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禾奚很后悔没有第一时间考到驾照。


    他从小?岛出来以后,身?上钱所剩无几,需要回别墅取一趟他存房间里?的现钱,取完以后他下楼准备去和水大厦赴约,在看到车库那排线条流畅奢华的车后,再?一次想起自?己不会开?车。


    迫不得已,他在软件上定了一张巴士票。


    上午九点多的票,中午到达和水。


    九点前的这几小?时他久违地在房间里?睡了一觉,柔软的枕头和被套上若有若无的清香让他身?心格外?的放松,中途起来喝水的时候他没有开?灯。


    怕韩念慈还?在监视着这间别墅。


    那样以来,只要一开?灯韩念慈就知道他回来了。


    原本的通讯器在离开?小?岛前被偷偷拿出来带在身?上,他用来定了闹钟,早上准时醒来,吃了点储存在柜子里?的黑巧克力。


    丰富的矿物质缓解了饥饿感,禾奚将自?己捂得很严实,让人检票以后上车坐到靠窗的位置,在车上又补了一觉。


    中午到和水大厦的时候,禾奚拿出通讯器给兰珏打了个电话,兰珏可能在忙,没及时接到,禾奚就自?己先走进了大门边上。


    门口有识别员工面孔的闸机,禾奚没指望自?己能进的,上次他和桑诺来就被人拦在了外?面,可这次他一靠近通行器,脸在上面过了一下,系统就提示识别成功。


    禾奚懵懵地看着打开?的玻璃门,猜想大概是兰珏往系统库里?加了他的脸。


    前台有人在守着,笑容得体地朝他温和笑了笑,禾奚下意?识也回了个笑,然后朝大厦里?面四处望了望,上次他离开?前这大厦还?处处插着白花,现在早被取下,不知道七楼房间里?储应珣的遗像还?在不在。


    禾奚坐上电梯,这时,兰珏的电话回了过来,刚一接通,兰珏便道:“我还?有个会要开?,大概一小?时结束,你先上十一楼楼左边的休息室坐一坐。”


    兰珏顿了下,想到禾奚一坐着嘴巴就闲不下来的习惯,在后面补充了句:“晚点我让他们送点吃的进去。”


    换做以前,禾奚一般会眼睛亮亮地问句送什么吃的,再?得寸进尺地说自?己还?想吃哪些东西,但?现在储应珣都不在了,禾奚觉得自?己还?是收敛一点才好。


    他见电梯门打开?,垂眼应道:“哦,那我等你。”


    兰珏呼吸微顿,好半天没挂电话,最后禾奚见他没有其他话要说,拿下通讯器挂断。


    兰珏说的这间休息室大概是专门迎接贵宾的,沙发就设得又宽又长符合人体工学,正对沙发有台放映机,旁侧堆着五花八门的光盘,范围广到外?国?片都一应俱全。


    禾奚拿起一个光盘,刚要坐在沙发,通讯器响了两声。


    其实有电话来禾奚第一反应是害怕,毕竟这通讯器是他偷回来的,他怕是苏尔打过来的电话,拿起通讯器来就想挂断,但?在挂断前他看到了屏幕上方的备注。


    禾奚那一瞬就愣了,眉心狐疑地微蹙,指尖在屏幕上方悬了好半天,最后才挪到旁边的接听键上。


    还?没放到旁边,禾奚就听见了一向清冷的男声,声音是好听的,说出的话却有些恐怖:“我在楼下。”


    禾奚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走到窗户边,手指紧紧抓住窗户边沿。


    顺着十几楼的高度往下看,果不其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旁若无人地站在大厦前,阳光映照在他早已不具少年青涩的面庞上,睫毛纤密。


    禾奚从最初的错愕,到几秒后的微恼:“你跟踪我?”


    他在桑诺面前是害怕不起来的,就算遇到什么,第一反应也只是发脾气,而桑诺可能一路从小?岛跟踪他到和水的事?值得他发大脾气了。


    桑诺听着禾奚气愤的声音,似有所感地从下面抬起头看上来,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看到禾奚,只见楼下的他往前走了一步,“昨晚我喝了点酒,去屋子里?洗脸,出来以后就看到了你,你不熟练开?摩托艇,我怕你有危险,就在后面跟着。”


    说了那么多废话,其实还?是跟踪。


    如果桑诺现在就站在面前,禾奚都想拿点什么扔过去,他忍耐地吸了口气:“所以呢?我今天没有开?摩托艇了,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桑诺霎时熄了声,禾奚以为他找不出借口,刚想要继续发脾气,桑诺提前一步开?口了:“你走得急,掉了一个钥匙扣,我觉得你大概想要,就想送过来给你。”


    什么钥匙扣?


    这回熄声的变成了禾奚,他愣了几秒,低头去摸右边的口袋,果然摸到扁扁的一块。


    桑诺不提起禾奚还?注意?不到,一提他才发现自?己身?上装的唯一东西不见了,那是一个小?熊钥匙扣,当初他被系统拉进这里?时,身?上仅剩下的和原来世?界有关的东西。


    是他回去的唯一念想,也是证明他不是这里?的人的唯一物件。


    禾奚连忙攥紧身?上的衣服,指尖隔着布料掐进手心里?,他看了眼楼下的桑诺,收回放在窗上的手,准备转身?:“那我现在下……”


    话还?没说完,禾奚的脸色就一变,因?为电话里?的桑诺声音沉静地说:“但?是我在来的路上好像不小?心弄丢了。”


    禾奚愣了愣,好久之后才记起要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现在变得就像鼻子不透气似的,像是堵着:“那就算了,不要了。”


    拿下通讯器就点了挂断。


    桑诺低头看了眼嘟嘟响着的通讯器,沉默地再?次打过去电话,这回,他又是赶在禾奚生气之前说:“没有丢,中间掉了一次,但?我发现了,及时捡了回来。”


    他看见十三楼落地窗前的人略显急切地转过了身?,电话里?响起开?门的声音,说不清是多久之后,禾奚就衣服微乱地出现在大厦门口,抿着嘴唇大步走到他面前。


    桑诺觉得他好可怜,装作不在意?听见后又马上跑下来的样子好可怜。


    也很可爱。


    陌生的、说不清缘由的情绪在蠢蠢欲动地蔓延,桑诺皱了下眉,脸上露出点带着孩子气的茫然,很快就收回,他伸出手,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禾奚接过他食指上圈着的小?熊钥匙扣,攥在手心里?,下一秒就带点情绪地拍开?了桑诺那只手,像在报复桑诺刚才的大喘气,桑诺怎么敢这么对他?


    他自?以为打得很用力,足够让桑诺反省自?己不该这么做。


    殊不知打过去那巴掌是软的,如果桑诺不亲眼看着还?以为是朵棉花撞了下自?己的手。


    禾奚打完就转过身?重?新走进大厦,桑诺跟着走了一步,见禾奚没有转头制止,跟随禾奚一路上了十一楼休息室。


    刚推开?门没多久,后面紧跟着又进来几个男人,手里?都拿着吃的,其中一个端着盆新鲜硕大的樱桃,嫣红鲜嫩的果皮上还?带着刚洗过没干透的水珠,碗边被一只小?麦色的大手覆盖着。


    禾奚瞥过去一眼,一看男人的装束就知道又是小?弟,他现在对小?弟都没什么好感,看一眼就转过了头。


    等樱桃被放到桌上,禾奚才把脑袋拧回来。


    小?弟把吃的都放下后,留在房间没有出去,兴许是兰珏的命令。


    储应珣死后小?弟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韩念慈的人,另一派追从兰珏,而兰珏的人在这里?韩念慈不太好对禾奚做什么。


    禾奚忙着填肚子,没有管,他拿起一块面包,掰下两块挨个放进嘴里?。


    屋子里?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未免太尴尬,禾奚吃了两块就随便拿起个光盘放进前面的放映机里?,有声音不会那么不自?在。


    禾奚细嚼慢咽着,一块不大的面包花了好几分钟才吃完,桌角的饮料被他分了几口喝进肚子里?缓解干涩。


    明明最普通的东西,他却能吃得很香。


    兰珏所说的一小?时过去了快四十分钟,随着时间的流逝,禾奚无端有点坐不住,眯着眼看片子时有些心不在焉。


    口袋里?的小?熊钥匙扣随着他调整坐姿,时不时硌一下他,彰显着存在感。


    他每被硌一下,脑子就忍不住分心想这一路反复想的问题:他到底为什么要趁乱跑出能庇护他的地方,非要来和水搞清楚储应珣身?上的事??


    死亦或者没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明明他在苏尔那里?也很安全,只要再?待段时间就能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去,为什么要好奇一个以后永远见不到的人?


    为什么呢?


    禾奚不知道。


    他很困扰,但?是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


    禾奚垂下眼睫,从桌上的瓷碗中拿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鲜红的果子顿时被咬出很小?的口子,浓郁的汁水流了出来。


    那水酸得禾奚差点想把嘴里?的果肉吐到手里?,他运气不好,那么多樱桃里?就挑中酸的那颗,眉眼都耷拉了下去,“好酸啊……”


    屋内的几个小?弟听到这抱怨,彼此一僵,最后多道视线同?时投到最左边的男人身?上。


    那樱桃是他准备的。


    禾奚从来没吃过这么酸的樱桃,酸水呛得他不住咳嗽,不大点的脸红了一半。


    身?边的桑诺伸过来手,在禾奚背上拍了拍,禾奚顾不上管他,捻着剩下的果肉往前伸了伸,另一只纤细的手随便指了个男人,“你吃。”


    休息室刹那间变得死寂。


    禾奚抿唇,“怎么了?”


    他没注意?到自?己说出了多么爆炸性的话,被他指到的男人浑身?发僵,肌肉夸张偾起贴住西装,一根根青筋交错盘杂着从脖子上浮现。


    他目光下垂,移在禾奚手中的红果子上,那果子上面有着小?小?的牙印,缺口中流着汁,不知有没混了一点嘴里?的水,此时正鲜红地顺着抓住它的两根手指流到手腕上。


    禾奚皱着眉去拿纸巾,还?没擦就猛然顿住,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在干什么?


    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以前能做的事?情现在哪还?有底气继续?又不是储应珣在的时候了。


    禾奚曲了下手,刚要把手收回来,门口忽然被人打开?,外?面肩宽腿长的男人走进来,甫一看禾奚捏着樱桃的场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觑一眼樱桃所对着的男人,听着空气中浓重?的呼吸,表情淡淡地俯身?,把一份文件放在禾奚面前的桌子上,“不想死人就别这么做。”


    禾奚原本就不打算再?让人吃,但?这会他听愣了,一脸懵懂:“为什么,有很多农药吗?”


    兰珏:“……”


    兰珏抬手将屋内的人都挥退出去,轮到桑诺时对方没有看他,是禾奚抬起眼桑诺才起身?走出了门。


    兰珏来了,意?味着兰珏即将告诉他储应珣的事?,禾奚歇了想吃东西的心思,向前坐了一点,指了下桌子上的文件,“这是什么?”


    男人抬手按住文件,手背上青筋因?用力而流利凸显,“这是我等下会让你看的,在这之前,你可以先问我一点你想知道的问题。”


    闻言,禾奚坐直了身?子,反复思量以后小?声问道:“储应珣……现在还?活着吗?”


    兰珏顿了下才开?口,他开?了一天会,声音有些哑:“我也不知道。”


    禾奚霎时抓紧两侧的沙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一晚上殚精竭虑,怕被人看到,守了很久才挑中个没人的时候偷偷进苏尔房间拿回通讯器,跑回别墅心情也没放松多少,彻夜醒了又睡,这么辛苦就是想知道个答案。


    结果兰珏告诉他:“我也不知道。”


    没等禾奚升起其他情绪,兰珏也大喘气般,慢慢补充:“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禾奚眼眶和鼻尖同?时红了一点。


    兰珏真是坏透了。


    禾奚手腕用力抵在膝盖上,控制着把枕头扔过去,“这话是什么意?思?储应珣不是被非法持枪的人杀死的吗,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你怎么会不确定?”


