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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牧小满把人搬出去与游聿明在天意的据点汇合。


    见到还活着的久姨, 游聿明长长舒了口气，他身上还带着伤，只简单处理了一下, 现在身上还带着纱布。


    他们这次行动不仅给常家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自己这边暴露的暗桩也不少。


    18号基地不能再待了，必须在常家顺藤摸瓜找来之前离开这里。


    至于阿久, 他想过阿久被抓走以后会面对什么, 但只要人还活着, 就什么都好说。


    “今晚辛苦了, 以后如果薪火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话。”游聿明对牧小满微微颔首。


    “对你们来说是结束了，对我来说不是。”牧小满笑着朝罗宇峰看去, “罗爷, 送我一程？”


    此时，罗宇峰视线跟着游回把阿久抱回卧室, 还没回神。


    阿久是他们一次执行任务回来的路上遇见的，那时候她一个人晕倒在荒野上，身边还有个已经死了的小孩儿尸体，大伙儿见她还没死，便顺手把人带回来救活了。


    他们这群人都不怎么喜欢问人过往, 也就没人特地问过那个孩子, 不过阿久醒了以后不肯走，要留在薪火, 那时候刚好他们也需要人照顾游回, 索性就把人留下了。


    她知道天意是做什么的时候, 想了一晚上，从那以后, 她就以普通人的身份，参与进了他们的行动，天意对外说非进化者不收，但对于阿久的加入，谁也没说什么。


    这些年，他和老游都把人当妹子看，像家人一样，这次要不是被常家的屏蔽技术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会连累阿久暴露身份被抓。


    收回思绪，罗宇峰一捋光头，笑道：“送你们回去是吧？没问题。”


    “不是。”牧小满伸出一根手指，在罗爷面前摇了摇，“送我们去一趟，20号基地。”


    “20号基地？”罗宇峰惊讶，“你们找常立干什么？”


    而对于他的问题，牧小满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见她没有想说明白的意思，天意这边也不好巴着人问，游聿明拍板道：“如果不需要我们帮忙的话，让老罗先把你们送过去，我们这边准备撤离了，大概多久之后罗爷去接你们？”


    牧小满看了眼时间，现在正是零点，想了想：“凌晨一点。”


    “可以。”罗宇峰答应下来。


    吴三白等人站在牧小满身后没有插话。


    从上次以后，天意的人就知道吴三白是治愈系进化者，但对方没有开口救助，牧小满也就没提。


    “别的就不多说了，我们这边还要抓紧时间收尾，我直接将你送到他们在20号基地休息的宾馆外。”罗宇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牧小满发现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的趋势，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


    见她一副疑惑的申请，罗宇峰大咧咧道：“嘿，你不会以为开个通道对我而言很简单？”


    “难道不是？”牧小满亲眼见过罗爷的能力，抬手间金光闭合，就是一个空间通道，A级实力应付这些，应该不算难。


    “这不一样。”罗宇峰摆摆手，“每次通道的消耗都不一样，要考虑两地之间的路程，我必须知道那地方的具体位置，再者就是距离，人数，重量等等，进化者嘛，道理都是互通的。”


    牧小满理解了他的意思：“所以就是没蓝条了。”


    罗宇峰：“……你这么说也没错。”


    还是年轻人脑子转的快。


    他抬手画出通道，这一次却没有熟悉的金色出现，罗宇峰不信邪，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有反应，嘶了一声：“不能啊，我这边又没耗光，怎么可能开不出来？”


    牧小满沉吟，肯定道：“他们带了不止一台屏蔽仪去卫家。”


    早先她们得到的消息，是常立带了常家最新研制出的屏蔽仪，去拜访卫家家主，这台机器卫淮渠不可能拒绝，所以才会同意常立借走两名研究人员和设备，罗爷的空间通道没有画出来，只能有一个解释。


    “常立这人，最是惜命，更何况他这次出门，还带了他儿子。”游聿明倒是一点不意外，“换个地方吧，把她们送到中心宾馆外面没人的地方。”


    “也只能这样了。”罗宇峰无奈道。


    有屏蔽仪器在的地方，进化者无计可施，他没法把人送到常立门口。


    牧小满也没有异议，同时在心底涌出一点羡慕之情，这能力真是好用，什么时候她也能碰到一个，不行的话，要不把罗爷骗来？


    就是不太好骗，啧。


    “别想了，老罗不可能去薪火的。”一旁的游聿明淡淡道。


    牧小满：“？！”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不是说天意组织的老大是空间系进化者？


    “哈。”游聿明没忍住笑了出来，身上的伤因为这个动作渗出了血，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指着牧小满调侃道，“你这眼神，跟你师父当年看老罗一模一样。”


    “她给老罗开了不少条件，我都快心动了，要不是我跟老罗是过命的兄弟，老罗说不准还真就答应了，你师父当时连掳人的心都有了，还是老罗怕了，跟她承诺，但凡她想去哪，只要来找，老罗就送她去，好不容易才把那煞星打发走。”


    牧小满假装若无其事地挠挠头，她倒是有这个心思，这不是怕对方翻脸打不过。


    她身后的众人也是看天看地看风景，唯有楚飞沉和十八波澜不惊。


    楚飞沉心里暗骂，笑话，当年就是他跟着煞星后面收尾，卫樊离什么事没干过，这种小事都轮不到惊讶的程度，眼前这个估计以后也不是省心的，他还真是一辈子操心的命。


    十八就更坦然了。


    小场面，慌什么。


    再次出现在陌生的地点，牧小满等人已经习惯了，常立带着的那个屏蔽仪一定是贴身放着的，跟主家研究所里的是一个类型，所以两台机器的覆盖范围理论上来说是一样的。


    20号基地的中心宾馆是基地里最顶级的酒店，这里不是常家的地盘，常立就算想摆更奢侈的谱也没人听他的。


    站在门口，牧小满先是在中心宾馆转了一圈，现在时间已经很晚，除了宾馆大门，其他入口已经上了锁。


    她对着身后几人打了几个手势：目标在五楼，我们从外面爬上去，和之前的战术分布一样。


    众人纷纷点头，开始准备动手。


    为了安全起见，常立把中心宾馆的五楼整个一层的房间都定了下来，此时他并没有入睡，而是在儿子常珏的房间，父子俩让保镖守在门口。


    “这次去卫家，有什么感觉？”常立问。


    “气候已尽。”常珏淡淡道，手边的咖啡还冒着热气，他端起来搅了搅，没有喝。


    常立对于常珏这个评价还是有些诧异的，毕竟在他看来，卫家的技术，秩序，安保措施都是一流的等级，就是暗卫那边，听说正在培训一批外来进化者做暗卫，他们没机会见到。


    想到自己在卫家花房见到了可笑桥段，常珏扯了扯唇角。


    “我不觉得卫家主故去后，卫家有谁能担得起家主的责任。”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常立，卫淮渠一生四儿一女，现在长房绝嗣，二房卫向明留下一对双生子，三房最被看好的第三代卫锐泽，死在了苍山异兽区，四房卫钦洲，不提也罢，倒是他那个女儿还有些意思，还有卫家主最小的女儿，死在二十岁，还是自杀。


    “这么看，还真是。”常立目光戏虐，“现在卫家全靠家主一个人撑着，他心里想必也快急疯了吧，老人家今年都七十了，年纪确实大了。”


    “而且，卫家至今嫡系之中，没有出现过进化者。”常珏又加了一句，天平上的筹码太重，以至于常立心中已经出现倾斜。


    “是时候该考虑下一步了。”常立喃喃道。


    “我也觉得到时候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下一秒，一个人影破窗而出！


    牧小满迅速打量完面前的人，目光落在房间拐角的白色机器上，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前，迅速冲过去，将屏蔽仪收进系统格子。


    与此同时，常珏立刻将常立护在身后：“快来人！”


    外面的保镖听到里面的动静，立马端起枪就要冲进去，刚转身，眼前就出现了一双手，接着脖颈一痛。


    十八甩了甩匕首上的血，面无表情地朝对面的人冲去。


    楚飞沉靠在中心宾馆一楼的走廊上，这里正好是监控拍不到的死角，他手指微动，操控了整座宾馆房间里的盆栽，白色的小花从盆栽中无声绽放，让原本熟睡的人睡得更沉，还在撑着的前台值班人员也忍不住眼皮打架的辛苦，最终睡倒在桌子上。


    吴三白大大方方从前台拿走总控卡，刷开了那两名卫家研究人员的房门。


    “看来就是他们了。”吴三白学着牧小满的习惯，一床被子一个人把人卷起来抗在肩上，走出了门。


    牧小满没想到常珏竟然是进化者，十道火焰箭矢在常珏身后凝聚，对着闯进来的人急射而来。


    常立此时也反应过来，掏出随身携带的枪，对着牧小满躲避的身影点射。


    叮！


    子弹被刀刃砍飞的声音清脆悦耳，牧小满不打算杀了眼前这两人，余光瞄到房间的盆栽里冒出的白色小花，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楚飞沉的进化能力是操控植物，这种白色小花还是师父从异兽区找到的种子，对楚飞沉来说十分好用，在这种释放出来的气体中，普通人撑不过三十秒，进化者按实力另算。


    狭小的房间限制了常珏能力的施展，对他来说，房间里的可燃物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有引燃大火烧毁整座宾馆的风险。


    牧小满一边躲避常珏的攻击，一边计算着时间，身影十分灵活，甚至连常珏认为她绝对躲不过的偷袭，都被她躲了过去。


    不对劲！


    砰。


    心中刚想到这个念头，常珏就听一声闷哼，父亲倒在了地上。


    “父亲！”常珏方寸大乱，顾不上许多，收起火焰去查看常立的状态。


    趁他慌乱的间隙，牧小满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后，一刀柄把人砸晕过去。


    齐活。


    罗宇峰过来接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大土和吴三白肩膀上一边一个人，牧小满和十八怀里各抱着一袋子夜宵吃的开心，时不时挨个投喂身边的人，三白还故意跟大土抢着吃，楚飞沉则是嫌弃地站在一边，抱着手臂，一副‘我不认识这几个人’的样子。


    “你们还挺有心情。”罗宇峰赞叹，“等你们有空，能不能带带游回，让他好好跟你们学学。”


    看看人家这心态，薪火的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别人执行完任务就想着赶紧撤退，离开现场，她们就不，扫尾清理还顺带跑人家厨房摸夜宵。


    “罗爷，这两个人，送你们了。”牧小满吃完最后一口手里的面包，指着吴三白肩膀上的常立两父子，语气非常大方。


    罗宇峰扫了一眼，认出来那两人是谁后，笑得意味深长：“你这小鬼，不简单啊……”


    第142章


    牧小满坐在教室里, 看着燕听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把冲锋枪跟下面的同学介绍。


    她看似坐得端正，睁着眼睛认认真真听课, 实际思绪根本不在这上面。


    昨晚罗爷撑着精神把她们送回了95号基地，吴三白就着蓝湖的休息室，把大家身上的伤治了一遍, 别人都还好, 就牧小满因为爆炸钢珠吃了点亏。


    他们同时在罗爷身上观察到了进化者能力使用过度的情况, 整个人变得极度虚弱, 体温下降，手脚还有些僵硬，吓得三白赶紧伸手治人, 却被告知, 这就是能力使用过度的情况，他休息一会儿补充体力就好。


    最终她们三个回到东江学院, 罗爷留在蓝湖那里。


    回来的路上，吴三白还在猜，罗爷是不是故意想留在蓝湖的酒吧过夜，毕竟上次他们看到的，罗爷还没把人家女生的联系方式要到手。


    她把常家两父子当成礼物送给了天意, 虽然她们离开的时候游老大嘴上没说什么, 但脸上已经笑开了花，至于另外两个带回来的卫家研究员, 她把人留给了楚飞沉和十八。


    记忆编纂技术到底有什么能够解开的办法, 这些需要专业的人员来解决。


    三人翻墙回到宿舍时, 距离上课也没多长时间了，牧小满换了身衣服, 洗漱完躺了会儿就起来了，她彻夜不归，林夏樱也没说什么。


    让牧小满不习惯的是，林夏樱知道那天下午抽了他们的人是卫樊离后，观察牧小满的时间变多了，还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索性牧小满也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别人不说，她也不问，反正憋死的不是她自己。


    “牧小满，上课时间不要走神，下课你留下。”燕听面无表情点名。


    牧小满：“……好的。”


    有本事你怎么不问我你刚才你在讲什么，直接点出来，是不是怕我真答出来了，你不好留我。


    “其他同学，如果有人累了，可以上来跟我示范。”燕听略过牧小满，眼神向下面扫了一圈。


    自从在泰辽元帅面前闹出东江学院里的问题后，联邦忍无可忍成立了专项调查组来东江学院调查，调查组查完真相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除了常嘉许和董圆圆，据说常嘉许不服这个决定，甚至让常家的人出面调解，却依旧无济于事。


    这一下，让东江学院的学生安静了许多，同学间的矛盾在明面上慢慢平息，就算心里再有意见，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闹出大大小小的事出来让大家脸上不好看，加上应明星等联邦的学生到处奔走宣传，大家心里的成见也渐渐少了一些，东江学院的气氛较之前好了许多。


    目前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牧小满并不认为东江学院这些毛病真的会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就像她以前听过的一句话，人心中的成见犹如一座大山。


    你可以强迫别人嘴上承认说好，但不能改变别人心里的意见。


    最起码，联邦的态度她看到了，联邦的作为也有了作用，这就证明了，牧小满没有选错。


    下课后，学生成群结队走出教室，燕听带着牧小满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进来吧，随便坐。”


    燕听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自己心爱的回音，进行每日N次的保养。


    “燕听老师，是泰辽元帅那边有消息了吗？”牧小满走进门，习以为常地看着她宝贝自己的大狙，一时间有些犹豫。


    联邦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吧？


    “昨晚18号基地不夜之心被不明组织袭击，常家主家研究所遭人入侵，小鬼，为什么我总会觉得这样的事跟你有关系？”燕听擦着手里的零件，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怎么会。”牧小满一脸无辜，“这里距离18号基地那~么远，我这种老实正直善良的学生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燕听：“……”她早该知道这学生脸皮厚，这么说没有用。


    不过这些不重要，燕听将手里的零件放回箱子，拿起另一块零件继续擦，把联邦得知的最新消息慢慢讲了出来。


    “不夜之心被炸，研究所丢失重要人质，常立父子不知所踪，常家家主半夜被叫醒得知了这些消息后大发雷霆，常家上下紧急召开会议，就连长老团都被叫起来了，不惜在莲花堂挂上了对天意组织人员的悬赏令。”


    牧小满不知道为什么燕听如此笃定这件事就跟她有关系，想来想去认为，是不是自己跟吴三白他们翻墙的时候又被抓到了？


    “那联邦这边……”牧小满问的很慢。


    “可以预想的是常家一定会彻查此事，从昨晚到现在，整个18号基地的各处监控录像都被排查了一遍，令人遗憾的是，犯罪团伙收尾处理的很干净，查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得到任何有关的监控录像和通讯，而在今天凌晨，这些东西因为不明黑客的攻击，全部遗失。”


    燕听擦着零件的手保持着均匀的速度，过程行云流水，反而透出一种秩序美。


    “目前常家只能确定，这件事与天意组织有关，反正天意一直都在跟常家作对，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事。”


    牧小满没说话，反正薪火不可能跳出来跟别人喊，这事是她们干的。


    燕听拿起桌子上的阅读器，点开一个新闻片段，当着牧小满的面投影到办公室后面的屏幕上，画面上赫然是记者在不夜之心楼下的采访。


    记者站在寒风中，身后是慌张逃窜的民众，还有不断被保镖护着出来的大人物，现场被常家的作战人员隔出一道警戒线，地上大片大片的玻璃和血迹。


    一整排救护车停在道路旁，联邦警局的警笛和救护车的鸣笛声交相辉映，不断有人把尸体从大楼里抬出来，顾不得检查身份，就往手里的裹尸袋里扔。


    常新和走出来时，记者冒着被打的风险，硬着头皮冲上去采访，话说得又快又急。


    “请问常先生对于不夜之心被袭击的事情怎么看？这件事是否是蓄意而为？常家做了什么事会被报复？是否因为常家的屏蔽技术才遭到反动进化者组织袭击？”


    原本小记者都做好了被赶甚至被推搡的准备，没想到面前的大人物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


    画面中，常新和的脸色异常严肃，他望着镜头的眼神，好似在通过镜头看着画面外的人。


    “看来常家以前对待你们的手段还是太温柔了，才会让你们如此大胆，那么现在起，常家绝不会姑息。”


    牧小满坐在沙发上，和画面中的人毫不避讳地直视着。


    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吞吞吸溜了一口。


    “燕听老师，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薪火的合作对象是联邦，这一点，薪火不会忘记。”


    燕听终于擦完了回音的零件，心里无比满足地把回音放好，合上箱子，坐在牧小满身边。


    “X能量体的检测报告你已经知道了，现在，是联邦向你展示诚意的时候了。”


    “每年联邦都会请五大世家的家主前来召开一年一度的联邦工作会议，召开会议的地点不固定，为了以防万一，一般都会采取抽签形式决定每年的会议地点，由联邦共同保证所有人的人身安全，今年的会议将在一周后召开。”


    燕听的声音平稳有力：“这次，会抽中35号基地。”


    说完，她看了眼联络器上的时间，继续道：“而三天后，卫家在联邦的棋子会意外发现，联邦拥有了X能源体的事情，卫淮渠一定会想办法拿到检测报告，但是，X能源体的检测报告上，会标注，长期佩戴能够延长人类寿命的款项。”


    “然后，他们就会查到，X能源体被联邦重点看守在，1号基地联邦中央大楼。”


    牧小满微不可查地挑眉。


    她当然明白了联邦的意思。


    实际上牧小满以为对方给自己提供信息会再晚一点，没想到这么快，也许是两者的默契使然，这边天意的事情刚了，联邦立马就出手了。


    这些话看似只提供了一点点信息，但连起来就不一样了。


    五大世家家主会出席会议，但在出发前，卫家会知道联邦X能源体的事情。


    像卫家家主这样的老狐狸有个致命精明的弱点。


    他不相信任何轻易得到的信息，只相信从他手里查出来的事情，越是费尽心思挖出来的消息，这种人就越相信这个消息才是真的。


    而联邦要做的，就是在会议召开前，放出一点点风声。


    他自己就会上钩。


    这是联邦费尽心思给卫家织的网。


    如果卫家主知道X能量体可以延长寿命，但这个东西又被联邦重点看守在中央大楼，那么，他会派谁去？


    他会派卫家最厉害的暗卫。


    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得到X能量体，同时会高调出现在会议地点，以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联邦想要薪火做什么？”牧小满放下杯子，微笑道。


    大家开诚布公，互利互惠，这才是双赢的原则，看来她真的没选错。


    X能量体的出现，让泰辽元帅看清楚了，她们彼此都是双方的最优选择，起码现阶段就是如此。


    “那要看薪火会做到什么程度。”燕听抬眼，耸了耸肩，“这是联邦的诚意，至于你们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这也是联邦对你们的考验。”


    局面由联邦打开，如果牧小满等人不能交出让人满意的答案，那么只能说明，她们没有继续合作下去的价值。


    这就是她们开出来的价码。


    必须让联邦看到希望，没有十足的把握，联邦不会暴露自己。


    “可真无情啊，燕听老师。”牧小满叹道。


    燕听摸着手里的银色长箱，无所谓道：“你又不是回音，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情。”


    “老师。”牧小满一脸深沉地牵起燕听的手，目光中包含深情，“你看看我这棵祖国鲜嫩的花朵，还有我这盘靓条顺的身材，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如果我们失败了，你真舍得我吗？”


    燕听：“……放手。”


    牧小满：“不如……燕听老师，你别养回音了，养我吧？”


    “还是算了。”燕听不动声色地缩回手，对牧小满的提议并不感冒，静静摸上回音的箱子，淡淡道，“我从小到大，养啥死啥。”


    牧小满：“……”


    【来自燕听的幽默值，+1】


    【是否开启抽奖卡池，花费累计十点值数进行抽奖？】


    “退下。”牧小满在脑海中高冷地拒绝了系统。


    第143章


    1号基地, 联邦中央大楼。


    早上上班之前，踏进中央大楼的第一步，就是听到门口打卡机的早安问候。


    “滴——早上好, 舒延先生，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大门打开，这位穿着检验科制服的小组长走进来, 看起来一副老好人的面像, 遇见熟悉的人会和善地微笑打招呼。


    他脚步依照往常的速度穿过大厅, 路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 从来来往往人群的表情、速度来判断今天联邦是否有大事发生。


    作为检验科的小组长，舒延向来都是最早出现在办公室的人，罕见的是, 今天舒延端着咖啡踏进办公室的时候, 发现已经有两名组员坐在工位。


    “早啊舒组长。”两人对着舒延点点头，往常没有什么波动的脸上竟然带着笑意。


    舒延不急不慢地喝了口咖啡, 用着闲聊一样的语气跟两人打招呼：“早，你们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还不是主任今天要我们加急一封检验报……”其中一人小声嘀咕道。


    “没什么，我今天起得早，就跟陆同约好在公司楼下吃早餐，楼下的早餐店新推出了一个套餐, 虽然用的是合成肉, 但味道很不错，舒组长有空可以试试。”胸牌上写着蒲维两个字的检验员立马出声打断了陆同的话, 顺便将话题岔开, 瞪了陆同一眼。


    知道自己说错话的陆同赶紧低下头, 随后对舒延不好意思地笑笑。


    “哈哈，我去倒杯水, 先不聊了，蒲维你要吗？给你冲杯咖啡？”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说着，拿起各自的杯子往茶水间走去。


    舒延望着两人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


    少顷，他摘下左手上的袖扣握在收里，端着手里的咖啡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左右寻顾，慢慢接近茶水间时，将手里的袖扣对着茶水间门口的花盆下面轻轻弹了出去。


    “早跟你说了，华主任交代了这事情不能让别的人知晓，你想死不要拉着我。”


    蒲维压低了还能听出气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陆同也在小声辩解：“我本来今天休假的，昨晚熬夜一晚上没睡，谁知道今早就接到华岸主任的通知，我到现在走路都发飘，你不要大惊小怪了，舒延组长还是华主任一手提拔上来，不会有问题的。”


    “这次就算了，下次你一定要管住你的嘴，等下你去把检验报告送上去。”


    “好好好，我去我去。”


    两人刚走出茶水间，就在不远处看到正在找什么东西的舒延。


    陆同好奇道：“舒组长，你在找什么？要帮忙吗？”


    “我的袖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个，我过来找找。”说着，舒延把左手的袖子露了出来，“我今早进中央大楼的时候还在的。”


    蒲维下意思的在脚下看了一圈，忽然在花盆下面瞥到一枚亮晶晶的东西，走过去捡了起来：“是这个吗？”


    “啊，就是它，谢谢你帮我找到。”舒延接过袖扣，忽然转头对陆同道，“对了，陆同，刚刚人事部门的人来找你，说你销假要过去一趟签字。”


    “好的，谢谢舒组长，那我先过去了。”陆同有些着急，这种琐事还是赶紧弄完才安心，否则事情一多起来忘记了才麻烦，他转身拜托蒲维帮忙把他的咖啡拿回去。


    舒延含笑点头，手里的杯子在两人都没注意的地方微微倾斜，地上就多了一小摊咖啡渍。


    端着两杯咖啡的蒲维没看地上的水渍，猝不及防脚下一滑，惊慌失措之间，被舒组长一把拉住：“小心。”


    然而手里的咖啡还是溅了出来，滚烫的温度洒在他手上，让蒲维扔了手里的杯子。


    咔擦。


    杯子连带里面的液体碎在地上，一片狼藉。


    “对不起，舒组长，你没事吧。”哪怕被烫到的是自己，蒲维还是第一时间看向了舒延。


    “我没事，倒是你烫到了吧，快去洗手间冲一冲凉水，这里先放着，待会儿我让人来收拾，你别管了。”舒延善解人意道。


    “谢谢舒组长。”蒲维忍着痛离开。


    见蒲维赶紧往洗手间走去，舒延加快脚步回到办公室，眼睛不停在陆同的位置上来回巡视。


    不同于世家，联邦到现在都保留着用纸质资料的习惯，这样会让他们觉得真实，老一辈的固执罢了。


    陆同的椅子在偏右的地方，手边的文件摆放整齐，舒延拉开抽屉，在最下面看到了那叠检验报告。


    估计着时间，舒延拿出联络器把资料拍了下来，再原封不动放回去，整个过程只花了不到五秒。


    做完这些，他才用联络器联系了清洁部门。


    与此同时，中央大楼顶楼办公室中，站在泰辽元帅身边的警卫员眼中的淡红色光芒熄灭，附身在泰辽元帅耳边道：“元帅，目标已经得手了。”


    泰辽元帅站起身，悠悠在办公室转了两圈。


    警卫员收回视线后，情绪还有些低落，据他所知，舒延在检验科十分得人看重，为人处世上没有任何人指责过他，他善待下属，认真工作，在今天之前，任由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世家的间谍。


    “你还年轻，看错人是正常的。”泰辽元帅温和道，“如果连你都能看出来他是间谍的话，那他就没有资格踏进这里。”


    真正让人防不胜防的间谍，永远是让人最意想不到的那个。


    “就是不知道，她会给我们带来多少惊喜。”泰辽元帅自言自语，“我还真是有些期待。”


    ……


    而正在被期待的牧小满这会儿正拿着联络器发呆。


    封修：“新年舞会你可以做我的舞伴吗？”


    牧小满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新东西，问了林夏樱才知道，这也是东江学院的传统之一。


    每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东江学院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冬日舞会，也是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提前庆祝。


    这一天，东江学院会停课一天，在学院最大的礼堂中举办，本来因为联邦调查组的到来变得平静的校园重新刮起波澜。


    少男少女正是慕艾的年纪，没有哪天会比这天更适合在倾慕之人面前吐露心声了。


    不过在此之前，最好先约好各自的舞伴。


    东江学院向来不会在这方面给自己的学生制造阻碍，为了更好的关照到学生，会给没有舞伴的学生分发一个号码，而拿到号码的同学，必须服从学院的随机分配，如果拒绝的话，会被视为非常不绅士的行为。


    正因为如此，学院采取自愿报名方式。


    报名的人才能拿到号码，你自己亲手报名的，如果反悔，那不好意思，本学期的学分将会扣除百分之二十。


    侧面表达了一个道理，既然都是成年人，那你就要有为自己行为买单的觉悟。


    “那要是不要舞伴，也不报名学院的随机安排呢？”牧小满问。


    “学院不会强制，没有就没有呗，不过就是会被挂在论坛上八卦几天而已。”林夏樱抱着手臂道。


    “什么意思？还有人专门注意这个？”牧小满惊讶。


    林夏樱垂着眸子，长长的马尾落在背后，好笑道：“你要知道，无论你在哪里，总有这帮整事儿的不消停，不仅会八卦有舞伴的，更会讨论没舞伴的，到时候还有专门的名单贴在论坛上。”


    “咋？有人邀请你？”


    牧小满有些为难：“我不会跳舞，也要参加吗？”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拒绝，要不就说，你已经报名了。”林夏樱觉得牧小满根本不用因为这种问题为难，“不会才好呢，你总要给他们一个教你的机会，或者我教你？很简单，不要怕踩到人，学这种舞，你就要有宁可踩到别人，决不让对方踩到你的觉悟。”


    牧小满：“……为什么听起来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


    “嗯……”林夏樱避开牧小满真诚的目光，不自然地顺了顺身后的马尾，“林家嘛，总要学的，这算是社交必备技能了，反正我就这么踩走了三位舞蹈老师，然后才学会的。”


    嘶。


    牧小满倒吸一口冷气，不敢想象当初教林夏樱的老师们有多艰难，她收起联络器，打算这件事等等再说。


    燕听老师说的话她记在了心里，当晚她就带着大土他们又翻了墙，定下了她们的计划——


    截杀卫家家主卫淮渠。


    联邦那边的消息，泰辽元帅通过燕听告诉了牧小满，这个时候，卫淮渠此时应该知道了X能量体的事情，他会自己去查这个消息的真假，以及X能量体被保护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泰辽元帅放出的鱼饵。


    而牧小满准备在会议过后，卫淮渠返回卫家主家的路上，把人截杀在半途。


    这无疑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举动。


    卫淮渠毕竟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他是卫家家主，虽然年纪大了，但卫家不会坐以待毙。


    牧小满也好奇过，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会议？


    在她看来，每年一次的会议就好像暴露给不法分子的弱点，毕竟五大世家家主都会出席，再没有比那天更适合刺杀的时候了，简直就是摆出来给大家展示。


    想想看，平日里，众人对世家家主的行踪根本无从得知，但只有这一天，他们的行踪是确定的，这怎么不让人心动？


    然而她问出这个问题时，泰辽元帅只是笑笑，看她的目光很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背后一寒。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世家的机会呢？”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牧小满明白，这是上层人之间摆在明面上的默契，大家等的就是有人耐不住来挑衅世家的权威，毕竟碍于联邦律法，明面上世家是必须遵纪守法的。


    就像是光明正大摆在老鼠夹上的乳酪，你可以明晃晃看到得手之后的好处，可以扬名立万，甚至得到这些人在莲花堂悬赏上的巨额数值，但也能预见失败后的下场，就是成为世家杀鸡儆猴，用来立威的垫脚石。


    这是阳谋，同样也是一场博弈。


    关键就在于看谁技高一筹。


    第144章


    一年一度的联邦工作会议即将召开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来, 甚至在东江学院的论坛上到处都是讨论这个话题的声音。


    【话说五大世家的家主即将出现在人前，不知道今年会不会还是没有人敢闹出动静？】


    作为每年一度的热点讨论话题，学分压力大的学子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 毕竟谁不想当乐子人？


    再加上很多学生都知道了解内幕的学生也会参与帖子的讨论，但凡想凑热闹的、好奇心重的人都会点进来逛逛。


    楼主：【每年一度的联邦工作会议又要召开，各家应该都准备好要出门了, 就是不知道今年有没有人忍不住出手, 最近老是说有不法组织袭击, 常家的不夜之心不就是一个例子, 期待今年出现大新闻……】


    东江学院我最帅：【常家不夜之心事件不是已经出来公关了？虽然没什么人关心他们的说辞，都在问屏蔽技术的事XD】


    回音的保险箱：【还没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想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等着不就好了, 另外，联邦今年的安保力量又加强了, 个人认为楼主的意愿会落空。】


    荒野小能手：【楼上说的未免太肯定了吧，这种事发生的概率还是很高的，拿前十年的例子来看，每年世家出发，在路上遭遇袭击的几率是百分之七十, 这么高的概率我不信今年无事发生。】


    冲锋枪认准红外线：【不夜之心都能炸, 还有什么不可能的，笑死, 常家迟早要倒。】


    实践课怨气难消：【楼上真是人才, 世家怎么可能倒？联邦没了世家都不会没, 之前那件事董圆圆和常嘉许退学了，这才几天, 董家现在都查无此人了，据说全家在基地过不下去，处理完家产后离开基地去荒野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常嘉许不还好好的待在常家。】


