


    被吃了一口狗粮的段添:“”


    “今天怎么穿这么成熟啊小pink?”陈千歌逗弄的语气说,“昨天跟潮男出街似的,今天就装老成啦?”


    “没有,这不和那些干部打交道呢吗,”段添用暖手宝捂了捂脸,“穿成昨天那样人肯定以为跟小屁孩儿谈什么生意呢。”


    “哟,想的还挺周到,”陈千歌笑了笑,开玩笑说,“你刚说的那番话让我有点对你刮目相看啊,别打电竞了,考个公务员吧。”


    “算了,”段添叹了口气,“我不够格。”


    “哪有什么够不够格,”陈千歌说,“未来可期啊少年。”


    段添想,要让他像陈千歌这么有胸怀抱负他的确做不到,他的理想很简单,就是想在KPL上打出一番成就来。


    手中的暖手宝让段添的身体有些回暖,虽然只有巴掌那么大点儿,但在冷风中行走着这么一点儿温度也足够了,他顿了顿,问陈千歌,“陈书记,你和你……爱人,在一起多久了?”


    “有两三年了吧,“陈千歌眯了眯眼,“不过认识的时间挺长的,高中就认识了。”


    “高中?”段添还以为他俩是大学认识的。


    “嗯,高中。”陈千歌笑着说。


    段添还想说什么,蒋曜就走过来眼神看都不带看一眼旁边的陈千歌一把抓住段添的手腕儿,边走边说,“我寻思着你人到哪儿去了呢,怎么走到老后面来了?”


    段添往后一看,陈千歌没有大步跟上来的意思,只是看着他俩笑。


    “这是什么?”蒋曜瞥见段添手中的暖手宝。


    “陈书记给我的暖手宝。”段添说。


    蒋曜扯着嘴角,“他老公给他准备的吧?”


    “你怎么知道?”段添惊讶地看向他。


    “猜的,”蒋曜说,“你觉得这个好用吗?”


    段添掂了掂,“还不错,看着小但真暖和。”


    “好,”蒋曜应了声,“给你买十个。”


    “买十个回来你卖呢?”段添莫名其妙,“何况我也用不着啊。”


    “谁说你用不着了?”蒋曜看着他说,“大冬天的在训练室训练你手不冻啊?”


    “不冻,”段添认真地回答,“有空调。”


    蒋曜一噎。


    冬天猕猴桃不是盛产的季节,园林占地将近千亩,一眼望去全是用透明油纸盖在翻开的土地上,底下就是培育的猕猴桃苗,一条条土壑有规律的排开,旁边土坑是用来搭架的木条堆放在一起。


    这么看是很壮观的,都可以想象出猕猴桃盛产的时候来旅游的人采摘的场面,也很震撼这居然是从荒山开发出来的。


    “陈书记,你开荒开了多久才能做出今天的模样啊?”段添讶然。


    “嘿,一年左右吧,”旁边的村干部说,“当初这一片全是荒地,土地硬得不行,陈书记愣是带着村里能干活儿的中老年人把这地给翻出来了,按你们年轻人的话来夸,那就是真牛逼!”


    “谢了郑叔,”陈千歌弯眼笑,“所以现在猕猴桃园不止你们一家企业入股,还有两家,每年产量千斤往上,都能卖光。”


    段添认真听陈千歌说塔寨村猕猴桃的发家史,那眼里的光和崇拜都装不下了,段添看着陈千歌,蒋曜就看着段添,脸色越来越沉。


    要不是有人在这儿,蒋曜都想把段添的脑袋给掰过来,说不要再看了!


    郁闷,憋气。


    陈千歌有那么好看吗?


    蒋曜余光瞄了一眼陈千歌。


    好吧,是挺好看的,但蒋曜现在已经对那些人的外貌在他心里持一个样,哪怕你跟他说国际超模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有波澜。


    因为他不会再觉得有人比段添更好看了。


    第44章


    事儿基本上已经谈拢了, 就差签合同,陈千歌给段添和蒋曜的回答是,最迟的商量结果在三天之后告知他们,到时候把合同寄过来就行。


    中午他们一行人把塔寨村所有项目看完以后, 已经过了饭点儿了, 陈千歌张罗着又带他们去餐馆吃饭,被段添和蒋曜拒绝说不用麻烦, 吃村委会的食堂就行, 陈千歌说那就晚上再去餐馆吃吧,可段添又告诉他,他和蒋曜买的下午的返程票。


    “怎么这么着急啊?”陈千歌讶异地问。


    “回去赶着训练呢, ”段添说, “世冠马上就要开始巡回赛了。”


    陈千歌忙工作都忙忘了在读书时经常玩儿的东西, 才反应过来年底的时间确实是KPL的世冠赛。


    “对哦, 世冠!”陈千歌笑着说,“唉, 好想去现场看啊。”


    “来啊, 我给你票,”段添语气雀跃, 带有一点儿小激动说,“来为我们战队应援。”


    陈千歌揉了一把段添的粉毛,哄弟弟似的无奈地说, “走不开啊, 村里一大堆事儿呢。”


    段添抿抿唇, 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再也不是曾经的少年咯。”陈千歌感慨了声。


    “没事儿,又不是永远看不了了, ”段添轻声说,“总有机会和时间的不是吗?”


    “说得对,”陈千歌说,“有机会一定来现场为你们战队应援,到时候我再专门定制一个pink的应援牌。”


    段添看着他笑。


    “比赛加油,”陈千歌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来不了现场我就看直播,疯狂打弹幕。”


    “行!”段添点点头。


    下午还是陈千歌一个人开车送他俩去的车站,进站前,段添鼓足勇气说,“陈书记,我我能不能抱一下你?”


    蒋曜听见这句话刚把箱子从陈千歌车里的后备箱中拿出来,差点趔了一趄,嗓子仿佛被什么给堵住了,僵在原地看着段添和陈千歌。


    陈千歌愣了一瞬,随即自然地张开胳膊,勾着唇角瞥了一眼蒋曜,说:“当然可以了,来吧小可爱。”


    段添很少这么佩服过一个人,就连打了很久的游戏,在KPL中各个优秀的选手中,他都只喜欢过韩泽文,所以当他查塔寨村资料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位陈书记比较感兴趣了,看到本人时心中的崇拜更加强烈。


    这个怀抱段添没有掺杂任何情感,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迷弟对偶像的那种感觉。


    段添的个子稍微比陈千歌矮那么一点点儿,估计就两三厘米的差距,陈千歌抱他时直接是整个胳膊都把他环住的,类似于埋头抱,抱得很扎实,还顺带轻拍了拍段添的肩,帮他理了一下卫衣的帽子。


    “比赛加油哦。”陈千歌含着笑的嗓音说,温温柔柔的。


    “会的。”段添餍足地眯眯眼。


    “好了好了别抱了,”蒋曜被这个画面刺激的那股浓烈的强势占有欲又涌了上来,上前揽过段添的肩把他从陈千歌的怀里掰了出来,“要检票了添添。”


    段添还有点不舍,“再见了陈书记。”


    “再见,”陈千歌挥了挥手,“明年开春有时间就来玩儿,漫山遍野的花很漂亮。”


    “好嘞。”段添的行李箱被蒋曜拉着,边走边回头。


    车站大厅里面的女声已经通知段添他们的高铁车次检票了,好在利州市的高铁站比较小,上个电梯就是检票口,蒋曜掏出身份证用不在意的语气说,“陈书记是把你魂儿给勾住了吗?”


    “什么?”检票的人多,广播又在不停地通报着,段添没有听清。


    “没什么。”蒋曜把手伸进段添的卫衣帽子里,隔着衣服捏了把他的后脖颈-


    江蔺风:你到四川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儿?-


    江蔺风:快别回重庆了,先到成都来玩几天。


    刚坐上高铁,江蔺风的消息就给段添发了过来-


    duan:你怎么知道我来四川了?-


    江蔺风:蒋曜发朋友圈了,刷到的。


    段添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儿的蒋曜,打开朋友圈刷新,蒋曜才发的几张图片就刷了出来,基本都是塔寨村的风景,就穿插了两张他的照片,应该是特意抓拍他的侧脸,还挺有技术水平的,感觉可以出片儿了,底下还配了个定位,难怪江蔺风会知道他在四川。


    评论区北极星开了个头:天杀的你怎么把甜妹拐到这里去了?快点给我带回来!-


    傅烙:天杀的你怎么把甜妹拐到这里去了?快点给我带回来!-


    季忆:天杀的你怎么把甜妹拐到这里去了?快点给我带回来!-


    韩泽文:天杀的你怎么把甜妹拐到这里去了?快点给我带回来!