    兰珏知道禾奚心眼小?,这时候应该在心里?一笔笔给他记着账,他想到这,忍不住笑了下,天生上扬的嘴唇弯了弯,眼中却是黝黑安静的深渊。


    “因?为,”禾奚的心脏被他短短两字悬起,下一刻,重?重?落回实处,“这不是储应珣的第一次死亡。”


    禾奚头晕目眩,他难以理解:“我不明白……”


    兰珏给他半分钟喘息时间,慢慢垂眼把桌上文件打开?,“不明白很正常,我亲眼目睹他第一次死亡时,我也和你一样,对,第一次死亡……你被带回来的前两个月,按今天算是四个月前,储应珣在(13,27)这个位置发生过一次车祸,一百吨的大卡车——”


    男人伸出一根瘦削的手,在禾奚视网膜中鲜亮地做了个屈手的动作:“砰的把他压成了肉泥。”


    又是这个坐标,又是那个小?木屋,就连储应珣死前都在给兰珏发这串数字,到底有什么含义。


    禾奚觉得好难懂。


    如果四个月前就死了,那他那两个月面对的又是什么,难道要让他相?信人死能复生这种蠢话?


    兰珏抽出文件里?的纸,不疾不徐地开?口:“四个月前这个世?界还?没安全区感染区一说,也没出现感染物种,(13,27)那时还?是一条马路,储应珣被压死的时候是深夜,司机下车后亲眼看见他已经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


    “也是那天晚上,司机肇事?逃逸,公路的监控拍到了储应珣半小?时后安然无恙从那里?走了出来,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我原本也不会知道,如果不是老大亲口告诉我,大概我死也不会知道。”


    “很惊讶是吗,如果我告诉你两个月前老大是专门跑去(13,27)找你,就仿佛知道你会在那里?出现,你会不会更惊讶?”


    兰珏明知道正常人听到都会不能接受,还?非要调侃这么一句,禾奚想开?口骂他,却发现自?己没力气说话,只能听着兰珏继续说下去:“我知道这件事?没比你早多久,也就是你去和水的当天晚上,庆祝会开?完,老大叫我去休息室,给我看了这段监控。”


    “看的途中老大出去泡咖啡,前后半小?时不到,我收到了他死亡的消息,这半小?时里?我收到过一条老大的短信,里?面只有一个坐标,我猜想,这是他会再?次在这个坐标复活的意?思。”


    “禾奚,我说这么多做铺垫,并且今天叫你来的原因?,是这个,”兰珏将一张纸放到桌面,推到禾奚跟前,“我原本以为那天没有任何目击证人,这几天反复看,发现……目击证人是有的。”


    纸上是拓出来的一个监控画面,卡车在正中央,后面是黑糊的树丛,兰珏用红笔圈出了其中一块地方,依稀可以辨别出和旁边树丛不一样的轮廓,那是双眼睛。


    “这个人是桑诺,当时他为了躲避他爸的殴打从家里?逃了出来,正好在这里?经过。”


    “禾奚,你亲自?捡回来的人是当时车祸现场的唯一目击证人,他有可能看见了储应珣是怎么复活的。”


    兰珏最后道:“以他对你的喜欢程度,他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宕机的禾奚因?为这句话,稍稍回神?,他吞咽了下干渴的喉咙,整个人还?在巨大的冲击中,回答也是机械性的:“他不喜欢我,他只是因?为我让他逃离了痛苦,对我有一点感恩。”


    兰珏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从文件里?再?次抽出几张纸,这次他放下的很快,仿佛那几张纸是最污秽不过的东西,放下纸的同?时,他微微狠戾的声音响起:“只是感恩会对你说这些话?”


    禾奚皱眉看了他一眼,拿起纸,都没仔细看,眼中就抓捕到了“发.情”两个字,再?往下几条消息,全是不堪入目的。


    看发消息时间,是还?在直升飞机住的那一晚。


    “我早就不放心那个人,在他通讯器上装了监控,看来,是装对了,这样你还?敢说是感恩?”


    禾奚记起当时苏尔拿过他通讯器不久后有消息进来时的神?情,怪不得,怪不得会那样……禾奚脸皮红一阵白一阵,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粗俗的话是桑诺说出来的。


    同?学当初的比喻也在这个时候不断浮现在禾奚的脑中。


    别人都能看出来桑诺对他感情不一般,只有他看不出吗……可同?学能做出那样的比喻,让禾奚不敢想桑诺对他是什么感情。


    禾奚震惊羞恼过后,思绪又一次游离……怎么才能让桑诺说出那一晚看见的事??


    如果桑诺真的喜欢自?己……


    给他想要的,给他一点甜头,他会不会就能把那天看到的事?全部和盘托出?


    禾奚下午是低着脑袋走出休息室的。


    兰珏还?要开?一下午会,见禾奚仿佛失了魂魄般走了出去,拿出通讯器让人跟着点他,随后又给禾奚发消息让他累了就回储应珣的房间睡觉,那间房没人进去过,枕头被褥都是原来那一套。


    禾奚没有回复他。


    傍晚的时候兰珏从手下人那里?得知禾奚去了一趟商场,买了一堆二堆的东西,在六点左右和桑诺一起回了储应珣的房间。


    兰珏眉头不自?觉松了点,看来是没被影响到状态,还?能买东西。


    熄灭屏幕,兰珏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电梯按下楼层,半分钟后到达储应珣卧室的楼层,但?刚走出电梯,他便猛然恍悟地停在原地。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他还?来见禾奚做什么?


    兰珏本来闲散的表情沉了沉,重?新转过身?,赶在电梯门还?没闭合前迈进去一只锃亮的皮鞋,这时掌心嗡地一声,以为是公事?,他接起来。


    谁想听到的是一道低哑含笑的声音:“别来无恙啊。”


    “挂什么?”似乎知道兰珏想挂电话,苏尔唇角微敛,指尖敲了敲桌面,“我只想确认一件事?,禾奚在你那?”


    兰珏蹙紧眉,大概是没想到苏尔大费周章弄到他电话只为问这件事?。


    他将电梯里?的腿收回,拿着通讯器不说话,那边也不再?响起声音,两人仿佛在无声地对峙。


    两分钟过后,兰珏懒得再?进行这没意?义的举动,正要给予苏尔答复,忽然听到苏尔明显下沉的语气:“什么声音?”


    兰珏一怔,下一秒也转过了头,看向了几米远处紧紧闭着的房门。


    ……


    禾奚和桑诺一起去的商场,桑诺推车,他在后面一样一样拿东西,生生逛了半个钟头,临到要去结账时,禾奚让桑诺先出去在门口等,他重?新跑回去了一趟,半分钟后才抿着嘴唇出来结账。


    袋子是桑诺拎的,他沉默地跟在禾奚后面,敏锐感觉出禾奚身?上难言的犹豫,但?禾奚不主动说,他从来不会多嘴一问惹人厌烦。


    进了大厦一路坐电梯上到高层。


    禾奚推门进去,扔下桑诺独自?进了浴室,将近十分钟都没有出来。


    桑诺朝磨砂玻璃上看了一眼,垂着眼睑,走到桌子前坐下,拿出一本数学书来看,自?从他知道禾奚数学成绩不好,便一直在这方面死下功夫。


    禾奚在浴室,桑诺在外?面看书。


    之前还?住别墅的时候,那时储应珣还?在,三个人一到晚上彼此都不会干涉、分外?和谐地各做各的,这基本上已经形成一种模式。


    晚上两人都没吃饭,桑诺没开?口提,他一向能忍饿,但?禾奚不能,他脾气大,以前一吃不上饭就埋怨地躺在储应珣身?上撒泼打滚,还?会在储应珣看文件的时候不高兴地睬他脚背。


    储应珣被他一踩就会知道他饿了,放下手头事?先给他做饭。


    一天三餐禾奚都不能落。


    但?今天禾奚一顿都还?没吃,只吃了点面包。


    想到这,桑诺微皱起眉,再?次抬头看向前面的浴室。


    就在这时,浴室门被打开?,禾奚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顺势从桑诺身?边经过,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拿出通讯器按来按去。


    桑诺将手里?的书合上,站起身?来,准备走到禾奚身?边问禾奚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可他没想到,刚朝禾奚走近,禾奚忽然用那双湿亮的眼睛看他,叫道:“桑诺。”


    桑诺顿住,发出一声略带上扬的嗯。


    然后桑诺就看见。


    禾奚翘起眼睛望着他,一只手撩起身?侧的衣服,突兀问他:“你想亲我吗?”


    被他撩起的衣角松松垮垮垂在他指腹中,一段腰露了出来,做工精致的黑色蕾.丝从裤腰里?探出,一路往上缠着雪腻腻的腰窝。


    桑诺瞳孔骤然一缩。


    毫不夸张地讲,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露出这么蠢的样子。


    禾奚给他看了一眼就放下来,然后再?次抬起头看他:“想吗?”


    想吗?


    当然想。


    但?是为什么。


    他之前发的那些求救消息,禾奚不是权当冷处理了吗。


    桑诺不明白禾奚的转变,他的脸上甚至流露出茫然。


    从被捡回来后他就做好了被当成听话工具的准备,禾奚高兴了和他多说两句话,生气了打他几下撒撒气,饿了让他跑腿,累了让他捏肩,就是现在禾奚让他用小?刀砍掉一根小?拇指他也愿意?照做。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禾奚会在商场的隐晦角落里?拿走一条情.趣裤子,回到家后扯起衣角问他:你想亲我吗?


    桑诺紧紧盯着禾奚,慢慢想通了,这是勾引,禾奚想从他身?上要什么东西。


    他看出来了。


    要上套吗?


    桑诺看着禾奚近在眼前的眉眼和嘴唇,呼吸骤然变得一紧,他大步向前,掌心带着滚烫,急促地握上了禾奚的手腕,再?一转眼,禾奚就被他压到床上青涩粗蛮地舔吻起嘴唇。


    桑诺没亲过,没相?关经验,他只知道自?己身?上热得发疼,禾奚嘴里?的东西能帮他解渴。


    禾奚整个上半身?被压在被褥上,当桑诺亲上来时,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桑诺居然真的对他抱有心思。


    不过他很快就没空再?想别的,他两条腿都悬空在床外?面,无力地踩在地上毯子上,身?上的桑诺逐渐获得章法,眼皮抬起露出黑沉的眼眸,强势地撬开?禾奚的唇缝长驱直入。


    禾奚被他又吸又缠,乱七八糟地推着桑诺的脑袋,甫一张开?嘴唇叫痛,唇角就滑下来一点水渍,被桑诺捧着脸颊呼吸粗重?地舔去。


    “咕滋。”


    禾奚听见自?己的嘴巴里?被吸出了令人羞耻的水声,他身?体被刺激得剧烈地抖了抖,身?体无力地往下滑,膝盖跌坐了地毯上,桑诺的唇没从他身?上离开?过,顺势也跟着往下半蹲,握着禾奚的肩头呼吸发烫地咬住唇缝里?的舌尖。


    红肿的舌尖被男人用一种不疼、却又无法挣脱的力道咬住,一点一点往出带,在禾奚忍不住想缩回来时全部含住,可怜的舌尖和嘴唇在被过度使用下变得嫣红。


    甚至那张小?脸都被男人用两只手一直捧着,印出红色的指印。


    再?忍一忍,给桑诺想要的……禾奚这样重?复在心里?强调着,下一瞬,忽然被男人托着腋下轻轻松松地举回到床边坐着,他一愣,敏感地感觉领口被扯下,抵在小?颗障碍上。


    他扶着桑诺肩头,心里?有些害怕,直到男人覆上来。


    禾奚腰身?弓起,眼前阵阵发白,垂在身?侧的手好半天才抬起来,用力朝前一挥,打歪了伏在身?上的男人的下巴,他重?重?吸着一口气,脸上露出羞耻的神?情:“别吸,你以为是牛奶吗?”