    荒野小能手：【活该，这种人之前不是最看不起之前是荒野人的公民，现在她也是了，有什么不好。】


    冲锋枪认准红外线：【董圆圆不是跟丁荷很好？丁家不帮一把吗？】


    实践课怨气难消：【塑料情分而已，董家能消失这么快，就是丁家亲自动的手，这是跟常家投诚呢。】


    江边一轮弯月：【不要歪楼啊喂，我赌五十联邦币，今年还是太平年。】


    东江学院我最帅：【我赌十块，今年常家家主那边会有乐子，我不信那些进化者组织不忌惮常家的新技术。】


    帖子到晚上的时候已经在论坛上热了起来，甚至还有人歪楼吵了起来，各家的支持者之间互相攻伐，好不热闹。


    牧小满当然也看到了这个帖子，还有学生们凑热闹在论坛上开的赌盘，眼瞅着卫家一赔七的赔率，算了算自己卡里的余额，果断出手。


    城里的正经学院就是不一样，还有人用这种事坐庄，这种机会不能错过。


    买定离手，牧小满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心里其实正在通过契约和五十万沟通。


    就在一周之前，吞天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个怎么看都不是幼崽的幼崽，非常无情地将五十万驱逐出了自己的领地，哪怕这块领地是吞天带着五十万一起打下的江山。


    五十万对此表示，一定是山头嫌自己吃的太多。


    牧小满对此并不发表意见。


    毕竟凭五十万现在的体型，两只兽光是每天捕猎都需要很大的活动量，很显然再这样下去，吞天领地里的猎物跟不上两只兽的胃口，逆子被吞天驱逐出领地是迟早的事。


    五十万自己看好的领地很大，也非常勇敢地对那片领地的异兽发起了挑战。


    “五十万超厉害！”这是逆子的原话。


    “然后输了？”这是牧小满的原话。


    五十万：“对！”


    牧小满：“……”就很羡慕逆子这种一天到晚不管怎样就是快乐的精神状态。


    “你受伤了吗？”


    五十万：“没有！”


    牧小满闭目扶额：“你过去挑战，打起来了你没受伤，那你还输了？”


    她不是很理解其中的关系，既然没受伤那不应该妥妥能赢？


    细细盘问了才知道，自从牧小满总是灌输五十万‘打不过就跑你还是幼崽不丢人’这样的政策，五十万出门打架也深谙了“苟住”的精髓。


    跟兽打架也是如此，打了才知道打不过，掉头就跑，那片领地属于一只独角巨犀，这逆子硬是放了人家半座山的风筝，才大摇大摆离开独角巨犀的领地。


    牧小满：“……”你走位很骚啊。


    聊完近况，表达完关心的牧小满跟五十万确定了35号基地的位置，好在35号基地距离五十万的位置并不远，否则牧小满就要借罗爷的“车”过去接兽了。


    她们的计划已经开始布置，受限于东江学院学生的身份，很多资料都是楚飞沉在蓝湖那里汇总后，再发给牧小满。


    联邦会议会在两天后正式开始，而这场会议会持续两天。


    她们会在卫淮渠回程的晚上动手。


    联邦猜到她手里还有黑云晶，但始终不知道牧小满手里到底有多少，所以一直在试图跟她建立除了合作以外的商业联系。


    硬要说的话，牧小满不认为自己算是商人的好苗子，所以这件事被她交给了楚飞沉。


    牧小满这会儿都还记得，楚飞沉得知自己手里有多少黑云晶后，整个人先是沉默了五分钟。


    “你说你有多少？”


    “也就大概两个单人沙发的大小……”


    “多少？”


    “黑云晶很轻，这个大小充其量还不到300kg，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楚飞沉因为牧小满这句疑问又沉默了五分钟。


    ……


    卫家主家。


    天色已晚，主宅已经亮起了灯火，将半座山都照的光亮，来回巡视的小队严正以待，身边的机械狗亦步亦趋跟着，小队成员换防时都不会发出脚步声，家主喜静，尤其是晚上。


    卫淮渠此时还在书房，老管家在他手边送上一杯热水。


    已经快到家主休息的时间了，到了晚上家主便不喜欢喝茶，上了年纪的人本就觉少，晚间不适合再喝茶水。


    “家主，这次联邦随机定下的是35号基地，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吗？”老管家轻声问。


    “这次还真挑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按照去年的规格来就行，车队不用太张扬，001那边有什么动静？”卫淮渠闭目回答。


    “很安分，她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可疑的行为。”老管家回答，“上次训练出的进化者护卫队让水柔小姐带出去试了一下，效果并不理想，这次加强了对他们的教导，不如让他们来保护家主？”


    “暗卫团团长和十名教官还剩下几个？”卫淮渠忽然想起。


    老管家一愣，知道家主问的是上一批的人：“还剩下六名，自从有了新的人代替他们，您吩咐将那些不听话的关在了石牢，您也知道，那边的人对这种罪犯……”向来手中不留情。


    这还是001回到卫家后，家主第一次提起以前的旧人。


    这些人都是001的团长和教官，暗卫叛逃后，家主就对暗卫团进行了清洗，同批暗卫无一幸免，现在只剩下这六个，这还是老管家把人送过去时，交代了一句别死光了才留下来的，否则现在哪里还能留下来六个，早就死的一个不剩了。


    “先留着他们。”卫淮渠说。


    “您的意思是？”


    老管家没明白，001重新回到卫家，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她现在是卫家重新打磨过的刀，家主留下这些人，难道还在忌惮001？


    “也许有用，咳咳。”喉咙传来一阵痒意，卫淮渠忍不住轻咳两声，咳完后，他怔了怔，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今天卫家接到的检测报告。


    他老了，却还不能倒。


    “让001来见我。”


    “是。”老管家应声。


    卫樊离低着头，面无表情踏进房间。


    尽管她从卫速的话里猜到了自己身上一些来龙去脉，结合她自己的判断，她大致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监视她的人能看到她一整天都待在房间，可那不过是用来骗过他们的表象，卫樊离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外出寻找线索。


    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记以前所有的记忆。


    另外，按照卫速的话，她先前带着暗卫们脱离过卫家，现在她重新被控制，凭卫樊离对家主这老东西的了解，他不可能不在自己身上动手脚，她想找出来自己身上哪里被动了东西。


    “001，这次你的任务非常重要。”卫淮渠不打算再玩什么温情路线，鉴于上一次001就没有按时完成任务，他再次强调了一遍。


    “失败一次就够了，001，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他废了在联邦布置的两颗棋子才得知X能量体的位置，卫淮渠不希望这两颗棋子白白浪费。


    “你要把这上面的东西带回来。”卫淮渠拿起桌子上的透明数板，将上面的检测报告递了过去。


    “给你四天时间，在我回程时候来找我。”


    “是。”卫樊离应声。


    老家伙终于坐不住了，她这把刀摆在卫家，哪怕对她怀疑，该用的时候还不是从不浪费，人的劣根性永远存在于骨子里，无意识的行为最能体现人的惯性。


    走出书房的卫樊离戴上面具，回到房间重新换了件衣服，顺便挑选了几件顺手的武器。


    一切就绪，她站在镜子前，望着镜子里机械而冰冷的自己，忽然勾着嘴唇嘲讽地笑了。


    真是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无法习惯这里。


    哪怕卫家恨不得把忠诚两个字刻在她骨头上，卫樊离也能靠着本性将这两个字连血带肉和着骨头渣子刮干净。


    拿上面具，卫樊离走出房间，上了直升机的驾驶位，朝1号基地行驶。


    黑夜中，卫樊离看了眼时间，冷眼睨着下面逐渐变小的刺眼灯光，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第145章


    牧小满单手持枪, 拿枪的手没有一丝颤抖，扣动扳机，一阵枪响过后, 弹匣里的子弹悉数打光，颗颗命中靶心。


    楚飞沉站在一旁，看着牧小满始终保持在水平线的腕关节, 手枪的后坐力好像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阻碍, 子弹出膛时, 她的肩膀甚至没怎么移动。


    子弹悬驰而去, 每颗子弹的弹道只有微小的差距，楚飞沉平静不语，默默把牧小满的固定靶换成了移动靶。


    固定靶自动降下, 移动靶缓缓上升, 按照设定好的速度开始移动。


    牧小满撇了撇嘴，更换弹匣的同时甩了甩手腕, 对着下一轮的移动靶又打空了弹匣。


    这里是建在酒吧下面的训练场，也可以称之为薪火在95号基地的据点。


    吴三白和大土射击场旁边的训练场，十八嫌弃这两人的近身战斗能力不达标，尤其是吴三白，正在给他们“补习”, 十八的路数是暗卫使用的寻常手段, 但不得不说，在对战中非常有用, 都是一击致命的路数。


    “老大已经到达1号基地了, 以她的性格, 今天过后想必就会行动。”楚飞沉扫了眼机器上显示的成绩，微微点头。


    卫樊离哪怕没了记忆, 也不会丢了自己这么多年习惯，她做任务前会先摸清楚任务里需要解决的问题，昨晚人到达1号基地，总要用一天时间摸清联邦中央大楼里的情况。


    牧小满说：“告诉他们，让我师父把黑云晶带走，意思一下就行了。”


    “你让我们带回来的那两名卫家的研究员，好消息是这两人在卫家研究所的地位不低，十八问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楚飞沉故意卖了个关子。


    “坏消息呢？”牧小满顿了顿。


    “有关于老大的信息，他们知道的太少。”楚飞沉说起这事脸色还不错，毕竟在最开始，他们就没指望卫家借调给常家的人会是什么知道很多内情。


    卫家家主很小心，这样的人就是死，也要死在卫家。


    能有卫樊离的半点消息，都算是他们运气好。


    “他们说，老大被送到研究所接受记忆编纂时，本身就是没有记忆的。”楚飞沉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和老大交过手，既然你说老大的实力已经到了巅峰，那她失去记忆就是在成功突破之后。”


    “卫家用了手段，让老大即使突破，也还是失去了记忆。”


    “我们迟早会知道的，如果查不出来也没关系，只要卫家没了，这一切都不再是阻碍。”牧小满淡淡道。


    他们敢动手，就要有承受后果的觉悟。


    “我怀疑，老大失去记忆，是人为。”楚飞沉说，“月亮湖湖底我派人下去看过，没有找到任何异常，先不说他们是怎么找去无尽雪原异兽区，就是找到了，卫水柔怎么敢在那个时候进去？她就不怕有命进没命出来？”


    “这说明，她们知道那个时候卫樊离会没有战斗力，要对付的也只有十五和十八。”


    “我们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方向，所以我转而从进化者下手查，还真让我查到了点痕迹。”


    “进化者的觉醒能力。”牧小满放下枪，她不是没从这方面考虑过，可比起找出这个人，她认为还是让操纵这一切的人消失来的最实在。


    看到师父与自己为敌的愤怒她体会了，也不曾忘记始作俑者到底是谁，她的目标一直明确。


    “好笑的是，这名具有诅咒能力的A级进化者，是常家最先发现的，然后卫家花了点价钱，把她带回了卫家，而现在，卫家查无此人。”楚飞沉默默将牧小满的移动靶又换成了固定靶。


    牧小满再次拿起枪，眼中寒意升起，开枪更加干脆利落：“诅咒吗……常立父子呢？”


    “我以为你把人送给游聿明时，心里就应该知道他们的下场。”楚飞沉凉凉道。


    就凭游聿明在常家研究所那几年经历的大大小小实验，楚飞沉认为他就算把常立父子剁成肉泥送到常家都不稀奇。


    “很显然，杀死他们是最浪费的举措，当时会那么想，是因为久姨，久姨清醒后，也不会同意的。”牧小满很肯定这点。


    久姨当时已经是主家研究所的一员，查出常家要用成熟的屏蔽技术对天意一网打尽，不惜暴露身份传出消息，有这样魄力的人，不简单。


    嗡——


    楚飞沉的联络器震了一下，看到上面天意的消息，挑了挑眉，看着牧小满：“你猜对了，他们向我询问卫家那两名研究员和设备现在是否完好，如果可以，想要借用一下。”


    “答应他们。”牧小满放下枪，“顺便提出我们的条件。”


    看来天意也有自己的目标，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她们想要截杀卫淮渠，还需要罗爷的帮忙。


    “卫家的车队已经到达35号基地，他们回程会走另一条路。”楚飞沉忽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还带着三分嘲讽，“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基地之间道路最安全的时期，不少基地的运输队都会跟在世家的车队后面，他们明明有能力保障运输队的安全，至少可以打造安全的来往路线，却始终不肯出手。”


    “因为他们觉得，这点利益不值得大费周章。”牧小满呼出一口气，上层人的心思并不难猜，利益和代价不成正比而已。


    楚飞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趁着牧小满休息的间隙，从口袋里掏出遥控器，对着身后的墙壁点了下。


    金属的墙壁外壳滴了一声，从中间向两边展开，露出墙壁中间的投影屏幕，上面正播放着今天的午间新闻。


    画面上，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举着话筒，身后是巍峨庄严的办公大楼，各世家的车队纷纷到场，周到处都是记者、保镖还有联邦的维护治安的人员。


    男人用异常激动的口吻说：“我身后就是本次联邦工作会议的召开地点，可以看到各位家主已经有序进场，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联邦派出了三支A组小队，相信本次会议一定会顺利召开。”


    “我们会继续直播，为大家带来最新的会议内容和成果，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继续订购本频道。”


    屏幕黑了下去，金属墙壁合拢。


    楚飞沉放下遥控器：“今天是会议召开的第一天，明天会议结束，他们就会离开35号基地。”


    都是顶尖的大人物，开完会议就会离开，谁都没那么多时间和心思花在这上面。


    “放心。”牧小满笑道，“来得及。”


    ……


    卫樊离站在联邦中央大楼的楼顶，面具后的眼眸没有半分波动，风急速吹来，这种即将失衡的眩晕感让她喟叹一声。


    联邦中央大楼的安保系统与世家不一样，从她得到的消息来看，联邦并没有引进常家的屏蔽技术，哪怕常家说明了可以免费提供。


    走在中央大楼的走廊，卫樊离只觉得这里……


    太安静了。


    不是说每天晚上都会有A组小队过来轮班？


    到处都是监控摄像且二十四小时有人观看？


    甚至还有热能检测装置？


    她不过就是把中央大楼的电力系统弄崩溃了，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还一个人都不来……


    难道卫家提供给她的情报是假的？


    卫樊离皱眉往最高层移动，老家主得到的消息，这种X能量体在整个联邦都十分稀少，非常珍贵，为了保证X能量体的安全，联邦将此物放置在了泰辽元帅的办公室。


    终于在顶楼最高层，卫樊离见到了联邦的A组小队，这些A组小队可以说是联邦精英中的精英，全部由A级进化者组成，原本这些人就是联邦军团出身的军人，重新分配后统一训练，合作的默契度不言而喻。


    不客气的说，每队五人加起来能配合出非常恐怖的实力。


    对面的人出拳急速，下盘稳定，卫樊离连续后闪躲过两次攻击，第三次攻击立马在他身后接上，而就在拳头快要接近卫樊离眼前时，却突然消失了。


    佯攻，隐身。


    卫樊离耳畔传来风声，立刻鞭腿踢了过去，却踢了个空——又是佯攻。


    下一刻，她周身出现三个人影，分别对着她脑后、侧腰、膝窝冲拳而来！


    卫樊离身体骤然跳出包围圈，躲开三人的攻击，眼睛的余光捕捉到微微扭曲的空气，迅速跨步，再次踢出的鞭腿甚至带上了一点金色。


    砰！砰！砰！


    被结结实实抽到的三人口吐酸水，分别砸落在地上，痛得蜷起了身体，然后昏了过去。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实力，少校还要我们演？我们就是真的拦了也打不过啊！”


    “能怎么办，元帅出门开会，交代了要听少校的，少校都说了意思一下，快上，不就是被抽一下，你看他们三个装晕装的多像。”


    读懂了对方眼神中的暗示，剩下的两人枪都没拔，少校之前说了，尽量不要打坏东西。


    望着奋不顾身上来近身肉搏的两人，卫樊离并没多想，握住对方的拳头，紧接着靠近过去，肩膀一沉一顶，结实有力的肩胛骨把人直接撞到墙上，手上用力砍在对方脖颈大动脉的同时，长腿对着另一人抽了过去。


    剩下这两人眼前一黑，昏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原来那三个不是装晕，是真晕……


    站在盒子前的卫樊离还是觉得，这一切有些过于顺利了。


    难道眼前这东西有什么机关？


    她伸出手，并没有直接接触盒子里的黑云晶，而是隔空将黑云晶控制了过来，整个过程小心翼翼。


    东西到手，卫樊离没有再犹豫，从窗户飞速离开。


    安静了很长一会儿，泰旭然才从办公室的隔间里走出来，望着一地狼藉，沉吟一会儿，打开联络器。


    “东西你师父已经拿走了，那可是联邦非常珍贵的最后一块黑云晶啊，还有整栋中央大楼的电力系统都被攻击了，你看看这大晚上的，我还要叫人来修，还要负责A组小队的医药费和加班费，这些可都怎么办啊，唉……”


    最后这句叹息可谓是叹得余韵悠长，长长久久，久到牧小满都不好意思继续沉默。


    “你至于吗？知道了，我师父拿走的那块黑云晶克重报过来，赔你双倍。”


    “那就多谢了。”


    泰旭然满意地收起联络器，转眼却看见，原本应该被卫樊离带走的那块黑云晶，竟然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


    “怎么回事？不是拿走了吗！”泰旭然惊呼道，“没丢我还怎么跟她要那个双倍大的！”


    窗外，卫樊离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伴随着寒风，还有一声低低的嗤笑。


    第146章


    “……本次会议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 会议期间，各基地的基地长纷纷对从此会议表示祝贺，我代表本次会议成员谨向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啪啪啪……


    泰辽元帅冗长的闭幕词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 也宣告了本年度联邦工作会议完美落幕，各家主纷纷出现在台上，表面友好地握手合影。


    走出这道大门后, 等待已久的保镖快速上前, 家主们被接到了自家的队伍中。


    记者们跟在各位家主后面, 希望还能得到一些单独采访的机会, 尽管每次贴上去都会被那些保镖挡开，但还是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


    保镖们挡开周围不断想要伸过来的摄像头或麦克风，垂着头恭恭敬敬将家主迎上车, 随后面无表情拨开人群, 启动车辆。


    车队有序离开会场，卫淮渠平静地坐在车上, 听着老管家通过联络器跟他汇报主家的事情。


    “家主，常立父子被天意组织的人打断手脚扔到了18号基地门口，目前还在昏迷，无法得知我们的两名研究员以及设备的情况，常家那边保证, 待两人清醒, 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作为两名技术人员，老管家私心认为这两人落在天意手里存活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但这些都是猜测。


    不能作为事实根据的事情, 他从来不会报上去。


    见家主微微颔首, 老管家的声音平稳，继续道：“从001的芯片追踪来看, 她昨晚去了联邦中央大楼，现在正在朝您这边赶来，期间没有发现她的行踪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在老管家一件一件的叙述中，卫家主的车队徐徐驶出35号基地，踏上了回程的路途。


    荒野上的路程有些枯燥，随行的护卫有些无聊，车队很长，外人不知道家主到底在哪辆车，事实上连他们这些人也不清楚，这种事只有队长清楚，因为队长需要贴身保护家主。


    车队很长，这次跟出来的人，除了两名家主身边服侍的仆人外，就是他们五十人的护卫小队，常家送来的屏蔽仪，此时正躺在家主那辆车的后备箱中，全天24小时开着，不仅如此，队伍中还有两队进化者小队，平均实力在B级以上。


    老管家的建议最终还是被采纳了。


    夜色悄悄降临，荒野上的夜晚总是这样贫瘠，且充满令人不安的氛围。


    抬头就能看见耀眼的闪烁星辰，四周除了寒风的呼啸就是野兽此起彼伏的嚎叫声，车队并没有停歇，他们来时就是如此，除了在白天定时停下半个小时外，其他时间都在行驶。


    车辆的灯光在黑暗的夜晚显得格外明亮，谁也没有发现，在另一个高高的山顶上站着的人影。


    牧小满站在黑暗中，身后是如今足有一人高的灰狼。


    看的出来，五十万在荒野上生活的很好，或者说被吞天养的很滋润，不仅是体型上的增长，还有浑身厚厚的毛发，獠牙尖利，四爪骇人，哪怕还没有成年，也有了成年异兽该有的凶煞，不过这一切在牧小满眼里又是另一个模样。


    再次见到五十万时，牧小满还是没忍住像以前一样，上手揪住了这逆子的腮帮，用内息在五十万身体里走了一圈。


    五十万也非常开心，见到牧小满时尾巴摇的像螺旋桨一样，满脸凶相瞬间消失。


    牧小满带五十万熟悉了楚飞沉等人，吴三白和大土都见过五十万，彼此之间也很熟悉，倒是薪火的人很是惊奇了一番，他们之前只是听过小老大身边有只异兽，这会儿还是第一次见面。


    五十万对这些两脚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唯一明白的就是这些两脚兽是小满的朋友，不能伤害。


    在五十万的世界中，两脚兽分三种，小满，小满说不能杀的，和能杀不能吃的。


    一人一狼站在山顶，遥遥望着下面长长的车队，一个眼神没有波动，一个眼神跃跃欲试。


    ……


    “小老大真神了，从哪儿来的那只异兽？我没看错的话，那是双尾灰狼吧？”蓝湖此时换了一身装备，再不是酒吧里醉生梦死的妖精模样，而是穿上了和十八她们一样的新制服。


    他拔出匕首左右划了两下，颇有些怀念道：“自从跟着老大出来，好像还是第一次执行这么重大的任务，我以为我会没感觉的，但我现在竟然已经开始兴奋了。”


    “五十万是小满养的异兽，可能是有缘吧，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异兽与人和平共处。”十八低声道。


    她到现在还记得牧小满站在山坡上，在她面前将五十万放归荒野的画面，当时牧小满还问自己，异兽能不能被圈养。


    她一直以为，这只异兽不会再出现了。


    哪怕后来一人一兽又在蔷薇斗兽场生活了一段时间，可五十万最后跟着那只斗兽场的异兽走了，有了成年兽照顾的幼崽，不应该再回来。


    十八笑了笑，在牧小满身上，哪怕发生不合常理的事情，好像都会变成正常的。


    还真是一种奇怪的属性，跟老大很像……


    “你之前查出来老大记忆的事，还有办法吗？”十八有些不死心地再次问了楚飞沉这个问题。


    楚飞沉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声：“没有办法，能让老大中招，那个进化者应该是把命都赔上了，就是不清楚，这个诅咒在老大身上的具体效果，到底是封印记忆还是消除记忆。”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向我问这个问题了，十八，不要再问了。”


    吴三白静静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摸着手里冰冷的枪械，抬眼望着天上的星星，大土在他旁边拔着地面上的野草，偶尔抬头看三白一眼，也不说话。


    游回趴在两人后面，静静观察着路面。


    他是被罗爷故意留下来的，罗爷总想让牧小满带带他，一听说牧小满要做这样一件大事，当即就把游回也带来了，拍着胸脯说这是天意的诚意，反正最近这小子在天意也没什么事情，索性送过来练练。


    免费送上门的打工仔牧小满还是第一次见，她向来对好事都不会拒绝，顺手就把人留下了。


    “来了。”看到信号的楚飞沉喃喃道。


    “嗷呜——”


    一声响彻夜空的狼嚎打破了行车路上的寂静，随后就是不断有狼嚎的声音出现，这是五十万作为异兽的能力之一，这声嚎叫可以召集周围的普通狼群。


    “什么声音？怎么回事？”


    车队中打头的车辆里，负责侦察工作的人员，紧紧盯着屏幕上无人机实时传播回来的画面，面色沉重：“有狼群盯上我们了。”


    刚刚还被队长叮嘱这是最后一程，一定要加倍小心，几人还抱怨了几句家主上了岁数就是怕死，结果现在就出了问题。


    黑暗中，野兽的眼里泛着幽幽的绿光，低吼着挡在车队的前路，像是知道食物就在面前的铁盒子里，不知惧怕的与开车的人对视着。


    领头的车辆中，四人将这一情况报给了队长，随后耳机频道中响起了队长冰冷的声音。


    “尽快清除掉，不要浪费时间。”


    “好的，队长。”操控无人机的男人声音轻快，对着屏幕中的画面笑得不怀好意，“不好意思了宝贝儿们。”


    手指在屏幕中轻点，车外的无人机机身的绿灯瞬间变换成了红色，对着面前的狼群切换战斗模式。


    哒哒哒——


    子弹声响起，狼群受到了惊吓，立刻散开，不一会儿，地上只剩下了因为没来得及跑开而中弹的几只灰狼尸体。


    楚飞沉看准时机，趁着车队静默的一小会儿，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轰！


    车队中央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黑暗中，忽然爆发的橘红色火焰刺得人眼疼，他们引爆了提前在那里布置好的炸弹，中间的两辆车因为爆炸被直接冲击地掀了起来，在地上滚了两圈，又因为进化者能力，车上的人没有任何损伤。


    车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陷入了片刻的寂静，但很快护卫的人便反应了过来，众人飞快下车，手持武器结成队形，护在身后的车辆之前，从他们发亮的眼神中可以看到。


    对于这一场意外，双方都带着一些兴奋。


    “嗷呜——”


    又是一声狼嚎，原本散去的狼群在这声嚎叫中重新聚集，原本清亮的月色被乌云遮盖，地上火焰、车灯、以及野兽的尸体血液交杂，风中沾染上了细细的血腥味，仔细分辨，仿佛还能感知到游散在空气中的杀意。


    “轮到我们上场了。”


    掏出从常家“进货”的屏蔽仪，牧小满把它打开放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遮掩起来。


    随后，撸了把狼头，带着五十万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重新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眼神冷峻地拔出枪，对准了下方的无人机开始扫射。


    她要把这个精挑细选的地方打造成绝佳的狩猎场，来一场彼此都没有退路的搏斗。


    欢迎见证。


    随后，内息流转，牧小满跟上五十万飞奔的速度，她的眼睛竭力聚焦，五感提升到极致，即使没有夜视仪，也不妨碍她在黑夜中流畅奔走。


    卫家的屏蔽仪明显是给外人准备的，自己人身上都有反屏蔽装置，但现在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双方的进化者能力全部归零。


    “能力……能力失效了……”车队中有人惊呼。


    失去能力的进化者们迅速向队长报告了情况，得到的是持武器进入战斗状态的命令。


    砰砰砰！


    楚飞沉趴在狙击枪后，每一枪子弹都带着明确的目标，没有伤到人，而是打破了车队的轮胎。


    下一秒，他所在的位置就遭到了一阵扫射。


    压低了身体的楚飞沉立马换了地方埋伏。


    “还真是名不虚传啊。”他咬着牙道。


    第147章


    胡荣拿着武器出现时, 护卫队的人员心里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队长！他们也有屏蔽仪器，我们身上的能力也用不出来了。”小队的人员走过去慌张道。


    胡荣轻轻扫了他一眼，那一眼便把人定在了原地, 张着嘴不敢再说出一个字，无措地低下头准备听从队长的命令。


    “常家的屏蔽技术之所以成熟，是因为他们的屏蔽芯片最高可以屏蔽掉A级进化者的能力, 所以对外都是这么宣传的, 可一旦进化者的能力在A+或者超A级, 就不会受到屏蔽仪的影响。”


    进化者的能力本没有这么细分的, 对外面报自己实力的时候，也没人细究到这个份上，可认真来说, 这些细分级又是各家研究所里定下的, 因此，从研究所里出来的东西基本都带上了这种细分级。


    胡荣低沉的声音通过无线频道, 及时传达到了队伍里每个人的耳朵里：“原地护住后面的车辆。”


    他倒是很想看看，什么样的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针对卫家。


    “队长，需……需要我出来吗？”无线频道中，一道软软的女声突兀响起。


    “庞思思，你的任务是守在家主身边。”胡荣冷声道,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 你都不得离开。”


    “哦哦，好的。”女生像是被吓到了, 回答的很快。


    胡荣没有再说话, 随手切换了无线频道。


    今天能站在护卫队中的, 无一不是卫家的人，诚如联邦的A组小队, 里面的进化者全都是在联邦军团中挑选出来，统一训练，世家这边自然也是一样，比起外来者，会优先从自家军队中挑人出来。


    卫家情况特殊，主家嫡系没有人成为进化者，于是管理进化者队伍的人选必须精挑细选，胡荣就这么显了出来，往上三代都是卫家军队里的人，对卫家忠心可鉴。


    也因为自身非人的毅力和能力，成了超A级进化者。


    队伍中只有两人不在屏蔽范围内，他和庞思思一明一暗。


    站在一地狼藉中，胡荣面不改色地望着从山坡上向下俯冲的狼群，以及，其中最显眼的人。


    还未靠近，只需一个眼神，彼此便能确认。


    我的对手，是你。


    双方交火，来往的子弹飞溅，但没有一枚子弹打中两人，无人机因为牧小满先前的点射，躺在地上再也不能飞起来，可其中几架还在闪烁着灯光继续工作着，摄像头恰巧对准了两人的位置。


    牧小满借助向下俯冲的力道，避开胡荣射来的子弹，用最快的速度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胡荣脸上没有一点惊讶，反而对着无限频道继续发布指令：“开门，放狗。”


    话音刚落，长长的车队末尾位置，两辆车的车门哗一声打开，二十只机械狗被放了下来，刚落地，身上的绿色灯光便成了红色，双肩处的枪械开启瞄准，对准了那些野兽。


    砰砰砰——


    楚飞沉又是三枪脱手，子弹直直飞向三只机械狗的中枢位置，中弹的机械狗顿时浑身炸起电火花，顷刻间倒地报废，剩下的机械狗立刻分散位置。


    得手后，楚飞沉马不停蹄换了位置，他不算顶尖的狙击手，每次开枪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更要出枪必有收获。


    二十多辆车组成的车队，牧小满现在出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给己方争取找出对方屏蔽仪器的时间。


    对方也是一样。


    长刀带着黑色的火焰狠狠挥下，胡荣拔出腰间的匕首抬手挡住，与此同时，他也发动了他的能力——扭曲。


    只要是他接触到的物体，他都可以在物理意义上将其扭曲。


    看到他悄然探过来的手，牧小满第六感尖锐响起，横刀一挥，将胡荣逼退。


    不能碰手？不对，是不能让他碰到。


    碰到？也不对。


    不能触碰！


    瞬间得出结论的牧小满不敢大意，反手一刀，把人往车队这边引，内息流转到极致，血液带着内息以固定的频率和速度加速着，肾上腺素狂飙。


    胡荣想要制止，奈何牧小满根本不打算跟他纠缠，抽空对准一辆车的后备箱就是一刀，这辆车没有就换下一辆，得手后立马抽身，绝不拖延一秒。


    这样干脆且不要脸的打法一时间胡荣还真不能奈何她，但也不能继续放任她这么做。


    “一队二队上山，往山上搜索，钟冕你带领他们。”胡荣下达命令。


    “收到。”


    钟冕是整个队伍除了他和庞思思外，实力最高的小队长，实战经验丰富，哪怕此时没有进化者能力，按照他的细心程度，他也是队伍中最大可能找出敌人位置的人选。


    队员的能力是在狼群出现后被屏蔽的，说明对方的屏蔽仪器就在附近，并且很可能在这人冲下来之前的地方，他们受到袭击的消息已经传回本家，距离这里最近的35号基地此时更应该收到了他们的求援信息，001也在赶来的路上，对方的时间不多，不可能继续耗在这里。


    牧小满的时间确实不多。


    “小老大，对方现在不确定我们到底出动了多少人，也不确定我们这边还保有多大的战斗力，胡荣的战术很谨慎，我们的位置暂时是安全的，35号基地已经收到消息，不过联邦压下了收到的救援信息，但不能拖延太久。”楚飞沉陈述。