    看见这一溜水儿的评论段添还没什么反应,但是当弹出来田文的评论也跟这上面一模一样时,段添乐得不行,有点意外田文跟着他们开玩笑。


    “我拍的怎么样?”蒋曜问。


    “有水平,”段添认可地说,“行啊你,我都不知道你好久抓拍的。”


    “抓拍了肯定不能让你知道啊,”蒋曜笑着说,“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江蔺风:来成都玩儿吗?-


    duan:不了,下次有时间来。


    段添回复完江蔺风的消息就闭上眼睛睡觉了,喉咙痒疼痒疼的,头也有点昏沉,这种症状一般都是感冒的前奏,他没有多想,高铁上的暖气很足,让人意识逐渐朦胧。


    蒋曜侧头看段添靠在靠背微微蹙眉不舒服的样子,抬手轻柔地将段添的头揽到自己肩上靠着。


    似乎是位置舒服了,段添还往蒋曜颈侧拱了拱,粉色头发蹭在他皮肤上泛着痒意,他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地坐着,低头玩手机。


    段添这一觉睡得很沉,两个小时的车程到了都还没醒,蒋曜要去拿行李箱才轻声喊醒他,用手扶着他的脑袋时,额头有些烫的温度让蒋曜心里一沉。


    “到了?”段添嗓音有些嘶哑。


    “你有点发烧添添,”蒋曜说,“头是不是很痛?”


    “唉我操,”段添迷糊地甩了甩头,“头痛喉咙也痛。”


    这个感冒来的让段添都有些意外,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感冒的,昨晚他还说蒋曜感冒呢,结果这感冒没找上蒋曜倒找上他了。


    “下车后去趟医院。”蒋曜说。


    两个人的行李箱都是蒋曜拖着出站的,要不是手被箱子占着,他都想牵着段添走,于是只能不停地把目光放到段添身上,以防人流量太多把段添给撞到。


    段添只是在高铁上那阵儿有些懵,主要是暖气烘的,出来后感觉头脑清爽了不少,也没有那么胀痛了,就是嗓子由痒痛直接转换成了刺痛。


    当他看见走的轻轨线是直通医院时,段添猛然顿住脚步,神情满是抗拒,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我不去医院。”


    “你在发烧,”蒋曜停下看他,“去医院量一□□温开个药,以防后面难受。”


    段添脑袋里想起小时候那些不好的记忆,摇头说,“不去,我没发烧,在药店买个药就行了。”


    蒋曜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还没发烧呢?跟烫炉似的,又不会打针你怕什么。”


    说着,就要去拉段添的手腕儿。


    段添把手往背后一背,避开了蒋曜伸过来的手,还是那句话,“不去。”


    蒋曜有些不明白段添对于医院的抗拒,但是对于段添突然的生病他也不想妥协,“添添,生病不是小事儿,去医院看看比在药店买药强,”


    “你烦不烦?”段添突然扬起嗓音,引得匆忙赶轻轨的人都往他们这边儿看,“我说了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蒋曜一愣。


    现在段添的样子是真的有些火了,脸色低沉,仿佛浑身的毛都支棱了起来,呲着猫牙哈气,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段添走过去从他手中拉过箱子,冷声说,“别管我了。”


    蒋曜行动比脑子还快,长腿一垮堵住段添往回走的路,手按住行李箱,“好,不去医院,不去。”


    直到刷码坐上轻轨他俩都沉默不语,彼此之间的气氛僵硬。


    段添闭着眼脑袋倚在冰冷的扶手上,太阳穴那股筋胀疼得不行,头也很重,他知道蒋曜说的没错,他可能真的是发烧了,但他也是真的不想去医院,哪怕去医院打一针烧退了让他不那么难受他都不会去。


    这个原因他谁都没有说,就连王昊也没有说过,因为他觉得丢脸,无比丢脸,该怎么说?说他和段越珩都是高烧,他弟住着儿童病房有爸妈陪着输液,而他只能坐在外面普通输液区域跟一群中年老少,身边一个陪同的人也没有,就连换药拔针都是他询问别人的陪同家属能不能帮他喊一下护士。


    液输完了他去病房找段越珩时,里面空荡的床铺一个人也没有,后来他独自回到家,才知道他们早就走了,忘了医院还有个他。


    所以段添厌恶生病,生病了没有人会关心他,生病了去医院也没有人会在他身边陪同,自此他每次生病都只是去药店叫医生随便开点药,又不是什么大病,总会好的不是吗?


    其实这段回忆他都已经咽在肚子里快忘了,刚才蒋曜叫他去医院,他又想了起来。


    蒋曜什么也不知道,段添刚有些上头对他发火,他肯定以为自己是神经病吧,怀着好心让去医院,但自己死活不去,估计还认为他有点不可理喻吧。


    “到站了添添。”蒋曜轻声说,没等段添有任何回应,将段添的卫衣帽子盖在那头粉毛上,整理好之后,一手拉着两个箱子的提杆,一手握住了段添的手。


    段添沉默地让蒋曜握着,跟着蒋曜走出了轻轨。


    “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药店买退烧药和退烧贴,”出了站天已经完全黑了,冬天的冷风吹得呼呼的,蒋曜翻出围巾把段添漏风的地方严丝合缝地围住,“别乱跑啊。”


    段添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我是小孩儿吗还跑,不过他没说出口,也不想说,喉咙疼得跟刀割一样。


    第45章


    蒋曜从药店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低头玩手机站在原地等他的段添,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他的心脏狂跳,嘴里呼出来的白气模糊了双眼。


    天气太冷了,车水马龙的路灯下都能看到零星飘散的雪花, 身高腿长的少年就倚靠在箱子前, 头戴卫衣帽围着厚厚的围巾,昏黄的路灯为他踱上一层金光, 就像现在所说的氛围感帅哥。


    但蒋曜却感觉段添身上无端地萦绕着孤颓,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抱抱他的冲动。


    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蒋曜紧了紧手中的药口袋,走上前在段添把眼神投向他时, 一把把段添给抱住了。


    路过的人看见他俩身边的箱子, 还以为是多久不见的朋友重逢呢。


    “干嘛?”段添被蒋曜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儿, 忍着喉咙的疼痛说。


    “没干嘛, ”蒋曜把头埋进带有段添体香的围巾里,“就是想抱你。”


    段添想到刚他对蒋曜的发火, 也没有推开蒋曜, 任由他抱着。


    不得不说,大冬天的抱在一起还挺暖和。


    “药买完了, 还买了一盒体温计,”蒋曜松开段添,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走吧, 回家量一下温度。”


    回到家输密码时, 段添咳了一声说, “把药给我吧。”


    蒋曜把药袋递给了他,顺便怀揣着想照顾他的心思拉着箱子跟同段添进屋时, 被段添给堵在门外。


    段添抬起眼帘望着蒋曜神色不解的脸,淡声说,“谢谢你了,还有就是刚在轻轨站冲你发火,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蒋曜话还没说完,段添就把门给关上了,带起的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蒋曜大概能猜出来段添冲他发火不是因为他,可能是医院有段添不愿提起的回忆和不想经历的事,再具体的他无从猜想了。


    现在的段添在他眼里,就好像竖起了不想让任何人靠近他的盔甲,把苦闷和难受悉数留给了自己,蒋曜突然觉得,自己了解段添是少之又少。


    还说添添开心,天天开心,在他没有认识段添之前,段添有几时是开心的?他那样的家庭恐怕没有开心的时候。


    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蒋曜的思绪,“喂姐。”


    “你那死狗快点儿给我接回去!”蒋潇发火的声音传出来,“我看你已经回重庆了,现在就过来!它已经咬烂我五双拖鞋了!”


    蒋曜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输入密码开门拖着箱子走了进去,“哦,马上。”


    他打开冰箱扫了眼食材,没多少菜了,他和段添回来都还没有吃晚饭,计划着,把冬梅接回来去超市买菜做个晚饭给段添送过去。


    听见隔壁门锁上的声音,段添换掉鞋开了客厅的小灯,在药口袋里翻出温度计。


    其实他刚刚是想蒋曜进屋来的。


    那个在路灯下的怀抱很温暖。


    他想对蒋曜说,我害怕去医院,因为有人会丢下我。


    他想对蒋曜说,你能不能陪陪我,就陪我一会儿。


    可他不想麻烦人,也不想展露自己无意识的脆弱,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也不缺这一次。


    段添用力甩了几下温度计,也不知道水银甩成什么样了,这玩意儿他就没有看明白过,然后夹在了胳膊里去厨房烧了瓶水喝药。


    手机消息不停地在响,段添大致瞄了眼,基本都是战队群消息,还有王昊的-


    川渝战狼:添儿,回来了没呀?-


    川渝战狼:四川好玩儿吗?这次你们谈的顺利啵?-


    川渝战狼:噢对了!我昨天听我爸说,段叔要给段越珩办生日宴会啊,你生日也快到了是吧,嘿嘿,我都把礼物给你准备好了,想知道是什么吗【奸笑】


    生日?