    打完,骂完,禾奚尤嫌不解气,红着眼眶还?要再?打过去一巴掌,突然感知到什么,往下一踩:“这个不准。”


    桑诺抬起了猩红的眼睛,那一瞬间他竟然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可怜的祈求,禾奚狠心地无视,又往下踩一脚:“我说了不准。”


    男人颊边绷起硬邦邦的小?块,他低下头,轻轻握住禾奚的脚腕,想挪开?那条直直垂下的腿。


    禾奚挪得晚了一点,只是一秒,脚心就被突如其来地烫了下,他浑身?都可怜的一颤,好半晌才颤巍巍地垂着湿濡的眼睫往下看。


    视野中只看见浓到隔着三层布料都能渗透出来的脏东西,禾奚从没想过一个人会有那么多,甚至量大到有些恐怖。


    如果那东西真要注进来……他怕是真的会被弄大肚子,变成一个小?孕夫。


    第32章


    “桑诺,你真脏。”


    “怎么像条狗一样,弄脏了好多东西。”


    禾奚垂下脚在地毯上蹭了蹭,眉心难以控制地皱起来,隔几秒后?他重新抬起眼,再看向桑诺时,他眸中又多出了一分荒谬。


    地下半蹲着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感觉到?羞辱,他眼神微动,加大?了握住禾奚脚腕的?力气。


    只有现在,禾奚是一直看着自己的?。


    桑诺因为禾奚只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止不?住似的?头皮发麻,他站起来呼了口气,用手?向后?扫起落下的?头发,再次伸手?捧住禾奚的?脸。


    禾奚身体一顿,感觉到?落在唇角的?热度,像是不?想面对,颤巍巍闭上眼。


    本来嘴唇就肿了,还要配合地再张开,男人用一只手?垫住他的?后?腰,让他有个后?躺的?支点,另一只手?似乎兴奋余韵还没消,用劲儿拢着他的?右边肩头,他难以承受这份疯狂劲,却不?得不?忍着努力伸出舌尖做到?让人满足。


    唇舌交缠的?温度几乎要把?人的?骨头融化,禾奚神色苦楚地被?吸了会。


    男人忽然撤开手?,让禾奚躺在床上。


    撤得突然,禾奚头晕目眩地枕上枕头,还没缓过劲,忽然感觉衣角在被?人往上推,他睁开眼,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很顺从的?,这时却抬起了手?,紧紧将桑诺的?手?背按住。


    衣服被?推到?一半,露出整个上半身没有骨头最柔软的?一段,至此再也推不?上去。


    桑诺也才刚尝到?鲜,看着那片肉,嘴里似乎还能想起刚刚的?口感,禾奚的?阻止让他眼眶病态地发红,却没继续动,自虐地看着禾奚没有说话。


    “先等等……”禾奚喘了两口气说道。


    桑诺现在和平时太不?一样?了,禾奚震惊之余感觉羞耻,羞耻之余也没有完全傻掉,没有忘记自己这次牺牲的?原本目的?。


    禾奚呼吸急得像是得了哮喘,见?桑诺一直看着自己,他无法忍受似的?挪开视线,掐紧衣角上的?手?背,声音苍白道:“可以让你碰,但是……有条件。”


    桑诺重重地呼出了气,他知道,禾奚要开始说他的?要求了。


    男人脸上不?见?意外,黑沉眸子难耐而?灼热,他一只膝盖压在床沿,用一种快濒死的?眼神催促禾奚,如果?禾奚这个时候能转头看他,或许会被?他的?表情惊一跳。


    “储应珣被?卡车压过去的?那天,你一直在现场,半小时后?才走?。”


    禾奚半趴在床褥,嘴唇像翕动的?贝壳,含着水张张合合,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有多么艰难,“你告诉我,那天你都?看到?了什么?”


    最后?两个字还没有落地,身上男人忍受不?住似的?地趴在了禾奚肩膀上,高挺鼻子被?软肉压了压。


    严秦曾评价过桑诺这个人是变态型天才,所经手?的?东西第一时刻就能学会,并且有着超乎寻常的?耐性。


    这个时候,他身体发病似的?颤抖,却在变态忍耐力中分神想了想,为下次做打算:“再来一次,今天的?事再来一次我就告诉你。”


    禾奚睁大?眼睛看他,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了。桑诺这个时候居然还要讨价还价?


    禾奚怔怔地看着桑诺,几乎无法把?这个人和平时安分听话的?形象重合,但他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如果?现在放弃,那前面所做的?所有努力都?要作废。


    挣扎不?过一分钟,紧按在手?背上的?力气松开,禾奚闭上眼睛偏过头,桑诺眼睛猩红得快要滴血,伸出手?就把?他的?衣服全部推了上去。


    禾奚抓着被?褥瘫在床上一动不?动,除了底线,其他都?由着桑诺。


    强忍了不?知道多久,像是只有短短五分钟,外面的?门忽然被?人敲了敲,兰珏的?声音在大?脑嗡鸣中有点模糊:“禾奚,出来吃饭。”


    禾奚第一秒以为是幻觉,第二秒他才猛然睁眼和身上的?桑诺对视,在又一次敲门声后?,他猛然推开男人,整理好衣服站起来,转头就将床上的?被?□□得乱了点。


    打开门的?时候,禾奚装作刚补完一觉刚醒来的?样?子,衣服领口都?还很乱,他平常睡起来脸也是红的?,倒是装得不?假。


    心理素质在这一刻出奇稳,禾奚抬起眼对上兰珏的?视线:“去哪里吃饭?”


    兰珏在门外眸色发沉地看着他,看不?清什么意味,越过禾奚,兰珏看见?卧室里面的?桑诺正坐在桌边,眼睛半阖地看着手?边的?数学书。


    床上被?单格外凌乱,像是有人在上面睡过,从种种迹象看,两人刚才是在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一人在看书,一人在睡觉。


    兰珏深深地最后?看一眼禾奚,说:“大?厦外面很多能吃饭的?店,只是到?饭点了,提醒你一下。”


    禾奚温吞地说:“哦,以后?不?用特意上来提醒,我知道到?点要吃饭,只是我现在不?太想吃。”


    兰珏看着他,道:“你不?嫌饿就行?。”


    说完,男人又在禾奚身侧的?空隙向里面着装整齐的?桑诺扫过去一眼,几秒后?带着一点莫名情绪转身走?了。


    禾奚在后?面看着他逐渐走?进电梯里的?背影,半晌后?,舔了下有点疼的?唇角。


    当天晚上禾奚没有下楼去吃饭,他困极了,洗完澡就睡下。


    在他睡下的?没多久之前,小岛上的?男人刚结束和兰珏的?电话,他问出那个问题,兰珏没有回答,两人滑稽地停顿半分钟,兰珏率先挂了通话。


    苏尔将没了声音的?通讯器抛在床上,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笑了声,他站在窗边回忆着当时在兰珏那边听到?的?声音,逆光的?脸上唇角平直,极为难得地显出了一种粗暴的?躁意。


    这时候黑鳄发来了消息,说是昨晚桑诺在禾奚走?后?也租了摩托艇离开了小岛。


    发得不?是时候。


    苏尔看完这条消息的?下一秒钟,从身侧抽出一把?锋利的?刀。


    神色不?明地看了几秒,他慢慢把?刀放回去,向前走?几步拉开柜子。


    他从柜子里拿起最中间的?一把?手?枪,熟练地装上子弹,扣上弹夹后?,他又停顿了下,目光瞥向墙角一把?斜放在那里的?锤子。


    手?枪能一秒把?人头打爆,但是锤子却能一下一下敲击人的?脑袋,直到?把?人锤得面目全非,那无疑是很痛苦的?过程。


    不?如现在就去和水把?桑诺找到?,先从脚开始锤起,再捶两条腿,再然后?是上半身,一点点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好吃好喝地供着两人,这两人倒是想走?就走?想逃就逃。不?如就把?这一对人的?桑诺先弄死,再捉回禾奚教?训?从过去到?现在,他一直都?这么处理背叛他的?人。


    苏尔走?到?墙边,居高临下看着那圆钝的?锤子,若有所思。


    和水大?厦附近是繁华的?街市,每到?早上七点,陆陆续续就会有朝九晚五的?白领和上班族夹着包在街上忙碌穿梭,由此可见?该城市的?繁忙和快节奏。


    八点不?到?禾奚就醒了,他根本不?想知道兰珏的?动向,兰珏却在半小时给他发消息说在开会,让他自己去吃饭。


    昨晚禾奚没吃,今早肚子就忍受不?住了,他没回兰珏的?消息,穿好衣服洗好漱就下楼。


    禾奚进了一家咖啡店,坐在靠窗的?一个圆桌上,前面是已经送上来的?牛角包和热咖啡,他双手?抓着牛角包,把?最外面的?角一口吃掉,又去喝了口咖啡,转头看向窗外。


    被?他指使去买东西的?桑诺,正从外面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他穿着拓挺的?黑色冲锋衣,戴着帽子,头顶帽檐压很低,将眉梢都?压去一点,开门时有人撞到?他,他抬起黑眸看了眼。


    对方被?他不?近人情的?眼神吓了跳,连声道歉,走?远以后?,回想起看到?的?脸,又忍不?住回了下头。


    然而?从始至终桑诺的?视线没在那人身上停留超过一秒,他推门进了店,直直走?到?禾奚所在的?桌边,将手?里的?袋子轻轻放在禾奚胳膊旁边。


    禾奚抬起头看了那袋子一眼,都?没翻开,就说:“我要的?不?是这个口味,你买错了。”


    他低下头,掩饰自己就是找茬不?想见?到?面前人的?心情,“你怎么这么没用?买个东西都?能买错。”


    明知道禾奚是故意找麻烦,桑诺不?见?脾气,低着头道:“我再去买。”


    男人走?后?,禾奚继续吃着手?里的?东西,刚把?手?中最后?一块面包消灭,手?边通讯器响起。


    他不?设防接起,就听见?:“禾奚。”


    禾奚听见?这声音,胳膊上就像昨晚被?桑诺触碰时那会一样?,在一秒内疯狂地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他握着通讯器,既不?敢说话,也不?敢挂断。


    好久之后?他才小声叫了句:“苏尔……”


    再然后?,他装作信号不?好的?样?子,喂喂了两声:“我现在在电梯里呢,信号不?好,听不?清你说话,等一下再给你回过去电话。”


    话音还没落就被?打断,男人声音很淡,言简意赅地说了三个字:“抬头看。”


    禾奚顿了下,心中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听从男人话语,抬起头,仿佛冥冥中有什么感应,一眼就看向了对面酒店的?顶层落地窗。


    只见?那落地窗里,男人单手?插着兜,身上穿的?休闲裤熨帖地包裹着两条长腿,半个身子被?阴影掩去,明明看不?见?具体表情,却能感受到?不?可捉摸的?冷意。


    那男人正低头向下看着,目光的?落点就是咖啡店。


    禾奚慢慢地出了汗。他原本就因为那晚不?告而?别不?知道怎么对苏尔解释,现在又被?苏尔亲眼抓包撒了谎,无措地眨了眨眼,嘴角还沾着一点面包屑,他很紧张。


    紧张之下禾奚不?知做什么好,拿起盘里的?牛角包吃了一小口。


    苏尔:“……”


    男人正要说什么,忽然重重拧起眉,从十几楼的?高度往下看咖啡店,店里所有情景全能看到?。


    此时,点餐台那边有个穿着棕白制服的?男人,正用一块抹布擦着桌角,值得注意的?是,他擦了十几分钟,没变过位置。


    他这行?为其实没多少人注意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重心,尤其早高峰大?部分人只想赶紧填饱肚子去公司免得迟到?,所以没几个人看见?,看见?了也没觉得奇怪。


    但苏尔这种人,常年?警惕惯了,所有活物在他眼中都?像被?放大?镜放大?了数倍。


    点餐台的?那人身形鬼祟,即使压着帽檐,也能看出他一直在看着窗边——再准确一点,禾奚的?方向。


    “禾奚,”苏尔眯眼看着楼下,“不?要回头,听我说。”


    禾奚正想着要怎么圆场,还想问苏尔怎么也来了和水,冷不?丁听见?苏尔发沉的?语气,不?明觉厉地捉着牛角包坐直了身子。


    “昨天晚上除了你和桑诺,还有一个人租了摩托艇离开,这个人我想你很熟悉,他叫白靳随。”


    禾奚瞬间眼睛睁大?,似乎知道禾奚要时间消化,苏尔停顿了一秒,“我让人去调查了他,发现他改过名,他原名叫白帆。”


    “安全区最初的?老大?是白帆的?父亲,但在他父亲上位没两天以后?,他父亲心肌梗塞而?死,紧接着储应珣上位,白帆认为是储应珣为了上位使了计策故意害死他爸,一直怀恨在心。”


    “他自那以后?就想扳倒储应珣,为他爸报仇,可惜在最初他用尽方法丑态百出也没动到?储应珣的?根基,后?来他变了计策,伪装成成熟稳重的?性子,捏造出一个假身世,甚至为了真实性还在感染区住过一段时间,以此慢慢接近储应珣。”


    “期间他和一个军火贩达成协议,他帮对方偷资料,对方为他提供帮助。”


    “储应珣的?死讯没多少人知道,白帆也不?一定知道,他这么跟着你,或许是因为不?知道储应珣死讯想通过你报复储应珣,也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他知道储应珣死了,目标却早就转向了你,不?管是见?色起意或者是其他什么,总之……”


    “现在跑。”


    都?不?用苏尔说完,禾奚站起来就往咖啡店外跑。


    他的?这个动作有些突兀,店里原本就有人好几个上班的?男男女女在偷摸观察他,他一站起来往外跑,就显得十分引人耳目。


    禾奚推开门的?时候,注意到?正在点餐台擦桌子的?男人朝他这边看了过来,下一秒钟就扔开手?中的?抹布,朝这边追过来。


    禾奚不?敢多看,加快速度涌进人流中,上班早高峰为禾奚提供了最好的?便利,也为后?面追他的?人增加了难度,他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撞到?人,同?时在附近找起桑诺的?身影。


    桑诺被?他叫去买东西了,那东西随处可见?,应该就离他不?远。


    过了一个红绿灯,禾奚气喘吁吁地在一个店铺前看到?熟悉的?高挑身影,他跑过去一把?捉住桑诺后?背的?衣服,等人转过头就急促道:“岛上的?那个人在追我,快点走?。”


    他和桑诺有两个人,不?一定打不?过一个人,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冒险。


    万一对方拿着刀怎么办?