    联邦不能在明面上暴露出马脚，现在为了给他们拖延时间也是冒了很大风险。


    牧小满加快了速度，手上动作越来越快，因为与胡荣近战的缘故，这边没有子弹过来，但第六感触发预警，已经有人在对着自己瞄准了。


    黑色火焰再次暴起，胡荣主动对牧小满攻来，甚至不惜以伤换碰触牧小满。


    子弹袭来，牧小满头也没回，反手将子弹砍飞，下一秒，出刀旋转。


    唐刀带着黑焰擦过胡荣胸前，侧身避开攻击的胡荣趁着这一息立马伸手，目标就是牧小满的手臂！


    “你急了。”


    胡荣的动作频率变快了一瞬，说明牧小满并没有找错方向。


    她快要接近目标了。


    牧小满回刀，刀刃向上，如果胡荣不收手，回来的刀刃即刻就能削下他半片手掌。


    胡荣并没有着急收回手，而是迅速改变了攻击轨迹，矮下身体，向侧面翻滚的同时对着牧小满的下盘再次伸手。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牧小满即刻放弃站在原地的打算，纵身一跳跃在另一辆车的车顶，余光扫见胡荣忽然变化的瞳孔，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当着胡荣的面反手将手里的刀刺进了这辆车的后备箱。


    带着黑焰的刀刃一往无前。


    叮！


    刀尖停在黑色的外壳上，没能向下刺破半分，反而发出了碰撞在什么物体上的声音。


    车里，庞思思有些不安地握着手，早在车顶有动静的时候她就惊慌起来，身后的卫家主对着她一脸慈爱：“你辛苦一些，等基地那边的人来就好了，不过是反动组织的小把戏，没什么的。”


    这样的话让庞思思好受了很多，她避开卫家主的眼睛，怯怯低下头：“知，知道了，家主。”


    她的能力是念力屏障，为了确保家主的安全，这一路上她都在撑着屏障，之前队伍遭到袭击，她还问了队长要不要她下车帮忙，但是队长让她守在家主身边。


    庞思思握紧的指尖已经让自己捏的泛白，尽管知道对方会有攻击动作，但声音响起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颤抖了一下。


    坐在她身后的卫淮渠眼神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就被掩饰下去。


    外来人就是不可靠，要不是庞思思的念力屏障有用，这样的人出现在战场上简直就是在丢卫家的脸。


    见一击不中，牧小满并没有放弃，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准备好的硬币，灌入内息，对着胡荣的位置就是一把天女散花，将想要靠近的胡荣再次逼退。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唐刀上的黑焰燃烧的更加绚丽，目光对准了刚刚刀尖落下的那一点。


    车里，庞思思心底忽然升起一点不安，更加紧张起来。


    车外，牧小满站在车尾，双手持刀，眼眸一压，眨眼间挥刀十几次，次次拼尽全力，唐刀带着势压群山的风声呼啸而至！


    刀尖与念力屏障之间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呜……”


    庞思思抖着声音想哭，她能感受到，自己覆在车尾的念力屏障要支撑不住了，家主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好像在说，她敢说一句撑不住的话就会被丢到车外。


    她想了想，用无线频道联系了队长，低下头不去看家主不善的脸色，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心很多。


    按住耳机，庞思思用颤巍巍的声音道：“……队，队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胡荣哪个都不想听！


    他避开牧小满天女散花的硬币，退开的距离有些大，刚想上前，站在车尾的人就已经开始叮叮叮，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眼前车上的人浑身气势像只不找到虫子誓不罢休，头铁也要继续干的啄木鸟。


    他一定是受了庞思思那个怪胎的影响！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给你3秒钟。”胡荣透过无线电的声音恐怖的像是要吃人。


    庞思思顶着蘑菇头，自觉队长好像不是很想听，但她确实要说，心底给自己鼓了鼓劲，憋着一口气道：“好消息是我还能继续坚持念力屏障坏消息是车尾那里要破个洞了！”


    简单来说念力屏障完好还能用，就是破了个洞！


    胡荣：“……庞思思？！”


    话音刚落，只听噗呲一声，牧小满的刀直直透过黑色的车尾，刺进了躺在后备箱的屏蔽仪里，仪器炸开了一阵电火花，嗞嗞两声，坏了。


    成了，牧小满扭头看向胡荣，笑得十分恶劣。


    刹那间，漫天迷雾吹进了长长的车队，将车窗外的风景遮掩的严严实实，土刺一个接一个从地底冒出，路边的植物疯狂生长，瞬间缠住了车队中的人！


    “看不见了，队长！对方的进化者出手了！”


    “为什么我们的能力还不能用？钟冕不是带人过去找对方的屏蔽仪器了吗？为什么还没找到？！”


    “救命！啊啊啊！我要被勒死了！放开我放开我——”


    屏蔽仪失效的瞬间，薪火的人果断出击，瞬间控制了局面，这下连游回都没掉队。


    “联邦的人为什么还不来？”坐在车里的卫家主握紧手杖，不想再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装蘑菇的庞思思，扭过头对着身边的人问道。


    “家主，信号早就发出去了，很可能是因为对方信号干扰的原因，35号基地那边的人才晚了，家主放心，001快到了。”身旁的人操控着外面的机械狗，抽空看了眼001的定位安抚道。


    另一边，钟冕被蓝湖一脚踹飞在地上，顺着坡往下滚。


    吴三白正朝外面射击，瞥见这边的情况，下意识吹了声口哨，转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喊了一句：“蓝湖，你别把人往那边踢啊！”


    他记得牧小满就是把屏蔽仪放那边了！


    第148章


    35号基地。


    看着屏幕上卫家车队发送来的求援信号, 基地长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里的联络器，抬头望向站在阳台的泰辽元帅。


    “元帅，我们不能再无视下去了, 现在距离他们第一次发出求援信号已经半个小时，基地再没有动作就要露馅了，就算把信号问题推脱到薪火组织身上, 过去救援的时间最长也不该超过一个小时。”


    基地长不傻, 就算是借口也要合情合理, 让别人哪怕知道这是借口, 也挑不出毛病。


    可如果再拖延下去，那就不一定了。


    他又扫了眼对面的人，眼皮一抬, 皮笑肉不笑：“别再晃你那杯子了, 晃了半天也没喝一口，不想喝酒就放下吧。”


    几十年也改不了这毛病, 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用这招装X，那时候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因为他这个动作着迷，结果这人就把这习惯养成了，这么大年纪也改不掉。


    正在摇晃着酒杯的泰辽元帅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基地长的嘲笑放下手里的杯子, 他走回来, 声音沉稳：“让燕听去吧，带上一队人晚点过去, 就说, 35号基地机器及时修复, 接收到了求援信号便立即派人救援，奈何敌人早有预料, 我方援兵半路受阻。”


    还没有发生的事在泰辽元帅嘴里已经有了定性。


    不是我方不支援，而是敌人太狡猾。


    基地长看着面前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老朋友，半晌，摇摇头，再次拿起桌上的联络器：“那就辛苦燕听跑一趟了。”


    而接到基地长消息时，燕听正在擦枪。


    她刚从35号基地的市场淘来的最新款枪支润|滑油，据说粘度大，金属表面附着力良好，粘附的油层够厚，非常好用，要不是为了它，燕听才不会跟着叔叔来开这个无聊的会议。


    放下手里的零件，燕听扫了一眼联络器上面的消息，想到正在跟基地长呆在一起的亲叔叔，略略思考便懂了上面的意思。


    合上箱子，燕听站起身，随便点了一队A组小队出了基地。


    直到全部人坐进车里，A组小队的队长开着车大张旗鼓地驶出基地，开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往哪边走，瞥了眼副驾驶闭目养神的长官，问道：“燕听长官，我们……要去哪里？”


    抱着箱子的燕听抿抿唇，望向小队长，一脸严肃还带着一丝惆怅：“我们因为在半路被袭击，所以救援晚了，懂？”


    小队长：“……”


    可是这荒郊野岭的我们从哪儿来的被袭击啊？！


    被谁袭击啊！


    再说，到时候咱们精神焕发的出现在卫家人面前，人家也不会信吧？


    想到燕听长官一贯的风格，小队长抹了把脸，朝自己的队员们一挥手，下车给各自身上擦点灰，顺便在车身添了几枪。


    看到了他们的动作，燕听也反应过来。


    她不舍得把回音的箱子在地上摩擦，想来想去，把箱子留在了车里，自己出去扑腾了点草屑。


    然后一众人坐在车里数着时间，相对无言。


    “长官，咱们要等多久？”小队长不解。


    燕听算了算牧小满之前定好的时间，皱了皱眉：“再等二十分钟。”


    小队长了然，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挨个发了一圈。


    见燕听不接，又招呼队员下车抽，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东西一边叮嘱：“都注意点，不能留痕迹。”


    于是，坐在车里的燕听就看见这支A组小队，在不远处的石块上围成一圈，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哗哗发牌。


    燕听：“……啧。”


    ……


    牧小满这边状况倒是还好。


    刚刚那一刀她好不容易把常家送到卫家的屏蔽仪给毁了，现在优势在她们这边。


    楚飞沉操控植物的间隙还能抽空放几下冷枪，从大土身体里出现的狄巍已经杀到了战场中心，蓝湖带着吴三白守在己方屏蔽仪周围，正在跟钟冕带着的人激情对线，灵活的五十万像是游走在白色雾气中的黑色幽灵，每次出手都有人命丧爪下，更别说十八在这种有利于隐蔽的环境中更是如有神助！


    一时间，胡荣只听到频道里频道外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抓住一根藤蔓，他闭了闭眼，狠厉一拧！


    到处绑人的藤蔓瞬间里外反转，掉在地上不能动弹。


    感受到忽然消失的一部分藤蔓，楚飞沉换了手里的狙击枪，朝胡荣的位置飞奔而去，拦在了胡荣身前。


    “不要被他碰到。”牧小满扬声朝楚飞沉喊了一句。


    楚飞沉没回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牧小满不用管这边。


    “久仰大名，卫家超A级进化者，胡荣队长。”楚飞尘带着矜持与轻视，微不可查地挑挑眉。


    “楚飞沉。”胡荣也认出了面前的人，不甘示弱，“卫樊离现在又成了001，你们这群小喽啰竟然还没散。”


    “胡荣队长手底下的人都还在呢，我们怎么会散？”楚飞沉毫不客气反击回去，“哦，说错了，现在，胡荣队长小队的人好像都快不在了。”


    这句话配上周遭不断涌出的血腥味，可谓是一句话直直扎进了胡荣的心窝子。


    “找死。”胡荣扔下手里的藤蔓，超楚飞沉扑来。


    早已有所防备的楚飞沉飞速开枪，老大说的对，垃圾话该说还是要说。


    伴随着子弹而来的，还有更多的藤蔓，论实力，楚飞沉比不上胡荣的等级，好在他的能力对胡荣有些克制，近战遇见控制，只要不贴身，还是能打的有来有回，布防之间，楚飞沉将人不着痕迹地往外引。


    缠绕间，胡荣忽然发现，耳边的耳机已经被悄然冒出的藤蔓卷走，他伸手想抓回来，还是晚了一步。


    楚飞沉接过藤蔓举来的耳机，随手抛给身后的牧小满。


    牧小满会意，接过来戴上，冰冷中带着玩味的声音传递到频道内，每个还活着的人耳朵里都突兀听到一句话。


    “薪火组织，向各位问好。”


    牧小满跳下车尾，随手换了个频道，先是走到副驾驶的位置，胳膊挎在车顶，微微低头，用刀柄非常礼貌地敲了敲车窗，就是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像个不怪好意的小流氓。


    小流氓吹了声口哨：“小妹妹，开开门，你看是你们自己下来，还是我让你们下来？”


    整个过程完全没给后座的卫家主半点眼神。


    早在她走过来时，庞思思就忍不住呜咽，队长被缠住了过不来，只剩下自己单独面对敌人，这会儿听到牧小满的声音，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死死握紧手，撑着已经补好的念力屏障，憋着气一声不吭。


    其实这会儿她们的位置有些被动，要她说现在下车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庞思思微微抬眼，在后视镜直直对上了家主简直要冻死人的目光。


    ……抖的更厉害了，她不敢提。


    “呜……”庞思思想哭，又忍住了，家主死死盯着她，还不敢哭。


    “001到底什么时候才到？联邦真的打算袖手旁观？”


    卫淮渠此时的脸色简直能黑得滴出血来，他堂堂世家家主，自从夺得家主之位后，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更别说到了这个地步，还要仰仗前面那个让他觉得丢脸的小辈！


    此时，他握着手杖的手缓缓用力，眼中已经有了不耐。


    坐在他身边正在奋力操控机械狗躲避的手下不敢出声，尽管手上动作越来越快，可屏幕上亮着的序号还是在不断熄灭，他抿紧了唇：“家主，001距离这里已经很近了，联邦那边派了燕听带领A组小队正在赶来的路上。”


    汇报完，他对前座的庞思思就没那么客气了，甚至带上了命令的口吻：“庞思思！你再坚持十分钟！”


    而身为队伍中实力最高两人之一的庞思思，对别人喊自己这个口吻，却没有任何觉得不对的地方。


    黑色的蘑菇头把自己埋进了膝盖，整个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团成了球：“……好，好的。”


    “那就是非暴力不合作了？”


    牧小满深呼吸一口气，当着车里这几个人的面开始扩胸展臂，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几声脆响，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齿都仿佛泛着冷光。


    这声音透过无线频道传进庞思思的耳朵，这朵蘑菇把自己抱的更紧了。


    牧小满眼底翻来覆去像是滚着一锅热油，握紧了手里的唐刀，刀身黑色火焰再次暴涨，涌出一股悍然撕裂一切的气势。


    这凶煞气势仿佛能透过车身显露在卫淮渠面前。


    向来不把这种小喽啰放在眼里的卫家主终于抬起了脸，两人的视线透过车窗直直对峙在一起！


    牧小满脸上带着笑意，故意没有隐去眼睛的颜色，一双带着金色的眸子丝毫不退让。


    “家主，你躲什么？出来聊聊啊。”牧小满说道，咬着牙一字一顿，“老登，你控制我师父的时候，就没想过你会有今天的下场吗？”


    牧小满低沉的声音里杀气十足。


    车里的人只看到外面那女孩儿举起了染着黑焰的长刀，不同于她站在车尾时候的费力，就只是那么轻飘飘地一挥手，挥下的刀好像带着惊天动地的响声，让车里的人不自觉脊背发寒。


    咔——


    庞思思重新聚集的念力屏障就这么裂开了一道缝隙。


    庞思思：“——？！”


    之前在车尾的时候不是花了很多下才戳出来一个洞？！


    她瑟瑟发抖地把自己埋的更紧。


    卫家主再不复原来镇定的模样，他看向车窗外的眼神一瞬间凌厉如刀，还带着几分怨毒。


    这样的小鱼原本连出现在他眼前的资格都没有，却因为成了卫樊离的徒弟，现在竟然能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一瞬间，卫淮渠又想起了卫风华，那时这人也是这样，因为实力有恃无恐，随心所欲，做事不顾后果，却被上一任家主当宝贝一样看待。


    卫樊离的徒弟……


    多少年了，这些人还是这么让人看不顺眼。


    他身边的男人见此情形，迅速将手里的屏幕放下，抽出腰间的枪，警惕戒备的面朝车门，守在家主身前，一副敌人就算冲进来也要先从我身上踏过去的模样。


    牧小满笑了两声，不再看那个老东西，反而对副驾驶的这朵“蘑菇”有了兴趣，她压低了声音：“你猜，我砍破你的屏障，需要几刀？”


    庞思思这回是真的快哭了。


    她原本就不是战斗能力的进化者，为什么要吓她呜呜呜……


    庞思思颤颤巍巍的声音从无线频道传来，软软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我不猜。”


    “别怕，猜猜，猜对了，我不杀你。”


    “……我真不猜。”


    “……哈。”


    牧小满抬眸冲车门后泪眼汪汪的庞思思一笑，再次抬手，咬着牙，忍受着浑身筋脉的刺痛，对准砍出来的裂痕，燃着黑焰的刀刃狠狠挥下！


    咔！


    超A级进化者的念力屏障因为这一刀崩裂，无形的碎片散落，庞思思包在眼里的眼泪终于滑落，混着嘴角的鲜血，滴在了膝盖上，脑袋像是有无数针扎似的疼痛，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这一下不仅庞思思不好受，牧小满也够呛，但她把喉间涌上来的腥甜咽了回去，面上不动如山。


    “你想要什么？开出你的条件。”


    卫淮渠满头银发，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模样再也维持不住，一双吊梢眼紧紧看着牧小满，好像在强撑，可态度间还有几分有恃无恐。


    在他眼中，这世间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没标上价格的，大家都是为了利益，没必要把自己装饰的这么英勇奋不顾身，好像多清高的样子，一如联邦那个老家伙。


    车门打开，卫淮渠拿着手杖，撑着脸色缓缓下车。


    “终于肯出来了？堂堂世家家主，你也会怕啊？你怕什么？你们这样的人不是向来把人当作棋子，是杀是扔随心所欲？”牧小满甩了甩刀，“怎么还跟我谈条件了？”


    车上的男人挡在家主身前，头上冷汗直流，他的能力因为对方的屏蔽仪用不出来，导致他面对牧小满束手无策，可他必须挡在家主前面。


    “再者，条件？你是想暗示我师父的事？她的记忆还不是你手里的进化者动的手脚，后来又被你们卫家用了记忆编纂技术，我说的没错吧？”


    牧小满望着下车后站在自己五米之外的卫家主，笑的很讽刺。


    “是又怎样，成王败寇本就是应该的事，我赌赢了而已。”卫淮渠说道，“你想要什么？让你师父恢复记忆吗？”


    见牧小满沉默不语，卫家主像是找到了敌人的命脉，忽然有恃无恐起来，他摩梭着手仗，缓缓道：“实话说来，你师父的记忆并不算完全消失，当时你师父刚刚突破，实力大增，与那位进化者的实力差距很大，所以诅咒的效果，达不到让记忆完全抹除的地步。”


    他说的这些都是真话。


    因为卫淮渠知道，只有真话，才能让敌人停下来慢慢听。


    卫樊离的记忆没有完全抹除，这也一直是他的顾虑之一，否则他不会在卫樊离第一次执行任务失败以后，冒着这把刀会濒临意识崩溃的危险，让人对她再次使用记忆编纂。


    至于在卫樊离的大脑中植入芯片，这不过算加了个保险而已。


    用更接近的话来形容，卫樊离的记忆更像是被洗的褪色的衣服，保有着原先的颜色，但没了那么深的印记，再加上记忆编纂，虽然不完全保险，但这把刀算是成了。


    可她的实力太强，强到连卫淮渠都不确定，这件褪色的衣服，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变回了原来的颜色。


    “你想知道怎么让她恢复记忆吗？跟卫家合作，你能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卫淮渠很有自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年轻人之所以鲁莽，不过是因为还没尝过权力在手的滋味，当她体会到，并且沉沦，她自然会为了卫家不择手段。


    牧小满笑不出来，双眼一眯，她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很多糟心事都是因为下手不够果断才发生的，既然已经知道师父失去记忆的真相，出手便再不犹豫。


    “不好意思。”牧小满打断了卫淮渠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话，手上刀光刺眼，“你的话让我有点反胃，还是请你去死吧。”


    话音落，杀气迸发，整个人如闪电般消失在原地。


    挡在家主面前的男人反应很快，抬手打光了枪里的子弹，试图为身后的人争取更多的时间，救援很快就到了，他一定要撑住！


    将手里打完子弹的枪支扔向对面，男人迫不得已与牧小满近战。


    牧小满将扔过来的枪械一刀砍飞，顺便一脚将冲过来的男人踹翻在地！


    男人的视线瞬间被血色覆盖，剧烈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牧小满没有停顿，握住刀柄，就着他侧躺在地面蜷缩的姿势又是一脚。


    带着骨骼碎裂的声音想起，男人疯狂哀嚎，对牧小满疯狂咒骂着：“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作对？你这样的罪犯，卫家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联邦也会通缉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荒野上的小杂种，你以为你攀上卫樊离就能一飞冲天，咸鱼翻身了？你师父现在不还是卫家的狗！”


    牧小满面无表情，垂眸看着男人在地上翻滚，抖如筛糠，手上的刀反而收了回来。


    “我反悔了，本来想给你个痛快的。”她低声道。


    骂她可以，她无所谓，甚至对方如果能咒死她赌鬼爹，她都要拉个横幅过去送锦旗，但骂她师父，就要做好痛苦去死的准备！


    眼神霎那间冷峻下来，牧小满对着地上的人一顿猛踹，下手及其阴狠，男人身上骨头嘎嘣嘎嘣断裂的声音就没断过，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慢慢的，男人喊不出声了，喉咙里只能冒出含糊的音节，最后，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牧小满停手，心底的野兽像是被这一番发泄变得更加躁动，她睨向卫家主的眼神掺满了杀意。


    卫淮渠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


    当着他的面，活活打死了卫家的人，这样的羞辱，他这么大年纪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好。


    很好！


    “真奇怪，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牧小满拎着刀向前走去，刀尖落在地上，拉出长长狠厉的声音。


    好像她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坏人，明明罪孽是你们犯下的。


    卫淮渠望着这个犹如讨债恶鬼似的煞星，强忍着没有退后一步。


    他当了大半辈子的卫家家主，对这种场面自然熟悉，只不过他见到的这场面，他充当的应该是牧小满的角色，而不是被杀者的位置。


    欣赏将死之人最后的体态曾经是他的兴趣之一。


    那些人或是破口大骂，或是光明磊落，或是涕泗横流，甚至失去自控能力，一地脏污。


    卫淮渠不想那样，那太难看了。


    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死，对方的软肋从未遮掩过，这让他更加安心。


    哪怕那把染着黑焰的刀已经落在自己眼前，他依旧笑得出来。


    “你不能杀我。”他缓缓道。


    “你恐怕不知道，卫樊离大脑里的芯片开关，就在我身上，一旦我生命信息停止，她脑袋里的芯片立马就会爆炸。”


    嗡——


    长刀不得寸进。


    牧小满怔了怔，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下一刻，第六感乍响，后颈汗毛竖立！


    与此同时，再次败下阵的钟冕终于发现了敌人屏蔽仪的位置，飞快扫了一眼蓝湖身后，奋不顾身地朝蓝湖再次冲过去！


    “还真是个死心眼。”蓝湖嘀咕一句，避开钟冕的拳头，踢飞想要他想要偷袭的匕首，反手把人擒拿在地上。


    令他没想到的是，钟冕动作不停，咔一声卸下了左臂的关节，带着视死如归的愤怒从蓝湖的手里逃开，身影飞快朝放着屏蔽仪的石头后冲去。


    他对自己的狠绝连吴三白都没料到，一时间两人都没有来得及阻拦。


    蓝湖反应过来，朝着钟冕的后心，将匕首狠狠一甩！


    钟冕根本不顾身后的危险，飞身向屏蔽仪扑了过去，这个动作反而让他避开了要害，蓝湖的匕首全部没入，他背着这柄匕首，落在了白色的屏蔽仪旁。


    望着追来的蓝湖和想要抬枪射击的吴三白，钟冕拿出了怀里的炸弹。


    “不好！”


    “快闪开！”


    轰！


    残肢断臂带着零零散散的金属零件高高飞起，中间还夹杂着蓝湖的闷哼。


    吴三白抖落身上的尘土草屑，连呸了好几声：“蓝湖？蓝湖！”


    他先是把屏蔽仪被炸毁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才赶紧跑过去，把被震晕的蓝湖拖到隐蔽的地方，手按在蓝湖背上的伤口，白色的光芒亮起，蓝湖慢慢睁开眼。


    “咳咳……真特么倒霉。”遇上个这样的，死心眼还不要命。


    “这下怎么办？屏蔽仪没了。”蓝湖喃喃道。


    “别慌，这台本来就是小满放在这里骗他们的，她手里有两台你忘了。”吴三白大手一挥，随意道，“再说了，他们的人都快死光了，有没有这东西都不妨碍。”


    说起来多亏了游回，他的能力虽然战斗力弱，但用来掩护真是不二之选。


    话音刚落，带着无比威慑的气势扫荡全场，所有人不自觉放慢了手里的动作，唯独薪火这边，几人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


    “老大来了……”躺在地上的蓝湖瞳孔微缩，声音激动地颤抖起来。


    “这气势，也太强了……”


    再次相见，吴三白只觉得老大身上的气势比起他们之前见到的好像更强了，在这样摄人的气势中，吴三白开始担心。


    “你说，老大还没恢复记忆，真打起来，小满撑得住吗？”


    吴三白被这个问题折磨地想撞脑袋，心里烦躁不已，干脆站起身，抓了抓头发朝牧小满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六感的预告一如既往的灵验，望着面前熟悉的人，牧小满握紧了刀柄，眼中的情绪渐渐被她压进心底。


    来人还是当初利剑一般伫立着，面具后是一双没有任何波澜的双眼。


    牧小满望着那双眼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再次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为敌，看到她身后卫家主重新恢复傲慢的姿态，她有种想要不管不顾毁天灭地的冲动，可所有情绪到了嘴边，又像是太过拥挤，憋得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这一刻，牧小满红着眼睛吼出来，心底的那团烈焰全部化成了这句话。


    第149章


    封修在联络器上点了几下, 盯着莲花堂的内部群聊里飞快闪过的一条条消息，看了一会儿，面色肃然。


    大家不愧是杀手, 手上都很灵活，这消息冒出来的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联络器马上就会炸开。


    只见那个名为“莲花堂金牌打工人”的群聊里, 大家正在热烈探讨发生的大事。


    虚无：【最新消息, 今天那个联邦会议结束以后, 卫家家主这边出事了, 就在距离35号基地20公里外，是薪火的人出手了，双方都出了屏蔽仪, 这会儿已经开始打了。】


    金钗：【卫樊离以前一出手就有大事发生, 现在看她这个徒弟也不简单，卫淮渠的悬赏令都挂了多久了, 莲花堂也没人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就不知道怕？】


    锤灭：【看看人家的徒弟，我就喜欢这样的小孩儿，有血性！】


    将杀：【。】


    锤灭：【将杀你什么意思, 老子哪里说错了？】


    金钗：【咱们是杀手, 你还想着收徒弟，也不怕你看好的苗子反过来拿了你的命换悬赏金额。】


    捶灭：【他要是真能用我教他的本事杀了我, 那就算他出师！】


    虚无：【八卦消息, 百岁在东江学院邀请一女生做舞伴, 女生没回应他。】


    来朝：【谁谁谁？笑死我了，百岁小鬼这算是失恋了吗？是不是因为长得不好看被人拒绝了？虚无你仔细讲讲！】


    月牙：【啧啧啧,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么，现在的女生谁会喜欢百岁那个闷葫芦，不过能让闷葫芦主动邀请的人，我很好奇。】


    将杀：【。】


    虚无：【最最新消息，有人在卫家家主遇袭现场看到薪火一边倒的场面，卫樊离的徒弟已经把人从车里逼出来，正要下手，卫樊离来了。】


    金钗：【……小孩儿真的很有本事啊，这才多大，以后肯定不得了。】


    锤灭：【你们就没人发现，那个刺杀卫家家主的任务，有人接了！】


    月牙：【百岁接了？！】


    将杀：【。】


    这边，刚接完悬赏任务的封修收起联络器，从墙角冒出来，压了压头盔，跟在队伍后面上了直升机。


    卫家出事在封修意料之中，他甚至不意外这件事是牧小满做的，想到自己发出去后没有回音的信息，他摩挲着手指，心底的失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在牧小满行动之前，封修没有得到任何风声，他还是从顾尚那里打听到了吴三白和大土并不在宿舍，三人在下课后就不见了踪影，联系到今天是联邦会议结束的日子，他才有了猜测。


    几乎是得到结论的瞬间，他便走出了宿舍，随后在东江学院门口，遇见了带着墨镜的周郝俊。


    对方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什么人。


    那一刻，他第一次怀着迫切的心情迎了上去，用几乎是期盼的目光望着周郝俊。


    而周郝俊干脆地抬手，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没有空间系进化者，你现在就是坐火箭过去也晚了，她在哪里，不重要。”


    “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我来，就是为了送你四个字。”


    “请说。”封修喉头动了动。


    墨镜后的桃花眼微挑，周郝俊缓缓道：“殊途同归。”


    说完，不管对方会如何想，转身离去，而封修则是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最终，封修放弃了直接到达战场的打算，从莲花堂的秘密路线出发，借助封家的力量，带着接下的任务，一路不停歇地到了这里。


    来的路上，封修想了很多。


    他冥冥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思，可是却对那个心上的人束手无策。


    按道理来说，封修要是能得父亲三分真传，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把所有心思压在心底，在对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默默踏上了来卫家的路。


    封修私心以为，他的喜欢和付出跟女孩并没有关系，他不想让女孩觉得，自己是在用这样的行为，逼迫她看到自己付出了多少。


    好像这样带着祈求的付出，就应该收获女孩的感动。


    这是不对的。


    起码封修认为，他对女孩的心意不应该这样揭晓出来。


    黑色直升机机身刷着银色的‘卫’字花纹，一架架直升机有序停在那里，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班组纷纷加快速度，每个人头盔里的无线频道还充斥着长官的厉喝。


    “出发！我们是距离家主最近的卫家基地，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支援家主！”


    封修动作利落地找到自己的位置，领头的国字脸长官鹰一样的眼神扫了眼机舱，在每个人身上都刮了一遍，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封修身上，看了许久。


    带着头盔的封修：“……”


    他打晕的这个小兵，体型是跟自己最像的，喜欢拿枪的时候收着手臂，发呆也会摸着枪栓，他保持着这个身份的常规举动，这人已经被他打晕了藏在了床底，不可能现在被发现。


    总之，封修觉得自己的伪装十分到位，不可能被看穿。


    他缓缓低下头，头盔里，眼神逐渐冰冷。


    见人被自己盯得低下了头，长官才跨到这个小兵身边，蒲扇大的巴掌拍在他身上，语气严厉：“把你的腰带正好！歪歪斜斜的像什么样子！”


    封修想着这个身份是个刚入伍没几年的小兵，贴合着小兵的形象闷哼一声，默默正好自己本来就没歪几分的腰带。


    谁知道国字脸非但没从他身边离开，反而在贴着他坐了下来。


    机舱里的气氛陷入了沉默，一片寂静中，封修瞳孔猛地一震，随即便看到了放在自己大腿上的那只大手。


    视线沿着那只手臂缓缓上移，入目的便是国字脸一脸正经望着外面，根本没看自己一眼，好像腿上的手只是封修的错觉。


    封修：“……”不能杀不能杀，最起码现在不能杀。


    他调查这个小兵的时候，还真是百密一疏，这个身份什么时候跟国字脸有过一腿！


    忍着心底的杀意，封修忽然握住了那只手，放在了国字脸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状似安抚地轻轻拍了拍。


    因为他这番动作，国字脸才装不下去了，扭头给了封修一个欲说还休的羞涩眼神。


    封修抽了抽眼角，握紧了手里的枪，微微侧过身，借助身体和枪支的遮挡，将一粒微型炸药粘在了国字脸的背后。


    做完这一切，他乖乖坐好，又成了那个沉默小兵。


    ……


    牧小满喊完这句话，在场最得意的莫过于卫家家主。


    他站在卫樊离身后，欣赏了一眼这条小鱼的怨恨，看在她能带人让自己落入之前那样的窘境，说明她是个有能力的人，而他卫家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卫淮渠脸上又恢复了慈蔼的模样：“我欣赏你这样的孩子，还是那句话，跟卫家合作，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金钱，权力，甚至为所欲为，以后都有卫家替你保驾护航。”