    哦,好像自己生日是快要到了,跟段越珩错前错后的,他在后,晚段越珩那么几天。


    但每次生日他都是跟段越珩一起过,从没有单独过过,这次离开家了,他终于能给自己过一次,专属于自己的生日-


    duan:回来了,挺顺利的,那我倒不是很想知道,保持一点儿神秘感吧耗子。


    水烧开的时间拿出体温计差不多了,段添回完消息把温度计拿出来看了眼,好吧,看不懂,依稀能看到红色的地方在38那儿。


    那就38度吧。


    段添草率地给自己下了发烧温度的定论。


    他头疼得已经无法思考了,高烧的连续反应引起身上的四肢也开始酸痛,他喝完药来不及洗漱,倒头就睡。


    段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内容就是他还在段家发生的事儿,一会儿是他小学时期,一会儿又是他初中时期,仿佛把他十八年的人生重新过了个遍。但他在梦中过得很憋屈,被人欺负不还手不还口,脚有千斤重也不逃跑,感觉有什么把他给套住了。


    就在快坠入无比绝望的深渊时,他听到有人一声一声喊着他的名字,这声音很熟悉,他想回头望,看清楚喊他名字的人是谁,身体似乎被定住了,什么也动不了,紧接着,就是从地里钻出无数的人手紧抓住他的脚踝,想把他往地里拽。


    段添猛地惊醒。


    他倒进被窝里只脱了棉袄,卫衣和内搭都没脱,此时被梦惊出的冷汗黏在身上,难受得不行。


    抬头抚在自己的额头,就动这么一下牵扯着自己酸痛的肌肉,口干地咽了下口水,喉咙就跟吞了刀片一样。


    好像更严重了。


    段添静静地躺在床上,梦里给他的惊吓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突然有点想哭。


    寂静的室内,他听见从客厅阳台那边搞来的声音。


    发烧的脑袋是混沌的,段添还在想是什么东西从阳台上掉下来了吗,紧接着,他的卧室门开了。


    段添吓了一跳,忍着酸痛胳膊撑着床上坐起来,在屋内的黑暗间,他只看到闯入他卧室那人高大的身影和沉重的粗喘。


    “你”段添才嘶哑地发出一个音节,“啪”一下,灯开了。


    蒋曜脸色阴沉,还带着惊慌,深棕色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段添。


    下一秒,他三步两跨地冲到段添的床前紧紧抱住了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说,“我他妈还以为还以为你烧晕过去了。”


    “你怎么进来的?”段添错愕地问。


    “搭梯子跨阳台。”蒋曜说。


    “你疯了?”段添瞪大眼。


    他俩住的楼层在二十多楼,虽然两方阳台离得近,但段添还是被蒋曜这勇猛的做法给惊讶住了。


    蒋曜半天都没说话,还是紧紧抱着段添的,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半晌,才开口说,“你急死我了知道吗,在门外喊你半天都没应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你在发烧啊乖乖,我以为你出事儿了”


    听见蒋曜这后怕的声音,段添的心里荡了一下,缓缓地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我睡着了,手机关的静音,你别再搭梯子跨阳台了,很危险的。”


    蒋曜松开他在他额头上摸着,“量体温了吗?多少度?”


    “好像是38。”段添说。


    蒋曜一听就知道段添可能没看明白那温度计,起身从书柜上放着的药口袋重新拿出一根温度计让段添夹着,“再量看看,我煮了点儿粥,给你端过来昂。”


    段添看着他走出卧室门,然后一只狗头从门外探进来。


    “哎,冬梅?”段添眼眸一亮。


    冬梅激动地撒开狗腿就要往卧室冲,被蒋曜沉声喝止住,“安静坐那儿,不能扑,他生病了经不住你那么一撞听到了没?”


    冬梅及时稳住身体,踱步到床前坐在那儿吐着舌头望向段添,段添笑了笑,摸了把冬梅的狗头。


    “应该可以拿出来了,”蒋曜把粥搁到床头柜前说,“我看看。”


    段添取出来给他看。


    “38度4,”蒋曜说,这个温度可能还会往上飙,不过他也没强行叫段添去医院了,“晚上出个汗应该会好一点儿,来,先把粥给喝了。”


    段添正打算拿过床头柜的碗,蒋曜比他还快一步地拿走,看架势是要喂他了。


    “不至于,”段添无奈地说,“我自己喝就行。”


    “至于,”蒋曜不容置疑地看着他,“张嘴,啊。”


    就连冬梅都伸出狗爪按在段添的被子上。


    卧室的暖色调灯光开着,一人一狗就陪着他吃饭,后面头疼的那股劲儿又上来了,连带着浑身开始性寒,那碗粥都没喝完,缩进了被子里躺着。


    蒋曜给他掖好被子,往额头上贴了一片退烧贴,轻声对冬梅说,“好狗,帮我看着他啊,来,狗头压着被子角。”


    冬梅感应到段添的生病,尾巴都失落地耷拉下去,上前用自己的头压在被子角,眼睛盯着段添闭眼的脸。


    蒋曜拿着碗出去洗碗,段添就睁开了眼,和冬梅对视。


    “谢谢你啊冬梅。”他小声说。


    “有你们陪我,我很高兴。”


    冬梅轻轻地舔了舔段添的手背。


    一个碗蒋曜洗得很快,他端着水进来看见段添在摸冬梅的狗头,柔声问,“喝水吗?”


    “搁床头柜吧,”段添顿了顿,“今天谢谢你了,你把冬梅带回家早点休息。”


    蒋曜没说话,扯过段添书柜前的椅子搬到床前坐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段添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转过身时,蒋曜叹了口气喊道,“添添啊。”


    “你是不是觉得被人照顾是麻烦人?可生病了本来就是需要人照顾,不存在什么麻不麻烦,我是你邻居,是你的队友,是喜欢你的人,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可能丢下一个生病的你不闻不问不管,”蒋曜缓缓地说,“在这之后的每一天,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天天开心,你生病了有人陪,你不开心有人哄,你不用考虑做这件事儿我会不会惹人生气,惹人厌烦,你不用感到小心翼翼,你有人爱,你值得被爱,知道吗,乖乖。”


    蒋曜又叹了口气,弯腰凝望段添泛红的双眼,手指轻抚在他快要落泪的眼角,“你实话说,你是不是想要我在这儿陪你?”


    段添没说话,只是抓紧了蒋曜的衣袖。


    “乖乖,说出来好不好。”蒋曜从段添脸上得到答案,心疼得不行。


    “蒋曜,”段添喊了声他的名字,“你能不能陪陪我?”


    蒋曜俯下身,吻在段添的唇角,沙哑地应道,“好,休息吧,我在这儿,一直在这儿。”


    第46章


    段添这烧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蒋曜都不敢闭上眼。


    退烧贴不管用了,他就采用物理降温,把棉帕用冷水打湿敷在段添的额头上,帕子热了隔一会儿就要换一次, 来回循环。


    蒋小少爷从来没有照顾过发烧的病人, 仅凭着记忆里小时候他发烧老妈对他的做法来给段添弄,生害怕自己一不留神没照顾好, 让段添的病情加重。


    凌晨两点, 他轻柔地从段添胳膊里取出温度计看了眼,37度,终于肯降下来一点儿, 他悬着的心才敢往下缓。


    “好渴……”段添闭着眼, 发出呢喃。


    蒋曜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把一旁趴着睡觉的冬梅吓了一跳, 急匆匆地在他烧过的热水壶里倒出水来,喝了口尝试温度, 往杯子里面插了根吸管递到段添面前。


    “添添, ”蒋曜轻声呼唤段添,“别着急喝哦, 小心呛到。”


    段添眼睛都没睁开,微张开嘴叼住吸管喝水,那一瞬间露出殷红舌尖和洁白牙齿, 喝完水的嘴唇沾上了几滴水显得湿润不堪, 额前的粉发被汗水浸湿了, 面容上不健康的潮红还没有消失, 看得蒋曜口干舌燥,有一种想干什么的冲动。


    畜生啊, 蒋曜。


    人还在生病呢,你在想什么?


    理智战胜了欲望,蒋曜替段添掖好被子,将杯子放到了床头。


    段添迷糊间又睡着了,不过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估计头还是疼的,他突然伸出手,瘦削修长的手指张开,在枕头边摸索,像是找东西抓着确认什么。


    蒋曜愣了愣,连忙握住了段添的手。


    段添眉头松缓了些,被蒋曜握住的那只手不动了。


    蒋曜鼻头一酸,也不管段添听不听得见,小声说,“添添乖,我一直在。”


    到天快亮了蒋曜才趴在段添的床头前眯了一会儿,一手压在段添的被子上,一手紧紧握住段添的手。


    段添醒来时头已经完全不疼了,就是浑身跟干了什么重活一样酸胀无力,不过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烧已经退了。


    想到这儿,他指尖传来一阵麻意,侧头,就看到蒋曜眼底下的乌青,正趴在他枕前,他的手被对方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温温暖暖的,但握得太紧导致他的血液不太循环。


    昨晚他的感觉并非完全消失,他知道是蒋曜一会儿给他贴冷水帕降温,一会儿喂他水喝,还掖了好几回被子。


    “在这之后的每一天,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天天开心,你生病了有人陪,你不开心有人哄,你不用考虑做这件事儿我会不会惹人生气,惹人厌烦,你不用感到小心翼翼,你有人爱,你值得被爱。”


    “蒋曜,你能不能陪陪我?”


    他俩的对话非常清晰地环绕在他耳边,段添一想到自己那撒娇般的回答,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啊……”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嗯?醒了?”蒋曜迷瞪地睁开眼,熬了一晚上的夜眼睛酸涩得不行,他用手探着段添的额头,“很好,没发烧了。”


    “蒋曜,我手有点麻。”段添小声说。


    “啊,抱歉。”蒋曜松开握住段添的手,轻轻地捏了捏,然后倒身上床,隔着被子抱住了段添。


    “你……”段添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对方。


    “嘘乖乖,我太困了,抱着你睡一会儿,”蒋曜困得有些神智不清,捏了把段添的脸,“就睡一会儿……”


    然后,段添就听到对方有节奏的呼吸。


    睡着了。


    挺快的。


    段添平躺着由蒋曜抱,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战队群有个艾特全体成员,是田文发的世冠比赛时间表,离巡回赛开启差不多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回复的人除开他所熟悉的一队成员以外,还有二队的几个。


    他生日是在巡回赛开启前,他真真正正的十八岁,可以正式打职业的年纪。


    身份证上确实是比他真实年龄多上了一年,以至于挑战杯他能作为替补上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上错年纪。


    不过现在纠结这些也没什么作用了。


    他跟着队形回复了个收到,切换到手机主界面。


    视线停留在微博上。


    段添很少点开这个软件,可以说这还是田文告诉他战队为他注册了个微博号他才下载的,好久没登,这会儿面对着重新输入账号和密码的界面,他脑袋一下卡了壳。


    密码是什么来着?