    禾奚拉起桑诺就往人最多的?地方跑过去,那里是一个地铁站,来来往往的?人在入口站和出口站进出,禾奚回头在人群缝隙中看了眼一直紧追不?舍的?男人,转头就进了入口站。


    禾奚用最快速度在自动售票机随便买了两张票。


    随后?一言不?发地带着桑诺通过闸机,走?到?站台。


    令禾奚欣喜的?是,他买票的?地铁在他到?站台的?那一秒就到?了,他随着人流一起走?了进去。不?敢在大?门口站着,一进车厢就拉着桑诺往人最多的?地方走?。


    地铁停靠三十秒后?,在禾奚扑通扑通的?心脏声中关上了门。


    那个人没有追上来,不?知道是在买票的?时候跟丢的?还是其他什么时候,地铁关上门后?,禾奚如释重负地握着扶杆松弛开身体。


    车厢里人很多,座位都?被?坐满,偌大?的?走?道也挨挨挤挤站满了人,周围充斥着困倦和焦躁的?因子。禾奚被?挤到?了一个大?门门口,恰好前面就有个竖着的?扶杆。


    身边有人挤过来准备下车,禾奚扶紧了不?让自己摔倒,但还是被?挤得踉跄了下,撞上身后?的?桑诺。


    桑诺一只手?拉着上面的?吊环,见?禾奚向后?仰,及时伸手?扶住他的?肩头,禾奚被?他扶稳后?,就感觉到?他的?呼吸拂了过来,“发生?了什么?”


    对比起桑诺的?平稳声线,跑了好久的?禾奚简直喘得不?像样?,桑诺一下下抚着他的?后?背。


    禾奚平静下来之后?,翻过身来面对着桑诺,低声:“追我的?人,和小岛那次,还有之前别墅那次都?是同?一个人,刚才那个也是他。”


    桑诺低头看着他:“知道他是谁了吗?”


    禾奚被?人挤了一下,有点没站稳,“嗯,他叫白靳随,以前是储应珣的?手?下,但现在不?是了,他是为了报复储应珣才过来加入的?组织。”


    桑诺又伸手?扶住他,抬头平静地看了前面莽撞的?上班族一眼,两秒后?才问:“他报复别人,为什么一直以来追的?人是你。”


    他怎么知道?


    禾奚脑子里只有这句话,想起之前的?那二三次,他连将白靳随推进海里的?心都?有,现在他连这个人都?不?想提起。


    禾奚正厌烦地看着地板,忽然地铁停在了下一站,地铁的?突然驶停让车厢里将近一半的?人因为惯性向□□倒,禾奚也是其中一个。


    但他拉着扶杆,向右垮了一小步就重新被?拽了回去,然而?身后?有人挤攘着下车,一下就将他往前撞了下,整个人结结实实往桑诺身上一撞。


    头顶传来一声蹊跷的?沉重呼吸,禾奚没有注意到?,只是拉扯着桑诺的?衣服重新站好,一脸不?耐道:“我们两站后?再下车,在那里停留半小时再回去找兰珏。”


    桑诺没有拒绝过他,说:“好。”


    地铁的?行?驶速度很快,而?它在每一站之中只停留短短的?三十秒,一停一开,到?禾奚所说的?两站后?并没有用太长时间。


    禾奚听到?地铁提示音就拉着桑诺一起下车。


    下车后?的?人流一股脑往同?个方向走?,在拐角口后?又分成了两拨,一拨往一号出口走?,一拨早上补充营养太多的?人往地铁站的?厕所走?去。


    禾奚跟在了一号出口的?那拨人里,他一边拿出通讯器想联系兰珏,一边下意识往后?看了眼桑诺有没有跟紧自己。


    只是短短的?一看,禾奚捏着手?里的?东西反应很大?地停下了脚步,他脸上的?神情难以言喻,又夹杂着天然的?畏惧,再次朝桑诺长裤下一扫。


    禾奚身形僵硬,不?确定地回想起车厢里的?每一幕,最后?想起唯一有亲密接触的?那一撞,他眉色中露出荒唐:“你怎么突然……你知道这样?多明显吗?桑诺,你就是条每天发.情的?狗!”


    桑诺没有说话,任他骂,垂着眼,地铁里向后?映照过来一片光影,将他的?面容隐去。


    禾奚气红了脸,一股气生?起来简直按都?按不?住,“你太恶心了,你真的?……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地铁站里的?人实在太多,禾奚不?愿意和桑诺在这里说这些,又见?已经有人隐晦看向了他们,将声音憋了回去,转身就走?出地铁口。


    桑诺跟上了他。


    两站后?下车是禾奚随口说的?,他根本不?熟悉和水,走?出地铁站口才发现这块停的?地方不?是热闹的?街市,四周荒芜破败,隐隐有闹鬼之态。


    禾奚已经在走?路的?时候联系上了兰珏,把?苏尔告诉他的?情报转告给兰珏,让兰珏处理白靳随,并且要狠狠处理,最后?像一个被?欺负让家长报复回来的?小孩子一样?,幼稚地非要兰珏说答应他。


    兰珏过了半晌才回复过来三个字。


    看到?这三个字,禾奚才收起通讯器,在原地停了几秒他转过头去看桑诺:“你……”


    桑诺对上他的?视线,黑沉的?目光牢牢箍着他,他看到?桑诺那更夸张了点,走?了一路不?见?有丝毫缓解,他心里又骂了声恶心,正要开口就听到?:“昨晚说的?下一次,能不?能现在用。”


    禾奚张口忘词。


    见?禾奚不?说话,桑诺问:“不?作数了吗?”


    禾奚涨红了耳根,他脸皮还是薄,不?想让说话不?算数这个词和他挂上钩,语气生?硬道:“我没说不?作数。”


    桑诺幽幽沉沉地看着禾奚的?嘴唇,三秒之后?,他转过了头。


    禾奚朝他看过去的?地方望了一眼。


    那是一片隐秘的?树林,看着阴森恐怖,因而?很少有人经过。


    禾奚眼圈微微变红,看懂了桑诺那个眼神的?含义,也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尽管有点退缩,却不?能不?跟上去,只剩下最后?一次而?已,况且他的?确想知道储应珣那天到?底怎么了。


    禾奚尽力维持住表情跟上去。


    一只手?腕被?握住,男人将他趔趔趄趄带到?最大?的?一棵树前。禾奚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发现还是做得不?太足,当桑诺在他唇上亲了下而?后?半蹲在地时,一双眼抖抖索索地睁大?。


    他实在太白了,一层脆弱的?皮肤包裹着脏器,让人都?不?敢对他用力做什么。


    确认好附近确实没人,禾奚视死如归闭上眼睛。


    他在心里数着秒数,想等到?五分钟后?就叫停,谁知道当真正开始后?,桑诺像是狂怒疯狂的?野兽将他吞得窒息痉挛,只会踮着双白腿语无伦次哭叫。


    这还仅仅只是刚开始。


    禾奚蹬了下腿,推了下桑诺,然后?没站稳,差一点就坐在桑诺肩膀上,禾奚觉得这东西简直比接吻还可怕,他不?想要了,“桑诺!够了……”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禾奚忽然见?蹲着的?男人从他口袋里抽出通讯器,给他递了过去。禾奚本能地接过来,就听男人道:“同?学的?电话。”


    这个时候谁管是谁打来的?电话?


    禾奚感到?荒谬,甚至没有去看屏幕上方的?备注,对准鲜红的?挂断键就按下去——


    按歪了。


    禾奚仰着头要发出泣音,被?通讯器里传来的?一声热情洋溢的?呼唤堵了回去:“禾奚!”


    禾奚眼睛睁大?,几乎瞬间听出了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谁,桑诺应该也认识,毕竟当初他去诊所打吊瓶的?时候,他还和这个同?学独处过一小阵。


    禾奚眼圈发红,表情略显无措。


    如果?一开始就没接,那对方还能当他有事所以没空听电话,但他都?接通了,马上又挂断,那算什么?


    禾奚手?指向后?掐着树皮,将通讯器放到?耳边嗯了一声,那边人听到?久违的?声音,立刻打开了话匣:“你请了好久的?假啊,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做作业都?没个伴,无聊死了。”


    禾奚尽力平缓道:“应该,应该快了。”


    他还开了个玩笑,“你很想我吗?”


    腿间的?肉猛地被?人握了下,禾奚轻哼了声,低下头警告性看了桑诺一眼,桑诺仰起头望他,只见?他偏过了头去听同?学的?哭诉:“当然,我特别想你!”


    “你不?在都?没人陪我去吃饭,班上那帮草履虫没一个脑子正常,和他们独处同?一个教?室我能折十几年?的?寿,而?且没你帮我补习英语,这次考试排名我直接到?了吊车尾,我妈怀疑我上次成绩有水分,正等着我回家准备抽我,我太苦了……”


    禾奚被?他说得一笑,知道他在开玩笑,“不?是有电话吗?你可以打电话问我。”


    同?学的?声音又低丧下去:“我不?是怕打扰你嘛。”


    他夸张地呜呜哀嚎两声,似乎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听见?有划拉地板的?声音,“你最近都?在哪呢?”


    禾奚睁了一下眼睛,“在其他地方。”


    同?学听出他不?欲多谈,唉声叹气地说了声好吧,忽而?又想到?什么:“对了,上次那个……就那个在你家住,叫桑什么的?,你说他住一段时间就会走?,他走?了吗?”


    想起那个人看禾奚的?眼神,同?学皱眉道:“虽然在背后?说人坏话不?好,有悖道德,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个人每次看你表情都?很不?对,我说不?出来。”


    通讯器开的?免提,同?学说桑诺居心不?良的?声音格外大?,可惜本人置若罔闻,仍然用炙热的?手?掌揉着禾奚的?腿根,禾奚没想到?他这样?还不?停,咬牙扶住了后?面的?树。


    不?知桑诺又做了什么,禾奚两条腿的?软肉忽然开始全部抽搐打战,他丢了魂似的?张了下唇,感觉脊髓都?麻了,人差一步就要晕过去。


    同?学没听到?禾奚的?回答,后?知后?觉这样?说不?太好,万一禾奚和那个人是亲戚呢,万一他们关系很好呢?


    同?学有些后?悔,“禾奚,你生?气了吗?”


    不?生?气,因为你没有说错。


    而?且你说的?这个人不?仅没有回去,还一直被?他天真烂漫地带在身边,到?如今正趴在他身上因为他的?身体发狂。禾奚猜想如果?自己真这么说,他的?同?学大?概会心脏病发。


    听见?禾奚没有像往常一样?耐心回复自己的?问题,同?学又问了一次,禾奚抬手?捂住嘴,憋回一声脱口而?出的?喘息,几乎快要不?能靠自己的?力量靠在树上。


    同?学没碰到?过禾奚这么晾着人的?情况,有些担心道:“禾奚,你是不?是生?病了?”