    “更何况，这也方便了你们师徒交流感情，不是么？”


    他以为自己最后这句话是牧小满最想听的，殊不知这句话更像是踏破了牧小满心底最后一点耐心。


    “师父……让开，他该死。”


    牧小满举起刀，刀伤的黑焰再不复之前那样热烈，但依旧倔强地燃烧着，犹如大雨倾盆后还要守着最后一点温度的篝火。


    “检测不到你的生命信息，我师父脑袋里的芯片就会爆炸是吧，那也简单，留你一口气不就行了。”她沉声说着，心里都打算好了把对面这老登大卸八块。


    见她不识趣，卫淮渠也失去了耐心，收起脸上的表情，淡淡道：“001，杀了她们。”


    牧小满的刀越过中间的人，直直朝她身后的挥刀。


    卫樊离伸出手，徒手捏住了牧小满的刀刃，黑色火焰感受到了相同的力量，燃烧的高温并没有刺痛到这只手掌。


    叮。


    卫樊离轻轻一弹，将牧小满推到了原本站着的位置。


    她赶得巧，老东西最后那句话她听到了，尽管早就猜到自己身上一定被动了手脚，但她还是没料到老东西出手这么绝。


    那枚芯片无论放在卫樊离身体的那个部位，她都不会有所顾及，她是雷电系进化者，想要摧毁身体里的芯片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唯独大脑。


    人的大脑里布满了各处的神经，稍有不慎，失手了就是谁都无法预料的后果。


    她的记忆不可信，她的过去没了踪影。


    卫樊离想到那晚在联邦中央大楼听到的谈话，还有自己房间里，唯独她自己能认出的那两行字。


    眼前的小鬼就是她的徒弟，哪怕失去记忆都还要留下痕迹，可见对她来说，这个小徒弟有多重要。


    难怪她接手的第一个任务就活捉小鬼带回卫家，老家伙打得一手好算盘。


    而那个傍晚，面对一众小鬼时，也唯独看到她，会让自己头痛。


    现在的卫樊离已经能够强行隔开卫家给她灌输的记忆，再从她依稀觉得熟悉的画面中，汲取那些还没有完全忘记影子，来一点点拼凑自己的过去，这样能够很大程度上避免她因为想起以前的画面而头痛。


    在那些影子中，卫樊离觉得最熟悉的，就是面前的小徒弟。


    没错，她承认这是她徒弟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不听家主的命令了吗！001，别忘了你的职责！”


    不远处，胡荣失声大喊起来，催促她快点动手。


    此时场上的人都没了动作，纷纷停手，就连五十万也放弃了爪下按住的人，缓缓踱步，来到牧小满身边，警惕地盯着卫樊离。


    所有人都在等着战场中心那人的抉择，还活着的人都明白，这人现在是天平两端最重要的筹码，她站在谁那里，谁就是本场的赢家。


    在众人的目光中，焦点本人轻叹一声，缓缓抬手，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这还是牧小满在师父失忆后，第一次见到她面具后的脸。


    师父的脸色跟以前相比差了很多，摘下面具的她，眉目间多了几分沧桑和疲惫。


    所有人都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卫淮渠的脸色却变了。


    果不其然，卫樊离摘下面具后，望着手里的面具，嗤笑一声，随手扔在地上，转过身，站在了牧小满身前。


    卫淮渠紧紧捏着手仗，还未开口，喉咙就被面前的人掐住。


    “嗬嗬……你，你想起来了……”


    此时，卫家主眼中的惊恐暴露无余。


    棋差一招，他还是低估了面前的人！


    卫樊离皱着眉，手里的力道缓缓加重：“没有，我的记忆没有恢复，我能想起来的，也只有一点片段。”


    “老家伙，我不得不承认，你赢了我一局。”


    “家主！”


    胡荣大喊一声，不再管楚飞沉的纠缠，奋力朝这边冲来，然而不等牧小满动作，卫樊离便出了手。


    空闲的左手微抬，一片脚下的落叶缓缓升起，带着一点金色，嗡一声飞射而出，在快要接近胡荣时，骤然碎成两片！


    胡荣躲开了第一片，却被第二片落叶飞刀划破了脖颈。


    大动脉瞬间破裂，血液从他脖间喷出，红色的液体飞得很高，落在地上，占了很大一片面积，还在朝这边狂奔的身体像是骤然没了电的电动车，往前跑了几步后，直直摔倒在地上。


    卫淮渠紧紧扒着她的手，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氧气，他脸色通红，说出的话都成了气音：“杀……杀了我，你也……会死！”


    “师父，别……”


    最想杀了卫淮渠的牧小满，现在正拦着自家师父别把人杀了，这老登死就死了，她一点都不想赔上自家师父。


    【任务：杀死卫淮渠。】


    牧小满没说完的话就断在了这个地方。


    一直没有动静的系统终于出来冒泡了，这缺德系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几乎不用考虑，牧小满心里就已经有了抉择，比起师父，这个任务也不是非做不可……


    她眼神又落在了卫淮渠身上，张嘴就要说：“师父别真杀了。”


    然而卫樊离的话已经先她一步说出了口。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这种恶心的感觉竟然似曾相识？”卫樊离嘲讽地笑出了声，“你以前也用别的手段威胁过我？那管用了吗？”


    话音落，她把手里的人随手甩到地上。


    “咳咳咳……你不能杀我！”


    卫淮渠半趴在地上咳了一会儿，撑着手杖站直身体，整洁的衣衫已然凌乱，打理有型的银发散落，明明十分狼狈还要强撑，他看向卫樊离：“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不等对面的人回答，他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你是卫家嫡系血脉，你就不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暗卫团里，成了暗卫？”


    像是怕被人打断再次对自己下手，卫淮渠的语速很快，“你是卫家卫风华的血脉！上一代卫家人瞒着卫风华冷冻了他的精子，留下了他的基因，我就是用这些东西，让你得以出生，是我，创造了你！”


    “你父亲为了卫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就应该继承你父亲的意志，一辈子忠于卫家！”


    提到卫风华，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家主眼神狠厉了许多，明明是卫家的天才，被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反而像是说起了一个仇人。


    听到这些的卫樊离微微顿住了脚步。


    牧小满的脑子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转得飞起。


    卫家的人瞒着卫家上一代的天才，冷冻了人家的精子，既能保存基因又能延续后代，一举两得，但这老登应该是跟这位天才有仇，报复不了天才本人，就动了人家的精子，瞒着卫家其他人让师父在研究所诞生，然后催化，和同批次的人造人一起送到了暗卫团。


    牧小满长长呼出一口气，在师父伸手时，甚至下意识抬手把刀送到了卫樊离手里。


    卫樊离接过长刀，拿刀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你说的这些，我还真猜到过，不过你又算错了，我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关心自己的身世，我在研究所出生，长大，跟着暗卫团受训，成长。父母两个字于我而言，太单薄了。”


    “你说出这些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


    “我不想听，也不屑听。”


    “我卫樊离，永远不会，任由你控制。”


    吐出最后一个字，卫樊离手中刀光闪过，原本在牧小满手里会染着黑焰的唐刀，此时因为卫樊离醇厚的内息变得通体漆黑，墨一样的颜色遍布刀身。


    卫淮渠不断退后，甚至跌坐在了地上，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当了一辈子上层人的家主终于反应过来，他养的这把刀，又反噬了。


    他不断给她机会，没有杀了她，而是让她平安回到卫家，结果竟然都是如此？！


    第一次，她带着暗卫叛逃。


    第二次，她拿着刀想要杀了自己。


    卫淮渠的手紧紧握着手杖，在那把黑色长刀落下之际，将手杖挡在了身前。


    刀身穿透手杖，缓缓钉进了卫淮渠的身体，脑袋里的芯片仿佛受到卫淮渠身体里“开关”的影响，卫樊离脑袋里闷闷的发胀。


    “师父！不要！”牧小满大喊。


    砰！


    巴掌长的子弹从远处疾射而来，旋转的子弹带着炽热的温度，划破长空，目标正是卫樊离握着刀的手！


    千钧一发之际，卫樊离拔刀收手，避开了子弹，眼神中还有些遗憾。


    轰隆轰隆——


    越野车引擎的咆哮声，天空中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的声音纷纷从四面八方而来。


    联邦与卫家的救援到了。


    属于她们的时间结束了。


    巨大而刺眼的亮光照在这片浓雾中，游回也撑到了极点，虚弱停手，浓雾逐渐被大风吹散，显露出地上凌乱的尸体与鲜血。


    就像是舞台剧被掀开了帷幕，露出了背后众人的表象。


    唯有卫樊离不将这些放在眼里，一击不成，再次转刀，唇角淡淡勾出一个笑：“拿着手杖装瘸子，不如真的变成瘸子？”


    “啊——！”


    两条穿着定制皮鞋的断肢落在地上，压抑不住的惨叫声传到了周围人的耳朵。


    金色的门出现在山坡后，罗爷从里面走了出来，来不及细看就喊出了声：“快走！”


    众人纷纷动作，一一跨过罗爷开出来的空间通道。


    牧小满左手拉着卫樊离，右手拍了拍五十万，路过卫淮渠乘坐的那辆车时，脚步忽然一顿。


    下一秒，她猛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将里面那朵昏过去的蘑菇扯出来抗在了肩上。


    庞思思迷迷糊糊间难受地睁开眼睛：“……唔。”


    听到声音，牧小满把人换成了公主抱，小流氓重出江湖，还虏了个人回来。


    “呦，小蘑菇，你猜我们要去哪儿？”


    听着身后逐渐消失的引擎声、螺旋桨声，还有哒哒哒的枪声，庞思思默默用手捂住眼睛。


    “……我真的不想猜，呜……”


    第150章


    燕听拎着回音的箱子悠悠走过来时, 牧小满等人早就没了踪影。


    来救援的人聚集在一起，还没落地，便将下面的惨况尽收眼底。


    精挑细选出来的五十人护卫队只剩下了零星几人还能喘气, 实力顶尖的胡荣队长趴在地上，身下还有一滩血迹，庞思思作为副队长不见了踪影, 两队平均B级实力的进化者小队十不存一。


    而备受众人推崇的卫家家主——


    此刻正躺在战场中心, 两条腿膝盖以下的部分空荡荡, 闭着眼睛生死不知。


    被砍下来的双腿就在他手边, 看断口处的痕迹，还很新鲜。


    “爷爷！”一定要跟来救援的卫水柔望着那个躺在地上的身影，嘶声大喊。


    “救人！医疗队的人呢？快来救我爷爷！”


    跟着直升机一起来的, 还有卫淮渠二子卫温杰, 他此时站在卫水柔的身后，脸色黑到了极点。


    直到看着自家老爷子被医疗队的人抬上直升机, 卫温杰收回目光。


    在老爷子眼中，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大哥死后，他被老爷子调到了卫家军事基地，成了个标准的守成将领。


    他像是被委以重任的守疆大吏, 这些年回到主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他从未想过, 再次见到父亲，老爷子竟然被一群宵小之徒伤成这个样子！


    卫温杰本就不是能压抑自己的性子, 怒火中烧的他想也不想, 走到联邦来支援的这几人面前, 盯着为首的燕听厉声质问。


    “我们得到消息后就立马带人过来，你们在35号基地距离最近, 为什么现在才到？！”


    燕听拎着手里的银色长箱，说出口的话听不出一丝心虚：“卫家主的求援信号受到敌人干扰，35号基地设备又被敌人的卧底损毁，我们真正收到卫家主的求援信号是在一个小时前。”


    “收到信号后，元帅立即让我带A组小队先来支援，谁知在半路遭到敌人埋伏阻拦，所以来晚了。”


    来迟了就是来迟了，燕听知道就算怎么解释，对方也不会听。


    但只要给出足够解释的理由，卫温行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


    一瞬间燕听甚至怀疑，泰辽叔叔是不是早就料到卫家老二会来，所以才派自己带人出来。


    同样是关系户，卫温行再怎么样，也不能拿她撒气。


    她说完这些，联邦的A组小队便走过来汇报。


    六人身上、脸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其中一人的外套袖子还少了一半，像是被利器割掉了一截，怎么看怎么狼狈。


    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在半路停下打了二十分钟的斗地主。


    A组小队的小队长还帮着燕听辩解了一句：“我们紧赶慢赶，好歹是赶上了，您不是没看到，要不是我们燕听长官那一枪，卫家主现在的情况，一定更加危急。”


    可不是么，还是来早了。


    再慢一点儿，就凭对方那挥刀的力道，你们家主这会儿就不是断了两条腿，而是让人从心窝捅了个对穿，还能喘气儿都算他命大。


    被小队长一番解释，卫温杰没有继续质问。


    不是他被说服了，说白了，凭燕听的级别，还不足以跟他说话，更别提这个无礼的小队长。


    刚刚那句质问不过是在撒气，他知道对方是泰辽元帅当作亲女儿看待的侄女，别的手段不好用出来。


    卫温杰不再废话，“这件事，我会亲自跟泰辽元帅谈，联邦必须给我卫家一个交代！”


    卫家家主身受重伤生死不知，现在能站出来说话的，也只剩下了卫温杰。


    显然，哪怕燕听等人说的是真话，卫温杰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走到属于医疗队的那架直升机舱门前，对守在家主身边的卫水柔沉声道：“带着家主即刻回到卫家接受治疗，不得延误。”


    卫水柔吸了口凉气，“可是这里明明距离35号基地更近……”


    “你只需要执行我的命令。”卫温杰威拿出了上位者威严的姿态。


    卫温杰根本不相信燕听代表联邦给出的说辞。


    联邦的救援小队拖到跟他们一起达到现场，这里面怎么可能没人做手脚？


    但卫温杰不想，甚至不屑于和卫水柔解释太多。


    这种时候，小辈执行命令不添乱，就是尽本分了。


    随后，他通过无限频道下了立即出发的命令，所有队伍以家主所在的那架直升机为中心，全速飞行。


    卫家的救援队来的快走的也快，甚至等不及到35号基地找联邦的麻烦。


    A组小队的人站在燕听身后，仰着头目送天上那群直升机。


    直到看不见了，小队长才卷了卷袖子，笑得一脸得意：“怎么样，我说的对吧，整点血在身上，弄乱点准没错。”


    他身旁的年轻男人没理队长，而是看向了燕听：“长官，咱们现在怎么办？”


    燕听摸了摸手里的箱子，“后面的人应该也快到了，等他们来收集信息，汇总后报告给元帅。”


    警察办案为什么要保护犯案现场？因为在犯罪嫌疑人实施犯罪行为的地点，遗留下的所有痕迹、物品或者其他物证，可以反映出很多东西。


    卫家因为卫淮渠的伤势来不及收集这些，那他们就要义不容辞，好做成报告给叔叔，说不定对后续的谈判（扯皮）有用。


    而卫家家主的直升机中，充当安保人员的封修，正冷眼盯着医疗队为卫家主做急救。


    因为有卫水柔这位小小姐在旁边监视，医疗队的人都有些束手束脚，她脸色难看，目光尖利，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年纪的小医护，被盯地取血袋时手都在抖。


    卫水柔被卫温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个没脸，这会儿看谁都不顺眼，见她哆嗦，皱着眉斥责了一句：“你抖什么？我爷爷的腿要是因为你们接不回来，那你们自己的腿也别想要了！”


    这句话让正在实施急救的医疗队人员都怔了怔。


    为首的几人对视一眼，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家主被砍下来的双腿已经被他们冷冻起来，现在赶回去，幸运的话，家主的腿说不定还有接上的可能。


    封修的视线从担架上的卫家主落在了医护人员身后的急冻箱上，而后低下了头。


    卫家这次出动的是直八F型直升机，每架直升机上运载30人，现在他们乘坐的这架直升机因为有一些医疗设备，所以只能搭载20人，其中一半都是医疗人员。


    封修捻了捻手上的伤口，目光在卫水柔身边的九人身上暗暗打量。


    在卫温杰与燕听交谈时，他用了催眠能力混上了这架直升机，现在，他不知道这些人里有多少是进化者，他的进化能力足以催眠A级进化者，如果这些人里有超A级，情况就会对他十分不利。


    他瞥了眼身旁被他拉着一起混进来的国字脸，摸着枪的手在枪身轻轻敲了两下。


    封修和国字脸毕竟是混上来的。


    上直升机报告的时候他用了点催眠能力，加上卫家主正在紧急抢救，所以机舱里的人接受了他的说法，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可一旦卫家主情况稳定，催眠效果消失，这里的进化者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带着手套的手指在枪身敲过，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没有人看到，国字脸隐在头盔下无神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


    下一秒，没有丝毫征兆的，国字脸趁所有人不注意，从座位上弹射而起，拔出枪，对着机舱里的人一通扫射！


    “啊！救命！护住家主！”


    “你在做什么？快！制止他！作战队的人怎么会上这架直升机！”


    “遥控器？快把他扔出去！他身上有炸弹！！”


    突然暴起的士兵一番扫射，损失最严重成了医护小组。


    这些人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连在了人事不知的家主身上，所以在国字脸开枪的瞬间，他们纷纷挡在了家主身前。


    卫水柔见国字脸打空了枪里的子弹，手上又多了一枚遥控器，情急之下扒开身前护卫的人，将机舱的门猛地打开，对身边那名中年男人大喊着。


    中年男人立即一脚将国字脸从舱门踹了下去。


    轰！


    掉出直升机没多远的人蓦地炸开，红色的血沫和着断肢像是在半空中绽放的红色烟花，暴力而血腥。


    直升机被这一下震得晃了晃，机舱里的人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脑袋里便传来一阵晕眩。


    封修悄无声息地将血气散在空气中。


    声音混在一阵轰隆声中，却像是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杀了面前的人。”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引起他想要的效果。


    想要互相杀戮的医护人员还没动作，机舱后方的八具人体骨架飞驰而来，将受了影响的人全部按了下去。


    “傀儡师。”封修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一名坐在机舱里，带着银色无框眼镜的儒雅中年男人抬起脸，对着他点头微笑。


    封修才想起，眼前的人在他上了这架直升机前，就一直坐在那个角落，像个默不作声的观众，仿佛被所有人遗忘。


    而现在，这人终于展露出了他的手段。


    莲花堂里关于卫家进化者的消息中，傀儡师的名字是排在第一位的，超A级进化者，能力是操控傀儡，被卫家家主派到卫温杰身边。


    经过多次实验，卫家给他配备了专门的人造骨架，这种骨架及其结实，枪支弹药对其造成的伤害微乎及微，且每一根指骨都被磨成了尖利的爪子形状。


    骨架被掩盖在机舱后的物资下面，因此封修没有察觉到。


    几乎是看到傀儡师的一瞬间，封修再次划破手臂，加重了机舱中的血气。


    傀儡师还是那副儒雅的样子，可对着封修冲来的人体骨架，却带着无端的诡异和危险，一招一式狠辣无比。


    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瞬间变化。


    封修咬牙后退，不想放弃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她想杀的人，他也不会放过！


    机舱后跑出来的人形骨架在对方的操控下各司其职，不仅分出大部分压制住了被封修催眠的人，还能余出三只骨架对付封修。


    而操控这一切的人，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一起操控这么多骨架对他来说不过尔尔。


    封修眼疾手快避开骨架的利爪，在地上滚了两圈，拿到了角落里放着的飞索枪，咻的破空声响起，射|出的飞索缠住了面前的一具骨架。


    这种飞索枪里的绳索是特制的，拇指粗细的绳子可以承受十吨内的重量且不会崩裂，那被缠住的骨架根本无法挣脱。


    随即封修猛一甩绳，将另一具骨架也绕了进去，手臂死死拽紧，他额角崩出了青筋，因为太过用力，太阳穴突突直跳，手臂上的肌肉濒临撕裂。


    然而没能僵持几秒，第三具骨架挥着爪子扑了过来，来不及思考，封修忽然猛地跃起，就着骨架拉扯挣脱绳的动作，索顺势主动冲了过去！


    对准了打开的舱门，封修带着惯性加注的力道，长腿狠狠踹在了骨架上，两具骨架跌落直升机，连带着那把飞索枪，很快消失不见。


    他站在机舱门口，明白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杀手杀人有很多种方式，很多人把莲花堂的杀手跟卫家暗卫作比较，但莲花堂内部的金牌杀手们从来不认为两者相似。


    杀手和暗卫有很大差别，杀手有自己的自主计划和小习惯，还比暗卫更加惜命，否则莲花堂也不会出售保险业务。


    当着傀儡师的面，封修拿出了腰上的炸弹，单手拔开炸弹拉环，扬起手，朝卫家家主的方向扔了过去！


    在这样的距离下使用炸弹，很可能就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那一刻，傀儡师都被封修的疯狂惊住了！


    第三只白色的骨架飞速跑过来，一把抱住封修扔出的炸弹，将炸弹死死卡在肋骨上，扑到了舱门外。


    在即将掉落的时候，伸手抓住了封修的脚踝！


    火光乍现，爆炸声震耳欲聋。


    封修被冲击波掀飞，猛地撞上舱门的另一边，摔在地上，混沌间看到被医护人员放在里侧的急冻箱掉在地上，跌跌撞撞地滚到了他脚边。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众人，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太急，飞在旁边的直升机现在才反应过来。


    侧面，卫温杰乘坐的直升机追上来，与这架直升机平行，舱门打开，露出里面的机枪手。


    封修的耳朵嗡嗡作响，脚踝上还带着一只骨手，内脏被震伤，幸而身上没有伤口。


    强压下吐血的冲动，他支起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舱门，回身的同时，掏出身上最后一枚威力最大的炸弹，粘在了这只急冻箱上，往卫家主的方向推了过去。


    然后转身，带着刚刚到手的降落伞包，毫不犹豫地跳出直升机！


    “你敢！！”


    卫温杰坐在机枪手的后面，将封修的动作尽收眼底，目眦欲裂。


    轰！


    又是一声爆炸声响起，两支被卫樊离整齐斩落的腿脚，在火光中炸开。


    而这次，剧烈的轰炸将两具骨架护着的卫家家主震飞在地，血袋爆在地上，不能再用。


    虽然没有震碎那些人形骨架，但被护着的卫淮渠因此伤势加重，没了血袋持续输血，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蜡黄起来。


    造成这一切的封修撑着降落伞，安全降落后，重重跌落在地上。


    他抖着手臂拿出绷带，缠住了腿上的伤口。


    机枪手的子弹太密集，仓促间他身上，腿上还是中了两枪。


    包扎完毕，他不敢停歇，一瘸一拐地朝着预计的掩护地点走去。


    忽然，他停了脚步，抬眼朝不远处的一颗松树下望去，手下意识放在了已经包扎好的伤口上。


    像是知道他已经察觉，粗大的树干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来人有着一张娃娃脸，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懵懂间还带着好奇，对着封修歪了歪头。


    “将杀？”封修放下手，朝他走过去。


    娃娃脸少年抬头看了眼飞走的直升机队伍，点了点头，走到封修身边，架着他的胳膊，让封修靠在自己身上。


    走着走着，给了封修一个询问的眼神。


    将杀轻易不能说话，以前他们合作过几次，封修很多时候都能读懂他的眼神，这也是将杀跟他关系比较亲近的原因。


    这个眼神，是在问他任务成功了没有。


    封修叹了一声。


    “不能确定，我不清楚卫家主现在死没死，在我撤退之前，他还活着。”


    他不能确定，在原本就失去两条腿的情况下，伤上加伤，这位家主回到卫家住宅，还能不能被救回来。


    ……


    天色接近中午时，密集的直升机队伍降落在卫家主家的停机坪。


    等不及直升机停稳，卫温杰和卫水柔便跟着手下将担架床抬了下来。


    上面的老家主闭着眼睛，胸膛的起伏非常微弱，哪怕带着氧气罩遮住了脸，一旁的人都看得出来，家主情况十分危急。


    “快！把主宅的医生都叫来！”


    “快！！”


    卫温杰没了以往的风度，疯子一样嘶声大喊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卫淮渠死了，卫家会是什么下场。


    家主不能倒下！


    绝不能！


    奔走间，他忽然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心中怒火烧得他双眼通红，立马就要把拦在眼前的高大人影拨走，然而推了几下，对方都没有动静。


    “让开！”卫温杰怒喝出声，“挡在这里做什么，拉他去律堂受罚！”


    “卫长官，好久不见。”


    高大的人影背后，一位穿着红袍，带着黑框眼镜的瘦高身影笑呵呵出声，他眼睛很小，笑起来却很有亲和力。


    而卫温杰则是看了半晌，才认出眼前人。


    “曲云霄？”他上下审视着对面的人，冰冷的眼神扫过他身上披着的红袍花纹，“你升红衣主教了？你们极乐教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他卫家主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的，更不是极乐教会这群人打秋风的地方。


    尽管极乐教会第一任教皇与五大世家签订了条约，在废土之上争得了一席之地，但无论世家还是联邦，都没人把这些装神弄鬼的神棍放在眼里。


    这群人发展信徒，用极乐神国把多少人骗得家破人亡，到哪里都不受人待见，偏偏脸皮厚，不请自来就算了，还喜欢到处募捐打秋风。


    看在他是十二红衣主教之一的份上，卫温杰给了他三秒钟的耐心，“没什么事就回吧，今日卫家不待客。”


    说完后，再没给曲云霄一个眼神，快步擦过他的肩膀走过去。


    “卫长官，如果我说，极乐教会此次来，是有办法救卫家主呢？”


    卫温杰脚步突然停住。


    “我们就在这里，卫长官需要我们，尽管吩咐。”


    他身后，曲云霄笑着，声音温和。


    “极乐真神，会庇佑众生。”


    第151章


    再次回到熟悉的房间, 众人终于心下一定，放松下来。


    但现在，牧小满等人的心情并没有往常那样轻松。


    这一次没有成功杀了卫淮渠, 以后恐怕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找了个地方把还在捂着眼睛的庞思思放下，牧小满看向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的卫樊离。


    罗爷非常有眼色地揽着虚脱的游回，笑呵呵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我看这小子都快晕过去了, 先带他回房间休息, 有什么事儿只管喊我们。”


    游回整个人被架着, 维持了一个多小时的大雾, 现在的他只想赶紧回去休息，话都没力气说出来，对着众人微微点头, 就被罗爷架走了。


    有了罗爷打头, 后面反应慢的也都明白过来了。


    于是楚飞沉假装看了眼手上的表，尽管抬起手了才想起来, 出发前他为了方便把手表摘了。


    面上八方不动，依旧沉稳：“老大，小老大，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一趟。”


    “啊对对, 我跟狄巍还要回去还图书馆的书, 再不还就要超过借书时间了。”吴三白紧跟着就把狄巍拉住，跟在楚飞沉身后走了。


    十八和蓝湖对视一眼, 什么都没说, 出门的时候还把门给带上了。


    房间里顿时就剩下了三个人。


    庞思思默默放下手左右瞄了瞄：“……”


    那, 那个，她也想出去。


    可是没有人理她, 也没人带她一起，把她抱回来的人就站在她身边，完全挡住了她偷偷出门的路线。


    庞思思绝望地继续装蘑菇。


    没管这朵蘑菇，牧小满深吸一口气，走到卫樊离面前：“……师父。”


    从回到这个有些眼熟的地方，卫樊离就用一种非常平静的眼神看着这个小徒弟，见她好像有些紧张，她轻轻笑了笑，率先开口。


    “我没有想起来那些记忆，不过，现在我偶尔脑袋里会闪过一些片段，我想，假以时日，我会想起来的。”


    就是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想起来，但现在小徒弟的眼神看起来很受伤，卫樊离下意识说了后面的话安慰她。


    “没关系，师父。”


    牧小满也笑了：“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是我师父，这一点无论你有没有记忆，都不会改变。”


    在卫樊离站在那里，丢下面具，选择护在她身前时，牧小满便释然了。


    卫家的手段没有把她师父变成无知无觉的杀人机器，这就够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师父脑袋里的芯片。


    思及此，牧小满这才注意到抱着膝盖在沙发上装蘑菇，还一点点往门口挪的庞思思。


    见她盯着带回来的人，卫樊离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庞思思。


    庞思思：“……”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如，如果她不在这里就好了呜呜……


    只移动了一点点的庞蘑菇，被牧小满上手又拉了回来：“师父，她的能力不简单，实力也很高。”


    这也是到了那个份上，大家都急着撤退，牧小满卡着时间也要把人带回来的原因。


    行家一出手，便能试探出对方实力高低。


    更何况牧小满还砍了两刀。


    两刀把人砍吐血，自己也差点没撑住，果然，装X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好像听他们喊你庞思思？”牧小满坐到这朵蘑菇身边，伸手把人拦住，一副哥儿俩好的样子，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打起架来她威胁人的样子。


    庞思思想往后挪，离她远点，但被牧小满揽住锁死，根本动不了。


    她只能点点头。


    卫樊离自然明白了小徒弟是什么心思，就算没有记忆，也不妨碍她多看看小徒弟。


    她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听她在那煞有介事地忽悠人。


    现在她不会因为对小徒弟的熟悉感而头痛了，自从她尝试将卫家编纂的记忆和闪过的熟悉片段分离开，她便很少再因为想起以前的事而痛苦。


    至于老东西说的那些关于她身世的话，卫樊离当时的回答就是她的感受。


    如果她以前得到过类似于亲情的情感，那也是在团长和教官们身上，而不是什么父母。


    早在十八告诉自己，她不是人造人，而是卫家嫡系的血脉时，卫樊离的反应就是一声嗤笑。


    上一代的恩怨跟她没有关系，她也不会因为卫淮渠的话，就发自内心觉得感动或者自责。


    笑话，她可是卫樊离。


    这边牧小满还在锲而不舍地讲道理：“你看，你给卫家工作，有没有五险一金？有没有固定假期？有没有员工福利？再说了，现在卫家主重伤，你回去了也肯定会被追责。”


    没有经历过现代职场洗礼的庞思思哪里懂牧小满的话，但后面那些她还是听懂了的，她依旧是抱着膝盖的姿势，呆了半晌，才弱弱道：“那，那怎么办？”


    往常来说，她被调到家主身边后，需要做的就是听从胡荣队长的命令。


    庞思思的父亲是卫家军团的人，不过她父亲职位底下，是个脾气很冲动的人，在外面不敢动手，回到家里就会对妈妈动手。


    她觉醒念力屏障成为进化者后，就被父亲送到了研究所。


    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庞思思就努力做好队长的任务，可是现在，正如面前这个人说的那样，她回不去了。


    家主受伤，护卫队首当其冲要承担长老团以及其他人的怒火。


    “你在卫家，一个月能有多少？”本着想要挖人的态度，牧小满先是打探了一下卫家开出的条件。


    谁知庞思思沉吟半晌，低声道：“我不知道。”


    怕牧小满不相信，这朵蘑菇低着头解释：“爸爸说，他养了我十几年，我能在卫家出头也多亏了他，所以把卫家发给我的东西都拿走了。”


    她是有薪水的，卫家养着她们当然不会小气，不过那天她的联邦卡刚到手，就被父亲用这个理由抢走了，他说他会用这笔钱跟妈妈好好生活，也不会再打妈妈，她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家里，家里会给她买。