    想了半天段添都没想起来,最后还是选择了重新找回密码的方式,捣鼓了一阵儿过后终于登上了这个新号。


    才上线,密密麻麻的红点不断映入他的眼帘,应接不暇,他感觉自己的手机都有点儿卡了。


    段添点进自己主页看了眼,战队给他起的id就是重庆Wake_pink,粉丝基数五十多万,对于一个从来不玩微博的人来说,段添惊愕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粉丝吗?


    瞧完自己光溜溜的主页,他又移到消息那一栏翻起了那密密麻麻的红点,随手点进了私信-


    duan!我是你十年老粉啊呜呜呜,我是因为你才玩的元歌的,练了好久,可惜你不是主播,没有教学视频,网上有主播把专门跟你对线元歌的视频做成讲解我一遍遍跟着你的打法学,现在终于拿到元歌大国标了,你真的是我的信仰啊,不过你现在打职业了应该也没法玩元歌了吧,没关系,不管你是duan还是WK的上单pink,你永远是我心中的边路之king!


    段添没想到随便一点的私信都能看到如此真情实意的粉丝发给他的消息-


    嗨甜妹!你真的好可爱喔,我一直认为玩那种上单英雄的是钢铁粗糙直男,没想到你这么甜哈哈哈哈哈!你微博怎么不经常营业啊,我们粉丝都很想和你互动的,还给你建了超话,有空上线记得过来玩儿喔,哦对了,我是女孩子,我马超这周拿省标啦,快夸我(骄傲),你的粉丝里面女孩子很多但都很厉害哦,有好几个都因为你玩元歌能带妹啦,我们都很爱你哟甜妹~


    私信还有很多很多,段添没翻完,心里被暖流包裹,有好几次他指尖都打在键盘上想对他们回复什么,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过他知道,打电竞这条路上,好好发挥拿冠军,应该就是对支持他们的粉丝最好的回馈了。


    段添侧头看了眼熟睡的蒋曜,在微博搜索栏上输入蒋曜的队内id,百万级的账号,主页倒是比他饱满那么一点儿,基本都是商务广告,最新的那一条还是夏季赛打假赛的澄清,之后就再也没发过微博了。


    “看我微博呢?”蒋曜突然开口说。


    “欸?”段添吓得手机都差点落下来砸在自己脸上,“你醒了怎么不说一声儿呢?”


    “烧傻了?”蒋曜笑了笑,“我醒了怎么跟你说啊,说添添我醒了?”


    段添没说话,关掉手机坐起身,手撑在额头揉了揉。


    “再量一量体温吧,”蒋曜下床翻出温度计,“刚摸了一下你额头感觉是不烧了,以防万一。”


    段添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晚谢谢你了。”


    蒋曜掰药的手一顿,“口头谢有什么用啊,来点儿实际的添添。”


    “你想要什么?”段添问。


    “那就”蒋曜将水和药递给他,笑着说,“亲我一口吧。”


    “滚蛋!”段添立马就炸了,“我就知道从你口中憋不出什么好屁来!”


    “干嘛呢宝贝儿!我觉得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蒋曜瞪大眼说,“那要不我亲你一口也行。”


    段添气笑了,“来,你过来。”


    蒋曜眼眸一亮,弯下腰凑过去,“我准备好这个高贵的亲亲了。”


    段添抬手贴在蒋曜的脸上,然后猛地一使劲儿把他的脸给撇了过去,类似于不痛不痒还不响的巴掌。


    “操!你丫的现在还耍赖了是吧!”蒋曜把药和水搁在床头,上前一步扑在段添身上把人压在身下,恶狠狠地说,“这个亲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随即,双手捧住段添的脸响亮地额头上印上一个吻,“mua!”


    段添非常震惊,“他妈的温度计!”


    “我操?”蒋曜飞快地起身,“碎了?”


    段添摸索着拿出来,“没碎。”


    “哎我这冲动的脑子,”蒋曜一拍脑袋,“幸好没碎,里面是水银呢。”


    “你也知道是水银啊,”段添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我也是看在昨晚你照顾我的份上没抽你。”


    “你这话都说了很多遍了添添,哪次抽了?”蒋曜又笑了起来,叹了口气说,“我心软的甜妹啊。”


    “看看多少度?”段添把温度计理所当然地给他。


    “三十五度四,”蒋曜乐了,“都没夹稳呢,刚掉出来了。”


    “那我重夹。”段添说。


    “我去做饭了啊,”蒋曜指了指床头柜,“别忘了把药吃了。”


    段添夹着温度计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拿给蒋曜看的时候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冲掉昨晚发烧留在身上的汗腻。


    这场烧来得快去得也快,除开有些咳嗽以外,没有其他什么症状了,中午吃完饭,他戴着口罩和蒋曜一起回战队训练。


    蒋曜想跟田文请假叫他多请假几天休息,可眼看比赛就要到了,他不想浪费时间,这应该也是从韩泽文退役以后,他正式以WK一队上单选手的名义坐在训练室训练,和二队打了个照面。


    第47章


    “哟, 生病了?”田文看着段添戴口罩的模样问。


    “昨晚有点发烧,”段添咳嗽一声说,“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田文皱眉,“实在不行别逞强, 训练不急这一时, 身体才最重要。”


    “没事田教,”段添摇摇头, “烧早就退了, 现在就是有点咳嗽而已。”


    “你怎么回事儿?带人去一趟四川还把人给整感冒了?”田文把矛头对向站在段添一旁的蒋曜,轻声呵斥。


    蒋曜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诚恳地回答, “我的错。”


    “感冒难受的话就跟我说, 听到了吗?”田文对段添说。


    “知道了。”段添乖乖地应。


    “好, 添添你来我再单独给你说件事儿。”田文说着就朝办公室走。


    “什么事儿需要单独啊?”蒋曜说, “我去可以吗?”


    段添有些无语地看了蒋曜一眼。


    “你去个蛋!”田文吼,“给我滚去训练!”


    段添跟着田文进了办公室, 心中猜想到底有什么事儿田文需要单独对他说, 可猜来猜去也猜不到苗头,没有底。


    “田教, 啥事儿啊?”刚进门,段添就急切地问。


    “其实没什么大事儿,”田文把合同蓝夹放到他面前, “有平台想签你做直播, 你看看, 想做就签不想做就不签。”


    段添接过粗略地扫了眼, 平台是蒋曜所在那个天鱼,给的直播薪酬很高, 不过直播的时间也有点长,他之前就晓得,这个平台里面几乎都是游戏大神在直播,也有很多职业选手。


    “做游戏直播怎么说呢,有好处也有坏处吧,好处是能拿到除比赛以外的外快,时长也可以当做训练了,”田文说,“坏处就是人多嘴杂,难免会有喷子或者黑子辱骂你操作什么的,你说的每一句话也会被在公共平台放大。”


    段添对游戏直播不太感兴趣,更多的是他不怎么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可能打完几个小时他冒不出五句话,他这样的没多少人爱看的。


    但是直播薪酬确实给的太高了。


    都是钱啊!


    “KPL有名气的明星选手都在直播,我们战队那几个也在,”田文说,“反正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个不强求的。”


    “行,那我想想。”段添回答说。


    出了办公室门,蒋曜就站在过道的窗前等着,看到他出来笑了笑,悄声问,“老田跟你说什么了?”


    段添正对直播这事儿纠结,一方面他对于直播一窍不通,一方面他又很想挣那份钱。


    是的,钱


    段添看着蒋曜,想到他现在还在天鱼直播,于是小声问,“天鱼怎么样?”


    “老田喊你做直播呢?”蒋曜一下就猜出来了。


    “不是他喊,是告诉我而已,”段添说,“我说我想想。”


    “嘶,那几个大点儿的直播平台天鱼还算风气好的,”蒋曜摩挲着下巴说,“我播的那一个多月体验感还不错。”


    “这样啊。”段添若有所思地说。


    “挺多人想看你直播的,”蒋曜说,“我直播间那些粉丝,还有当你还是duan时,把你奉为冷门英雄元歌信仰的人。”


    段添听见后面那句一顿。


    每个英雄召唤师肯定都有一个跟自己与众不同有羁绊的英雄,有时候玩得久了,都会觉得英雄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虽然这个说法听起来是多么的中二,不过事实往往就是如此。


    当初他拿元歌霸榜巅峰前三时,很多人都不可置信站在榜上的英雄会是元歌,段添让元歌站在了顶峰的高度,备受瞩目。


    定榜的那一晚段添的账号被全网“通缉”,那些主播发视频说,让我们记住这个id,顶级边路通天代duan,首个拿元歌霸榜的男人,说男人是因为duan的账号是男士图标,他们不知道其实可以更精准一点,首个拿元歌霸榜的少年。


    “天鱼给的钱真的那么多吗?”段添沉默了半天问。


    蒋曜望着段添戴着口罩的上半张小脸,黑眸透露出无比认真,显得有几分呆萌可爱,他心里一软,笑得不行,“乖乖哦,钱真的有那么多,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小财迷呢。”


    段添口罩底下的脸颊微红,他眼神躲闪,结巴说,“谁谁会不喜欢钱啊。”


    他俩边走边聊直播的事情,走进训练室时,北极星看见他俩进来大叫一声,她性子直爽惯了,当即就要对段添来个熊抱,被蒋曜眼疾手快地给挡开,“嘛呢嘛呢,你好吓人啊姐。”


    “你滚一边儿去,”北极星嫌弃地说,“说!为什么去趟四川就把添添弄感冒了?”