    禾奚眼圈红了红,不?知冲着谁摇头道:“没有的?,只是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你说的?桑诺,他,他已经走?了。”


    被?提到?的?本人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忽然轻轻捉起禾奚的?手?腕,一根根分开他的?手?指,半蹲在地上和他十指相扣,禾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没有理会,听着电话里的?同?学道:“那就好。”


    禾奚知道通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他竭力平静地让同?学快去写作业,等偶尔有空再联系,又说自己会尽快回来云云,让一切都?看起来很寻常。


    通话终于来到?尾声,禾奚迫切拿下通讯器把?手?挪向挂断键,即将成功时,尾椎骨被?粗粝的?指腹轻轻一滑,禾奚眼前骤然变白,手?中的?通讯器顺着一条弧线跌落在地。


    刚才他还很在意,极力伪装就怕对方听出不?对的?同?学在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禾奚……我……”


    禾奚一个字没有听,双手?向后?撑着树壁,度过了世界完全空白的?三四秒,很久之后?才低下头,用不?可置信的?双眼去看桑诺。


    在他腰间的?男人一直在看他,平静擦脸,张开唇,用气音告诉他一个事实:“小妈妈,你尿了。”


    第33章


    禾奚一时?不?知道应该要因为他前半句的称呼而生气,还是?应该要因?为他?后半句的话而羞恼。


    他盯着蹲在地上也十分高挑的男人,眼神呆滞。


    男人脸上和唇边的东西太明显了?,黑发也因?为湿润贴在额前,这让禾奚整个人轰地一热,丝毫不?怀疑自己今晚会因为羞耻感而彻底难眠。


    他哆嗦地靠住树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桑诺平静捡起地上还在不?断传出声?音的通讯器,同学正?疑惑是?不?是?信号不?好一直不?停地在对着收音口喂来喂去,桑诺抚上屏幕,做了?禾奚刚才想做却失误了?的事,啪地挂断了?。


    他?站起身来,把?通讯器好好地放回禾奚的身上,禾奚仍然是?静音状态,任他?施为。


    桑诺脸上的水痕随着站起来的动作顺着下巴滑下去,一部分洇在领口,一部分滴在地上,似乎终于?察觉到禾奚的羞愤,他?面色平静:“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很可惜我今天才能体会到。”


    禾奚肚子一伏一伏的,眼圈还漫着泪,听到这话终于?羞恼爆发,恼怒地低声?道:“你是?不?是?彻底不?要脸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该让严秦把?你接回去重新评估一下你的精神状态,我很怀疑当初测定?错误,你其实是?个疯子。”


    桑诺很认真地摇了?下头:“我没有疯。”


    他?脸上没有情?绪,只有比平时?起伏过?大的胸膛能泄露出他?此刻的兴奋,男人挺有礼貌道:“你的所有我都喜欢,尤其是?从这里出来的。”


    禾奚看着他?落在自己肚子上的目光,被烫得一抖,大腿又有了?刚才被紧掐着不?放的错觉,他?脑子嗡嗡地晕:“你……”


    当初他?为什么会以为桑诺对他?言听计从,只是?为了?想报答他??


    禾奚第一次觉得自己看走眼这么严重,他?看着桑诺,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好在桑诺说完就重新长回了?脑子。


    向前走一步,额头抵住禾奚的领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讨厌,不?要生我的气。”


    感受到身上的热度,禾奚慢慢回过?神,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你好脏,不?要碰到我!”


    可惜推晚一步,他?的衣领边沾上了?一点东西,洇得湿湿的,全是?刚才过?程中从他?身上出来的东西,禾奚没有哪一刻这么厌恶自己的身体,他?抬起一张满是?人为痕迹的红脸:“你别说话了?,你不?知道你每句话都让人很生气吗?”


    桑诺闻言一点点垂下眼睑,似乎真的有在因?为禾奚的这句质问,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说话让人讨厌。


    禾奚这个时?候缓过?来了?一点劲,懒得再理他?:“过?来。”


    他?叫过?来,桑诺就抬起眼,走过?去一点。


    禾奚伸出手。


    桑诺每天都被他?明令带上一包纸巾,和个行动的人形包差不?多,他?抵住桑诺的胸膛制止男人靠近自己,一边从男人的裤子口袋里拿出湿纸巾。


    打开湿纸巾的封口,禾奚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身上被弄脏的地方,一点也没打算管桑诺,擦完就重新把?湿纸巾关上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禾奚抽离得很快,刚才的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为达目的必要的一点牺牲,耻过?、恼过?就过?去了?。桑诺盯了?他?一会,眸光幽深得像冰面下的黑火。


    “那天晚上我依旧没有弄够我爸需要的钱,”禾奚正?擦着衣领口最后一点污渍,听见桑诺平缓的声?音,“他?很生气,认为我不?够努力?,拿皮带抽在我腿上,我没有还手,但身上很痛,所以从家里跑了?出去。”


    “我跑到了?一条马路上,当时?是?晚上,因?为我家偏僻,附近没有人,我发现那辆卡车的时?候储应珣刚好走到中间,司机喝醉了?酒没看到他?,直接碾了?过?去。”


    桑诺看见禾奚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他?生出了?一种想用手指按住那里的冲动,最后在禾奚的眼神中忍住了?:“司机知道自己撞到了?人,但他?没有下车看,他?开着卡车逃逸,储应珣当场死亡,只有一滩肉泥。”


    禾奚打断了?他?:“这些我都知道,说重点。”


    桑诺望着他?,停顿了?会,道:“我的通讯器被我爸拿走了?,我不?能报警,我想地上应该会有撞出来的通讯器,所以走到了?马路中间。”


    “这个时?候,有一个卵石从那滩肉泥里飞了?出来,他?看到了?我,但是?没有停留,朝林子里面飞走了?,他?走了?以后地上的肉泥也跟着一并消失不?见。”


    这其实是?很奇怪的一句话,一个卵石怎么能用看这样拟人化的词,禾奚眼皮一跳:“你说的卵石,是?不?是?有手有脚,差不?多这么大?”


    桑诺停了?一下,黑眸看向他?:“嗯。”


    禾奚没注意到自己的语速变得急了?些:“他?去了?哪里?”


    桑诺语气很平,像是?在讲不?属于?自己的故事:“我跟着走进林子,走了?一公里左右,看到一片海,那卵石就飞进了?海里面,不?久之后我看到储应珣从海边的一个洞穴里走了?出来,他?没看见我。”


    “你……”禾奚喘了?两口气,不?知道怎么消化听到的这则鬼故事,“你看到那种东西还藏着掖着,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


    寻常人看到一个人被卡车碾死,碾成泥后有长眼睛嘴巴的卵石跑出来飞走,最后死了?的人又重新复活,早就吓得到处奔走相告,各大平台上发视频和相片了?,怎么能像桑诺这样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桑诺垂眼道:“和我无关。”


    不?知怎么,禾奚觉得这像是?桑诺会说出的话,但不?妨碍他?感觉到震惊并且不?理解,在他?长达二十年的生活里,从来没见过?对除自己之外所有事都无动于?衷的人。


    禾奚抿着唇缓解心情?,突然听见桑诺身上的冲锋衣发出摩挲声?响,桑诺问道:“那个人,要杀吗。”


    禾奚茫然:“什么人?”


    他?抬起头对上桑诺的视线,对望了?一会,忽然顿悟了?他?在说谁,禾奚心脏一跳,看见桑诺从身侧抽出了?一把?手枪:“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就去杀了?他?。”


    禾奚听着他?平淡的语气,知道他?真的会跑去杀人,连忙道:“你个疯子,我没让你做你就别做。”


    桑诺又把?手枪放了?回去:“好。”


    禾奚皱着眉看他?,实在看他?脸上的东西碍眼,伸出手重新拿出他?口袋里的纸巾放到他?手上叫他?擦:“先不?回兰珏那里了?,那片海,你带我去一次。”


    他?一只手勾上桑诺的腰,“我走不?动路,你背我。”


    禾奚其实很会看人下菜碟,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他?对不?同人有不?同对待模式,并且有绝佳的感应能力?。


    如果感应到这个人纵着自己,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使性子,但要是?感应到这个人不?是?软柿子,他?的态度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没有刻意养成过?。


    禾奚使唤得很顺口,见桑诺擦干净自己后背过?身去,两条手臂自然而然攀了?上去。


    禾奚说自己走不?动路不?是?撒谎,他?现在腿还是?软的,没什么力?气地让桑诺把?他?颠在背上。


    桑诺将他?背好后,重新往地铁口走。


    现在去那个坐标需要坐地铁二号线,一直坐到终点,然后再搭一部黑车出安全区,来回大概一个半小时?。


    禾奚趴在桑诺的身上,自然逃不?过?身体接触,桑诺握着他?两条腿,说不?准是?不?是?故意,总轻轻揉捏他?腿窝里的软肉,禾奚一感觉到就用垂在前面的手用力?打他?胳膊,这样打了?几次,后面就懒得管了?。


    管也是?白?费——桑诺这个人其实很变态,而且很不?要脸。


    禾奚恹恹地靠在桑诺肩膀上,嘴唇软软贴着皮肤,快走到地铁站时?他?突然撩起来一眼:“我想喝东西,就在那里买。”


    桑诺看了?眼前面的自动售货机:“喝冷的肚子会不?舒服。”


    禾奚抬起手揪住桑诺前面的一点头发:“快点去买!”


    桑诺在格挡住脸的胳膊中抬出去一眼,周围暗戳戳往过?看的路人就低下头很忙似的做着自己手里的事。


    最后桑诺还是?给禾奚买了?,跑了?几步路买的常温的。


    禾奚不?太满意,可买都买了?,扔了?也不?好,他?坐在休息椅上喝了?半瓶水,缓够了?劲才去买的票。


    按照桑诺说的路线,他?们先坐上地铁用了?半个多小时?坐到最后一站,出了?地铁口,禾奚收到了?兰珏问他?怎么还没回到大厦的询问,他?一边出地铁,一边搪塞说马上就回。


    至于?马上是?什么时?候,那就不?知道了?。


    ……


    从黑车上下来,跟着桑诺走进那片林子的时?候,禾奚心脏开始惴惴颤动,他?皱紧眉,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咬了?下嘴里的肉跟上去。


    林子里很黑,明明是?白?天,但给人一种身处极夜的错觉,头顶是?遮天蔽日的交错树枝,每走一步地上的枯叶便会发出被咔哧咔哧踩碎的诡异动静。


    禾奚回忆了?下,桑诺说进了?林子后,走到海边要一公里左右。


    他?顿时?有点头晕,但都到了?这里,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桑诺平时?话不?多,一般都是?禾奚来说,但他?现在实在太累,连嘴唇都不?愿意动。


    他?不?说话了?,旁边的桑诺精神反倒好像很好,走几步路就低声?问,累吗、渴吗、要不?要休息,搞得禾奚很烦,翘起眼睛看过?去叫他?闭嘴。


    桑诺听话地闭嘴。


    没有了?时?不?时?响起的烦人声?,禾奚耳边只剩下踩踏叶子的咔咔声?,一公里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会很短,尤其是?走在这种宛若封闭棺材的地方,走久点都能精神崩溃。


    禾奚走得额边渐渐出了?汗,就在快要走不?动的前一秒,他?眼前骤然扑过?来一片湛蓝色光晕,禾奚顿了?顿,问:“你说的就是?那里?”


    长达一公里的树丛结束了?,透过?最后交叉的树枝,一片无垠的蓝海铺在前面,闪着珠粉似的碎光。左边是?一个天然洞穴,怪石嶙峋,堆着一颗颗自然生成的圆润穴珠。


    身边的桑诺出声?:“嗯,是?这里。”


    可那明明就是?很普通的海和洞穴,有什么特殊的。


    禾奚迟疑地看着前面那片海。


    看了?很久,还是?很普通的一片海。


    桑诺会不?会有隐瞒,来到这里还看到过?其他?东西,储应珣其实不?是?从洞穴里出来的?


    想到这里,禾奚的脸色变得有些差,他?侧过?头看了?眼,桑诺一直在看他?,对四?处似乎没有兴趣,一旦怀疑生出来,越想就越有可能。


    禾奚突然转过?了?身。


    桑诺顿了?下,看见禾奚将正?面对上了?他?,朝他?伸出手。


    “桑诺,”禾奚伸出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条腿踮了?起来,胳膊的重量往下压,脸的高度差一点就和男人对平,空无一人的荒地中,他?搂紧男人的脖子,靠近在桑诺的唇角舔了?一下,眼角的一点泪痣比海面上粼粼的波光还有存在感:“你还想要吗?”