    小队的人吃住都在卫家，她性格孤僻，也没什么花销。


    现在家主受伤，她恐怕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赚不到钱给爸爸，妈妈会不会又要挨打？


    想到这里，加上牧小满那两刀给她造成的伤，小姑娘没忍住直接哭了出来。


    就算是哭，也不是大喊大叫的委屈，而是眨着眼睛流眼泪，轻轻喘息着不发出任何声音，让人看了都觉得可怜又揪心。


    牧小满见她哭的这么伤心，顺手拿过茶几上的纸巾，一边递过去一边继续说：“你不要难过，有什么需求你就提，我们商量商量不就好了，对了，你那个念力屏障除了能覆盖整辆车之外，能不能覆盖保护别的物品？或者你的能力有没有什么必须的要求？”


    是的，哪怕小姑娘哭的这么可怜，牧小满也没准备放过她。


    把庞思思带回来，就是想试试她能不能解决师父脑袋里的芯片炸弹，然后她就把自己的思路和想法给庞思思解释了一遍。


    哭懵了的庞思思还认真听完了，带着哭腔说：“呜……理论上，可行。”


    牧小满这下不是递纸巾了，而是拿着纸巾亲自帮她擦眼泪：“你放心，我会先帮你提升实力，到时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话音刚落，卫樊离忽然捂住头，一瞬间，脑袋隐隐发胀，她的直觉预警，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唔……卫淮渠出事了。”她肯定道。


    听到这句话，牧小满立即拉着庞思思走过去，把庞思思的手放在师父身上，语气急促：“顾不得这么多了，快，你现在先包裹住我师父脑袋里的芯片！”


    她原本的计划是对卫樊离进行开颅手术，期间有庞思思用念力屏障包裹，哪怕触动芯片，芯片自动爆炸，也有办法应对。


    只是断了两条腿，那老登就要死了？


    怎么，阎王要他三更死，这老登两更就死，争取去留个好印象？


    “我，我还没恢复，念力屏障撑不住芯片炸弹的爆炸。”庞思思哭着说。


    时间紧迫，牧小满根本不敢拿卫樊离的命去赌那老登到底死不死，手腕一翻，一小块黑云晶被她灌入内息，新鲜出炉的X能量体就这么被她喂给了庞思思。


    “现在就吸收，不要停下你的念力屏障！”


    庞思思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当X能量体消失在皮肤上，下一秒，她就感受到自己原本近乎残破的精神核迅速得到了修补，甚至因为增长太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牧小满掏出联络器，把吴三白叫了进来。


    吴三白说是回东江学院，下了楼就看见罗爷在厨房，于是所有人都没急着走，坐在下面等着罗爷的面，他刚捧起碗就被牧小满叫来了。


    开门就看到卫樊离躺在沙发上，紧紧皱着眉，指尖的电火花不断蹦出来，庞思思肿着眼睛，一只手放在卫樊离的头上，牧小满一脸想要杀人的表情。


    “……怎么回事？”吴三白抹了把脸。


    他错过了什么？不应该大型温情现场吗，怎么神情都这么凝重。


    “叫上罗爷，我们去找医生给我师父做开颅手术。”牧小满把卫樊离扶了起来。


    时间所限，牧小满没空了解95号基地有没有合适的地下诊所，但师父做开颅手术的人越少越好。


    楚飞沉了解情乱后，立马严肃道：“我知道95号基地哪里有医生。”


    这些问题牧小满不清楚，但楚飞沉能把薪火的临时据点安排在这里，当然是做了一番考量，事不宜迟，众人立即动身。


    与此同时，卫家主家的医院中，手术室里的众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巡回护士已经不知道给主刀医生擦了多少次汗，病床旁边，机器显示屏上的波动趋于平缓，很久才会有一点起伏。


    主刀医生把最后一道伤口缝合好，长叹一声，走出手术室。


    卫温杰站在手术室门外，面无表情地听他解释。


    “家主原本就失血过多，在回来的路上得到的救治不够，身上又有了严重的外伤，基于家主的年龄和身体素质，希望非常渺茫。”


    “怎么会这样？不行，你们一定要把人救回来！”卫水柔上前厉声道。


    不等卫温杰做出决断，老管家快步走了过来，附在卫温杰耳边。


    “二少爷，家主重伤的事被林家旗下的媒体爆了出来，现在卫家下辖的基地民众都陷入了恐慌，加上有人趁机在基地大量囤积物资，基地长们纷纷要求家主出面，长老团先行出面安抚，但没有用。”


    “林家？”卫温杰喃喃，“林霜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知道家主的情况……”


    除非，直升机上的人就是林家安排的。


    “二少爷，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老管家站在他身边，俯身问了一句。


    卫温杰盯着面前的手术室大门，目光仿佛能够透过这扇门看到里面躺着的人，围在他身边的人适时闭上嘴，默默等着面前的人下决断。


    几个呼吸后，卫温杰闭了闭眼，声音疲惫而无力：“曲云霄呢？让他过来。”


    第152章


    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了一夜, 第二天基地里的人出门时，看到的便是漫天雪白的场景。


    有的人好不容易看到这美景，拢了拢厚实的棉衣, 心情愉悦地出门上班，有的人却愁苦着一张脸，在粗糙皲裂的手里哈上一口气, 抱紧双臂走进了寒风中。


    卫家下辖的29号基地, 不少人正站在基地里最大的一家购物中心门口, 缩着脖子跺着脚等开门, 队伍排的很长，站在门口往后看，竟然一眼望不到边。


    不仅如此, 门口的两边, 还有一队联邦警察荷枪实弹守在那里。


    “老哥，这儿什么时候才能开门啊？”队伍中的年轻男人把手揣进袖子里, 跟前面瞧着比他年纪还大些的男人聊了起来。


    年长些的男人也等的不耐烦，便回头跟他聊了两句。


    “你是新来的吧？这儿每天早上九点开门，还限购，一天就卖定数的米面糖油，来晚的就买不到了。”


    “老哥, 不就是那什么大屏幕上说的, 卫家的家主重伤，生死未知, 至于你们这么大阵仗啊？”男人不解道。


    排在他前面的年长男人闻言, 眯着眼睛把这人上下扫了一遍, 见他外面穿着的黑皮袄厚实暖和没有补丁，脚上还踩着一双体面的牛皮靴子, 脸上耳朵上没有冻疮，就是肤色比其他人黑了许多，便咂咂嘴问了一句：“你是运输队的人吧？别的基地运输队跑咱们这儿交货的？”


    那男人嘿了一声，笑道：“老哥好眼力啊，我们运输队今早上刚到，队长让我来采购些东西，谁知道从早上排队到现在，这边也不开门啊，运输队来之前想过卫家下辖的基地会乱起来，可这也乱的太快了吧。”


    年长男人嗤笑一声，故意对着警车的位置吐了口痰，才回头解释。


    “你们是运输队的，哪个基地都待不长，所以不知道，这儿啊，从卫家家主重伤的消息被报道出来后，到处都有人在说，马上就要打仗了，卫家就要倒了，没两天，基地里的物价开始飞涨，咱们这些人手里有些存款的还好说，那些家里没余钱的，一旦断了粮，饥一顿饱一顿就要活不下去。”


    “这不，很快就有人出来偷，出来抢，然后基地长就派人把起乱子的都抓走了，又派人守在街上，防止有人再想着去抢。”


    话里话外，年长男人总带着一股子嘲讽劲儿：“没几天就过年了，谁不想年底富足过个好年呢。”


    “这听着，不对劲儿啊。”穿着黑色皮袄的男人也觉出不对味儿来了，搓了搓手臂，有些诧异。


    “我朋友的大舅子，他姐夫的哥哥可是咱们基地后勤部的人，打听回来的消息，咱们上头那些人乱的更快，后勤部不少人趁机囤积粮食高价卖出去，钱到手就转基地跑了，有人带头这么干，怎么可能不乱？”


    话音落，队伍最前方一片哗然，原来已经九点，购物中心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前面那些人飞快冲过门口，推推搡搡地朝米面糖油所在的地方飞奔，早已做好准备的店员站在旁边开始大喊：“排队，排好队，一个个来，不要慌！再不排队就都别买了！！”


    在这句话的威慑下，冲进来的人们终于回归理智，不情不愿地再一次排起队伍，嘴里嘟嘟囔囔不停抱怨着。


    倒是穿着黑皮袄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走出冲撞的人群，跟别的导购员问了声经理的位置，然后笑嘻嘻从兜里掏了包烟，放进了那人的口袋，才往经理办公室走去。


    等从经理办公室走出来，黑皮袄男人甩着手里的条子，慢悠悠走出了购物中心的大门。


    办什么事都有规矩，他们运输队这么多人，要真指望他排队买限购的粮食，他们运输队估计撑不到回基地，就该在半路饿死了，所以他才找上了这里的经理，用钱打通了一些关系，有了手里这张条子，他只管带人去仓库的位置点货交钱就行，就是价格要比往常贵了不少。


    站在门口点了根烟，黑皮袄男人往回走，路过基地中央的那扇大屏幕时，听到上面播报的新闻，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跟着周围的人群站在一起。


    不少人都站在那里，仰着头望向屏幕。


    他们头上，新闻播音员字正腔圆介绍着众人瞩目的大新闻。


    “近日卫家主重伤的消息在基地中沸沸扬扬，本台媒体于今早联系到卫家主家，卫家二子卫温行长官接受了本台记者的采访，下面请看前方记者的实时采访。”


    下一秒，大屏幕上的画面切换，穿着鲜亮的记者坐在沙发上，身后是挂在墙壁上的卫家标志，她手持话筒先是介绍了自己，随后，将手里的话筒递给了身旁一脸严肃的卫温杰。


    几个家常问题聊完，记者便顺势提出了民众们最关心的问题：“对于外界关于卫家主重伤不治的传闻，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画面中，卫温杰眼神锐利，他久居高位，就算资质平庸，也养出了一身不俗的气势，此时摆出来足以让人信服：“外界传闻都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家主确实受了些轻伤，但救治及时，正在谨遵医嘱修养，待到新年那天，会在卫家主持晚宴，届时欢迎各方媒体朋友参加。”


    黑皮袄男人仰着头，听完这一段，便不再跟那群人一起站着，低下头继续沿着街道慢慢走了起来。


    都说卫家家主人都要死了，马上就要打仗，结果现在人救回来了，又打不成了，世家的人还真是一套一套的，男人嘀咕道。


    他正感叹着，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叶鹏哥！你出来买回去的物资，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来？还空着手，老大以为你出事了，让我们出来找你。”两个年轻人笑道。


    “这点事有什么办不好的？不过你们来的刚好，我这次买的东西多，你们跟我一起去搬回来。”黑皮袄男人立马拉着人往回走。


    他跟那个购物中心的经理扯皮了好久，才磨出来的物资，现在抓到这两个送上门的苦力，可不得跟他去把物资运回来，


    闻言，两个年轻人苦着脸，被叶鹏拽着，离开了大屏幕下的街道。


    而他们上方，新闻已经换了一条，画面转到了一片红装素裹的上层区街道。


    卫家主宅。


    接受完采访的卫温杰面无表情站起身，准备去看望刚刚清醒过来的父亲。


    老管家跟在他身后，低声道：“长老团已经将家主会出席晚宴的消息告知了各位基地长，到时基地长们也会受邀参加，家主正在房间等您过去。”


    卫温杰微微颔首，大步走在前面。


    那日主刀医生说完父亲的病情后，当着众人的面，他最终妥协，让曲云霄走进了父亲的病房。


    除了他和老管家，没有任何人看到，曲云霄是怎么救治家主的。


    那一幕，卫温杰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极乐教会内部的那些法门他不是没见识过，毕竟他们卫家还有个古籍功法的例子在那摆着，若不是条件太过苛刻，也不至于现在只有卫樊离一个叛出卫家的人将其练得融会贯通。


    可当黑色的符文像是活了过来，从曲云霄带来的那个高大男人身上，缓缓蔓延到躺在床上的家主身上，犹如一条黑色的锁链将两人联系在了一起。


    之后，高大男人的生机迅速衰落，取而代之的，是病房机器上的数值逐渐恢复正常，直到那名高大男人只剩下皮包肉的骨架，眼眶双颊凹陷，眼睛瞪得大大的，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家主身上的伤，也肉眼可见的全部恢复。


    甚至膝盖下空荡荡的双腿，也重新生长了出来。


    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道黑色符文蛇一般在家主皮肤下游走，藏在衣服下面不再动弹，仿佛那只是道心血来潮的刺青。


    卫温杰望着那副场景，怔然了许久。


    在高大男人上前时，他心底其实犹豫了，但最终没有出口阻拦，任由他们完成了所谓的仪式。


    他知道自己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


    曲云霄来卫家的消息不可能瞒住所有人，他进了卫家主的病房，随即家主的病情便有了好转，傻子才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都代表着，继常家以后，卫家又与极乐教会绑在了一条船上。


    思及此，卫温杰徐徐吐出一口气。


    无论怎样，现在的情况无一不是在证明，他卫温杰的选择是对的，家主清醒过来，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完好无损，有了家主坐镇，各基地的情况很快就会稳定下来。


    他站在病房门口，顿了顿，随即抬手敲了敲门，得到里面人的应允后，才推门而入。


    入目便是躺在大床上的父亲，还有安静坐在一旁的曲云霄。


    而刚清醒过来的父亲，此时正慈爱地看着坐在他床边，正在为他削苹果的卫水柔，眼神中有些看不出的神色。


    见他进来，卫水柔轻轻放下手里的水果刀，识趣地准备退出去，“爷爷，刚刚您不是还说喝白水没有味道？正好二伯来陪陪您，我去给您泡杯茶。”


    曲云霄也跟在她身后，路过卫温杰时，一如既往微笑着俯身。


    等房间里没有人了，卫温杰走上前，坐在了卫水柔原先的位置上，握住了卫淮渠的手，眉目间十分惭愧。


    “父亲，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下的决定，那时候所有人都说太晚了，只有曲云霄他有办法救您，卫家……卫家不能没有您。”


    重新活过来的卫家主虽然身上没有外伤，但浑身弥漫着大病初愈的精神颓然，他扯了扯嘴角：“你做的很好，我确实不能倒在这个时候，他晕过去被送回来时遇见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温杰，我不会怪你。”


    卫淮渠伸出手，手心里握着一枚圆形徽章，银色的徽章上布满了复杂神秘的黑色花纹。


    卫温杰扫了一眼，发现父亲正在用一种欣赏神迹的目光，盯着手心里的徽章。


    这是极乐教会发给信徒的徽章，只有“奉献”到一定数额的财务，才会得到这枚徽章，教会的牧师从出去时，还会十分假仁假义地念一句，极乐真神，会庇佑每一位信徒。


    果不其然，下一刻，白发苍苍的卫家主握紧了手里的徽章，慈祥笑道：“以前是我狭隘了，极乐教会还是很可信的，极乐真神，庇佑众生。”


    一瞬间，卫温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153章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东江学院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比起半个月前的暮气沉沉，看起来终于恢复了青春。


    以前东江学院的冬日舞会, 都是各家俊男美女显示财力与物力的比拼，华服宝石应有尽有，财力不足的同学们只能略略在着装上下点功夫。


    但联邦的调查组来了一趟后, 今年东江学院的舞会便多了一条校规, 从今年起, 凡东江学院学生, 皆要身穿学院下发的冬季校服参加冬日舞会。


    这条校规一发布，学院里嗅觉灵敏的世家出身的少年们立马给家里去了消息，今年不用准备礼服, 甚至连配饰都不准备戴上, 主打一个简洁路线。


    也不知道校长是不是为了在今年开个好头，向联邦证明自己悔改的决心, 直接批了一个楼层来举办今年的冬日舞会。


    牧小满早就换上了校服。


    东江学院的冬季校服偏向于联邦军装的款式，上下都是白色，袖子、领口都有金色的刺绣，鞋子是统一的黑色高筒靴。


    明明是一套穿出去十分有气势，非常能镇得住场子的衣服, 牧小满就是有本事把它的松松垮垮。


    林夏樱透过镜子, 看到歪靠在床上，手里还在刷论坛的身影, 扶着额头, 最终咬着牙站在牧小满面前。


    正在看吴三白分享过来话题的牧小满：“……？”


    二十分钟后, 两位穿着整齐的身影走出了宿舍，林夏樱就走在牧小满后面, 只要牧小满敢塌腰耸肩松袖子，眼神就跟带着刀子一样盯了过来。


    “室友，真的不用这样吧……”牧小满企图挣扎。


    “这也算是学院学生的正装了，穿正装就要穿出样子。”林夏樱走上前，把牧小满没对称的领口掖对称了才罢休。


    两人刚下楼，就看见了等在楼下的几人。


    女寝宿舍下面站着一群男生，这并不显眼，相反，这种现象在东江学院真不算什么大新闻。


    可当站着的那群人里面，全部都是哪怕穿着正装都能看出个人特色的帅哥时，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敞开领口把正装穿出一身痞气的是吴三白，这家伙把胳膊挎在大土肩膀上，不知道在说什么，笑的一脸贱兮兮，大土比他高半个头，乍然看起来平平无奇，可仔细看时，一双黑亮的眼睛让人根本忽视不了，而精致贵气，一头长发绑在身后的顾尚则抱着手臂站在两人身边，正对着吴三白翻白眼。


    以三人为界限，右边是温润如玉的应明星，面相正直英武的苍知远。


    可牧小满率先看到的，还是站在那三人左边的封修。


    无他，唯颜狗尔。


    有时候牧小满也很疑惑，现代时候在学校也不是没见过什么校花校草，她也没发现自己偏爱什么长相，可现在望过去，竟然在封修身上挪不开眼？


    封修的脸色有些苍白，正是因为如此，更是衬的站在路灯下的他五官精致，皮肤很好，身材修长清瘦，清风拂过，额上头发被风吹起，一双剑眉露出，整个人气质冷淡沉稳，却不会让人生出距离感。


    几人站在那里，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还有几伙人像是没看够似的，假装路过，来来回回走了三遍不说，还偷偷摸摸地斜着眼看，就是不肯离开。


    最终被吴三白一个带着脏话的眼神吓走了。


    一旁的林夏樱从下楼开始，就不错眼地盯着牧小满，没有忽略牧小满抬眸那一瞬间的瞳孔放大，这位一直保持高冷的美女，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你第一眼在看谁？”


    牧小满啧了一声，缓缓抬起头45°仰望天空，声音怅然。


    “实不相瞒，第一眼男生，第二眼余生，第三眼人终究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住一生，第四眼若万物皆可得何必为此苦活一生，第五眼六斤八两已生。”


    林夏樱：“……”


    封修等人：“……”


    路人：“……”


    【幽默值+1】


    林夏樱脸上的表情顿时比她的异能还要冰冷。


    “……别犯病。”她缓缓道。


    她就多余问这一句，什么有的没的。


    见她们来了，人员到位，几人当即决定往举办舞会的大楼走去。


    林夏樱想到先前牧小满收到的舞伴邀请，自觉落后两步走在牧小满旁边，歪了歪头：“你那天答应封修了？”


    牧小满微微摇头，笑道：“我真的不会跳舞。”


    中间其实忘了很久。


    她没有回应封修的邀请，之后一系列事情层出不穷，回来又马不停蹄带着师父去开颅，取下脑袋里的芯片炸弹，直到昨晚零点已过了，牧小满冥冥中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今早睁眼被室友提醒穿冬季校服，牧小满才反应过来她忘了什么……


    牧小满瞄了眼封修，也没从那张精致的脸上读出些什么。


    她们来的不算晚，可一进门，便是密集的人影。


    别人都在感叹今年学院真的很用心来布置舞会场景，只有牧小满三人进门后，把目光放在了数排长长的自助餐桌上。


    眼见沙发不多，牧小满眼疾手快拉着大土占了个空座位，吴三白走在前面，再转身手里就多了三个盘子用来装吃的。


    后面几人也跟着走过去，最终顾尚决定让大土坐在这里占位置，他们先去拿点吃的。


    不少学生站在大厅中间，跟着音乐节奏来回晃动身体，也有人坐在吧台处，端着杯酒精饮料聊天。


    牧小满端着两只盘子恨不能装半头猪回去，受限于盘子太小没能实行。


    两只手占的满满当当，好几人从她身边路过都下意识避着走，生怕她拿不住手里的东西砸在自己身上。


    这可是牧小满以前多年在学校食堂抢饭的经验之谈。


    灵感来源于自己班上一位女同学在食堂高峰期吃饭，端着汤碗走路时被人无意碰到，滚烫的汤碗砸在手上，手腕喜提二级烫伤。


    亲眼目睹全过程的牧小满，自那以后端什么东西都会有意向外倾斜，要的就是看起来对外人十分危险，于是每次遇上的人都会选择侧身礼让她。


    令她没想到的是，正走着，身侧便伸过来一只手，稳稳接过了她手里的盘子。


    牧小满撩起眼皮，封修垂下眸子。


    牧小满：“……”


    “……你应该也收到了我的信息吧？”牧小满扯了扯嘴角，莫名被盯得心虚。


    下午时，牧小满思来想去还是给封修回了消息，她真的不会跳舞，还是不要连累封天骄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封天骄再没说什么。


    此时，接过她手里两大盘食物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封修微微点头回答：“收到了。”


    视线跟着食物落在桌子上，又移到对面人的脸上，牧小满挑挑眉：“那你现在？”


    是想干嘛？打架吗？


    “我知道你说不会跳舞，只是想拒绝我的邀请，但我还是……想再向你征求一次机会。”封修表面神色淡淡，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


    他认为牧小满这么久没有回应其实就是一种拒绝，而今天下午时，可能出于礼貌，才找了个借口拒绝他，但现在，封修更关心的是——


    “你有舞伴了吗？”


    “没有。”牧小满摇头，她真的不会跳舞，找什么舞伴。


    她真的不是用借口拒绝封修，今天东江学院停课，牧小满趁着白天有空，还找了楚飞沉和蓝湖问过，有没有什么跳舞速成的技巧。


    然后在十八等人调侃的眼神中，牧小满硬是几个舞步，把楚飞沉绊在了地上，蓝湖不信邪，亲自上场教她，随后步了楚飞沉的后尘。


    就连卫樊离也来了兴趣，然后师徒两人就在蓝湖的酒吧里打起来了……


    反思了自己的楚飞沉，最后想要挽救一下自己的口碑，拉开了师徒两人继续教。


    最终，扶着椅子从地上起来了三次的楚飞沉，当即就给了牧小满一句话。


    “算吧啦雷。”


    十八生怕她听不懂，跟她解释：“哇，小满，你逼得楚哥都说家乡话了。”


    尝试无果的牧小满才放弃了跳舞的打算，回到东江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封天骄的联络器发了封消息。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开始跳舞以后，腿脚就不听她使唤。


    而听到牧小满说自己没有舞伴，封修脸上闪过笑意，快的让对面的人根本没察觉到。


    “既然如此，我们报名学院的随机分配，如果我们被分配成舞伴，今晚你要跟我跳第一支舞。”


    “如果分不到一起，我还要上场跟别的人跳舞。”牧小满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不上场的话又会被扣学分。”


    “我很不划算啊，封同学。”


    “被随机匹配到的双方在联络器上确认，就会被评定通过，双方提交结果不一致，则反对一方可以申诉，学院就会调取监控调查。”封修丝毫不慌，“到时，我会让你的舞伴在联络器上确认的。”


    能提出这个意见，就说明封修已经充分考虑到了各种情况。


    见他这么有把握，牧小满挑眉，当着封修的面，在联络器上报名参加了学院的随机舞伴分配。


    重新端起盘子，牧小满笑着与封修擦身而过。


    “你们在聊什么？”顾尚端了杯饮料，“感觉你们两个奇奇怪怪的。”


    “额，交流感情？”牧小满耸耸肩，“小少爷不去找你舞伴？”


    “我没有舞伴。”顾尚抿了口果汁，“不论有没有舞伴，想跳舞的人自然会进去跳。”


    说完，放下杯子，自信朝舞池走去。


    牧小满咬着一块小蛋糕，看着他仿佛如鱼得水，一会儿换一个女伴地跳，缓缓将食物咽下去，一脸震惊，“他这么会跳？”


    平常顾尚给人的感觉就像爱美如命的精致男孩，现在看来还有几分蓝湖的气质，活跃在舞池中，扭腰翘臀，热情如火，很多女生都喜欢凑到他身边。


    吴三白也很震惊，不过他表达的更直白：“……卧槽。”


    应明星跟苍知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他们眼里，跳舞什么的就是世家的礼仪必修课，并不意外。


    “那你们呢？”牧小满转头看向身边几人。


    “我们也去了。”应明星笑笑，跟苍知远纷纷走进舞池。


    留下牧小满三人，以及桌上的糕点烤肉饮料。


    “他们还都挺会啊。”吴三白靠在沙发上，一副长了见识的样子。


    “嗯。”大土赞同地点点头。


    等到牧小满把盘子里的食物都解决，跟吴三白还有大土，一人端着一个水果盘吃时，场上音乐暂停，灯光也汇聚在了一旁的台子上。


    众人就见一位穿着教师正装的男老师走上台，客串主持人。为了不妨碍同学们的性质，什么开场白都没说，直入主题。


    “已经报名随机舞伴的同学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他身后，大屏幕适时亮起倒计时。


    “规则你们已经清楚，那么现在，就由系统随机配对，不要害羞，同学们，热情并不是坏事。”男老师笑道，“3秒后，你们的联络器上就会出现学院系统给你们分配出的号码，拿着它，去找跟你号码相同的舞伴吧，跟着我倒数——”


    “3，2，1——开始！”


    男老师微笑下台，将舞池重新让了出来，而大厅中，到处都是拿着号码找舞伴的人。


    “34号！谁是34号！”


    “我我我，哈哈哈同学你好！”


    “哎哎？我的184号你在哪儿？”


    牧小满垂眸，扫到了自己联络器上赫然出现的“100”，放下水果盘，与站在不远处的封修对视。


    在她平静的目光中，封修轻轻举起自己的联络器，对着牧小满亮出了上面的数字——


    “100”


    音乐响起，封修迈着步子，走到坐着的牧小满身前，做出了标准的邀请姿势。


    “我的舞伴，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他低着头，并没有看到牧小满脸上的纠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牧小满说的很慢，她给了封修充分反悔的时间。


    然后搭上他的手，走进了舞池。


    身后的吴三白和大土：“？？？”


    “三白，要不，你跟我去跳？”大土提议。


    “我拒绝。”吴三白端着杯饮料一边嘬一边看，“我俩有什么好跳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邀请女孩子跳舞？”大土问道。


    “我？”吴三白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一脸真诚，“哈，到时候我把人家踩哭了，还要惹一身麻烦。”


    他又不会，到时候在场上乱跳起来，踩到人还要道歉。


    “那个……同学，你有舞伴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我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一道柔美的声音出现，两人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一位齐刘海大眼睛的女同学。


    在两人的注视中，她一脸通红地对着大土又说了一遍，“可以跟我跳舞吗？”


    “我不会啊。”大土挠挠头，“会踩到你的。”


    “没关系，我教你。”女同学笑着伸出手，把大土拉进了舞池。


    吴三白面无表情望着他们离开，重重吐出嘴里的吸管，对着大土离开的方向狠狠比了个中指！


    啪！


    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舞池中响起，吴三白看过去。


    舞池外围，牧小满死死抿着唇，手上稳稳撑着快要摔在地上的封修。


    刚刚的声响，应该是两人腿骨相撞的动静。


    “我们是在跳舞……”不是在打架。


    封修哭笑不得。


    “我说了我不会，真不是骗你。”牧小满摸了摸鼻子，心虚地把人扶正。


    封修收起惊诧的眼神，凑近牧小满低声说了两句，然后站直了身体，锲而不舍，继续拉着牧小满跳，只是这次，两人的动作慢了很多，犹如开了0.5倍速。


    “噗——”吴三白没忍住，嘲笑出声。


    在他不远处，穿着黑马甲的一男一女凑在一起，女生端着托盘，声音微不可闻：“将杀，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来看百岁热闹的是不是？”


    将杀无辜回望，掏出联络器点了点。


    “切，直播百岁跳舞这个任务还不是虚无趁百岁不在，偷偷挂上莲花堂内部任务的，说是任务，谁不知道都是来凑热闹的，群里的人肯定都在看。”女生撇撇嘴，“这些人就看吧，一看一个不吱声。”


    没等男生回答，女生继续道：“百岁随机的号码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要我说，你就应该不答应他，看他该怎么圆回来，我敢肯定，其他人也想看百岁笑话。”


    听完她的话，将杀缓缓点头，对女生的话表示了肯定。


    “哦？你们在直播封修跳舞？那就是连他的舞伴也算上了。未经出镜人本人同意，就开了直播，有点不道德啊，你们是不是该付一笔赔偿费？”


    他们身后，带着调侃威胁的女声传来，两人刚想动作，各自的肩膀上便搭上了一只手。


    “别急着走啊，还没说完我小徒弟赔偿的事呢。”


    搭在两人肩膀上的手明明没怎么用力，可两人就是一步都动不了。


    女生赶紧出声：“您，您是说跟百岁一起跳舞的，是您徒弟？呵，呵呵，应该的，是应该给的，这是我们的不对，我们再也不敢了，您说个价格，我们赔偿那位同学的损失。”


    她跟将杀两个人，谁都没察觉到背后的人是什么出现的，只能说明，背后这人实力很强，比她们强了太多。


    如果对方愿意，甚至可以在这里悄无声息杀了他们。


    金钗不敢动，心里骂自己不该为了看热闹接虚无的任务，出门还没买莲花堂的保险。


    身后伸出一只手，手指点在将杀手里的联络器上，一道电花冒出，联络器彻底报废，来人俯身，一边一个圈住两人的脖子，声音也慢悠悠的。


    “这里多不方便，咱们出去谈。”


    金钗想哭的心都有了，侧头一看，将杀已经扔掉手里的东西，飞速从身上掏出了一张联邦卡，双手捧着递给他们身后的女人。


    金钗：“？！”


    大哥，你都不挣扎一下吗？我们好歹是莲花堂的杀手。


    然而将杀根本不看她，还极力想离她远一点，浑身都传达着‘我不认识她’的信息。


    金钗：“！！”


    她就知道！这帮子没一个好人！


    随后学着将杀的动作，飞快拿出一张卡，笑得异常谄媚：“姐姐，是我们不懂事，真的再也不敢了，这个您收着，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卫樊离抽出手接过两人的联邦卡，揣进自己口袋，转身继续拐着人出门。


    快走出大门时，卫樊离又往后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0.5倍速的牧小满再次把封修绊住，一脸惭愧的牧小满撑着已经面无表情的封修，想从舞池下来又被封修拉回去。


    卫樊离失笑，摇摇头。


    “不怕猪拱就怕猪惦记……”


    第154章


    新年夜晚, 天色已经黑透，基地的街道各处都点起了红色的彩灯。


    各处店铺都大声播放着音乐，哪怕到了现在, 这方土地上喜欢红色的习俗也没有变化。


    基地中心，基地巡逻小队的车走过一条条热闹的街道。


    彩色的灯光照在周围，无论是穿着简陋的乞丐, 还是衣着简朴的公民, 人们互相交错的瞬间, 总有人笑呵呵地道一声过年好。


    巡逻小队的警车一路开着, 看见警车的人无一不是自发避开这辆车。


    带着警署标志的警车开到街尾，缓缓停了下来。


    这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坐在驾驶位上的年轻人掏出包烟, 给车后排的人散了两根, 唯独副驾驶的人摆摆手，温和地拒绝了, 年轻人讪讪收回手，将烟塞进了自己嘴里。