    “说!”季忆附和。


    “说!”傅烙跟着。


    段添站在后面笑得眼睛都眯了。


    “清汤大老爷们,我错了!”蒋曜双手合十,闭眼说,“我怎么害我们甜妹感冒了一场呢,原谅我吧!”


    “添添,感冒你还来训练啊?”北极星拧着好看的眉头心疼地嘟囔说,“多休息几天呀。”


    “没事儿星姐,”段添笑着说,“小感冒,还有这事儿不怪蒋曜,是我自己体质问题。”


    “你不用帮他说话,”傅烙说,“我们都清楚。”


    蒋曜想说你们清楚个屁,看这一个个护犊子的模样,封为清汤大老爷毫不违和。


    不过他也很开心,很开心段添被护着。


    “添添,来抱抱。”北极星张开胳膊。


    “哎!”蒋曜喊了一嗓子。


    但那俩人丝毫没被他的嚎嗓给影响到,段添个子也高,为了不让北极星踮脚还特意弯了弯腿。


    他俩男女之间的拥抱那简直是太纯洁了,北极星是成熟的漂亮,跟一头粉毛浑身都充满少年感的段添抱在一起,就跟姐姐抱弟弟一样。


    蒋曜明明也看出来段添和北极星没有任何暧昧的氛围,可还是遏制不了内心的那股躁动,眉眼登时压了下去,在段添松开北极星以后看向他时,他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添添,我也要抱!”季忆说。


    “抱什么抱,”蒋曜抢先一步开口,握住段添的手腕儿就往座位走,“多大了还抱。”


    季忆:“?”


    “添添生日在这周是不是?”北极星开口问。


    “嗯。”段添点点头。


    “想怎么过呀?”北极星笑着说,“我们几个商量着给你布置一个惊喜呢。”


    “北极星,你藏不藏得住事儿?”傅烙有些无语。


    段添叹了口气,“星姐,你这说出来惊喜都少一半啦。”


    他们几个站在那乐得不行。


    打算给段添准备生日惊喜蒋曜早就知道了,他们四个撇开段添单独建了个小群,里面的聊天内容就是各种部署生日惊喜的计划。


    但北极星这嘴也太不管事儿了,一下就飙了出来。


    “我又没多说,”北极星撇嘴,“好了,现在开始我不会多说一句,总之一句话,添添你保持强烈的期待心哦。”


    “好嘞。”段添笑。


    蒋曜凑到段添耳边悄咪咪地说,“想知道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吗?”


    段添斜了他一眼,“你怎么跟王昊一个德行?不想,别说,让它保留神秘感行吗?我求你们了。”


    “行吧。”蒋曜打了个响指。


    到了晚上的饭点,王昊给段添闪了个电话过来,叫他不要吃俱乐部的食堂了,他要来接北极星,顺便把他给带上。


    段添听见好兄弟这重色轻友的语气有些想笑,坐上车就质问,“什么叫顺便啊耗子?”


    “星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王昊把脑袋往车窗外瞅,试图逃开这个问题。


    “别装,你俩在一起没?”段添问,“还是说处于在追的状态?”


    “哥们儿在努力呢,人哪有那么快同意我啊,”王昊笑着叹了口气说,“蒋哥也没跟你一起下来吗?我不是喊他了吗?”


    “他姐叫他回家了,”段添刨拉手机说,“那你加油啊,星姐看起来不太好追。”


    “啧,所以你要帮帮我添儿,多在星姐面前吹我牛逼找存在感,”王昊说,“你戴口罩干什么?装酷啊?”


    “傻逼,我感冒了你都听不出来?”段添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了淡了,终究是关系淡了。”


    “哎哟,没有,我这不看星姐多久出来吗?”王昊笑着解释,随即怒拍方向盘,“蒋曜怎么照顾的你!去趟四川还感冒了!今晚我就去收拾他!”


    段添头靠在靠背乐,咳得不行,蒋曜今天是真冤枉。


    “不怪他,是我自己弄感冒的。”他说。


    和王昊北极星吃完饭,段添又乘车回到了俱乐部,一路上思绪满天飞,一会儿是在饭桌上看见王昊和北极星的相处氛围觉得王昊有百分之八十的戏,一会儿又是田文对他所说的直播的事儿。


    他现在已经比赶出家门的那时候有钱了,不过要生活,要供自己读完大学,存的钱是会逐渐减少的,光指望打比赛的奖金为自己重新建造一个家,恐怕时间要很久。


    他也不想一直住在王昊的房子里,虽然每月在给房租,可是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落脚地。


    段添抬脚上了YG大楼的台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辄回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了包烟。


    修长的手指捏着烟盒抖出黄色的滤嘴叼在嘴里,“啪嗒”一声,打火机的火苗窜出,点燃裹着烟草的烟纸。


    他有好久好久都没有抽过烟了。


    俱乐部里面的装饰灯亮着,让室内的光线有些暗,人都已经走完了,安静的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段添按下电梯到训练的楼层,没有开灯闸,只是把电脑设备的闸开了,蓝光打在他叼着烟的脸上。


    王者荣耀的timi声响彻在空寂的训练室内,段添垂眸看着屏幕上英雄元歌的建模,低低地叹了口气。


    第48章


    在登录了自己小号打两千六往上的高分段巅峰赛三连败之后, 段添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搁,仰头靠在电竞椅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还是不行。


    手机游戏音量键他按得很小,但在安静的训练室里,元歌说着自己台词的声音格外清晰, 段添想, 拿元歌上场打比赛终归是荒唐又荒谬的事儿,算了算, 这个英雄陪伴他的时间挺长了, 与其说是他曾带领元歌在巅峰站着,倒不如说是元歌带领他一步步走向巅峰。


    所以他总想为元歌做点儿什么。


    段添重新拿起手机,退出元歌英雄池的界面, 选择了其他边路英雄打巅峰训练。


    他打游戏不喜欢说话, 遇见菜的队友也不太爱喷人, 除非那些菜的有些离谱和专门演的, 才会开麦说上那么几句,考虑到自己想挣直播的外快, 段添清了清嗓, 独自演练了起来,“兄弟们不对, 哥哥姐姐叔叔阿姨”


    光是称呼就让段添脑子卡了壳,把自己都整笑了。


    “叔叔阿姨应该不会看直播吧,”他思虑说, 试图回想蒋曜直播时喊粉丝的称呼, “哦, 家人们, 咳咳,家人们晚上好, 接下来给大家展示的是元歌绝活——”


    段添边说边笑,感觉自己现在在训练室自言自语特像一傻子。


    这把游戏打完,他磕磕绊绊的“直播效果”也到此结束,有好几次被自己别扭的话语笑到,失误的操作差点引起队友的不满。


    “啊,有点难。”段添感慨。


    手机铃响,来电显示是蒋曜。


    “你人呢?”蒋曜语气焦急,“我跟王昊在电梯碰头了,怎么你跟他吃饭就他一个人回来了?”


    旁边还有王昊惊讶的嗓门,“添儿没回家啊?”


    “在基地呢,”段添说,“我吃完饭消食散步走到这边来了。”


    “现在要回来了吗?”蒋曜松了口气,“我来接你。”


    “快了,”段添瞥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在冬天这个时间算是比较晚的,“不用来接我,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男孩子一个人回家很危险。”蒋曜郑重其事地说。


    “大哥,你悬疑剧看多了吧?”段添无语。


    “添儿,叫他来接!”王昊的大嗓门直冲听筒,把段添吓了一跳。


    “我来了啊,”蒋曜笑着说,“你就在基地等着别乱跑,外面冷。”


    说完不等他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蒋曜知道段添肯定不是饭后消食走到基地,多半是看着快要到来的世冠,利用晚上的时间加训弥补去四川的那两天。


    等红灯的间隙,他把副驾驶放着的盒子搁到后座,用抱枕遮挡住,里面是他托人拍卖回来的原生赌石,什么都还没加工,今晚他本来也想跟段添他们去吃饭的,就是为了拿这玩意儿耽误了。


    到了基地蒋曜开车门下车,段添正站在台阶上面,双手插兜,嘴里叼着根烟,反差感冲击他的眼帘。


    段添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下身宽松深色牛仔裤包裹着那双笔直修长的长腿,一只手从裤兜拿出来拿下嘴里的烟,骨节分明的食指弹了弹烟灰。