    桑诺慢慢垂眼对上禾奚的目光,在禾奚再次凑近他?舔时?,就这么站着双手垂在身侧,低下头去亲禾奚的嘴唇。


    根本不?用怎么诱惑,只要勾一下手、给一点暗示就能上勾,并且没过?多久就会出尽丑态。


    禾奚顺势仰起头回应他?,舌尖游蛇似的欲拒还迎,明明是?主动的人,没亲几下就趴在桑诺肩膀上喘气,边喘边温温软软地喊他?桑诺。


    两人膝盖碰着膝盖,缠绵的亲吻只持续了?三十秒,禾奚喘够了?,抬起湿润的眼睛看向桑诺。桑诺侧头回视着他?:“没有骗你,就在这里。”


    “和你说的是?我知道的全部。”


    禾奚脸色瞬间就变了?,伸手重重推开桑诺,一个人往洞穴的方向走去。


    他?推得那么重,桑诺却在原地一丝不?动,禾奚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推对桑诺来说近乎于?无,看着禾奚气冲冲往前走的背影,桑诺面色平静地伸手擦去唇角被咬破渗出的血,垂眼跟上去。


    禾奚走得很快,在松软的沙子上踩下一个又一个脚印,他?脸色冷着就快要走进巢穴时?,不?知怎么,突然收紧手指,转过?头声?音急促道:“桑诺,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他?大脑还是?嗡嗡的,不?齿刚才为了?从桑诺口中套出真话主动送上自己,结果得到桑诺那样的回复,所以只想快点走甩开和桑诺的距离,脚步没停过?,耳边只有风声?。


    但就在刚才,他?在风声?里,突然听见了?一道特别奇怪的“哗、哗”声?。


    禾奚小心地站定?在巢穴口的一块巨石处,朝海面看过?去,低声?又茫然地重复了?遍差不?多的话:“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桑诺在巢穴外七八步的地方停下,也偏头看向海面,一声?嗯被淹没在了?极为奇怪的声?响之中。


    只见深蓝色的海面银光闪闪,一轮明月悬在海平线之上,将近数百个漩涡瞬息间出现在水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水底下急速上升,即将就要破水而出。


    海边的风呼啸得更厉害了?,禾奚双眸微缩地看着海面上的怪景,只觉得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那海里面出来,应该要跑的,或者躲进洞穴里避一避,但他?却完全动不?了?。


    而就在这纠结的两三秒钟,禾奚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应该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东西了?,熟悉的“哗、哗”声?交错响起,海面上黑黢黢的漩涡中相继涌出银白?色的圆物,如同从羊水里破出来的婴儿一样,顶破透明的水膜,一颗接一颗诞生在这个世界。


    禾奚脑子里只有“新生”两个字。


    那情?景科学无法解释,而从水里出来的东西大概也没多少人见过?,从大家都能接触到的各种科普书中,这东西并不?在其列。


    那是?一颗颗圆形的像禾奚脚底那块石头那么大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银白?色,禾奚见过?一颗黄色的,就在当初他?刚被拉进来的小木屋里,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余基本形如多胞胎。


    他?的系统也是?从这里诞生的吗?


    禾奚面色发白?地看着浮在空中的卵石,他?看到的这些还没有长出类似于?人的四?肢,倒是?有类似于?人的五官,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唇,此时?此刻它们眼睛的部分正?紧紧闭合,仿佛在安恬入睡。


    它们一颗颗整齐排列,空中盈着的蓝光像是?他?们的襁褓,数秒钟之后,如同忽然收到什么人的指使,全部在瞬间睁开眼睛!


    密集的、成百上千的眼睛在一秒种内睁开,毫无人气,毫无生命力?,被启动程序似的,因?为禾奚正?对着海面,于?是?这些眼睛就好像全部面对着他?,简直让人感受到一种腿软的寒意。


    胳膊突然被人搀了?下,禾奚转过?头去,就见桑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及时?扶住了?他?。


    有时?候他?觉得桑诺和机器人没有太大区别,他?好像不?会害怕,也不?会惊讶,情?绪从不?会有大幅度波动,见到前面这些东西,他?连眉头也没皱过?。


    禾奚把?手搭在桑诺胳膊上稳住身形,重新转回头,就见本来在空中漂浮着的系统正?在一颗颗往上急速升去,最快的那颗已经化成颗光点消失在天幕,跟随在他?后面的也一颗一颗跟着上升,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


    禾奚仰头看着天空,突然问了?句:“今天几号?”


    桑诺回头看他?,握着他?的手腕:“十八号。”


    十八号,十八号……禾奚轻声?念着这三个字,脸色突然骤变,这些天过?得太忘乎所以,他?竟然忘记他?已经在这里待够了?整整两个月,就是?两个月前的十八号他?被系统拉进了?这里面。


    如果今天就是?十八号,那不?就说明今天就是?任务的最后一天?


    “桑诺,”禾奚声?音陡然紧促,他?想起系统拉他?进来的第一天就告诉他?,最后这天最好要回别墅:“我们得走了?。”


    他?怕不?回别墅自己就回不?到原本的世界了?,同时?他?还担忧的是?,他?现在根本还没调查出原主在小木屋时?看到了?什么,这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桑诺看着几乎全部陷进他?胳膊里的手指,说了?一声?好,拿出通讯器来叫车。


    等车要很久,禾奚转身去找了?一块光滑的大石头,用袖子在上面擦一擦,坐下。


    不?知是?不?是?今天跑太多,他?小腿后面连着脚踝那块一直很痛,他?一边坐着补充体力?,一边用手去轻轻揉捏那部分的肉。


    海边浪涛声?不?断,听着那起伏的声?音,禾奚仍然觉得很荒诞,虽然他?遇到的荒诞事不?止这么一件,但每件都比每件要更让他?错愕。


    桑诺叫来的车要在半小时?后到,禾奚揉捏了?一会,站起来跟桑诺原地返还,在刚出树丛的差不?多时?候,那辆车就到了?,免去了?禾奚要站着再等的时?间。


    上车后没多久,禾奚就因?为晕车用脑袋靠着车窗,把?自己小小弓起来睡了?一觉,他?睡得不?太熟,听见车在经过?某个区域的路段遭遇下雨,噼里啪啦砸车窗的声?音很催眠。


    桑诺在旁边看着他?,每当车要刹停的前一秒,就会伸手把?禾奚拉回来一点,每次都很及时?,只有在刚才一个牵着狗的男人闯马路,司机猛然停车,他?拉得晚了?一步,就让禾奚的脑袋不?慎撞了?下窗户。


    很轻地一下,禾奚脑子嗡了?嗡,但是?没醒。


    他?的脑子里杂乱地过?了?很多片段,随着雨声?不?断漂浮变幻,突然的,一个熟悉的木屋敞在他?眼前,他?以一个第三者的视线飘在空中,看到木屋里的原主在和苏尔说话。


    说了?两三句,苏尔将一个药剂丢给了?原主,转身就走,他?没看见房门关上的瞬间原主皮肤苍白?呼吸急促,是?心脏病发的征兆。


    他?紧紧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攥成了?皱巴巴的一条紫菜干,干裂的嘴唇张了?又合,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砰嗵一声?摔在地上。


    再次睁眼后,他?和空中以第三者观看的禾奚一起看到木屋绽放出了?大片的光芒,仿佛时?空被撕裂一般,空中出现一个白?色的漩涡,有人在里面。


    禾奚目光震动——是?他?自己。


    他?在一个干净整洁的白?色房间,坐在一个舒适的长椅上,对面是?一个面目柔和的医生,周遭抱着记录本穿白?褂的医生来来往往,脚步声?噪杂。


    看见那一幕禾奚慢慢想起来了?,原主猝死的那一瞬间,就是?他?被拉进来取而代之的一瞬间,在这之前,他?正?在医院里定?期接受心理治疗。


    去心理治疗这一点,禾奚自己也不?记得,据心理医生说,他?三年前遭遇过?不?能承受的事情?,以至于?后面一个月时?间他?都有轻微的应激障碍,经历过?心理干预后大脑自动忘记了?让他?感觉到害怕的记忆。


    禾奚一点都记不?起来,这是?实话,他?曾经去问过?父母,都得到他?们也不?清楚的答案。


    禾奚知道这可能是?他?们在避免对他?第二次伤害进行的隐瞒,如果那些东西会让他?很辛苦,他?宁愿不?记起,但是?每每禾奚这样想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总会有轻微的针扎刺痛。


    “闯红灯也不?怕死!真嫌自己命大,还他?妈拉着狗一起!”


    禾奚骤然睁开眼睛,他?盯着车厢里痛骂的司机看了?会,抬眼去看车载显示屏上方的时?间——19:58分。


    禾奚转头看向窗外,刚被惊醒的急促呼吸一下下扑在车窗上,融化了?外面被雨水融化的城市霓虹灯,离今天结束还有四?小时?左右……


    身边的桑诺一直注视着他?,看到他?从车垫上惊坐起来,脸上明显有点汗,问:“怎么了??”


    “没事,”禾奚摇了?摇头,抿唇呼了?口气,“现在到哪里了??”


    桑诺在他?脸上打量了?眼:“进安全区了?,再有半小时?就能到别墅。”


    禾奚嗯了?声?,低头拿出通讯器。


    他?今天下午一直没怎么看,现在打开屏幕才看见苏尔和兰珏都发来好几条消息,苏尔用虚拟号码给他?打了?三四?个电话,兰珏是?连发好几条问他?是?不?是?不?懂马上的含义。


    原本想回的,想到是?最后一天,没必要再得到任何人的庇护,禾奚就把?屏幕熄灭,筋疲力?尽地将脑袋重新靠在窗户上。


    窗户冰冰凉凉,似乎有冰凉的水汽顺着窗户缝丝丝缕缕渗透进来,凉得禾奚指尖一曲,又把?自己缩了?缩,看起来更小一只了?。


    他?眼皮一阖一张,正?要再睡着,前面司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马上到了?,我把?车停路边,你们撑伞下车吧,外面雨大,注意安全。”


    禾奚只好坐直了?身子,等到司机把?车在路边停下,他?一手拿起刚才上车时?随便买的一把?雨伞,一手去推开车门。


    桑诺走到他?身边后,他?皱眉说了?句什么,但因?为雨声?大,桑诺明显没有听清,垂头倾过?侧脸,禾奚只能凑近他?耳边重复道:“你去买包面晚上吃,别墅里没东西了?。”


    桑诺这回听清了?:“好。”


    眼见桑诺一步步走远,禾奚转回头一个人往别墅那边走,车停的地方离别墅近,没几步就能到,他?一边走一边低头擦身上的雨水。


    擦完他?又在口袋里摸钥匙,想等下回到大门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打开,可他?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后面才想起来别墅能自动识别人脸,不?用钥匙开。


    真是?坐车坐傻了?,禾奚这么评价自己。


    禾奚懊恼地抿了?抿唇,抓着伞快步朝别墅门口走去。


    下午不?仅下雨,天气也不?怎么好,空气中几近都是?雾,周围能见度很低,禾奚小心地看着脚下,直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了?下来,向不?远处投过?去警惕的一眼。


    虽然看不?太清,但禾奚确定?那里有人。


    又走近一步,禾奚终于?看清了?。


    大门前有个男人撑着伞默不?作声?站在那里,伞打得很低,禾奚只能看见他?流畅的下颌线。但不?知怎么,禾奚心跳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直到那把?伞彻底抬高,露出一双深邃的黑眸。


    禾奚呼吸也彻底顿住。


    是?储应珣。


    他?真的没死。


    禾奚快震惊到不?能呼吸,生嫩的喉咙每喘息一下都艰难无比,男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熟悉的一张脸牢牢锁住他?的视线,让他?无法做到回避,只能生生看着。


    禾奚睁着眼一动不?动,男人也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开口,用那熟悉的声?音叫道:“宝宝。”


    禾奚捏紧伞柄,忽然感觉脑子很疼,恍惚地想起很久之前他?收到的一段莫名其妙的语音,那个人也是?这么叫自己:“宝宝。”


    再之后,用一种很难过?的声?音问他?:“宝宝,你还会记起我吗?”