    几人凑在一辆车里，笑呵呵的闲聊。


    “以前过年也不用巡逻这么多回，今年这班儿排的也太密了，我媳妇儿还交代我今天早点儿回呢。”


    “谁说不是呢, 以前这个时间都能回去打麻将了, 现在咱们歇完还得去下一个街道，不到十二点是别想回去了。”


    “就当守岁了呗, 能怎么办？都是一家老小指着呢。”


    充当司机的人是这四人中最年轻的, 也是刚来不久的新人, 后面两人说完，见他像是在盯着哪里不吭声, 忽然提高了声音：“哎，小戴，想什么呢？走神啦？”


    驾驶位上的小戴回神，笑了笑，指着远方灯火通明的半座山，脸上还带着无限向往：“刘哥，你说，那些大人物的新年晚会，得是什么样的？”


    “我说你看什么呢？那儿啊，哥哥告诉你，那可是卫家主家的宅子，听说今天有什么新年晚会，卫家家主还会出席，好多大人物都来了，要不然咱们怎么临时加班，现在都不能回呢。”被叫刘哥的男人趴在车窗上，徐徐往外吐了口烟雾。


    “人家是在问大人物的晚会是啥样的，谁问你这个。”他身旁的男人拍了拍自己的将军肚，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刘哥搓搓手指头，没说过瘾不罢休似的，不理将军肚的话，接着数落。


    “还不是之前乱起来那会儿闹的，说是卫家家主重伤要死了，林家前脚报道完，后脚咱们基地里的物价就开始涨，想买一斤土豆，100联邦币都没地儿买，到处人心惶惶的，乱了两天，卫家的人又说家主只是受了轻伤，会出席今年的新年宴会，这不，哪家的人都来了几个，就为了看卫家主是不是真的好了。”


    “人家是大人物，跟我们可不一样，哪儿那么容易死。”啤酒肚捧哏似的接了一句。


    “嗐，人家这新年晚会有来头的很，还请了歌舞团过去表演，听说不仅是其他世家，联邦的人也来了，那叫一个热闹，常家知道吧？人家还是家主亲自来的。”刘哥抽完最后一口，随手将手里的烟屁股弹到地上，坐回车里，扫了扫衣服下摆。


    他目光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扫过，眼神轻慢，扯扯嘴角。


    “你要想知道的更清楚，问我们还不如问队长，队长可是从卫家军团里调岗来的，也是来头大着呢。”


    小戴显然对他这番虎头蛇尾的描述不满意，没听出他夹杂着阴阳怪气的调侃，又往那座山上看了看，转着眼珠，偷偷瞄了眼一直没出声的小队长，大着胆子傻笑道：“队长，你真的是卫家军团调来的？那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啊，比我强多了。”


    小队长看起来不比小戴大多少，但脸上身上都透着一种特殊的气质，目光坚定有神。


    闻言，他微微点头，勾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都是给人干活的，我也没见过大世面。”


    “那队长是为什么调来我们这儿啊？从主家到巡逻小队，这是被贬下来的？”后座的刘哥不怀好意地笑道。


    一时间，车里陷入寂静。


    就连新来的小戴也听出这话不对，但两位他都得罪不起，也不敢吭声。


    他听过别的同事说过一些，刘哥这么针对队长，很大可能是因为队长占了他的位置，按理来说刘哥今年应该升职成队长，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家里上下都打点好了，结果队长突然空降，就成了现在这样。


    队长没应声，合上车窗，让小戴开车往下一个街道巡逻。


    车里引擎声响，小戴才听到队长好像喃喃了一句什么，但声音太轻了，他只听到了“极乐教会”四个字。


    车子转弯，外面的灯光打进车里，恍惚间，小戴好像看到队长也在望着远处的卫家主家，面无表情，眼神有些失落的意味。


    而在那半山通明的主宅中，晚宴大厅里人影交错，正是歌舞升平。


    不同于东江学院冬日舞会的青春气息，这里到处充斥着富雅高贵的装饰。


    东江学院的冬日舞会往往就是放假的前兆，现在正值放假，而各家为了探听卫家主的消息，便纷纷派出小辈跟着一起来凑热闹。


    几位东江学院的熟识凑在一起，而顾尚扫了一圈，很有默契地朝封修走过去。


    顾尚想把顾丽打发走，但顾丽不肯，非要跟着，林夏樱跟姐姐打了个招呼才过来，他们身后看不到的地方，侍应生们穿着一身白衬衫黑马甲，彬彬有礼地端着盘子穿梭在众人间，把后厨的出餐放在长桌上。


    这种场合显然不适合叙旧，封修略略跟顾尚等人说了两句。


    联邦这边只来了泰旭然，尽管如此，也没人敢冷落这位少校。


    凌昊武跟在林曼彤身边，依旧顶着小白脸的人设，陪着林曼彤应付前来打听消息的人。


    卫家主重伤的消息各家早有耳闻，尤其这消息还是林霜手里散出来的，本来能当成谣言一笑置之，可当这个谣言盖上了林霜的印记，各家便不得不多正视两眼。


    盖因林霜坐上林家家主之位前，是个出了名看重规矩，遵守规则的人，且从她手里出来的，从来没有过假消息。


    不知情的人听到这句话，还会以为林霜是个骨子里就透着古板的死脑筋，实则只要是跟这位林家主接触过，再被人问起这一点，被问的人都会面色古怪，然后加上一句。


    “是重规矩，但她只看重她自己的规矩。”


    当初这个流言传出去时，差点没把卫樊离笑死，为此还专门跑到林霜面前，把这事说给她听，然后老神在在点评，“他们就没想过，你要真是表面上守规矩的人，你这人会成为林家的家主？”


    但现在，当卫家主老当益壮，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新年晚宴，到现在还没退席，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一副慈祥笑意，中气十足回答大家的问题后，之前相信林家的人便坐不住了。


    “林小姐，不是顾某不相信林家主的为人，可卫家主现在这样子，着实不像是重伤濒危的样子啊。”顾伯彦举杯和林曼彤两人碰了一下，低声问道。


    “顾叔说笑了，我姑姑放出来的消息，就没有骗人的。”林曼彤娇笑着，浅浅抿了抿杯子里的红酒，“再说，这消息……可是封家来的。”


    闻言，顾伯彦神色猛地一凛，脸上表情却未变半分：“曼彤侄女，话可不能乱说。”


    如果先前对林霜放出来的消息还存有疑惑，那现在，顾伯彦已经完全确定，卫淮渠重伤濒死的消息绝不是假的。


    封家把消息卖给了林家，借着林霜的手散了出来，这两家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顾伯彦的视线在全场扫了一遍，重点落在了正在畅谈的卫家主常家主身上，他神色不明地低头饮了半口红酒。


    卫家曾经被常家林家联手针对，那时封、顾两家作壁上观，现在才过去多久，卫家常家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林家原本想与卫家修复关系，结果林霜上位，而林霜年幼时其父母就在那场针对卫家的过程中，遭到卫家暗杀，双亲之仇横在中间，修复关系的事便不了了之，至今卫家与林家也就只剩下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可如今，从不掺和的封家出了手，现在林曼彤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顾叔叔，还有一件事呢。”林曼彤伸手捂着嘴，笑得像是喝多了似的，偷偷凑到顾伯彦身边，犹如在说什么小秘密，“卫家主重伤濒死的消息不是假的，听说回到卫家时，好多人都看到了，他一双膝盖下面都空荡荡的，那您说，他是靠什么好起来的呢？”


    说完，借着凌昊武拉着自己的手，微微后仰靠在凌昊武胸前，声音像是疑问又像是呢喃。


    “您没发现……什么时候，卫家多了这么多极乐教会的人？”


    听完她的话，顾伯彦视线随着她的眼神，落在了站在卫家主身后穿着红色长袍，带着眼镜的曲云霄身上。


    当初蔷薇斗兽馆的事发生在顾家下辖的基地，基地长顾良承对这件事向顾家主做了细致的汇报，其中就包括，在蔷薇斗兽馆设局的红衣主教克洛德晋升失败，极乐教会的教皇得知真相后，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克洛德一派所有人。


    曲云霄就是在那个时候入了教皇的眼，在教皇的关照下，从主教一跃成为极乐教会十二位红衣主教之一，在那以后顺风顺水，甚至混成了教皇心腹。


    此时，在这边几人的目光中，正好一位侍应生走过卫家主身侧，手里的托盘还端着几杯酒水，卫家主伸手将人招了过来。


    女侍应生快要走过去时，不知为何脚下一滑，手里的盘子正好朝着卫家主的脚下砸去。


    只见卫家主一把将快要摔倒在地上的侍应生扶住，没有管自己被酒水打湿的裤脚，还对身边慌张走过来的众人摆摆手。


    女侍应生不敢喧哗，也不敢哭，忍着眼泪红着眼眶跟卫家主道歉，负责指挥侍应生的领班也赶紧出现，轻声道歉，卫家主非但没计较，还对脸色都吓白了的领班摇摇头。


    “没什么大事，不要怪罪这个小姑娘，新年嘛，碎碎平安。”


    说着，他低头提了提裤脚，露出下面健康的皮肤，才抬头对着常家主打趣道：“水主财运，这兆头好，说明今年我们两家的合作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眼神微不可查掠过那双腿的常家主也笑道：“是啊，好兆头。不过，再有财运也不能伤了身体，我们年纪毕竟都大了，不比年轻人，你快去换身衣服吧。”


    跟顾尚等人站在一起的封修自然也看到了那双腿。


    回头与父亲眼神交错时，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封源收回看向儿子的目光，转而打量起挂在宴会大厅墙壁上的油画。


    真神降临、神爱世人、极乐神国众生像、神像下祈祷的红影……一幅幅油画都是温暖的色调，它们讲述的，都是极乐教会口口相传的故事，这些故事都写在他们的散布的教义中。


    哪怕不是极乐教会的信徒，都听过一些。


    “这些都是父亲买回来，让人挂在这里的。”


    他身后，卫温杰端着酒杯靠近。


    “你们家老爷子这是准备去信真神了？”封源问道，“听说还允许极乐教会的人在卫家军团宣扬这玩意儿……”


    他上下将卫温杰扫了一遍，不客气道：“卫家主这是疯了？”


    “只是让极乐教会的人偶尔宣扬教义罢了。”卫温杰脸色不善，像是在跟封源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会出什么乱子。”


    封源嗤笑一声，不想再跟蠢货纠缠，转身去找儿子。


    留下卫温杰站在那几幅油画前，神色晦暗不明。


    第155章


    卫家新年晚会后, 各世家与联邦都罕见陷入了沉默状态。


    这样的沉默状态并不意味着平静，相反，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卫家在新年宴会后手段频出，更是将原本尖锐的局面推向不可逆的层面。


    新年后第二天，卫家通过红衣主教曲云霄, 与极乐教会教皇达成援助协议, 向卫家下辖基地的所有极乐教会捐助一座教堂, 并号召基地民众信奉极乐真神, 下三区的街道上到处贴满了“极乐真神，庇佑众生”的标语。


    新年后的第四天，在卫家家主的促成下, 与极乐教会达成了每个月在卫家3个军团轮流宣扬教义, 但遭到卫家二子卫温杰的极力反对，家主一怒之下, 不顾长老团反对，撤销卫温杰军团长职位，并将其手下一派编入下辖基地中的联邦警局。


    第九天，反感极乐教会以及认为卫家已经不太平的公民，纷纷从卫家下辖基地转移, 除常家外, 另一方相邻基地归属林家，基地长不顾卫家警告, 依照家主命令接收移民。


    第十天, 卫家主得知林家基地擅自接收移民, 向相邻基地归属的林家发出警告，林家家主林霜当着来人的面将警告书销毁, 直言卫家相信极乐教会是自取灭亡，至此，两家之间表面上的平静被打破。


    第十一天，卫家要求联邦对当日袭击卫家车队的薪火组织发布通缉令，被泰辽元帅以现场找不到证据证明凶手是薪火组织为由拒绝，后此事被卫家在联邦会议中再次提出，泰辽元帅决定以“少数服从多数”原则投票决定，后因同意通过的票数不过半被联邦会议否决。


    投票结果出来以后，卫家代表愤而离席。


    171号基地外小镇。


    清晨。


    牧小满打开门，深深呼吸了一下，门外院子里的积雪足足到人的脚踝这么高，她望了一圈周围雪白的世界，拿起旁边的扫帚开始唰唰扫雪。


    她们回到了171号基地外的小院子，这个对于牧小满来说，一切开始的地方，早上冰寒的空气都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而对于卫樊离，这里也是有着不同意义的落脚地。


    卫樊离抱着手臂站在门口，懒懒抻了抻脖子。


    小徒弟说，如果想要想起以前的记忆，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多去熟悉的地方，也许就能想起来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卫樊离并不反对，事实证明，小徒弟说的话还是靠谱。


    当她站在这个小院子的门前，脑海中确实不断闪过一些画面，走进门看到那片荒废的菜园子，一瞬间好像想起了这片菜园子生机勃勃时的样子。


    她们新年那天也是在这里度过的，牧小满拉着十八还有吴三白，在厨房整了半天，真让她们在晚上的时候折腾出了一桌子菜。


    吃饭时，一贯是十五坐下的位置上，十八在上面摆了一副空碗筷，所有人面前都有一杯果酒，卫樊离拿起空碗筷旁的空酒杯，倒了三杯，敬完以后，洒在了地上。


    牧小满还记得，当时师父做完这些后，盯着那个位置许久，也没有出声问十五是怎么死的。


    二虎将简单的早饭摆上桌，牧小满也扫完了院子，吴三白拉着大土打着哈欠出现，人到齐了，大家坐下来端起碗喝粥。


    楚飞沉就是这个时候揉着额角从外面进来的。


    看到她们围坐在厅堂里热热闹闹，尤其是牧小满还坐在中间，给这个夹个包子，给那个推推咸菜。


    楚飞沉：“……”就很想罢工不干了。


    牧小满当然也不能冷落他，毕竟她们能过的这么“岁月静好”，全靠楚飞沉在外面“负重前行”。


    见人进来，她赶紧起身拉着楚飞沉坐下，盛了粥端过来。


    “看你这一大早怎么苦大仇深的？先坐下吃饭吧。”牧小满把筷子塞进他手里，拍拍他的手臂，“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楚飞沉坐在二虎让出来的位置，看着她这副捧着碗，守在师父身边，平时还有小男生过来陪着跳舞就万事不愁的样子，心里原本能平息的怨气又“腾”一下冒了出来，黑气仿佛都能从头顶化成实质。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东江学院冬日舞会邀请她跳舞的，就是封家的小子，老大哪怕失忆了，都记得悄悄跑过去看，还顺手打劫了两个莲花堂的杀手，现在这小鬼待在这个小院子，每天都有人送东西到他手里。


    然后他再把东西转交……


    “你把你师父带回来，待在这小院子里过的倒是清净，外面还有个惦记你的封家少爷，牧小满，你挺会玩儿啊。”楚飞沉简直是咬着牙说完的。


    可能是他身上冒出的怨气实在太重，桌子上的人都不敢招惹，大家左右对视一眼，疯狂把碗里的食物扒拉完，端着碗离开了餐桌，唯有卫樊离丝毫不受影响，淡定夹菜。


    一时间，桌上跑的只剩下了她们三人。


    牧小满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当初带着卫樊离离开95号基地时，就有了这样的打算，清静日子能过到现在，还是楚飞沉体谅她师父的缘故。


    想到她最初在咖啡厅见到楚飞沉第一面时，青年彬彬有礼的精英模样，再细细打量眼前这个眼圈青黑，发型凌乱，精神萎靡不振的人。


    牧小满摸了摸鼻子，看来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世界，人被工作逼疯的样子都是一样的。


    她对面，楚飞沉还在喋喋不休：“你倒是躲的好时候，卫家那个老东西，如果不是你说先不要动他，我都想请老大出去把人杀了，自从他被极乐教会救回来以后，做的事跟疯子没两样，别人疯起来，也就祸害家里人，最多再跑出去祸害外人。”


    “可他是卫家的家主，疯起来简直就是拖着下面基地的人一起死。本来卫温杰让极乐教会出手救人，就是因为他是卫家的顶梁柱，领头羊，现在人救回来了，脑子却坏了。”


    自年后卫家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楚飞沉不仅要收集卧底们的情报，时刻注意联邦和其他世家的动作，还亲自跑了一趟卫家下辖的基地，他又没有罗爷那么好用的能力，跑得脚不沾地。


    牧小满喝了口粥，十分认同：“指不定现在卫温杰也正后悔，他自己让极乐教会出手救人的，你说救回来了吧，老东西现在行事都是一副听从极乐真神安排的样子，你说没救回来吧，他除了信奉极乐教会以外，在卫家依旧大权总揽。”


    “极乐教会那些人我打过交道。”


    牧小满想到之前在蔷薇斗兽场的时候，最后她们与全振磊梦溪的等人交手，其中最让她意外的就是梦溪的死，尽管她是后来从封修那里听到的描述，但也能想象其中的诡异程度。


    “这种人的思想已经不能用常人定论。”她总结了一下，又追问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叫我们回去？”


    提起这个，楚飞沉面色当即一变，叹了一声，手里的饭也吃不下去了。


    “凌昊武那边刚传过来的消息，昨天晚上，林家在迷霞谷一带发现了卫家军团的踪迹，今天凌晨林霜就派了林曼彤过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卫淮渠，可能真的疯了。”


    这句话说出来，连一直没有出声的卫樊离都放下了筷子。


    不清楚地形的人可能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世家之间分治而居，卫家与林家并不接壤，两家中间还夹着一个常家，迷霞谷刚好是常家与林家的分界线，如果在这条分界线上看到常家的人，都算正常，两家接壤，巡逻队遇上并不稀奇。


    可要是在这条分界线上看到卫家的人，这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牧小满想过林家拒绝卫家，照常接收卫家下辖基地的人，会惹怒卫家做出一些反击，这点不止牧小满想到了，估计其他世家与联邦都是这样的感想，甚至都在等着看卫淮渠能使出什么手段扳回一局。


    五大世家与联邦之间小摩擦不计其数，但大家默认，内斗可以，不能掀起大规模战火。


    谁也没想到卫家会率先忍不住出动武力。


    “那老家伙有胆子这么做，一定有原因。”卫樊离缓缓道，“他手里有底牌，就是这张底牌让他有恃无恐。”


    “这就是我连夜赶过来的原因。”楚飞沉点头，“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被其他世家和联邦知晓，你还是现在就跟我回去。”


    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们不清楚卫家到底为什么这么有把握，常家又是因为什么被卫家说服，肯借道让卫家的军队走到迷霞谷。


    “这一战如果真的打起来，最先遭殃的，就是基地里的公民。”牧小满皱眉。


    “说到基地里的公民，我们在卫家基地的人，倒是传回来一个消息。”楚飞沉迟疑，“这段时间卫家基地的公民，有不少人选择迁移到其他基地，为了安全，大部分人都是跟在运输队身后走的，奇怪的是，总有一两队运输队，连带跟着他们的基地公民都消失在了半路。”


    荒野上异兽众多，运输队后面又跟着那么多人，现在又是食物稀少的冬季，无论是野兽还是异兽，很容易盯上这些人。


    运输队折损在路上并不稀奇，所以一开始有运输队消失时，没有人将这种应有的折损放在眼里，按照流程对运输队里的人进行抚恤就行，至于跟在运输队后面的那些迁移公民，都不是本基地的人，更没有人在乎他们的生死。


    他们的人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还是因为这名卧底，是楚飞沉特意放在那个位置上的。


    卧底代号飞鸢，飞鸢在林家下辖的63号基地里工作，临近的两个基地全部归属卫家，他负责专门统计基地运输队的人员，顺便下发抚恤。


    新年这一阵基地放假，他们也不兴在这个时候下发抚恤，便把牺牲名单放在了一起，准备放完假以后统一发放。


    可当他结束假期继续工作时，惊讶地发现，牺牲名单上多了很多人。


    折损率较往年起码多出三倍！


    意识到不对劲，这名卧底仔细比对了消失的运输队路线，发现牺牲的运输队，绝大部分都是从卫家基地回来的，不仅都是回程，身后还都带着一些从卫家基地逃出来的人。


    “就算是异兽袭击，怎么可能消失的这么干净？”牧小满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连一个活着的人证都没有。”


    “我已经让他把这件事上报基地了，剩下的就要看林家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楚飞沉默默道。


    “我们今天就回去。”


    牧小满转头望向身旁的卫樊离，见师父点头，紧皱的眉头放松一些，抬眼看到外面白茫茫的天空，声音低沉。


    “我有预感，接下来，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第156章


    迷霞谷, 中午。


    凌昊武带领林家一军团B3527侦察营在迷霞谷的山野中穿梭，他们身上穿着林家的迷彩制服，胸口处皆用绿线绣着一个竹子图案。


    无人机在众人前方呈“V”字飞行, 机身红灯与绿灯交错闪烁，意味着无人机处于待战状态，一旦发现敌人, 可自动开启战斗模式, 侦察营所有人都保持高速向前探索。


    队伍后方还有人背着无线电台, 整个迷霞谷都被林家建立了从班组到连排, 再到旅团直接联络的无缝无线电通信网络，实现了无线电通信高覆盖、高密度的全力支援。


    通讯内，凌昊武快速说道：“已经接近目标坐标, 暂无发现异常。”


    “继续前进。”林曼彤的声音在通讯内响起。


    队伍前进了20分钟后, 凌昊武忽然发现前方树林中，泥泞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凌乱的脚印, 甚至还有车辆碾轧的痕迹，树干上偶尔可以发现车辆剐蹭后的秃痕。


    “停下，警戒！”


    凌昊武举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待众人将枪械拿在手里, 才缓缓向林子里走去, 走出林子时，所有人都看到, 前方倒塌的废墟上, 到处都是扎营留下的痕迹。


    对方像是故意留下了这些东西, 大咧咧告诉他们自己来过，甚至连食物包装袋都没有扔, 上面还印着卫家的标志。


    士兵们看着这些东西，彼此对视一眼，脸色不约而同黑了下来。


    卫家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他们出现在迷霞谷，就是为了在这里留下痕迹，用地上这些东西羞辱他们？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低沉的嘶哑声音。


    “你们终于来了，我们等很久了。”


    所有士兵转头看去，却见数不清的卫家士兵包围而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这些人的脸上都有着诡异的黑色符文。


    黑暗中，这些黑色符文印在他们脸上，配上一双双像是淬了毒的眼睛，仿若一群从地狱来勾魂的恶鬼。


    “开火！”凌昊武丝毫没有迟疑。


    这群人出现在迷霞谷，本身就违反了世家之间的协议，林曼彤带着他过来时就嘱咐过，家主口令，在迷霞谷看到卫家士兵，全部留下，一个不留。


    爪子伸的太长，林家不介意帮他们剁了。


    吼声之后，黑洞洞的枪口带上火舌，密密麻麻的子弹朝对面卫家的人射去。


    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卫家士兵每一个都有超越寻常C级进化者的速度与实力。


    战斗时，脸上黑色的符文闪烁游动，仿佛活物在这些人身上盘旋。


    林家跟着凌昊武来查探的侦察营并没有配备进化者，饶是他们全部人配备了最先进的武器，身上穿着最高级的防弹衣也无济于事。


    仅仅是一下短距离的冲锋，原本的作战队形被撕得粉碎。


    林家侦察营的子弹打在他们身上，就像是在打一块块石头，挡在前面的无人机率先被一架架击落。


    凌昊武试了几枪，大吼道：“打他们眼睛、嘴巴或者喉咙！后面的人换□□！”


    他们身上配备的□□并不多，需要省着用，凌昊武带着人且战且退，这些士兵用命为他争取了时间，他拽过队伍后那名背着无线电台的士兵，将卫家士兵身上的变化传递给了后方，并请求支援。


    “撑住等我！”林曼彤在通讯中依旧镇定。


    然而不到十分钟，这支卫家军队已经吞没了侦察营近一半的人，他们奔袭的速度太快，凌昊武带着士兵根本无法从他们手底下逃脱。


    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凌昊武苦笑：“大小姐忘了，我这个小白脸哪有这么大本事。”


    如果是他一个人想要脱身，倒是简单，可当他需要顾着这么多人的生死，除非是卫老大亲临，否则他凌昊武连进化者都不是，拿什么都拖不住。


    想到这里，凌昊武略略可惜了一下。


    受过训练的普普通通小白脸落到这个地步，是一点活路都没有的。


    所有人都死了，就剩他活着回到林家，这跟直说他是卧底有什么区别？


    凌昊武对准向他冲来的人的眼睛，抬起的手稳稳托住枪托，一枪命中！


    他叹了口气，在林家潜伏了这么久，不如趁这个机会撤回薪火，大小姐人不错，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不能待在她身边了。


    卧底爱上故意接近的目标？真是大小姐喜欢看的狗血八点档剧情。


    凌昊武闭了闭眼，清清嗓子，准备将自己深情花心小白脸的人设维持到底：“大小姐，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很幸运来到你身边。”


    想来想去，凌昊武决定还是少说两句，话太多显得不够决绝。


    他想的很美好。


    只要自己说完这句话，在大小姐的喊声中假装耳麦被打掉，然后联系老大把他准备好的尸体送过来。


    反正老大找罗爷一找一个准，到时候把尸体留下，他跟着老大回去。


    回去以后，再跟老大提休假的事，出去散散心，回来又是一条好汉。


    下一秒，听完他这句话的林曼彤冷笑一声。


    向来说话都带着娇气口吻的大小姐，一旦发起脾气，整个林家除了林霜外无人敢直面她的怒火。凌昊武在她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似乎裹满了寒冰。


    “凌昊武，我知道，就算他们都死了，你也不会死。”


    凌昊武敢肯定，如果他看得到林曼彤，大小姐现在的眼神一定是恨不能将他撕碎，凌迟处死的那种。


    “大小姐，你太高估我了。”凌昊武假装没听懂林曼彤话中的含义，最后挣扎了一下。


    通讯另一头的林曼彤却不打算放过他，笑得娇俏：“别说你是薪火的人，就算你现在仍是卫家的人，我不放你走，你以为你走得了？”


    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在这一刻因为凌昊武想要离开的心思，被林曼彤堂而皇之扯了下来。


    乍然知道自己身份暴露的凌昊武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林曼彤继续道：“你就不想知道，你伪装了这么久的身份，是因为什么暴露了吗？”


    “为什么？”


    凌昊武冷着一张脸，打完了子弹，将身上的□□换到枪里，继续对着冲过来的卫家士兵射击。


    “你活着回来，我就告诉你。”林曼彤说完这句话，便将两人的通讯切断。


    危机还没有解除，凌昊武却已经没了先前的心思。


    跟着老大从卫家出来，加入了薪火后，他们出来做任务，都是自己的意愿，那些不想再打打杀杀，只想做个普通人的暗卫，也会被楚飞沉好好安置，在基地中有份安安稳稳的工作。


    尽管成家立业的暗卫屈指可数，但大家总归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因为习惯了暗卫风风雨雨的惊险刺激，索性挑了林家的卧底任务。


    老大跟他们保证过，会对他们的身份绝对保密，整个薪火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三个，一个是楚飞沉，因为卧底的身份背景都是他负责，他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再有就是老大和小老大，她们师徒知道都是应该的。


    大小姐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难道是薪火出了内鬼？


    凌昊武不会怀疑老大和小老大，剩下的怀疑对象却是他不愿意相信的，这其中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抻了抻脖子，解开外套领口的扣子。


    大小姐说的对，知道他是薪火组织的人后，离开或是留下的主动权已经不在他手里。


    他敢走，大小姐一定会找薪火的麻烦。


    “哈……”凌昊武笑了笑，有些感慨，“果然欠什么都不能欠人情债啊。”


    ……


    卫家东南方的荒野上，伫立在平原中的军事要塞宛如一只黑色的怪物，在云海之中隐隐绰绰，让人还没靠近便心生畏惧。


    月光下，黑色的大卡车伴随着轰隆声列队而来，蠢笨庞大的身影像是来给母兽输入养分的工具兽。


    厚重的大门缓缓升起，直到经过层层检查的手续，这些卡车才得以重新启动。


    卡车后方的布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因为恐惧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人群，他们手上都带着镣铐，犹如被绑住待宰的猪猡。


    直到卡车再次停下，车里的士兵率先跳下车，用枪指着车上的人，面无表情呵斥：“全部下车！”


    车里的人因为手臂被绑住，长时间蜷缩在一起，站起身时腿都在发抖，行走间脚底犹如踩在了钢针上。


    可车下的士兵管不了这么多，见里面这么多人还蹲着不动，立马走过去，举起枪托狠狠砸下。


    凄厉的惨叫声中还混着士兵的怒骂：“快下车！不要拖延时间！”


    其他人见状纷纷不敢停留，哪怕腿已经麻木到没知觉，也要一瘸一拐地翻下车。


    这群人里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混着几个半大的孩子，他们紧紧跟在亲人身边，想哭但捂着嘴拼命忍着。


    来的路上这群拿着枪的人就警告过他们，谁敢哭出声，立马处死。


    有的孩子控制不住，就被当成例子，在大家面前被开枪处死，死了以后，尸体被扔在荒野，跟在车子后面的野兽就会迅速扑上来，叼走吃掉。


    这群人穷凶极恶的做法让车里的人惊恐至极，后面两天，甚至出现了家长为了不让孩子发出声响，不小心把孩子捂死的现象。


    友礼死死抿着唇，用尽全身力气把爷爷扶起来，老者脚步虚浮，嘴唇干裂，意识也有些迷糊，却还是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过来，借着小孙子的力道从车斗里爬下来。


    友礼先跳下车，站在下面张开手，准备接着往下翻的爷爷。


    老者本就腿脚麻木，倒车时脚下一滑，不受控制地朝地上摔去，小孩儿用更快的动作先一步躺在地上当垫子。


    一个大活人砸在身上，他也咬着牙一声不吭。


    所有人鸡仔一样被驱赶到空地上，鉴于这三天车上的颠簸，没有人张口说出声音，只有互相对视的眼神或无声的口型。


    叶鹏便是如此，他跟在高勤队长后面，额头已经破皮流血，温热粘稠的血液缓缓淌下，将他右眼睫毛完全糊在了一起，又被他用袖子擦掉。


    这是刚刚他在车里动作慢了，被他们车上的士兵打的。


    不知怎么的，叶鹏觉得那个拿枪的士兵就是在针对他，故意找个借口打他一顿，为了报复他早上把人“不小心”推下车。


    可惜了，这人当时掉下车上来的太快，被让车后追着的野兽吃掉，叶鹏心想。


    当十五辆卡车上的人全部被赶到空地上时，小友礼左右看了一眼，瑟缩着低下头，撑着虚弱的爷爷。


    友文化搂着他，在孩子瘦弱的背上安抚似的拍了拍，眼神发愁。


    他原本带着小孙子在卫家基地外小镇的酒馆里说书，酒馆的老板在他不懈努力下，终于答应将说书的打赏跟他六四分成，谁知道从卫家家主重伤的消息传开开始，基地里的公民就有不少人跟着运输队往外迁移。


    中间好了一阵，可不久后，又有了不少人从基地里搬出来。


    基地里的人都说卫家主英明神武，信奉真神，真神一定会庇佑他们，基地外的人则是都在传卫家主疯了。


    这样极端的评价，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眼看基地公民迁移的势头越来越猛，卫家甚至出手，不再允许公民自由出入基地。