    蒋曜眼眸一暗,想到段添拿烟的那只手被衣袖遮挡住的山茶花文身,还有纤细脚踝的墨竹文身,他突然惊觉,段添其实挺野的,甜酷的外表下内里是饱含的张扬和狂野。


    他从来不知道段添还会抽烟。


    “不是叫你在里面等吗?”蒋曜站在车前看了段添半天,才出声说。


    基地楼下的路灯坏了,周围挺黑的,只有公路那边的路灯有光,照在这边就微弱一片,段添听见蒋曜的声音才知道人来了。


    “坐久了想站一会儿。”段添说。


    “还没成年就抽烟。”蒋曜嗓子低哑,不疾不徐地上了阶梯走到段添面前,掐了把对方的脸。


    “来一根吗?”段添叼着烟,勾起唇角笑。


    蒋曜被这笑容晃了神,滚了滚喉结说,“不会抽。”


    “不会?”段添微微睁大眼,有些讶异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呢。”


    “不会,”蒋曜视线往下移,落在段添叼烟的红唇上,对方洁白的牙齿咬住滤嘴,他轻笑一声说,“你教我呗。”


    “行啊。”段添挑眉,从兜里掏出烟盒,刚抬起头,他嘴里的烟就被对方给拿走了,眼前是蒋曜放大版的俊脸。


    取而代之的是湿漉的吻,带着占有和掠夺,疯狂席卷他嘴里的空气,近乎窒息,吻得他喘不上气儿。


    蒋曜先前说的尊重段添的意愿仿佛是放屁,有了第一次犯规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段添光是人站在那都能激起他浑身的欲望,更不用说忍耐。再者,他能感受到段添对他无意识的纵容,段添太乖了,被逼急了也只是炸毛说着不痛不痒的狠话,从没有实现过,蒋曜想,又乖又心软,怎么舍得被别人给拐了去,那他就当那个所谓的霸王,硬上弓。


    吻完后,蒋曜手中的那根被段添抽过的烟也燃尽了。


    “你发什么情?”段添眼眶泛红地瞪着他。


    “不是教我抽烟吗?”蒋曜修长的手指蹂躏段添被自己吻的略微有些发肿的唇瓣,哑声说,“我现在学会了。”


    “你这是耍流氓!”段添一巴掌甩在蒋曜的手背上。


    蒋曜长臂一揽,把段添一把捞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凑到他耳边说,“所以恳请心软的神赶快给我个名分吧,让我能够正儿八经地耍流氓行不行?”


    “你想的倒挺美好,”段添冷笑一声,“耍流氓就算了,还要正儿八经地耍?”


    “嗯呐。”蒋曜懒懒地回,“有可能还要干更过分的事儿。”


    段添一拳砸在蒋曜的背上,还想再来一拳头时,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来电显示上面的人让他很意外,脸色倏地变白。


    蒋曜察觉段添这一秒钟的变化,低垂眼帘看到了段添打的备注。


    老爸。


    段添呼吸一紧,想不明白自己被赶出家门这几个月以来,老爸第一次打给他电话是干什么。


    “挂了吧。”蒋曜眉眼压着戾气,神情当场不爽起来。


    段添抿抿唇,在手机铃快要结束时,滑下接听键。


    他哑着嗓子没有出声,等对面的人先开口。


    “段添。”老爸惯常的严肃语气。


    “嗯。”段添轻应了声,“有什么事儿吗?”


    电话那头是抽气声儿,听见这沉重的呼吸,段添知道老爸这是发火的前兆了。


    “离家几个月教养是都回潮了吗?称呼都不知道喊吗?”


    “老爸,”段添淡淡地说,“什么事儿?”


    蒋曜在一旁听得火大,很想一把抢过段添的手机给挂断。


    “明天回家。”老爸言简意赅,没有多解释,带有不容拒绝的气势。


    “老爸,干嘛呢这是?”段添听笑了,“让我走就走,让我回就回?干嘛呢?”


    “我现在不想给你掰扯这个,”老爸说,“明天你和你弟生日,回来一起过。”


    “谁生日?”段添扬起嗓音,“那是段越珩一个人的生日,不是我的,你搞错了吧老爸。”


    “段添,你离家几个月在外面就混成这种性格?”老爸冷声问。


    “段叔,哪种性格啊?哦,我蒋曜,你连你自己儿子生日都不记得怎么好意思让他喊你爸的?”蒋曜抢过段添手机一阵输出,“你这心也忒偏了,谁能比得过你啊,弟弟过生日还要哥哥陪着一起过,我告诉你,没有这么憋屈的事儿,哎段叔,其实不要以为你是父亲就不得了了,更别说还没有哪个父亲把儿子赶出家门还依旧理直气壮的,听我一句劝,你……哦豁,他挂了。”


    蒋曜一脸无辜地看向段添。


    段添心里的郁闷被蒋曜这嘴皮给弄得烟消云散,竖了个拇指说,“牛逼。”


    “这种人就得治,”蒋曜不屑地嗤了声,“当个爹还把自己当出成就感了。”


    段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把手机揣进裤兜里沉默地下了阶梯。


    蒋曜无言地望着段添瘦削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从昨晚段添发烧他就隐约猜出来段添的成长经历并不是很开心,还有父亲说把儿子赶出就赶出家门,一点儿余地也没留,可见段家对段添并没有很在意。


    他莫名地想到了段添脚踝上的长疤。


    蒋曜心里猛地一沉,会不会也跟段家有关?


    他紧跟上前,给段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上车发动引擎,空调转到最大。


    想问段添脚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儿。


    但段添有可能不会说,


    之前他就旁敲侧击地问过,段添一直都是不想多说不想回答的状态。


    再试一试,万一这回就问出来了呢?


    蒋曜没有急着驶车,手指点着方向盘,沉吟地开口,“添添啊。”


    “嗯?”段添用鼻音回。


    “你脚踝上的疤……怎么回事儿?”蒋曜问。


    段添看了他一眼,“干嘛突然问这个?”


    “我在意,”蒋曜视线直直地望进段添的眼里,“我心疼。”


    段添鼻尖泛酸,偏过头,嗓音听不出情绪地说,“那天放学,碰到段越珩被人给堵了,为了不想回家落老爸的话根,我多管闲事的上去帮忙,但那伙子是社会上混的,打架很猛,我和段越珩两个人都没掰扯过,那带钉子的木棍本来是落在段越珩身上的,我把他推出去了,然后扎在了我的脚踝。”


    蒋曜险些没有听下去,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心全部都是汗。


    段添可以说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听的蒋曜心脏抽疼,他猛吸一口气,沉声问,“段越珩在哪个学校上学?”


    “你干什么?”段添问。


    “弄他。”蒋曜淡淡地回。


    第49章


    这个时间点, 对于高中生来说是还没有放假的,更别说还要给高三补课到年关的八中。


    段添接到蒋曜的电话时刚从基地出来,听见熟悉的地名儿,把回家的轻轨线转移到八中。


    他没想到蒋曜真去堵人了, 难怪下午朝田教请了半天假没来训练。昨晚蒋曜朝他询问段越珩在哪上学他没有说, 只是回答了一句,弄段越珩没用, 这件事儿段越珩没有直接关系。


    蒋曜压着声音低吼, 但他有间接关系!如果他不那么混蛋惹上社会上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堵?况且这个因本来是他引起的,这个果凭什么让你来承受?


    至于蒋曜是怎么知道段越珩在八中上学的, 哪怕段添不说他得知消息那也是特别简单的事儿。


    高三生下课下的晚, 冬天天又黑的早, 基本六点天就已经暗下来了, 段添赶到离八中不远的那条老街胡同,里面暗黑一片, 但还是能看到聚集在一起的人群身影轮廓, 而穿着冬季校服的段越珩,可谓是非常狼狈, 双手被反钳在背后,脑袋上面套了个猪饲料口袋,身体靠墙背脊微微佝偻着, 估计是已经挨过打了。


    “蒋曜。”段添站在胡同口声音不高不低地喊了声。


    蒋曜朝他那边望了一眼, 没有出声, 只是一把掀开了段越珩头上的猪饲料袋。


    段越珩听见段添的声音, 缓缓抬头,脸上没有淤青, 神色晦暗不明,单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段添,随即从喉咙里发出闷笑声,“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没想到在我生日这天你给我送这么大的礼。”


    段添现在对段家的任何一个人没有一丁点儿的语言可说,除开爷爷以外。他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烟咬在嘴里,看戏的眼神看向段越珩他们那边。


    关于蒋曜想弄段越珩的作为,段添呈无所谓的态度,他总不可能操控一个人的意愿不是,人蒋曜想,他又管不了,腿和手都长在蒋曜身上,又不是他身上。


    现在段添亲眼看着段越珩挨打,心态照样无所谓和波澜不惊,要说有多大的快感吧,没有,要说有多大的担忧吧,也没有,仿佛就是身处电影院,他作为观众看电影那样自然。


    蒋曜猛地揪住段越珩的衣领,沉眸与面前和他身高平齐的少年对视,冷声说,“别往脸上贴金了段小少爷,不是他送你,是我送你,搞清楚一点儿昂。”


    “蒋少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你无——”段越珩说到这儿脸上不屑的笑容僵住,脸色霎时变得阴沉狠戾起来,直勾勾地盯着蒋曜,“你和段添现在是什么关系?”