    第34章


    十六岁的时候,我亲眼目睹已?经结婚的父亲和其他男人厮混,母亲捉奸在床,二人当晚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争吵,又?过两天后,两位面子比天大的成年人以性格不合的理由离婚分家。


    婚姻对?我而言,是充满泔水的臭水沟,是苍蝇满天飞的垃圾桶,拥有它也就是拥有不幸。


    二十岁的时候,母亲一个电话打过来,我转头从学校打车,连一身衣服都没换下?就去参加我母亲的二婚婚礼。


    婚礼现场觥筹交错,富丽堂皇,我边看边忍不住想,母亲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傍上这样一个有钱人的家庭。


    这次二婚婚礼的主人公是位集团董事长,温柔儒雅有才学,有钱是他最不起眼的一个优点,他们?选在这一天结婚,是因为这天寓意好,还是董事长儿子的生?日,能双喜临门一起庆祝。


    “应珣,你来了,快来见见你二叔。”


    我白天要上学,婚礼我没赶上,晚上场子散了,只留下?一些和董事长关系匪浅的亲戚,我一进门,一身温婉白裙的母亲便招手让我过去。


    没必要在这大喜的日子扫兴,我装作母亲的懂事儿子走到她身边,还没摸准这现场到底哪个是那位董事长,就见母亲旁边的男人吸着冷气?看了眼我的脖子。


    察觉到对?方探究的目光,我极力忍住皱眉的动作,状若平常地拉了拉衣领,扣上扣子的同时,也遮住了胸膛上大片青紫的新鲜疤痕。


    不怪母亲,一个被骗婚骗感情?又?自立要强的女人,离婚后要东奔西走到处找钱供养我,没有人比她更悲哀,而我这个儿子的身份无疑是发泄口的最佳人选。


    只是我觉得无所谓,并不代表我愿意被别人看见,我希望这个什么所谓的亲戚能收回他那仿佛看见了惊天八卦的眼神。


    我听见皮靴哒哒的声音,转头看去,一个气?质比我亲爸不知?强多少倍的男人含笑走过来,我见我妈温笑着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就知?道这就是我新鲜出炉的后爸,倒是名副其实。


    这个时候,母亲在旁怼了下?我,我一怔,后一秒抬头冷眼看着第一天见的陌生?男人,漠然叫出那声本该有无数羁绊的温情?称呼:“爸。”


    董事长似乎并不在意我轻视的态度,颔首拍拍我的肩膀,抬头对?我指了下?楼上:“刚从学校回来累了吧,上楼去吃点东西,保姆给你留了晚饭,还热腾着。”


    多谢他,我巴不得早点离开这让人喘不过气?的现场,我点了下?头,离开眼前的交际现场,转身径直走上楼梯,等走上了二楼我才想起我没问最关键的一点,那董事长说的楼上,究竟是哪一楼。


    所幸董事长也发现了自己的疏忽,在我环视着这偌大的豪宅时,董事长从楼梯上上来,让保姆领我去六楼餐厅吃饭。


    嘱咐完保姆,董事长没有第一时间下?楼。


    刚成父子第一天,我对?这位后爸的所有行踪抱有一些兴致,恐怕连他都没发现我目光一直追溯着他,直到他走进一间卧室。


    卧室门没有闭紧,董事长只是想抽空见一见谁,并不打算久留,我看见他停在床边,温声絮语一脸柔情?摸着谁的脑袋。


    在董事长用大掌温柔抚摸的手掌下?,我匆匆看到一张过分白皙的脸。


    刹那间我想起母亲这些天给我发来的一些情?报,那时我没怎么看,现在只模糊记得董事长儿子的名字。


    我记忆犹新的是母亲说的话,董事长儿子生?日的这天,有人送了他私人定制全?球独一无二的珠宝首饰,还有人将自家的几套房产打包送过来作为他的生?日礼。


    我听着这些东西,生?出了一种脚不着地的感觉,这世?界居然还有人美?满到让我发笑的地步。


    我握着扶梯把手向楼上走,视线收回来了,脑子里还残存着那个人的眉眼,这一刻我又?对?什么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了新的体会。


    他会在所有人盈满的爱意中?抵达最完美?的未来。我看着他,从他身上得到无比肯定的结论:那是我永远无法祈求的人生?。


    吃过饭以后,我应我母亲要求,坐车回了趟我在学校附近的出租房收拾行李。


    以后我就要和这家人温馨美?满地生?活在一起,我要是在外面住,是离心和不合群的表现,我母亲绝不允许。


    我将出租房所剩不多的个人用品全?部?塞进行李箱里,忽然觉得很?累,我在出租房里狭窄到伸不开一条腿的沙发里静默坐了半小时,眼前是狭小简单的出租房,脑子里是禾家奢靡的豪宅,两者?交错闪在我脑子里,刺得我头晕目眩。


    出来后,司机没对?我过分久的收拾时间有微词,他尽职尽责开车带我回到那个家。


    回去的时候宴会刚好散场,我母亲和董事长出去送客人,家里只剩下?攀谈后的寂寥,司机提出要帮我把行李箱提上去,我微笑拒绝,自己拎着行李箱准备往上走。


    我眯起眼,正从混沌的大脑里回想着我母亲告诉我我的卧室楼层。


    突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充满惊慌的呼喊:“爸爸……爸爸!”


    我停住脚步,回头望着空无一人的一楼,循声望向一间盖着帘子的房间。


    帘子里正传来一声一声干净温软的呼唤,只听了半秒钟,我便意识到有人在求助,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我大步朝那边的房间走过去。


    我撩开帘子,还没向里面看,就因为弥漫出来的热雾被扑得眼睛一眯,有钱人惯会享受,居然在家里也建了个巨大的温泉池。


    心中?虽嘲讽,我还没忘记刚才听见的求助声,我心中?一边想是不是有人脚抽筋无法行动,一边穿过热气?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我看见一个汤泉里面的人。


    干净柔软的一张脸,穿着短袖浴衣,泡在水里成了透明的乳白色,被水面升起来的白雾掩去了一点身形线条,他看起来还很?小,但?已?经有了惊心的容貌。


    我认出了他是谁。


    名义上的弟弟浸泡在水里,一张脸怕得发白,顺着清澈的水波往下?看能看到他柔软得像条蛇的身段,后背仓皇地抵在泉边,听见有人进来,他马上望过来软软叫:“爸……”


    他停了下?,改口:“哥哥、哥哥,有虫子。”


    他知?道我。我先是一顿,再是被他从善如流的一声哥哥叫得心情?异样。


    我审视地看着他,一时停在门口没有做出下?一步举动,他见我一动不动,把一条泡得水淋淋的胳膊从水里伸出来放到汤泉边,再次说道:“有虫子,在那里。”


    他指的地方是两个汤泉中?间的一条石子路,有个石头大的褐色虫子缓慢地在上面爬行。我一时说不出心情?,他叫那么害怕,就是因为有个虫子。


    呼了口气?,我走过去若无其事地将那只虫子踩死。


    于是我看见汤泉里的人脸上恢复了点血色,他嘟哝着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只见他扶着杆子从汤泉里走上来,稀里哗啦流着水走到我前面。


    他很?小,很?白,用充斥着好奇的眼神眨巴着眼看我,看了好半天,我以为他要说出个什么来,或者?对?我进入这个家门做出主人的下?马威,最后却只听他小声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吃过饭没有?”


    “吃过。”


    他点点头,又?用那小动物?一样的眼神看看我,“你好高啊。”


    我顿了下?,看着堪堪到我下?巴处的人,礼尚往来说:“你也是。”


    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这个人,也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对?我没有敌意,站在他的角度,我是一个耍尽心机攀上豪门的女人的儿子,动机一点也不单纯。


    我看见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变红,连耳根和后脖子都变了颜色,心脏莫名其妙的一缩,见他不再说话,我转身走出这个房间,他没有在后面留我。


    这个豪宅里属于我的卧室在三楼,我把我的行李简单摆好,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心情?算不上轻松,我被迫面对?突然多出一个后爸的事实,而接下?来两天我都不得安宁,那位董事长的亲朋好友遍布五湖四海,有些没来得及参加婚礼的在这几天陆陆续续上门拜访。


    学校周六周天不用上课,我没有能让我正当逃离这一切的庇护所,我锁在房间里听着下?面的欢声笑语,没打算下?楼吃饭。


    我知?道没有人会来叫我,我母亲也不会,她知?道我性子里叛逆尖锐的一面,我下?去只会让气?氛变得糟糕,在她眼里让我饿几顿,远比让我下?去摆冷脸强。


    我做好一天不吃饭的准备,拿出书本放在桌子上准备看,耳朵捕捉到锁簧弹开的声音,门口开了一条小缝,我被那里出现的一片白晃了眼。


    我想我此时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为我完全?没想到那位董事长的儿子会主动上门来找我。


    再一次看见他,我又?生?出了那样的想法,他真?的很?小一个,不是没长开的小,他手脚都长,是明明有一定体积却让人觉得他很?容易会受伤的小。


    我看着他,他正低着头抱怨地板太滑,白皙的一双手捧着一个装满大鱼大肉的碗。在他捧住放到我的桌上之前,我没想过那是给我的。


    他把碗放下?,用那把嫩嗓音叫我快吃,他吃饱了再给我拿一点上来。我脸上没表情?,心中?却有些啼笑皆非,他说那番话,让我看起来像是家里来了亲戚却不敢下?楼,让他费劲苦心拿饭上来给我吃的自闭孩童。


    “不敢”和“不想”在某种程度上也并无太大差别,我明白我的怯懦,但?没想过洞悉到它、并且愿意迁就着我来的,会是刚认识没到半天的董事长儿子。


    第二天仍是如此,第三天我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我在拿着笔等待着他上来。


    第四天这种怪事终于被遏止,我和他都需要去上学。也是从这天开始,我知?道董事长日理万机,和他能一年到头见不上几次面。


    我母亲也忙,我其实也不轻松,每天晚上将近九点才能回去,回去以后只有二楼某个房间还有保姆房亮着灯。


    我匆匆挤进这个家,以为生?活会翻天覆地发生?改变,事实上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平常到似乎我只是换了个地方住。


    说不清是住进来的哪一天,我照常晚上九点回到直到如今我都不能完全?融入的豪宅,我按着眉心走上楼梯,听见啪嗒一道脚步声,抬头一看,禾奚穿着睡衣脸色白白地出现在上面。


    我喉咙有点干,问:“怎么了?”


    禾奚抓着一个挺长的枕头,手指深深陷进去,圆润的肩头披着一张薄毯,脸上还有惺忪的睡意,他说:“做了噩梦,我能在你房间里待一会吗?”


    我沉默了下?,想起如今的身份,而这要求并不难做到,道:“好。”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那么小的人,存在感竟然如此高,我垂下?眼第三次读起刚才看的内容。呼了口气?,压了压翘起的书角,用余光去看在我床上夹着毯子早已?睡熟的禾奚。


    说好的只待一会,却是睡熟了,摊着双手双脚占据着床的三分之一,连一点边角料都没给我留,年纪也不算小了,十点不到就要睡觉。


    我一直盯住他,极为难得地犯起难,这个人这么霸道地霸占着他的床,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去哪里睡,住进来这么多天,我还没有把这里当作真?正的家,做不到去其他地方将就。


    于是我就这么一直盯着床上的人,直到他终于翻身抱着毯子滚到靠墙的位置,我合上书,躺到空出来的位置上。


    我想我其实不应该这么做,因为后半夜我大概被压了六七回,他两条小腿夹着我,两只手夹着我的胳膊,紧紧靠着我,脸颊也压成了软肉,呼吸一直就在我的脸侧。


    一件衣服四面八方散发出来沐浴乳香。


    我意识到我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保姆望过来的惊异眼神也证明的确如此,但?禾奚和我相反,他睡得很?好,早上吃饱喝好被司机送去上学。


    我收拾了下?书包,也坐上车去了学校,在教室里我罕见地在课间趴在桌上休息了会,一天争分夺秒睡觉,总算把昨天缺的觉补回来一些。


    晚上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出校门,我垂着眼和旁边耷拉着我肩膀的人说着话。临近毕业,我和他都有创业的打算,这段时间一直在筹划,正说着,我突然听见俏生?生?的一声呼唤:“储应珣。”


    身边的朋友闻言松开了手,和我一起朝前看,视野中?我只看见一个身影啪哒啪哒朝我扑过来,身前撞上一股冲力,我向后退一步稳住脚步,下?意识伸出手扶住面前人的腰。


    我听见自己出奇沙哑的声音:“禾奚?”


    禾奚后退一步道:“嗯嗯。”


    我看着他,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怎么会来?”


    我对?一个人的外貌不怎么敏感,在看到有众多视线聚集到这边,我才进一步认识到被董事长呵护着长大的人有多吸引人:“我问了保姆,才发现你的学校在我附近,我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碰上你。”


    胳膊被人碰了碰,我转过头对?上几个朋友的视线,停顿片刻后说:“我弟弟。”


    我看出他们?的眼神很?讶然,我知?道,他们?都在疑惑我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弟弟,我并不想透露我鸡飞狗跳一团糟的家庭状况,装作没看见,和他们?正常道别。


    在走向车的时候,我和禾奚保持着四五步路的距离,他似乎有点疑惑,往我这边走近了两步,我见到后又?往前走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于是我看见禾奚脸上的神情?骤然冷下?来,脸色恹恹冷冷的,嘴唇也抿起来,回到家以后换上拖鞋走回二楼,砰一声重重关上门,让我知?道他对?我的故意疏远很?生?气?。


    母亲出差之前三令五申强调,我要拿命供着我这突然多出来的弟弟,倘若她回来知?道禾奚被我惹生?气?,恐怕我要先脱一层皮。


    可惜她对?我的打骂家常便饭一样多,我已?经习惯,我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书本。翻了两页看不下?去,在房间待了一阵,我走出房门下?楼。


    来到二楼某间房前,我伸出手想敲门,手放上去才发现门没关,推一下?门就开了。


    听到声音,床上的人动了下?,被毯子盖住的半张脸很?白皙,但?最后他没转过身。


    我只好好言好语地出声道:“聊一下??”