    活了一辈子脑袋还灵光的友文化看到了平静下的暗藏玄机。


    坚持说书到了月底，便立即找到酒馆老板拿了自己的分成，为此哪怕酒馆老板少给了一成，他也没计较。


    拿到钱的当天，友文化就带着小孙子找到一趟运输队，花了大价钱买了两个位置，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友文化挑的还是人数最多的运输队。


    谁知道走到半路，还是遭遇了不测。


    这群卫家的士兵找借口把运输队拦下后，强硬地收走了运输队人员的武器，给他们戴上镣铐，反抗者全部就地击毙。


    后来他们就在卡车上走了三天。


    三天里，每个人每天只能得到很少的食物和水，这些只能堪堪让他们活着罢了。


    直到现在，他们到了这里。


    友文化从周围的建筑风格中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卫家的军事要塞，处于卫家与常家的分界线，具有很重要的守边作用。


    卫家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将他们这些人运来，既然没有让他们在路上饿死，就一定是另有目的。


    而且，这个目的很重要。


    友文化下意识这么认为。


    空地上的人被押进一间长长的，早已准备好的监狱里，门口的铁门被关上时，友文化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爷爷。”友礼的声音很低，隐隐带上一点哭腔。


    “我没事，友礼不要怕。”友文化拍了拍他的头，虽然眼前一片模糊，但还是微笑着。


    这里的房间很窄，小小的窗户开在了他们头顶的地方，外面的月光透过两个拳头大的窗户照在地上，房间空荡荡一片，除了地上的尘土外，一件摆设都没有。


    他们这个房间是排在中间靠后的位置，房间里还有两个铁盆，一盆是空的，一盆里面有干净的水，水很少，只有浅浅的一层，还不到成年人两口的分量。


    爷孙俩歇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就听到外面响起一声大门打开的声音，结实的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梆梆的声响，尽头房间的铁门被打开。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求求你们了！我愿意把钱都给你们！”


    男人慌张的大喊，在长长的走廊上回荡，但没有人敢出声，所有待在房间里的人都在静静听着。


    “放手，不要扒着门框！”士兵不耐道，“你们的奉献会被真神铭记，你用生命换我们被真神祈福，你的灵魂会归入极乐神国，这是你的荣幸！”


    “我不要，我不要！救命，救命啊！”男人哭喊着，死活不肯松开扒在门框上的手，“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联邦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像是被他这番言论蠢到了，士兵嗤笑一声，“在这里，卫家才是天！”


    不欲跟他争辩下去，男人的哭喊让士兵渐渐不耐烦：“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他给了另一人一个眼神，那人点头，松开了扯着地上男人的手。


    被骤然松开的男人失重地歪了一下，立马抱着门框不松手，手指用力的像是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


    还没等他安心，男人就被迎面而来的拳头打趴在地上，肚子上又被狠狠踹了一脚，男人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整个人像虾米似的蜷缩起来。


    坚硬的鞋底狠狠碾在他的指骨上，手指不堪重负，在士兵不停地碾压之下发出咯咯的声音。


    一片寂静中，这声音让人听得彻骨生寒。


    友礼攥紧小拳头，颤抖着扑到了爷爷怀里，紧紧抱住爷爷。


    友文化抱着小孙子，无声长叹。


    “啊啊啊啊啊！”


    男人惨叫一声，脸色煞白，士兵俯下身，抓着他的头发，硬生生把他上半身揪了起来：“这下该老实了吧？新人就是不听话，还得让我们费力气。”


    接着，爷孙俩就听到人被拖拉在地上的摩擦声。


    大门关上，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


    95号基地。


    明亮的房间中，牧小满坐在沙发上，先给身边的师父倒了杯茶，两人就这么端着茶杯，一边吹一边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金色的空间通道门在房间中出现，从另一边陆续走出罗爷，游聿明，以及两人身后的——泰辽元帅。


    “你们师徒俩真是悠闲。”泰辽元帅一点都不见外地坐下。


    罗爷跟着游聿明坐在剩下的两个位置上，罗爷来回摸着自己的光头，不自然地笑了两声：“哈哈，两位好久不见。”


    说着，眼神还不着痕迹在泰辽元帅身上扫了一圈。


    最开始听到牧小满的请求时，罗爷是想拒绝的，但看到牧小满身边还带着浅笑的卫樊离，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来。


    最终他还把老游也拉来了。


    罗宇峰小时候最喜欢听的故事就是水浒传，长大后，行事为人也带着兄弟情谊大于天的印记。在他眼里，他们这种组织算匪，对面那个，可是正儿八经的官，本就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边人，现在他还得过去把人请来。


    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而作为受邀的一方，泰辽元帅双手放在小腹，后靠在沙发上等着牧小满发言。


    牧小满也不拖沓，把人请来本就是有事商量。


    “泰辽元帅，卫家的事您都看到了，卫家主的伤我可以向您保证，至少那双腿，是真的没了，我师父亲手砍的，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


    虽然不知道后来是谁在直升机上，再一次重创了那老登，但这种事，牧小满还是喜闻乐见的。


    “这件事我知道。”泰辽元帅不紧不慢，“我们在现场搜集到的证据也证实了这一点。这也是我们奇怪的地方，后来卫家主做的事情，则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燕听让人在现场搜集来的东西不是没有用，他们甚至根据地上的刀痕，推测出了卫家主被砍下双腿的关节以及受伤程度。


    可后来无论是媒体，还是参加了卫家新年宴会的旭然，他们都说亲眼看到卫家主的腿是完好无损的，并不是假肢或者仿生肢体。


    而之后他们得到的，曲云霄进了卫家主病房的消息，还有卫家主痊愈后那副全力支持极乐教会发展的样子，甚至不惜将卫温杰撤职，这些都证实了泰辽元帅的猜测。


    卫家主与极乐教会做了交易。


    他的命是极乐教会救回来的，可极乐教会这群人无利不起早，怎么可能没有图谋？


    不止联邦，其他世家想必比他还要了解极乐教会那群人。


    “卫家打破了平衡，其他世家不会坐视不理。”泰辽元帅缓缓道，“联邦也不会。”


    “两位，可否听我们一言？”游聿明出声道。


    本来牧小满只请了老罗把人接过来，是他想借着机会合作，答应了跟老罗跑一趟，或许是看出他们有事要说，牧小满师徒默许了他们留下来。


    所以游聿明趁着两人谈话的空档，缓缓开口。


    “还记得我们向你们借来的，卫家借给常家的那两个，用来对付我们的记忆编撰技术人员，还有设备？”游聿明望向牧小满，提起了一桩旧事。


    “嗯。”牧小满点头，“听说你们后来把常立父子打断手脚，丢到了常家门口？”


    “没错，在此之前，我们还让那两个卫家的人，给他们灌进了编纂好的记忆。”游聿明并不准备将这一段细说，准备直接将结果宣布出来。


    “至于是什么样的记忆，我就不细说了，但今天，跟在他们身边的人传回来消息。”


    “常家主从卫家回到常家的当天晚上，常立下手毒杀了常家主，常家家主……现在恐怕已经换人了。”


    牧小满：“……”


    泰辽元帅：“……”


    他们杀个卫家的家主都这么费劲，你们啥也没干就把常家主坑死了，这叫什么？


    欧皇附体？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们认真的吗？？？


    “要不，详细说说？”牧小满喉咙发干。


    卫樊离疑惑地看了她和泰辽元帅一眼，顺便给两人的茶杯蓄了茶，朝他们的方向推过去几分。


    罗爷又抹了把自己的光头，脸上的笑像是秋天灿烂成熟的向日葵，大手一摆。


    “哈哈……我们自己也没想到啊！”


    第157章


    常立能毒杀常家家主这件事, 连天意组织自己都没料到。


    当初把这两人植入记忆，打断手脚扔到常家门口时，他们想的也就是在常家埋下一颗种子, 给常家添点堵就行，没想到那段植入的记忆起了这么大的作用，竟然让常立不顾大局毒杀了家主。


    “算是意外之喜。”游聿明谦虚道, “说来能有这样的结果, 薪火功不可没。”


    如果没有牧小满等人当初把人和设备带回来, 这件事也不会发生。


    “看来诸位都不打算继续忍耐了。”泰辽元帅淡淡道。


    常家家主的地位不同于卫淮渠, 常家家主在三个儿子成年后，便陆陆续续将手里的权力分散过渡到他们手里，长子常新一直被他当作下一任家主培养, 次子常庆驻守军事要塞, 幼子常立接手常家研究所。


    “常新此人，善于守成。”泰辽元帅继续说道, “算是合格的家主。”


    毕竟是从小接受家主教育，大方向不差，总不会长歪，但也仅仅只是合格。


    如常新这般的守成之君，没有足以振聋发聩的赫赫威名, 更创不下名垂后世的千秋伟业, 他们身上最让人瞩目的，则是品格上的优点。


    手下的付出大多都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这就是常家信服他的原因。一如当初不夜之心爆炸后, 所有因公受伤的人员全部得到了丰厚的安抚和奖励, 甚至包括那位被他一耳光扇聋了左耳的助理。


    换言之，比起其他几位世家的掌舵人, 他不如卫淮渠老奸巨猾，没有林霜强势果决，比不上顾家那位油滑事故，更不能与封家三兄弟相提并论。


    “世家看重颜面，这种家丑绝不会外扬，常新不可能杀了常立，他会把人关起来，之前18号基地不夜之心的事，他还没来得及给天意反击，现在又被我们摆了一道，他咽不下这口气。”游聿明肯定道。


    没有谁会比敌人更了解自己，这句话放在这里最合适不过，天意跟常家斗了这么多年，深知常家人的秉性。


    “有联邦包庇薪火在先，世家公然站在卫家对立面在后，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常新只会带着常家站在卫家那边。”牧小满看了眼师父，接着他们的话往下说，不过后面的话她没有点明。


    事到如今，与其说常家必须做出选择，倒不如说是世家与联邦逼着常家，站在了卫家那边。


    常家的进化者能力屏蔽技术就是常新最后的本钱，另外三家包括联邦的做法，都隐隐透露出想要常家将这项技术交出来的意味，而常家，不见得会屈服。


    “这样也好。”泰辽元帅十指交叉，神情坦然。


    无论常家最后选择站在哪一方，联邦都乐见其成，这种能削弱世家实力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联邦不想再受制于人的想法，早就瞒不住各家家主，那不如趁此机会，壮大己身，好在以后的谈判桌上占一席之地。


    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在这个时候，亲自来见薪火与天意首领的原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迷霞谷的情况，林家主不会隐瞒，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得知，卫家到底有什么底牌。”抛开迷霞谷不谈，单联邦一方，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卫淮渠失去理智。


    众人陷入沉默，房间顿时一片寂。


    忽然，门口响起三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伴随着卫樊离一声“进来”，穿着正装，一副都市精英模样的楚飞沉打开门。


    对着屋子里的人一一打过招呼，楚飞沉才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遥控器，对准身后的墙门按了几下，金属挡板缓缓升起，露出后面足有半面墙大的显示屏。


    “这是刚刚林家通过旗下的媒体放出来的消息，我想各位还是先看过这些，再做判断。”他神色严峻，语气也有些沉重。


    话音落，楚飞沉身后的屏幕亮起，播放出画面。


    画面中正是出现在迷霞谷的卫家士兵，他们脸上的黑色符文闪烁，行动间，明显看得出来速度与力量强出普通人数倍，甚至可以与进化者媲美。


    这段视频只有短短几秒钟，可这么短的时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明白，这些带着诡异黑色符文的士兵，恐怕就是卫家的底牌。


    泰辽元帅最先变了脸色，他眯着眼睛打量了那些人脸上的黑色符文，没有说话。


    “这些人脸上的东西……有点眼熟啊？”罗爷有些疑惑，想了想，到底也没想到自己是在哪里见过。


    “极乐教会。”游聿明说道，“卫家竟然连极乐教会的东西都敢碰，呵……”


    “原来如此，这恐怕也是常新愿意站在卫家那边的原因。”泰辽元帅低声道。


    牧小满倒是没像其它几人想的这么弯弯绕绕，她直直打量了一下屏幕中的那些人，摸了摸下巴，往卫樊离那边靠了靠。


    “师父，你怎么看？”


    卫樊离摩挲着手指，眉尾轻挑，“我怎么看都可以，只要我想，就能让他们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牧小满：“……”懂了，实力高就是了不起。


    她微微闭上眼，看了看系统面板上待完成的任务，“杀死卫淮渠”这五个字还端端正正摆在那里。


    极乐教会她了解的并不多，思及此，她望向泰辽元帅：“元帅，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视线皆望过去，游聿明和罗爷这么多年带领天意组织与常家作对，同样对极乐教会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世家对于这个宗教都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态度，基地里不少人都信奉他们。


    泰辽元帅静静坐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楚飞沉关上屏幕，视线微不可查地在卫樊离与牧小满身上停了一下，卫樊离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扫了眼牧小满，牧小满撩起眼皮看着楚飞沉，点了点头。


    如此，楚飞沉才继续道：“林家家主于今天凌晨，派遣林曼彤带人前往迷霞谷，有几支队伍发现了卫家士兵的踪迹……林家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卫家的人机动性很高，林家很难抵挡，目前无法确认卫家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黑符士兵。”


    隔了许久，泰辽元帅叹息：“那是极乐教会的献祭符文。”


    “谁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怎么出现的，只知道当世家注意到他们时，极乐教会就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极乐教会第一任教皇的事迹，连我都是听说来的，像是有人故意删去了不少关于极乐教会的消息，联邦中，关于极乐教会的资料记录都很简单。”


    泰辽元帅回忆着自己看到过的那些资料，目光轻轻落在面前的茶杯上，像是透过红色的茶水浏览过去的记忆。


    “在过去的时间里，极乐教会与世家之间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那群人神神叨叨的，整天把他们的极乐真神挂在嘴边，到处在世家打秋风，世家知道他们有些办法，但从来就没看得上过。”


    很少人知道当初极乐教会的第一任教皇，到底与世家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但世家也仅仅只允许他们在基地宣扬教义，并不会掏出一丝一毫的捐助来帮助他们。极乐教会的人也不着急，到处参加世家的宴会，抓住机会打秋风。


    极乐教会的起步无疑是非常艰难的，甚至不少人都冷眼等着他们什么时候办不下去，岌岌无名，之后湮没在历史中。


    令人意外的是，极乐教会的发展时期正值世家内斗，当局面再次平静下来，众人才发现，原本以为会半路倒闭的草台班子，还真就让他们办的有模有样，甚至还有了一定的基础。


    更甚者，极乐教会还发展出了严格的晋升制度，教皇、红衣主教、大主教、主教、牧师……每一次晋升都需要相应的仪式，资历不够的教众连看一眼仪式的资格都没有，且每次仪式都是秘密举行，外界很少能从内部得到想要的消息。


    然而时间久了，世家也能从他们的行事中推测出一些。


    “……需要用人命做交换的极乐真神，也配称之为神？”泰辽元帅不屑道。


    牧小满摸着下巴，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实在不了解这群人的想法，没有真实交手之前，不好妄下判断。


    “当务之急，是离开卫家基地后的那些公民。”牧小满把话题拉回正轨，“不少公民和运输队都消失在了路上，这件事跟卫家脱不了关系。”


    “这一点联邦也注意到了，林家主将这个消息公布出来后，联邦就派遣了5支A组小队跟在运输队身后执行护送任务，只是对方像是听到了风声，近期都没有动手。”


    不止联邦，林家与封家也派出了不少人，可对方十分沉得住气，不仅没有再动作，甚至连之前的尾巴都得很干净。


    “这件事，恐怕要交给你们去查了。”泰辽元帅微笑。


    闻言，牧小满与罗爷对视一眼。


    ……


    友礼正盯着墙壁上的划痕发呆。


    自从他和爷爷被关进这里后，天色每黑一次，友礼就会按照爷爷的话，在墙壁上划下一道划痕。


    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这样的发现让小小的友礼开始恐慌，他从小就跟爷爷生活在一起，他根本不能想象，如果没了爷爷，他要怎么办。


    身后的稻草堆里传来声响，友礼赶紧扔掉手里的石头，捧着有水的那只碗，小心翼翼把躺在稻草上的老者扶起来，将碗里浅浅的两口水喂给老者。


    外面铁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又是令人紧张恐惧的脚步声。


    “救……救命，谁来救救我……”


    被拖出去的人早已没了体力，只剩下求生的本能，搬运他们的士兵还有闲心聊天。


    “三个人才能献祭出一条符文，还不是百分百的转换率，再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轮到咱们，这儿的人都快不够用了，下面怎么还不送人来？”


    “听说是有人盯上咱们了，下面的人不好动手，再说了，就算轮不上又怎么样？还不是得跟在长官屁股后面干杂活。”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哎对了，那边那台白色的玩意儿是什么？”


    “这就是常家的屏蔽仪啊，没见识了吧，上面怕抓来的人里面有进化者，万一闹起来不好平息，干脆从常家借了台过来，你没事可别过去，这东西金贵着呢，万一坏了，卖了我俩都赔不起……”


    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远去，友礼听到他们的话，顺着门缝往外看去，果然在大门处看到了一台白色仪器。


    他们当中，真的有进化者吗？


    就像……就像他曾经遇见过的那三位哥哥姐姐一样？


    友礼掰着手指算着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和爷爷，这次的声音又近了很多，数着日期，本应该更加恐惧的他却异常平静。


    “爷爷，我们一定会没事的。”他抱着友文化喃喃道。


    第158章


    鸟雀飞过, 白日里绿色的树林照的人眼睛发疼，冬天的痕迹越来越少，往常刺骨的寒风已然没了那么大的威力, 只余下浅浅的暖意荡漾在空气中。


    辽旷的荒野中，一行运输队的车辆晃晃悠悠走在路上，今天的风并不大, 但车队身后的灰尘还是能盖人一身的土, 偶尔路过异兽区, 还能听见从远方传来的兽吼。


    牧小满抱着手臂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一双杏眼微微眯着，有气无力地盯着前方的车屁股。


    泰辽元帅委托了她们来查消失的运输队，哪怕大家或多或少都猜到了, 这件事跟卫家绝对脱不了关系, 那些消失的人八成凶多吉少，可不仅是联邦, 牧小满也想知道极乐教会那群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卫家的士兵短时间内因为一道黑色符文增加了数倍的战力。


    于是，她便带着罗爷等人乔装了一番，混进了这支运输队。


    运输队的路线正好是从卫家下辖基地出来，走最近的路, 到林家的基地, 哪怕林卫两家现在的关系水火不容，可下面的人并没有彻底断了联系。


    她身后, 为了乔装把自己涂黑了三个度的吴三白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精神地戳了戳旁边的“蘑菇”, 庞思思撞死不肯回应，并且还在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


    吴三白被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逗乐了, “我说蘑菇，这都走一路了，从上车开始，你就没变过姿势，我真奇了怪了，你这么抱着自己腿不麻吗？”


    倒不是吴三白对庞思思有意见，他是真的很好奇，当然也是无聊的，不然正常人才不会关注这种问题。


    庞思思瘪瘪嘴，想骂他，但不敢。


    “不要你管。”她缓缓道。


    声音很小，但车里没人会听不见，吴三白翻了个白眼，不戳她了。


    庞思思这才悄悄松了松腿活动一下，要不是出发前被牧小满勒令不能暴露进化者能力，庞思思能保证，吴三白绝对不可能戳到她。


    大土摸了摸自己脸上跟罗爷同款的大胡子，有些不习惯地抓了抓。


    “小满，你确定我们现在跟着的这支运输队，真的能遇上卫家的人？”罗爷抓着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脸。


    “这就要看大土了。”牧小满懒懒道。


    她其实也不确定。


    卫家应该是猜到了，他们抓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另外的势力，所以这一个月都没有再对运输队下手，但牧小满知道，只要卫家用了极乐神教的方法培养军团，之前的抓走的人数根本不够，他们憋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再次出现。


    所以，出发之前，牧小满把几支运输队的号码分别写在了纸条上，让大土随便抽，抽中哪支运输队她们就混进哪支。


    罗爷当时看到牧小满等人的操作，震惊的下巴都合不上。


    吴三白还站在他身边给他解释，语气信誓旦旦：“大土是我们当中运气最好的人，手气也是一样，反正联邦跟了这么久的运输队都没碰见那群卫家的人，还不如让大土试试呢，当然，狄巍来也是一样的。”


    罗宇峰觉得自己跟薪火这群人，脑回路这辈子都可能在一条线上。


    “咱们这支运输队，运的都是什么货啊？看起来不像是活物。”吴三白不戳庞思思，又盯上了外面晃悠的皮卡，他歪着头，顺着牧小满的视线打量前面那辆皮卡的车屁股。


    这个牧小满倒是了解一些，“这支运输队是受了卫美科技的委托，把这批药剂运往林家的基地，确实不是活物。”


    “这不是卫家的公司吗？基地里的人都在传卫家跟林家要打起来，公司之间竟然还在合作？”吴三白嘶了一声。


    “上面的人就算不吃饭，下面的人也是有家要养的。”罗爷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再说了，这不是还没打起来，不过我之前出去跟这支运输队的人打听了一下，现在都没人敢接这两家之间的运输了，就怕万一打起来血本无归，要不是这次林家基地的公司出了三倍的价，他们才不跑这一趟。”


    “这也是他们跑的最后一趟，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他们队长决定挣了这笔钱就会停一阵子，观望观望情况。”


    闻言，牧小满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前面皮卡的黑色布帘，隐约能看见里面正在晃动的两只超大箱子，而这样的皮卡整支运输队有三十辆。


    这样的体量在运输队中也是少见的。


    “什么样的药剂，林家需要这么多？”牧小满忽然问道。


    最后一程，快要到了，整支运输队的车辆都开始加速，罗爷踩着油门跟上前面的速度，听到牧小满的话，想了想：“好像是恢复体力的药剂，林家那边的公司也怕打起来以后路就不通了，所以这次订单的数量是之前的五倍。”


    说完，罗爷抬眼从后视镜里扫了眼正在发呆的大土，啧了一声：“我说，万一咱们这趟遇不上卫家的人，下回还要接着抽签？”


    牧小满摸了摸鼻子，“罗爷有什么好的提议？”


    倒也不是非要逮着大土来，这不是都选择相信玄学了，当然选一个手气最好的，她找不到周郝俊这样能掐会算的，找个概率高的也不差。


    这句话倒是把罗宇峰问住了，他这么问就是想看看牧小满还有没有后招，合着就真是来碰运气的，联邦都没办法的事，他能有什么办法？


    跟着走再说吧。


    一群人就这么在越野车里插科打诨，看了一路的风景。


    然后，她们跟着运输队，顺顺利利进了林家的下辖基地。


    罗爷：“……”


    牧小满：“……”


    “要不，咱们先跟着进去？”吴三白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嘴角比AK都难压。


    46号基地的基地大门缓缓打开，运输队的车有条不紊地从大门进入，这样长的车队也引起了基地外小镇里人们的注目，路过的人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


    进入基地大门后，还有一道检查的流程，带头的车缓缓停下来，车队从里到外横跨了整条街道。


    她们的车跟在最后面，罗爷踩着刹车停下来，几乎就是车队停稳的一瞬间，原本靠在副驾驶位置上闭着眼睛小憩的牧小满猛地睁开眼睛。


    “下车！”她喊道。


    已经有了默契的吴三白和大土想也不想就推开了车门，吴三白揪着庞思思的衣领跳下车，罗爷的反应慢了一拍，但也很快跟上她们的动作。


    他一边跳下车一边大声问：“怎么了这是？为什么要下车？”


    就在此时，距离她们五百米远，卡在最里面正在接受检查的头车忽然传来惊天的爆炸声，巨大的黑烟冲天而起，整辆皮卡被炸成了两段，紧接着，大火弥漫到周边所有可燃物身上。


    街道上的公民被这一声震在原地，惊慌地看着那一处浓烈的黑烟，没有人将这一声爆炸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事，有的人甚至以为这是运输队车辆里的东西没放好，导致的爆炸，毕竟运输队里有武器又不是什么秘密。


    可这声爆炸像是一道信号，跟在头车身后的车辆里，巨大的箱子晃了几下，竟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距离近的人眼睁睁看着披着黑色布帘的皮卡中，跳下来数不清的卫家士兵，不同的是，他们每个人手里不仅有武器，脸上还有一道诡异的黑色符文！


    直到枪声乍起，不绝于耳的时候，基地里的公民才慌不择路地到处乱跑。


    “卫家的人！那是卫家的人打过来了！快跑，快跑啊！”


    “啊——救命！不要推我！”


    “让开！别挤，别挤！”


    跳下来的卫家士兵扛着肩膀上的炮筒到处轰射，随即，外面的天空中出现一架架无人机，基地的守卫军还没反应过来时，无人机就开始往下扔一颗颗炸弹，像是在下一场停不下来的暴雨。


    这些炸弹按照预算好的轨迹坠落，基地高高的围墙传来轰鸣声，不多时，基地城墙开始出现细细的裂缝。


    “卫家竟然真的开始了……”


    牧小满想过卫家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高调向林家宣战，她没料到的是，卫家根本没想过宣战，而是直接用这种暴力粗犷的闪电战，撕开了林家基地的大门。


    吴三白等人站在她身后，仰头看着天上的无人机迅速掠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下一刻，基地的城墙蓦地崩溃，大片大片的砖瓦碎石坠落，砸在地上，基地里的公民望着这一幕，心中一直以来的安全感，随着基地城墙的损毁，一点点撕裂撕碎。


    这种犹如信仰崩塌的感觉让很多人怔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有的人站在街道的屋檐下，有的人站在房屋的窗户里，到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像是被突然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娃娃。


    他们在这座基地里生活了一辈子，已经习惯了被城墙围起来的生活，生老病死，伤痛离别全都在这一座基地的围墙里，长久的安逸以至于让他们没有思考过，一旦战争爆发，基地暴露在荒野中，危机四伏时，他们该怎么办？所以当真正的危机到来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怔在那里，傻傻地，呆呆地望着那群破坏者。


    “上车！开路！”牧小满带着内息的声音炸在几人耳边。


    罗宇峰打开车门大吼：“距离这边最近的就是卫家的基地，不能往回走，我们往西走！”


    几人再次跳上车，大土望着外面不断减少的人，抿着唇弱弱道：“我们……不救他们吗？”


    吴三白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下，掏出后备箱里的武器发给众人，喊道：“救他们？怎么救？就凭我们五个人，命搭进去都救不了这么多人。听小满的，我们动起来他们就能反应过来，这座基地里林家的部队还能撑一会儿，防空系统也能为他们争取时间，只要这群人不傻，跟着我们开出来的路出去，就不会全部白白死在这里！”


    这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罗爷是能开空间通道，但仅凭他一个人根本负荷不了一整座基地的人逃命，他们也没有立场要求罗爷舍命救人，更何况面前还有近六百的黑符士兵，他们这路开的可不会轻松。


    这也是为什么吴三白上车就开始发武器的原因。


    他们不能原路返回，从基地的西边出去，就要穿过前面那些正在到处杀人的卫家士兵，他们每个人的战斗力以一敌十不是问题。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啊——”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老婆！啊啊——我跟你们拼了！！”


    一时间，距离基地大门最近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这样的惨叫声，当人们面临世界最残酷的一面时，人性的正面和反面在人群中纷纷呈现。


    母亲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用自己的身体撑出一处小小的安全空间；男人为了身后的老人，拎着一把商店里的棒球棍朝那群卫家士兵冲去，最终被一颗子弹结束生命；正在买金饰的男人将身旁依偎着自己的女人推了出去，跑出金店时还不忘夺过店员手里的盘子，将里面的金子装进自己的口袋……


    林家的士兵来的很快，可他们根本不是卫家这些黑符士兵的对手。


    一批一批的士兵到达战场，明知不敌却还是攥紧了手里的枪，义无反顾地对上那些卫家士兵。


    来支援的队伍中，望见前方惨烈的场面，不少领头的队长出列，纷纷将自己这一队里最年轻的队员拽了出来，扔到后面。


    年轻的队员死死拉着队长的手臂不肯走，红着眼眶大喊：“队长，让我去吧！我也是林家的兵，别丢下我！我也可以为了基地尽忠！”


    队长黝黑的脸上闪过不忍，狠狠拉下他的手，大声呵斥：“去个屁！你他妈才十八岁的新兵蛋子，轮得到你吗？！滚到后面去疏散人群！”


    “队长！队长，让我去吧，求你了，让我去吧！”


    “服从命令！！”


    年轻的士兵还是被扔到了后方，重新编队，他们站在那里，目送着前辈们远去，不少人眼泪都控制不住，双眼发红地朝着他们的背影敬礼。


    放下手，他们立马开始执行疏散人群的任务，基地上层给出的路线与牧小满等人判断的一致，都是安排民众从西面撤离。


    “快！朝这边走！快撤离！”


    “不要逗留，快走！”


    林家的士兵为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牧小满她们的车撞开几名卫家士兵，直直朝着西边行驶。


    她们大胆的行为自然引起了这些卫家士兵的注意，当即便有不少士兵挡在前面，想要靠着自身的力量迫使她们停车。


    牧小满从车窗探出身子，纵身爬上了车顶，翻手间，长刀拿在手里，内息翻涌，黑色火焰从刀柄燃到刀尖。


    “蘑菇，开屏障，三白和狄巍掩护我！”


    说话间，牧小满率先跳了下去，跳出去的一瞬间，淡淡的金色从身上现出，落地后不仅没有因为惯性失去平衡，反而骤然发力，整个人犹如出膛的炮弹，对着挡在前面的卫家士兵冲了过去。


    速度的瞬间提升让她顿时与身后的越野车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当一队卫家士兵迎面冲来时，牧小满抬手用刀刃对准了他们的脖颈。


    “给我让开！”


    刹那间，挡在最前面的五名卫家士兵一个照面，人头落地！


    谁也没有想到，明明是比士兵们还要瘦小的身躯，竟然蕴含了如此庞大的力量！


    哪怕还有挡在路上的卫家士兵，也被牧小满蛮横地撞开，再顺手带走几个人头。


    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轰一声，地面上土刺频出，见不能刺穿这些黑符士兵的身体，狄巍眨眨眼，再伸手时，便是一个个土牢。


    路上看到这一幕的人惊魂不定，没有人想到，这辆越野车在这个时候，竟然开出了一股宛如山倾海啸的气势！


    一路冲来，一往无前！


    第159章


    牧小满在前方开路, 车里的人负责给她打掩护。


    她们的动作也给林家的士兵提了醒，虽然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们这辆车是要从基地西面出去, 有了她们打头，后面的路慢慢被林家的士兵补上人数，誓死守住这条路, 给基地里的人留住这条活路。


    带了充足火力的林家士兵扛出他们的火箭筒, 对着卫家的那些人扣下扳机。


    牧小满则是打头阵的人, 长刀黑焰所到之处, 俱是一片鲜血，路上逃命的行人甚至停下了脚步，怔怔望着这边。


    她一个人, 一把刀, 冲在所有人的最前方，削瘦的身影如神明一般, 猛兽一般的越野车紧随其后，牧小满顾不上的、漏掉的卫家士兵，统统被车里的吴三白等人解决了，这些人要么被子弹打穿要害，要么就是被土牢困在原地, 压在地底。


    基地里的公民平常连进化者都见得少, 他们平时见过最多的就是基地里的联邦警察和林家士兵，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 不由得纷纷驻足惊叹, 然后被后方疏散人群的林家士兵呵斥散开。