    是队友?不可能,要单纯的只是队友关系,蒋曜至于发狠找一群人来堵他吗?段添其他队友怎么不来堵?就算是由队友转变成兄弟,他觉得蒋曜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反应,除非是知道了段添的一些私事儿。


    和段添生活了十几年,他太清楚段添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了,若非段添非常非常亲密的人,他是不可能对别人说自己的事儿的。


    “说啊!”段越珩激动起来,脖颈间青筋尽显,要不是手被反钳着,恐怕都已经勒上蒋曜的脖子了。


    段添听见段越珩这一声大吼,挑了挑眉。


    蒋曜从旁边那人手中接过木棍,朝段越珩的腿弯狠狠地挥了下去,看得段添眼皮一跳,想出声制止,但嗓子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段越珩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我跟他什么关系管你屁事儿,”蒋曜沉声说,还没等段越珩把气儿匀过来,又是一木棍砸在了对方的脚踝,随后把木棍一扔,朝旁边那人说:“摸看看骨折没。”


    砸在脚踝的那一下段添隐约能都感觉到自己的伤疤泛起疼痛来,因为经历过,所以他知道那一下有多疼,可段越珩疼得冷汗不停地往下滴落在地板,也没有吭声,只是紧皱着眉头,喘着粗气神情悲恸地看着他,还掺杂着几分他看不懂的情绪。


    “够狠啊,”摸段越珩骨头的那个人说,“骨折了,感觉都断了。”


    段越珩从单膝跪地演变成趴在地上,额头撞击地板,试图缓解脚踝上骨折的疼痛。


    “打120,”蒋曜说,蹲下身漠然地看着段越珩,“回去之后你要报警要上诉要在网上抨击我的作为,这都随你便,但你要做文章做到你哥头上,我都能把你四肢全废了你信不信?”


    段越珩的汗水浸入双眼,刺激着他的眼部神经,和脚踝上的疼痛融在一起,没有说话。


    “知道我为什么专门砸在你脚踝吗?你哥腿上那么长一条疤,跟个蜈蚣一样印在那里,消不了了,你觉得他当时疼不疼?我还算仁慈的,没拿带钉子的木棍砸在你腿上,可你呢?你对他是什么态度?你们家对他又是什么态度?”


    听见这段话,段越珩似乎忘记了疼痛,猛地抬头盯着蒋曜的脸,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是段添说的,是只会对非常非常亲密的人才会说的。


    段越珩又把视线转向段添,对方嘴里叼着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过往尘封的心事如潮水般波涛汹涌地涌出来,那些关于他压在心里的话,是无法再说出口了。


    “生日快乐,段小少爷。”蒋曜拍拍手起身,迈着长腿朝段添走去。


    在疼得快要晕过去间,段越珩恍惚看见段添嘴皮动了动,是向他说的四个字。


    生日快乐。


    可我无法快乐。


    对不起啊,哥,原谅我的愚蠢,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让你赶出家门,我知道你所热爱的一切,自由,开心,理想,但在这个冷漠的家,你注定得不到你所想要的东西,一次又一次被阻拦的战队邮件,一次又一次父母亲对你嘲讽的语气,一次又一次理不平的秤,你不开心,你没有自由,你实现不了自己的理想,只要在段家,你就不可能打上电竞,因为父亲认为这是家门不幸。


    我龌龊,我无耻,我对你,我的亲哥有了畸形的念想,我惶恐,我迷茫,面对这种感情却不知道如何控制对你的欲望,所以我远离,我摒弃,装作厌恶你的样子,却一次次在噩梦中醒来。


    你离开了家再也看不见针对你的弟弟是否会开心一点?你离开了家再也听不见父母亲的冷嘲热讽是否会开心一点?当我买票坐在阴暗的角落看见你穿着队服和队友手捧冠军头淋金雨,脸上带着无比开朗的笑容,我知道你已经快实现你的理想了,你开心,你获得了你想要的自由。


    “蒋曜,”段越珩使出最后一点儿力气沉着嗓子喊,“蒋曜!”


    蒋曜不耐烦地转过头。


    “过去听听他还要说什么。”段添脚尖碾灭烟头,开口说。


    蒋曜听见段添这么说,又折了回去。


    段越珩低低地报出一串数字,蒋曜瞳孔猛地一缩,咬牙说,“你个畜生!”


    “嗯,我是畜生,”段越珩笑得肩膀耸动,“想注销,想接管这个账号看你,不过我想天天开心对于段添来说,已经是寄托所在。”


    “知道了。”蒋曜呼出一口气,垂着眼帘俯视着他,“希望你们段家不要再来打扰他现在平静的生活,没有你们,他活得更好。”


    “谢了啊哥们儿,”蒋曜朝他叫的那伙人说,“回去叫我姐给你们涨工资。”


    “这都是应该的小少爷。”那伙子彪形大汉笑着说。


    “他说什么?”蒋曜走了过来,段添问。


    蒋曜平静地撒谎,“没有什么,都是屁话。”


    段添回头努了下嘴,“他们那伙子人你都是从哪儿找的?”


    “我姐酒店的安保人员。”蒋曜解释说。


    段添啧了一声儿,“厉害。”


    正说着,救护车的声响由远到近,最终停在了路边,几个医生和护士抬着担架从车上下来。


    “你刚那一棍砸下去他腿都断了吧。”段添说。


    “不知道啊,”蒋曜满脸无所谓,“断就断了呗,断了更好。”


    段添没说话了。


    蒋曜突然揽住他的肩,把他带到自己面前,低声说,“当时你替他挡的那一下,有想过会被打断腿吗,傻宝。”


    段添长睫微颤,张了张嘴,说,“没有。”


    蒋曜叹了口气,大手揉着段添的粉毛。


    段小少爷生日宴会,主角却被送进了医院这件事儿传的沸沸扬扬,段添回到家之后,翻着王昊给他的聊天记录,说今晚老爸和老妈的脸都气绿了,感觉下一秒就会化身成绿巨人,看得段添直乐。


    乐完之后,他站在阳台外望着远处夜晚江边的风景,刚在现场的那股后劲儿才慢慢地涌了上来,不是对段越珩的,而是对蒋曜的。


    蒋曜那一棍子砸在段越珩腿上毫不含糊,在他的印象中,还没有见过蒋曜面色阴沉暴戾模样,原来被人护着记着的感觉是这样吗?


    那还是挺爽的。


    段添掏出手机,把老爸和老妈的手机号全部拉进了黑名单,手指在段越珩的号码上面停留了一刻,也拖进了黑名单里。


    朝着新生活走吧。


    冷风吹得有些冷了,段添打算进屋找件羽绒服套在身上,门铃响了。


    开门,蒋曜呲着牙笑,“添添,我家水管坏了,能借用一下浴室洗个澡吗?”


    段添没有多想,点头说,“行啊,水管怎么坏了?是冻坏了吗?”


    “我也不知道,明天得找个师傅修一下。”蒋曜走进屋说。


    “去主卧洗吧,”段添开了自己卧室门,“客卧没安浴霸。”


    蒋曜眼神扫视着段添穿着宽松睡衣的背影,喉咙一紧,应了声,“好。”


    洗完澡出来,段添坐在床上玩手机,看见蒋曜湿润的头发没有吹,于是下床走向热气腾腾的浴室说,“没找到吹风机吗,就在洗脸台下面的柜子里。”


    他翻找着吹风机,蹲下身宽松的睡裤裤腿往上带起一截儿,露出纤瘦的脚踝以及墨竹文身。


    蒋曜跟了进来,垂眸扫见那处文身,一想到文身下是长疤他就心疼,哑声说,“添添。”


    段添找到吹风机起身递给他,“吹一下。”


    蒋曜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洗漱台将段添圈在自己的怀里,热气将他俩笼罩。


    “其实水管没有坏。”蒋曜看着段添说。


    “什么?”段添被这无厘头的一句整得一愣。


    蒋曜没有说话,只是偏头吻住了段添的唇,不同于前两次的粗暴,这个吻是近乎温柔的啃噬,他将段添手中的吹风机搁在洗漱台上,忽而双手掐住段添的腰把他抱紧自己的怀里。


    突然的腾空让段添猝不及防,只能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蒋曜身上防止自己掉下来。


    蒋曜抱着他往卧室走,把他往床上一扔就欺身压了上来,吻段添的额头,鼻梁,嘴唇,然后游离到段添的脖颈,胸膛。


    他跪在段添身侧吻不断往下移,单手握住了段添的脚踝,撩起了宽松的裤腿。


    他看着那道墨竹文身,是自己亲手文在那道伤疤上的。


    段添被亲的腰软泛泪,随即,脚踝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蒋曜以一种虔诚的姿势,亲吻在段添墨竹文身下的伤疤上,像是忠实的信徒。


    “蒋曜,”段添喘了一口气说,“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第50章


    “什么秘密?”


    那晚蒋曜心里有一头凶猛的野兽, 喷发出蓬勃的欲望想要将段添吞吃入腹,该做的基本都做了,就差最后那一步,因为段添没成年。


    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 但蒋公子还是险些被踹下了床, 然后顶着半夜十二点的天儿披上衣服外套去24小时药店买药,回来抹在段添的大腿内侧。


    至于秘密, 段添跟他当初一样卖了个小小的关子, 说等生日那天再告诉你吧。


    “直播考虑的怎么样了?”田文问。


    “可以尝试一下。”段添说。


    他签下合同给了田文,基地有供选手直播的设备,不过他还是选择在家里直播, 之前做代打他房间打造的跟电竞房差不多了, 电脑设备什么的都有, 就差一个好点儿的麦克风和摄像头。


    摄像头


    段添还没打算露脸直播, 尽管已经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但他还没有完全适应, 脸皮薄不好意思。


    一般战队选手直播官方微博都会发布动态通知粉丝在哪直播, 在WK发出这则消息之后,段添还上了个热搜, 主要是直播定在他生日这天,粉丝给他庆祝生日把热闹传大,再加上直播的消息, 就是双喜临门。


    由于他在网上购买的直播设备还没回来, 第一场直播首秀他是在基地直播的, 而基地的直播间有摄像头。


    “直播几个小时来着?”在快要接近直播时间时, 蒋曜问段添。


    “三个小时。”段添说。


    “那你”蒋曜顿了顿,“你大腿那儿还疼吗?”


    段添耳尖一红, 瞪着他说,“这都几天了,早就不疼了!”


    蒋曜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还是涂药好的快啊,还是涂药好的快啊。”


    “你别提了行不行?”段添不仅耳尖红着,脸上温度也上升了,脑子里瞬间就想到了那晚上的事儿,太他妈疯狂了,他从来不知道还会这样,害得他大腿内侧那块皮肤火辣了几天,倒不是很疼,就是走路摩擦会有点儿别扭。


    像是害怕蒋曜嘴上再贫,他又警告说,“以防你忘记,我还要再提醒你一句,这种事情什么的没有下次了!”


    “行吧。”蒋曜忍着笑说。


    “正经点儿。”段添蹙眉说。


    “行!”蒋曜中气十足地回,“快去直播吧,应高层的要求,我们要去给你刷礼物冲人气了,别紧张啊,你是最棒哒!”


    段添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弯眼笑了笑,“好嘞。”


    在他转身时,蒋曜又喊住了他,走过来理着他的队服领子,“加油小粉毛,直播完我们就去吃饭过生日去。”


    “知道了。”段添笑着比了个salute。


    蒋曜一愣,眼前的段添穿着黑色队服,粉发零碎地垂在额间,笑眼盈盈露出白牙,少年感十足。


    而这幅面貌待会儿将会被很多人看见。


    他突然不想让段添去直播了,伸出手想抓住对方的衣角时,段添已经走远了推开直播间的门。


    “干嘛呢蒋曜,”北极星在训练室门前喊了蒋曜一声儿,“添添要开播了,快进来坐阵啊。”


    “哦,就来。”蒋曜蜷了蜷修长的手,应道。


    “大家好,我是duan,也是WK一队现役上单pink。”段添面对镜头只是不自然了一秒,很快就恢复了状态,面带微笑说-


    我的妈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你喜欢的选手居然直播了呜呜呜呜!生日快乐呀小pink~-


    家人们谁懂啊!终于不用在Light直播间蹲甜妹了!生日快乐添添!-


    我靠,看背景是在WK的基地直播吧,甜妹居然能抗住他们的死亡摄像头像素-


    这是谁的老婆?我的!我亲亲亲亲亲亲,再ruarua粉毛!-


    榜一榜二榜三全是WK的选手啊,这是给甜妹撑场子吗?-


    团宠实锤,团宠实至名归!添妹生日快乐!


    “谢谢大家的祝福。”段添笑着说。


    弹幕疯狂舔屏祝段添生日快乐,其中也有在认真讨论段添技术的,但刷屏的太快,几乎是立马就被压了下去。


    “想学英雄的教学?”段添终于从眼花缭乱的弹幕里挑出一条发言来回答,“可以,你们想学什么?”-


    啊啊啊宝宝,我想学元歌!-


    元歌-


    元歌-


    元歌。


    公屏呼声最高的就是元歌,偶尔飘落那么几条其余的边路英雄。


    “好,”段添登录账号,“那就元歌吧。”


    他上线,主界面就弹出来一条好友排位邀请。


    “靠,你吓我一跳!”季忆惊魂未定地抬头看着站起身的蒋曜。


    “江蔺风什么意思啊?!”蒋曜低吼。


    是的没错,弹出来的那条排位是与WK速来不合战队FR战队队内打野Wind江蔺风,弹幕突然就炸了,弄得段添脑袋也懵懵的-


    甜妹居然和江蔺风认识吗?怎么两人好友都加上了?-


    很正常吧,蒋曜不也有江蔺风的好友位吗,各个战队之间有彼此的好友位不是很正常-


    江蔺风这速度也太快了,duan才加入WK多久啊,就把人好友给加上了。


    段添想到这是在直播,不好拒绝江蔺风的排位邀请,点了同意。


    “生日快乐啊小pink,”江蔺风懒散的语调从听筒里传出来,“跟你打几场排位练练手行不行?”


    “行——”


    “不行。”


    段添诧异地回头看着走进来的蒋曜-


    我擦,我怎么嗅到一股子火药味儿-


    这是修罗场吧,是吧是吧?-


    我是乐子人,就喜欢看这种场面【流口水】


    “嚯,蒋曜?人添添直播你来凑什么热闹?”江蔺风语调上挑说。


    “你又凑什么热闹?”蒋曜手搭在段添的电竞椅靠背,微微躬身凑近麦克风说,从镜头看就像是把段添从后面抱住一样,“我合理地,充分地怀疑你是来打探我们战队情报的,毕竟世冠要来临了不是。”


    “我去,我说你这假想症怎么还严重了?”江蔺风乐了,“我就是想对添添说声儿生日快乐打几场排位也不行吗?你别这么霸道好吧?”


    段添眼睛瞅着弹幕,上面说的一些网感语言他有很多都不太懂,什么修罗场,什么雄竞,这都啥啊?


    蒋曜二话不说从旁边扯出来一张电竞椅坐着,“行啊,加我一个,咱们来三排,我就盯着你,看看你要搞什么。”


    “蒋曜,”傅烙走到门口朝蒋曜一摆手,“田教有事儿要跟我们说。”


    这一听就是要支开他的节奏了。


    “慢走不送啊曜神。”江蔺风依旧用他那拖沓的语调说。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今天是添添直播首秀,不是你的,他想跟谁排位就跟谁排位,你突然过去干什么?”傅烙把他拉出来之后压着声音说,说了蒋曜自认为这辈子最多的话,“节奏到时候带起来有多大你考虑过后果吗?”


    蒋曜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啧了声,“我带什么节奏了?”


    “‘我合理地,充分地怀疑你是来打探我们战队情报的’这是你说的吧,这不是在带节奏是什么?”傅烙说,“两战队粉丝一直打架你不知道啊?”


    “那也是江蔺风起节奏在先,他不邀请添添打排位屁事儿没有。”蒋曜嗤声。


    “我去,你这但江蔺风很友好啊,没你这么夹枪带炮的,”傅烙非常震惊蒋曜不占理的语气,“你看到江蔺风邀请添添打排位那么激动干什么?我们都没这么激动。”


    “你们当然不激动了,”蒋曜好笑地说,“因为我吃醋啊。”


    “什——”傅烙梅开二度震惊。


    蒋曜勾着唇角,没有回答傅烙,只是拍了拍傅烙僵硬的肩。


    “元歌前期比较耗蓝,蓝buff你就吃吧,我这个英雄用不上。”江蔺风说。


    段添拉了下江蔺风的视角,才看到江蔺风玩的英雄是老虎,不缺蓝条。


    “谢了。”段添毫不客气地操控元歌进了江蔺风的蓝区-


    诡计多端的Wind-


    我不信就刚好这么巧选了个没有蓝条的打野-


    而且对面阵容一看就不适合玩老虎啊-


    有猫腻。


    几场排位下来,段添跟江蔺风并没有多少互动,再说清楚一点儿,其实都是江蔺风一个人的独角戏,段添只是把重心放在对粉丝的元歌教学上。


    “我下线了,”江蔺风说,“再次祝你生日快乐哦添添。”


    “哈哈,谢谢哦。”段添笑着回-


    我哭辽,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啊,长得甜就算了,声音还这么好听TnT-


    添添!这次世冠赢了可以立一个flag吗?!


    “嗯哼?flag?”段添念出这条弹幕,“你们想要什么flag?”


    “遭了,添添初次涉险,还不知道粉丝们的恶搞性。”北极星看着直播说。


    “噢不!我的添添啊,不要答应他们的任何一个flag!”来自过来人季忆说。


    此刻段添丝毫不知道训练室替他担心的队友,目不转睛地扫公屏上一闪而过的弹幕-


    赢了就穿妲己的咖啡女仆好不好~-


    赢了就穿妲己的咖啡女仆好不好~-


    赢了就穿妲己的咖啡女仆好不好~


    我操,什么鬼?


    段添汗颜,为什么这条弹幕直接满屏了?


    他白皙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就这一条吗?”段添弱弱地说,“还有没有其他的?”-


    其他女英雄的服装也行!-


    其他女英雄的服装也行!-


    其他女英雄的服装也行!


    段添:“……”


    说实话,他想赢吗?那是肯定想的,但要他赢了cos女英雄,那应该是不太想的。


    可他把选择权交给了粉丝,现在面对直播,也不好拒绝了。


    “如果能赢,”段添叹了口气,“那就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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