    “不要停留！不要站在那里, 危险！”


    “离开！快点离开，不要看了！那边两个, 听到没有！”


    年轻的士兵见喊不动人，急得上去拉扯。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发呆看着？他们队长前辈们争取来的时间可不是用来给他们这么浪费的！


    虽然他们自己也很难不被吸引就是了。


    这样的场面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实际上，牧小满并没有他们看起来的那么游刃有余。


    牧小满心里很清楚，她们现在这样的爆发并不能持续多长时间，这些卫家士兵有了黑色符文的增益，根本不能与普通士兵相提并论，要不是三白等人先前用过黑云晶，说不准今天她们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上百名卫家士兵的围攻，牧小满这方的赢面不大。


    可她身后就是吴三白和大土等人，她们身后更是还有一整座基地的人。


    挡我者死！


    前方的卫家士兵根本不在意那些死在牧小满刀下的同僚，从最开始被牧小满等人打乱阵脚到重新集结，他们只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火力全部集中在这辆越野车，冲在最前面的牧小满稍不注意，身上就会多出几道伤口。


    一名卫家士兵扛着火箭筒对准了越野车，牧小满的长刀后发先至，带着黑焰的刀斩断了那只即将按下扳机的手臂，下一秒，长刀再次袭来，朝这人当头劈了过去，牧小满再次朝前冲去时，身后便响起尸体摔倒在地的沉闷声音。


    可这些人还是太多了，哪怕有林家的军队帮忙阻拦，倒下的普通士兵还是越来越多，牧小满身上的伤痕逐渐增加。


    “艹！没完没了！”


    吴三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从后座打开的箱子里摸出几个压缩炸弹，在越野车路过一对卫家士兵时扔了出去，炸弹爆炸，带着残肢和大火尽情燃烧。


    “用枪得打中要害才能死，老子用炸药看你们怎么办！”吴三白狂笑。


    就在战场优势逐渐向45号基地倾斜，牧小满等人快要冲到基地已经打开的西门，他们身后跟着的基地公民已经能望见离开的曙光时，天空中再次传来了无人机的轰鸣声。


    原先撤退的无人机再次返回，这次不仅是来自天空中的危机，还有在她们身后，基地外的引擎声。


    “卫家，他们竟然还有援兵！”


    负责前线指挥的林家军官目眦欲裂，“走！让公民跟在那辆车后快撤！”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他们撑到现在，最先等来的竟然是卫家的士兵，而不是本家的援军，这一场，林家输了。


    男人睁开眼，眼神死死望着四周，像是要把这些建筑印在脑海中，这里是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也将会是他的埋骨之地。


    下一刻，他扔掉手里的联络器，解开制服外套的扣子，扛起旁边的枪，带着人出现在了基地西门的门口。


    不远处，一路风驰电掣赶过来的牧小满等人也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此时她们身后不仅有大批逃命的公民，还有上千的卫家士兵。


    好消息，来的这些卫家士兵的脸上没有诡异的黑色符文。


    坏消息，就算来的是卫家普通士兵，基地也依旧没有胜算。


    更坏的消息，横穿一个基地已经耗费了牧小满等人太大体力，她们快要撑不住了，冲在前面开路的牧小满一身鲜血，脸上带着大片被溅上的红色。


    眼见他们过来，这位林家军官朗声道：“我不知道你是哪方的人，但林家记你今日援手之恩，林家的援军正在来的路上，请你将这些公民交到他们手里，到时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牧小满听到了，但没有停下速度，她身后的越野车里，罗爷稍稍放慢了速度。


    “那你们呢？”牧小满问道。


    “我们？当然是留下来断后。”军官笑道，“快走吧，带着你身后这些人，不要停下。”


    “拜托你了。”


    “敬礼！”军官大喝一声。


    唰唰唰的声音响起，跟在这位林家军官身后的士兵们齐齐抬手敬礼，目光中尽是庄严肃穆。


    牧小满等人的速度只是慢了一点，并没有停下来，车辆带着身后的人与这群人擦肩而过，这句话她听完时，连人带车已经冲出了西门。


    她反身跳到身后的越野车顶，站在车顶向后望去。


    无数的车辆和人流后面，刚刚那群站在基地西门口向她们敬礼的军官与士兵逆着人流，朝追在她们身后的卫家士兵冲去。


    隐约的，牧小满听到了冲在最前面的林家军官喊了句什么，他身后的士兵纷纷应和。


    “兄弟们，此生无悔！”


    “哈哈哈……此生无悔！”


    “此生无悔！！”


    与逃出来的这些人相比，他们明明也很年轻，可他们跟在那名军官身后，都是笑着的，畅快大笑着，他们嘴里重复着这句话，没有一丝犹豫，不曾慢下一步。


    后面的人群中，也有人听着他们的喊声，忍不住留下眼泪，但他们能做的，只有跟着车队跑出去，不能停下。


    两个不同方向的队伍，一行向生而行，一行向死而去，不同的方向，相同的是彼此心中下定的决心。


    牧小满不知道此时她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她握紧了手中刀，无端想起了很久之前师父问她的问题。


    你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望着还在天上盘旋，不停往下扔炸弹的无人机，望着跟在脚下这辆越野车后面拼命奔跑的公民，望着那群冲进敌人队伍中的林家士兵。


    战火炮声中，她无声抿唇。


    …………


    45号基地被摧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联邦，这件事的影响很大，这不仅意味着卫家正式与林家开战，也代表着和平过去，战争即将开启。


    林家的作战部队连夜奔赴前线，世家和联邦都和平了太久，以至于他们都忘了，战争一旦开启，就是一场不惜一切代价的争夺。


    更何况进化者的出现，让原本以热武器为主的战争，多了更多让人忌惮的味道。


    牧小满等人一己之力带人冲出45号基地的事情，也让各方看到了这场战斗超凡的地方，进化者与极乐神教的较量，进化者可以占据上风。


    这场战斗对林家的影响远不止于此，此时，林家内部也正在经历一场清洗。


    林霜得知45号基地的最新消息后，陷入了沉思。


    这座基地变成了前线，基地里的林家士兵近乎全军覆没，哪怕最开始，对方只是一支不到六百人的小队。


    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进入基地的这支小队竟然还携带了重火力武器，甚至伴随着无人机轰炸袭击以及后面的援军。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林霜心想。


    45号基地的沦陷的真相之下，还显出了另一个问题，林家有人生了外心。


    这些人不蠢，甚至可以说很聪明，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让这支明显有问题的运输队进了基地大门，但聪明人都有一个不自知的特点，那就是，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收了钱办了事，然后就想全身而退？哪有这样的好事。


    林霜敛下眸子，看向下首。


    被士兵押送进来的五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个个面如死灰。


    自从他们在逃出基地的半路，被林霜的人抓回来，他们就知道自己完了，落在别人手里大不了一死，可落在林霜手里，就要按她的规矩来，那就是生不如死。


    说是几刀就得是几刀，一刀不能多，一刀不能少，下刀时流出的血都必须是算好的量，否则人死了也算是坏了规矩。


    林霜穿着一身深绿色军装，面容看起来有些年轻，但身上威严的气势和这身着装硬是将这种年轻的意味压了下来，女人狭长的双眼仿佛含着暗光，能将面前这些人的恐惧和侥幸看个透彻。


    屋子里很黑，只有女人背后有着一道光，直直朝下面跪着的人照着，一瞬间像是救赎，又像是带着故事里的吸血鬼被阳光处刑的森冷。


    下面跪着的五人全部低着头，没有人说话，只剩下这些人冷汗汇聚在一起，一滴一滴落在膝盖前的地面上，时间长了，另外四人偷偷抬起眼，望向了跪在他们中间的中年男人。


    那名男人有着白皙的皮肤，上了年纪的皮肤有些松弛，额头上尽是冷汗，他浑身发抖，不敢直视上首的人，可不知道是不是气氛太压抑，又或者上首女人坦然的态度激怒了他，让他心里那根筋拧了起来。


    一片寂静中，跪在中间的男人奋力挣开押着自己的人，膝行几步上前，朝上面背着光的人影大喊：“你林霜的规矩是规矩，我们就活该因为你的规矩活不下去吗！我们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你林霜没坐上这个位置之前，我们收的比现在多多了，凭什么你一上来，我们该收的就不能拿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没错！”


    “你以为谁是好人啊？我上面的人捞的比我们还多还狠，怎么不见你拿他们开刀！说白了还是因为你一个女人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只能用我们杀鸡儆猴！”


    他喘着粗气，将心里的话全都骂了出来，反正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已经活不了了，干脆在最后这点时间把遮羞布都扯下来！


    “你前前后后杀了这么人，迟早会遭报应的！要不是在你手底下活不下去，谁会干这种事，我们不清白，你就清白了？！”


    他后面又骂了很多，许多话都是对上首女人的控诉和诅咒，连起来都不是什么好话，心里的词也就够他挺了五分钟，五分钟后，男人的声音小了下来。


    “反正老子今天栽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意吧！”男人最后还是硬气了一把。


    可坐在前方的女人依旧是那个姿势，坐姿规规矩矩，端正庄严，连脚下姿势的弧度都没变过，听完男人的话，半晌，她才嗤笑一声。


    林霜从位子上站起来，鞋子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无端让屋子里的氛围变得恐怖了几分。


    黑色的军靴落在男人眼前，锃亮的鞋面上映出男人充斥着惊恐神色的脸，林霜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林付，我的规矩向来摆在明面上，你们的薪资津贴本身并不低，可以贪的范畴我以为你们都懂，怎么，你收了卫家的钱，让那么长车队的运输队大咧咧进了基地大门，直接导致了45号基地沦陷，公民与士兵死伤无数，林家驻守的士兵更是无一生还。”


    “这个时候，你跟我哭诉怒骂有什么用？”


    “该哭的，难道不是死去那些人的亲朋好友吗？”


    林霜声音淡漠，听不出一点情绪。


    没人知道牧小满等人撤离后，林贺下令关死基地大门，哪怕基地里还有没能跑出去的公民。


    卫家的援军带来了重火力，那些黑符士兵更是可怕，寻常热武器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基地的防御系统启动，然而并没能拖延他们的脚步。


    这些人轻而易举地杀进了林家士兵的阵营中，短短二十分钟，整座45号基地犹如人间炼狱，驻守在基地的林家士兵伤亡过半！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站在了基地的西门前，用命拦住卫家的人，给逃出基地的那些人争取时间。


    三个小时，驻守在45号基地的林家士兵用无一生还的代价，换来了三个小时。


    同样也没人知道，在这些喊着此生无悔的林家士兵拼命的同时，直接导致这场溃败的罪魁祸首们正在抱着一箱箱的金条，从基地暗道逃出去。


    “拖出去，按规矩办。”林霜宣布了他们五人的结局。


    背叛家族之人，应剥皮萱草，千刀万剐。


    跪在地上的男人还想再开口，刚张开嘴就被身后的士兵捂住嘴，拖了下去，他不停挣扎，“林霜你不得好——唔唔……唔！”


    听不到这些杂乱的声音后，林霜才将后面的布置安排下去，忙忙碌碌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天色已经黑透，林霜从事情中脱离出思绪时，时间竟然到了第二天凌晨。


    她坐在那里，良久，叹了口气，喃喃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杀那么多……”


    不然现在也不会忙成这样。


    揉了揉眉心，林霜打开联络器，“曼彤现在到了吗？”


    “报告家主，大小姐已经带人赶到45号基地外，安驰少爷和夏樱小姐正在赶过去的路上。”


    林霜沉吟一会儿，“联系封家和顾家，这个时候，难道他们还想着作壁上观？”


    封家和顾家很快有了回应，他们当然做不出隔岸观火的事，卫家、常家、再加上极乐教会，对方野心不小，他们不会蠢到认为一个林家就能填饱对方的胃口。


    联络器再次响起，这次是两位家主亲自联系过来。


    林霜看着面前虚拟屏幕上的封家家主与顾家家主，三人的脸上都没了往常的笑意。


    “封勋会带着封氏军队支援45号基地，我知道了那边卫家的情况，这次封家的部队会装备最新的外骨骼穿甲，进化者小队同样配备最新的火力武器。”画面稳定后，封家主开门见山道。


    “顾家的一半兵力也会过去支援，希望这次的战争不会波及到其他基地。”顾家主跟着道。


    林霜面色不变：“两位，我想我们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这只是一场开始，卫家那些不同寻常的士兵，绝不仅仅只有那点人，极乐教会那群人的手段，你们比我更清楚。”


    “那群人对极乐真神的崇拜超脱了常人的理解，他们最后的手段不止这些。”封家主缓缓道，“极乐教会的人，从头到位都在计划着一件事，只是我们的人至今都查不到，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想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顾家主语气随意，“这群人是能用常人思维来理解的吗？这么喜欢什么什么真神，这么久了，谁见过真神长什么样？是只猪也不一定呢？”


    “联邦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林霜并不觉得好笑，她面无表情继续问道，“联邦会支援吗？”


    “不到万不得已，联邦才不舍得耗费兵力帮我们打仗。”封家主摆摆手，“再者联邦那点兵也就够他们自己小打小闹，就算支援也不会倾巢相助，卫家的黑符士兵粗略估计，应该有一两万，对付这样的军团，我们必须借助进化者的力量。”


    话音落，三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人。


    “她……不一定会答应出手。”林霜率先开口，“她之前遭了卫淮渠的道，失忆后又被抓回卫家，现在记忆都没有完全恢复。”


    林霜了解卫樊离，这人行事随心，若是失忆之前，说不定会愿意出手，可现在她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就连林霜也摸不准她的脾性了。


    “45号基地里不仅有战死的林家士兵，还有不少没能来得及逃走的公民，可前线来的消息，基地里已经空了。”林霜换了一个话题，将两位的关注点重新拉了回来。


    “他们需要活人，这可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封家主淡淡道。


    第160章


    外面来了新的人。


    友礼抱着怀里的爷爷, 安静地靠坐在墙角。


    他们的运气不能说不好，月光投下小窗，照出友礼凹陷的脸颊, 小孩儿呆呆望着墙上他画出的四个‘正’字，旁边还落着今天的一横。


    二十一天过去了，他和爷爷没等到自己的死期, 反而等到了新的人来到这里。


    吵吵嚷嚷的声音持续了很久, 友礼听到这些人不仅补齐了前面已经空下来的牢房, 还有一些人被拉去了外面另一个地方。


    卫家的人给他们的食物太少, 友礼把那些食物都省起来留给了爷爷，可很多时候爷爷都不肯吃，悄悄藏起来最后骗他吃, 这就使得他怀里的老者比他还要削瘦, 整个人像是被肉皮包裹着的骷髅，与死人唯一不同的地方, 就是老者的胸口还有着微弱的起伏。


    “……爷爷。”友礼把头放在老者的怀里，一点都不介意两人身上的脏污。


    “友礼……”老者的喉咙忽然挤出了声音。


    友礼惊喜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往常只能躺在地上沉睡的老者，此时奇异地能坐起身，精神也好了许多, 友文化颤颤巍巍拿过装着水的铁盆, 浅浅沾了沾唇，抬起头, 眼睛亮得惊人。


    “友礼啊……”友文化摸了摸友礼干枯的头发, 干裂的嘴唇扯出一点笑意, 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友文化心里明白, 自己现在这么精神，并不是什么奇迹降临。


    他抓紧最后的时间，看着小孙子的目光中满是不舍和怜惜。


    这孩子跟着他这么久，别人只当友礼内向不爱说话，友文化却知道，自己小孙子其实很聪明，什么都看的明白，有句老话叫内秀于心，在友文化眼里，自己的小孙子就是这样。


    “你一定要活下去。”友文化缓缓道，“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活着，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


    友礼用黝黑的瞳仁望着爷爷，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睛飘出一阵水雾他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声音，就被外面大门的声音打断。


    军靴踏在地面的声音熟悉又刺耳，还是那两名士兵，相较于往常，今天这两人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就连话都多了不少。


    “咱们在45号基地大捷，听说那些有了献祭符文的小队回来以后，还受到了家主的嘉奖，你说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咱们啊？”


    “肯定快了，之前是抓来的人少，现在你看看，都是从沦陷基地抓来的人，咱们现在又不缺人了。”


    “那可是堪比进化者的力量，我们能有这样的机遇，还是要感谢极乐真神，极乐真神，庇佑众生。”


    哐一声，友礼面前的铁门被打开，露出门后两名带着头盔，拿着步枪的身影。


    这两人也没想到，门后竟然是一老一小，尤其是那个老的，看着跟死人都快差不多了。


    “幸好今天就轮到你们了，老家伙要是先死了，我们可就亏大了。”右边那个稍微矮一些的士兵嘀咕着，上来提起友文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友礼赶紧扑上去，抱住爷爷的腿不松手。


    他原本以为今天有了新的人数填补，或许就不会轮到他和爷爷，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幸运的又活过一天。


    没想到，这里的人根本不会因为新来的人打乱顺序，该轮到他们，怎么都逃不掉。


    “爷爷，爷爷，放开我爷爷！放开他！”友礼大喊着。


    “你这小鬼急什么？放心，你会跟你爷爷在一起的。”高个子的士兵笑得残忍无比。


    说罢，一把揪住友礼的后领，把人拎起来跟在后面。


    友礼像是一只小乌龟似的不断扑腾着，但他力气太小了，根本不能撼动脖子后的那只手，他就这么被拎着走到了外面。


    路并不长，出了门以后就是很大一片空地，外面很黑，四周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友礼在拼命扑腾时，友文化悄悄睁开眼打量了周围。


    就在两名士兵拐过一道弯时，被拖拽着一动不动的友文化骤然暴起。


    手里磨得尖锐的木刺被他直直插|在了身前士兵的脖子里，刺进去后迅速拔了出来，鲜血从士兵脖子的大动脉中飙了出来，友礼趁着机会，一口咬在了拎着他士兵的大腿上。


    “啊！”


    士兵吃痛，手上下意思松了力气，友礼摔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友文化顾不上手里的腻滑，转身就要扑到拎着友礼的士兵身上。


    砰！


    一声枪响后，友文化跌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本就是回光返照，想用最后的力量给小孙子搏一条出路，他艰难的呼吸着，抖着身体往前爬。


    “老东西还敢偷袭？想死是吧？老子成全你！”


    开枪的士兵恶狠狠地骂着，顾不上从手里跑掉的小孩，踹了地上的人一脚。


    就是这么一个举动，让友文化借机抱住了他的腿，友文化死死把这条腿卡在怀里，拼了命地大声喊出来：“友礼，快跑！快跑啊！”


    “妈的，松手！”那士兵不耐道。


    友文化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只凭着最后的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友礼，活下去，你一定要活着呀！你要活——”


    砰砰砰！


    士兵见拔不出自己的脚，泄愤一般往地上的人开了三枪，打断了地上人最后的话，也打断了他仅剩的一口气。


    友礼捂着嘴不敢哭出声，甚至不敢颤抖，他能感受到眼泪从眼眶中掉出来砸进手里，手上很快变得湿润。


    早在被拉出来前，爷爷拉着他的手，悄悄在他耳边说“友礼要逃出去”时，他便知道爷爷会做什么，他想拦住爷爷，可什么都还没说出口，就被拎起来了。


    他抹了抹眼睛，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朝着黑暗的地方悄悄挪动。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巡逻的人，一队士兵带着身后跟着的机械狗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为首的小队长问道。


    “报告长官，我们被人质袭击，那个老的已经被我就地枪决，还有一个小孩儿趁乱跑了。”开枪的士兵心虚道。


    “蠢货，这种小事都办不好！”小队长责骂了一句，随后对身后招手，“K0527，扫描。”


    跟在队伍最后的机械狗听到命令，绿色的眼睛闪了闪，几息后，动了起来，小队的人站在原地，看着机械狗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走过去。


    最终，机械狗停在不远处的墙根，绿色的眼睛变成红色，头两侧的枪管自动弹出，枪管自带的红外线点在了————


    一块石头上。


    当众人看清楚那个红色的点，映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时，巡逻队的人不禁笑出了声。


    “队长，这玩意儿坏了吧？让它扫描，它就这么对着一块石头？”


    “就是，队长，还是我们去找吧，一个小孩儿罢了，能跑到哪去？”


    “我就说机器靠不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行了，这东西还贵得很，每天都要保养，保养的这么勤还容易坏，真是搞不懂上面的人。”


    小队长盯着那块石头，半晌才道：“那个孩子跑不远，搜。”


    “是。”后面的队员应和着。


    “你，把这里打扫干净。”小队长对先前开枪的士兵吩咐，“我们搜到以后会直接把人送到那边。”


    “是。”那士兵不情不愿道。


    命令下达，小队长召回机械狗，带着人走出这里，开始搜寻周围活人的踪迹。


    每个人都以为这只是机械狗程序错误的小动作，机械零件总有故障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将机械狗的行为放在心上，也没有人真的上前，去仔细检查墙根下那块到人膝盖高的石头。


    友礼在听到那群巡逻队的人过来时，就把自己埋在了草里，他听过一个说法，人是会对别人的视线有感觉的，想要不被注意到，首先要骗过自己。


    所以他把脸埋进手里，心里不断催眠自己。


    “我是石头，我是石头，我是石头……”


    ……


    前往45号基地的路上。


    林曼彤带着身后的部队正在快速穿过山林，听从家主的命令，她们从迷霞谷出发，一路赶过来，在距离45号基地还有十公里时，她带着侦察部队脱离大部队，从另一条小路绕道而行。


    士兵们个个穿着胸前绣着两棵竹子的黑色作战服，脸上涂满了黑白绿相间的油彩，脚步快速而寂静。


    凌昊武跟在林曼彤身后，神色颇有些生无可恋的意味。


    自从上次想跑路的心思被大小姐看出来并加以阻拦后，凌昊武为了知道到底是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这么留了下来，谁知道回来以后，根本就见不到大小姐一面。


    同在一个队伍，对方还是最高指挥，大小姐想要见不到他，那可再简单不过，这就导致凌昊武憋了这么多天，今天要不是跟上侦察部队，竟然都找不到见大小姐的机会。


    “大小姐，你欠我的答案还没告诉我。”他加快速度，到大小姐身边低声道。


    林曼彤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坦然，声音依旧带着点娇娇的味道，“我又不想告诉你了。”


    “啊？”凌昊武纳闷，转而喋喋不休起来，“大小姐，小祖宗，你当时要挟我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都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留下？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份暴露，多待一秒就危险一秒，现在又要跟着你往前线跑……”


    他承认他这个任务利用了大小姐的感情，任务执行的方式不地道，可这次暴露也是因为……


    因为……


    呵，反而是他自己，大小姐明明知道他是卧底，竟然还整日跟他在一起，现在他也不确定以往那些陪伴和记忆，是不是对方在跟自己虚与委蛇，想起以前自己卖弄的情话，凌昊武忽然生出了“小丑竟是我自己”的荒谬感。


    “那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离开？”凌昊武问道。


    这话让林曼彤的脚步顿了顿，旁若无人地伸出手，“我体力跟不上了，把你身上的能量棒给我。”


    凌昊武被她这句话整懵了，还是掏出口袋里多带的能量棒，放在她手里：“你又把你自己的份吃光了？都跟你说了这么消耗下去不行的，你又不肯放慢速度……”


    “快点给我！”


    “嘘！”凌昊武骤然拉着她停下，蹲下身子隐蔽在草丛中，眼神警觉地扫射四周，“带无人机了吗？”


    见他如此，林曼彤迅速朝身后打了个手势，林家最新型的隐形无人机悄悄在队伍最后升起，往前方扫描而去。


    过了一会儿，后方的操控无人机的关远山看着屏幕上的身影：“大小姐，我们被包围了，是卫家那些脸上有黑色符文的士兵，前后都有人夹攻过来……”


    “一共有多少人？”


    “约莫一千！”


    林曼彤这次带来的人有五万，可带出来侦察的人一共也才两百人，剩余的都在后面，由林安驰和林夏樱带着。


    她们这支队伍里只有五位进化者，剩下的全是普通侦察兵，根本打不过。


    林曼彤不禁暗骂了一句：“卫家！”


    他们是算准了林家的人会走这条路，故意派人过来截杀先行部队，带领先行部队的人在林家地位一定不低，怎么算都是卫家赚了。


    “怎么办？”凌昊武嘀咕道，“大小姐，这下我们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是谁跟你透露了我的身份？”


    “想知道？除非我死。”林曼彤笑骂，“凌昊武，你敢来招惹我，就要做好有来无回准备。”


    “全军听令，咱们往左侧突围，尽量靠近别的部队，寻求支援！”


    整条侦察队伍一边逃离，一边往地上布置压缩炸弹，卫家的黑符士兵不容易死，那踩到炸弹还能不死？


    她们刚跑出几百米，就听见身后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侦察队伍中有人笑出了声：“听说炸弹对付他们这种东西好使，还真是这样！”


    “这可是咱们兄弟用命留下的情报，怎么也得多杀几个为他们回本不是。”有人搭腔道。


    众人还抽空回头想瞄一眼战果如何，却看见密密麻麻追上来的卫家士兵，已经炸碎的残肢铺了一地，这些人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跑动的同时，他们脸上的黑色符文缓缓游动，诡异非常。


    “卧槽，这还是人吗？他们好像一点害怕的心思都没有！”有人惊呼。


    “这些人脸上的符文不简单，力量和速度都能与C级进化者有得一拼，相应的，用极乐教会的话来说，有了符文的人，神性会增加，这是极乐真神的祝福。”林曼彤解释道。


    “狗屁祝福，他们这样子哪点还像人。”凌昊武一边跑一边说道。


    后面的卫家士兵距离她们越来越近，当这些人即将靠近时，林曼彤迅速挥手，队伍迅速停了下来，侦察士兵们掏出怀里的子弹换上，队形变换，转眼见矩阵形成，整齐划一拉动枪栓的声音响起，专门为了这群卫家士兵制造的新型穿|甲|弹迅速迸发！


    强大的火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射追来的卫家士兵，上百名走在前头的卫家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之下全都被打成了筛子。


    哪怕他们皮糙肉厚，也顶不住这样新型穿|甲|弹的扫射。


    但这样占据上风的时间并不久，林家侦察兵这边叫好声还没说出口，那边卫家士兵迅速抬手，将随身携带的盾牌顶在前面，甚至还护住了头顶！


    林曼彤皱眉，她们只想着怎么有效打击卫家这样的士兵，却忘了这群人在没有黑色符文前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战士。


    林家侦察兵火力全开，子弹却只能在盾牌上留下一阵火花，偶尔有穿过缝隙的子弹射|进去，但杀伤力还是大大减少。


    “撤！”林曼彤当机立断下令，正面对抗已经失去了优势，她们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等死。


    “大小姐，我们的移动速度跟他们不能比，被追上是迟早的事，要不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先走，我们留下来断后！”关远山上前道。


    “胡说什么！林家的人永远不会当逃兵！”林曼彤骂道。


    凌昊武与关远山的观点一致，可大小姐已经拒绝，他再开口也是一样的结果，望向身后的追兵，他喃喃道：“这次的任务，老子真是亏大了。”


    事实证明，关远山的战略眼光是正确的，两队之间的距离不断被身后的人拉近，可他们的前路却一片空旷，看不到任何有人的痕迹。


    “不要跑了，原地装载弹药！”林曼彤吼道，她的声音此刻已经没了往常娇气的意味，反而透出一股决绝坚毅，“今天恐怕要带着你们留在这里了，但我林家，没有孬兵！”


    凌昊武轻叹一声，换上穿|甲|弹的弹夹，站在林曼彤身边严阵以待，忽然他顿了顿，凑到了林曼彤耳边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林曼彤捧着脸在唇上亲了一口。


    “你不亏。”林曼彤低声说了这三个字。


    真心从来不是骗来的，而是换来的，凌昊武觉得他把心赔进了这个任务里，林曼彤什么都知道却看着他独自像个小丑一样表演，殊不知在这场拉扯中，把心赔进去的，不止他一个人。


    “哇哦~”


    “大小姐好样的！”


    “哈哈哈真爷们儿就得这样！”


    身后看到的侦察兵们有的还吹起了口哨，鼓掌喝彩。


    “列队！”林曼彤大喝。


    一瞬间，林家侦察兵所有人都收起玩笑的表情，神色严肃地前后穿插，第一排半跪在地上，第二排站在他们身后，形成了最严密地防守阵型。


    他们是普通人，但同时他们也是林家最精锐的侦察兵，他们执行过太多任务，也杀过太多敌人，对于他们来说，死亡不是恐惧，反而是朋友，毕竟见过太多次，实在太过熟悉。


    真正战斗开始，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深重的煞气，这种煞气仿佛已经被他们刻进了骨子里。


    “开火。”林曼彤说道。


    带着特有节奏的射击声响起，每一发子弹都被他们千方百计地刺进对面盾墙的缝隙中，真正做到了九成的有效射击。


    但子弹总有打完的时候，他们两百人身上能带的穿|甲|弹是有限的，这时候，队伍中的进化者小队迅速出手。


    刹那间，数不清的蝎子从地底翻涌而出，顺着卫家士兵的脚下爬到他们身上，每个卫家士兵的心口，都有一只带着蓝色尾勾的蝎子爬在上面，借助重力加持，尾勾狠狠刺进这些人的心脏。


    短短十多秒的时间，地上便多了数十具卫家士兵的尸体，甚至让对面的盾墙都多出了一道缺口。


    “杀！”林曼彤指挥道。


    她们既然已经没了活路，倒不如转回头跟这些人正面对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翻。


    但对面卫家士兵不顾伤亡的推进，一定要截杀这支队伍。


    十五秒后，卫家士兵靠近侦察兵们，趁着林家侦察兵来不及换弹夹的间隙，一个个扑了过来。


    侦察兵们来不及换子弹，迅速收缩阵型，将林曼彤围在最中间，进化者小队不顾自身危险，也要护在林曼彤身前，能多撑一秒，就多撑一秒。


    远程的优势已经耗尽，近战中他们这些人根本敌不过对面的卫家士兵，外围的侦察兵已经扔了手里的枪，拔出匕首对上扑过来的人。


    “靠你们了，老子先走一步！”


    “老子一定要杀够本！他妈的！”


    “护住大小姐，护住大小姐，顺便把那个小白脸也护一下吧，好歹是咱们大小姐的人！”


    一个个侦察兵将林曼彤围成一圈，甚至还想把正在厮杀的凌昊武也拉进去。


    凌昊武一边在卫家士兵中穿梭，一边怒吼：“老子不用你们护，老子自己的老婆自己护！”


    “哈哈哈……小白脸站起来了！”


    这些人根本不畏惧死亡，到了这个时候也还能轻松谈论。


    然而下一秒，不远处的树林后面有人影快速奔来，影影绰绰像是来了很多人，一道火箭炮率先飞来，炸在卫家士兵的阵营中。


    “援军来了！”林曼彤大喊，“大家都撑住！”


    一群穿着外骨骼穿甲的队伍现身，为首的正是身形修长的封修。


    援军来的正是时候，林家的人快速变换阵型，将外围的伤兵拉近内圈，里面的士兵站出来重新杀进战场。


    渐渐的，围攻他们的卫家士兵人数明显开始减少，队伍也越来越凌乱。


    “往援军那边移动，跟我走！”林曼彤吼道。


    越往外杀，就能感觉到对面的力量越来越薄弱，直到双方终于汇聚在一起，林曼彤才对着封修微微点头。


    “封家果然名不虚传，多谢。”


    封修颔首，没说什么，带着人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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