    禾奚没有动,我怕走进去弄脏他的地板,停在门口低声说:“我其实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我这么说,就看到床上的人一下?抿起嘴唇,脸颊鼓着,让我想起河豚那种生?物?。我勾了下?唇,后又?慢慢敛回去:“你应该听说了我妈是怎么进这个家的,比起我,你应该更不想被别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又?没这么想,”禾奚总算坐了起来,对?我主动找上门解释的态度有些满意,翘起眼睛看我,一脸认真?说,“你能来我很?高兴。我爸爸很?忙,你来了,就能多一个人爱我。”


    他说话的表情?好可怜,好像得到的爱很?少,可我想起生?日宴上一堆一堆的礼物?,我说:“很?多人爱你。”


    禾奚摇头道:“他们?不爱我,爱的是我的钱和地位。”


    真?是难得,他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居然还能知?道这些。我看着他亮莹莹的黑眼睛,还有隐露在里面的期待,别过头道:“我问了保姆,你学校的确离我很?近,以后我如果能早下?课就去接你,留个手机号给我吧。”


    我明明说的是留手机号,床上的人却一下?拿起枕头从床上下?来,很?高兴的样子,推挤着我一起上楼。


    那晚他既留了手机号,还要跟着我一起睡。我看着他夹住我的双手双腿,慢慢闭上眼睛。


    ……


    我被命运推着往前走,迫不得已?接受我已?经进到了禾家的事实。


    董事长很?忙,一个月二十九天不在家,母亲跟着他到处飞,家里的禾奚好像一下?就托付给了我,奇怪的是我没有觉得多烦,我好像对?照顾这个人无师自通——给他买衣服,生?病给他买药,一下?课就去他喜欢的蛋糕店。


    禾奚很?漂亮,这一点我在无数次来自朋友或者?同学的惊艳目光中?得知?。


    后来有人问过我,是不是也因为禾奚的外貌才喜欢他。


    我说不是。


    在我来禾家的第一天,他就怕我不习惯面对?亲戚、怕我饿肚子,主动送饭给我,每天晚上睡觉,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他很?高兴我的到来。


    在一次连轴转,累得声音哑了的晚上,我一出门就看见他穿着很?薄的一件衣服在路边等,手里碰着煨好的暖汤,走上来给我喝。


    他总在我不经意的时候,让我哑然无言。


    我不自觉眼神追着他,心情?跟着他一上一下?,聚会都不参加只急着回家,怕他生?气?。


    母亲回家的那天,我正抱着在沙发上睡着的禾奚回楼上睡觉,一边上台阶一边轻声哄他抬手脱衣服。


    女人站在门口用一种新奇的目光看着我,那时我才慢慢地发现,禾奚不知?什么时候越来越依赖我,而我对?禾奚也出乎意料地耐心。


    母亲没见过我这个样,我自己也没见过。


    而我和禾奚的相处,一过就是一年。


    ……


    就像当初我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庆幸母亲再婚,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能适应在禾家的生?活一样,我没有想到,我对?禾奚的感情?会变质。


    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那晚我要上课到八点,提前发过消息让禾奚自己先回家。


    以往禾奚都会在十分钟内回过消息来说知?道了,然后自己乖乖坐车回家,今天我反复看手机,在一小时后才收到禾奚的消息,问我能不能去接他。


    我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玻璃窗照出我一秒皱起的眉头。


    我的表情?无端变得可怕,第一次逃课的记录也是在今晚,我出了校门,开车朝禾奚发来的位置开去。


    在路上我几乎要气?笑三四回,禾奚还在上高中?的年纪,竟然学会和一帮狐朋狗友去酒吧喝酒。


    扶着方向盘的手蹦出可怖的青痕,我闭上眼反复呼吸,刚要抽出车钥匙,就从车前挡风玻璃处看见慢吞吞走出来的禾奚。


    我无法控制心情?,也没有察觉到我在看见有人搂着禾奚时一瞬间极度烦躁的表情?,我打开门下?车,大步朝那边走去。那几人仰头看向我,哆哆嗦嗦地交出手里的禾奚。


    我没有耐心等禾奚晃晃悠悠走,我几乎是强忍着火气?,伸出手,将人扛起抱在怀里。


    我以为我忍耐力足够好,抱住禾奚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时,脖子上的筋挣了挣,面无表情?地抬手拍了下?禾奚的屁股。


    那把有肉的臀肉被拍得晃了下?,我收了力气?,大概不疼,可禾奚被吓到似的睁圆眼睛,双手搭在我肩膀上朝我看过来,看了好几眼,认清我是谁,又?把脑袋趴回我身上。


    回到车上,我把软得没有骨头的禾奚放到副驾驶上拉上安全?带,反复呼吸调整心情?,最后终于能用平和的声音问:“为什么去这种地方,学坏了吗?”


    “没有学坏。”


    禾奚约莫喝了挺多,眼神潋滟,歪着头看我,磕绊吞吐地说:“同学生?日,叫,叫我,我不想扫兴。”


    我险些要把手里的方向盘拧断,我扭过头直视着禾奚,脑子里想了一句又?一句要教训的话,手却忽然被捉住,于是我的话被打断,视线下?移。


    禾奚的手要比我小两圈,白皙柔软,两手捉着我的手掌往身上贴,我被带着穿过衣角摸到温热的一片皮肤。禾奚带着哭腔问:“好难受,这里烧得慌,我好像快坏了,我为什么会这样,哥哥?”


    我本该说喝太多酒就会这样,可我感受着指腹上压住的软粒,呼吸断了一下?。


    我飞速收回手,一字不说,开车回到家,将禾奚交给还没睡下?的保姆,在保姆煮醒酒汤的间隙,我逃回房间,在楼梯墙壁的一面挂镜上,我看到了我落荒而逃的背影。


    当晚我没睡着,我看着自己的手思考我是不是天生?性子贱,喜欢禁忌,还是因为二十年的个人生?活憋坏,人憋疯了。


    思考不出结果,我选择了逃避。学校通知?放寒假的前一晚,我订机票和朋友一起去了国外。


    不得不说人忙起来是最有效的逃避方式,我和朋友每天采集数据,四处走动,没有闲下?来过。


    期间我母亲发来过几条消息问我情?况,连我那后爸都打过次电话,让我好好玩,禾奚却音讯全?无。


    我忍住不去想,一连两个月都没回去。


    直到假期快结束,我才不得不订机票,回去的时候已?经快是晚上,下?了雨,朋友发来消息让我多穿件衣服,我低头回复着。


    这个时候,我收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我的后爸。


    我稍微愣神,三秒后才想起来要接,放到耳边,听见那位与生?俱来仿佛没有惊慌神经的董事长叫了我一声,声音很?是焦躁。


    男人说:“应珣,刚才保姆打来电话,奚奚非要出去找同学玩,外面雨大,他身体弱,出去一趟就要生?病。我和你妈妈都在其他省回不来,现在你应该下?飞机了吧?麻烦你帮我把奚奚带回家,你是他哥,他会听你的。”


    我脸色变凝重,安抚了几句挂断,转头就打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几分钟后才被接通,我听见那边有嘈杂哗哗的雨声,眉头拧成死结,强忍脾气?耐着性子:“奚奚,现在回家,想玩明天我再送你去。”


    那边沉默了一会,传来声音:“你是谁?”


    我顿了下?:“你哥。”


    禾奚的声音还是那么软,又?软又?干净,一听就能想起那双毫无杂质的黑眼睛。我咽了下?喉咙,听见禾奚疑惑道:“哦,我还有一个哥哥?我没听说过,再见。”


    电话啪地被挂断。


    两个月的隔离好似一朝就失效,我强压着的心绪触底反弹,到达了一个更恐怖的高度,我又?打了个电话过去,接通的瞬间就出声道:“奚奚,现在回家。”


    那边安静片刻,“听说你回国了?可惜我今天没空给你接风洗尘,我要去同学家里住几天,玩够了再回,祝你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我亲爱的两个月没回家的哥哥。”


    “嘟嘟。”


    见屏幕再次退回后台,我喉咙压抑着滑了两下?,没白费力气?再打过去。朋友开了车来,我让他先打车回去,我开着他的车在狂暴的雨天加速回到家。


    倾盆大雨,车顶被砸得似是要坍塌,我往家门口走,巧合地撞见收拾好东西的禾奚推开门,两个月没见,他又?长高了点,裹在衣服里的手脚纤瘦而细长,让人挪不开眼。


    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执着要在这样的天气?出门,衣服还穿着单薄,完全?没有要怜惜自己的意思,我又?感受到了那种心情?被轻而易举拿捏的感觉,甚至有一瞬间想要不要干脆把禾奚关在家算了。


    我咬着牙往过走,禾奚看见了我,漠然地从我身边经过。


    我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冷着脸:“回去。”


    禾奚抽回手:“不回。”


    我控制不住声音训道:“什么同学重要到你要在大雨天跑去见?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体没数?”


    “吹久点冷风要感冒两三天,吃错点东西都要肚子痛,所有人紧盯着你就怕你有一点难受,你倒好,自己找罪受!”


    气?火攻心,自从我进禾家以来,是第一次这样。屋里的保姆怔愣地看着我,我看见眼前的禾奚抬起了脸,眼中?印着我极其难看的神色。


    空气?凝固了数分钟之久,我听见轻微的抽鼻子声,浑身气?火顿时一泄,大脑空白地看着面前人红着眼眶一脸恨地看着我无声掉眼泪。


    我僵硬在门口,直到禾奚背着书包转过身,我身体快于意识,上手拢住禾奚的腰。禾奚扑腾得又?踢又?踹,我全?盘接受,将他扣在怀中?不放。


    大步越过屋内的几个保姆,我抱着禾奚上到我的卧室,关上门,我抱着人坐到床边。


    手掌扣着禾奚的后脖子轻抚,我不知?道我的呼吸在抖,沙哑地道歉:“对?不起,我就是太急了,我不是想对?你发火。”


    我的脸颊碰着禾奚冰凉的侧脸,“我刚下?飞机就接到爸的电话,说你要出门,我……”


    禾奚一个字听不进去,使劲推着:“你两个月都不回家你还管我,你凭什么管我,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一个人在家,你一去就去两个月,回来就冲我发脾气?,你以为你是谁,你滚!”


    放在禾奚脖子上的手一顿,我的语言系统仿佛报废,只会不停低声说:“我的错,别哭了。”


    我任由怀里的人咬着我的脖子,眼泪溪流似的滑进我衣服里,活到现在,第一次有了挫败的心情?:算了。


    他能忍受四年以来十年如一日的泄愤,忍一下?对?禾奚的感情?也不会太难。


    ……


    我没想过一个人会这么难哄。


    我一晚上地说对?不起,翻来覆去哄,并保证以后绝对?不会离家超过一个星期,出门前汇报,出门后汇报,发誓只要还有呼吸,这辈子不会对?他大吼大叫。


    禾奚三天后才理我。


    但?也不是太难哄,还在气?头上的时候,禾奚就哼哧哼哧给我递台阶,叫我晚上去接他放学,晚上照常抱着枕头扭扭捏捏来我房间睡觉。


    家里的两个大人忙到天南地北转,偌大的一个家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我很?少会再觉得孤单。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


    第35章


    禾奚气性大,理我以后也不像以前一样对我粘粘糊糊,所以我挑了一天晚上,辛辛苦苦写了三千字认罪书,先阐述自己两个月不回家有多?么可耻,再深刻表达悔意,表示再也不?犯。


    吃完饭我见禾奚回房间,就把这纸认罪书塞到了门缝底下,顺着往里一推,确认塞进了里面才上楼。


    第二?天清早,我收到了禾奚的审阅通知,我的认罪书右下角用红笔写了两个字:已阅,禾奚老师在后面留下两行字评价我写得很?烂,但是他宽宏大量,决定给我一次改过机会。


    又气势汹汹地胡编乱造,说禾家以后有门禁,超过十点?回家不?准进卧室,实在有事要提前请假。


    我看过之后,给禾奚发?去?消息:小奚老师,通知已看,感?谢给我的机会,保证严格遵守。


    但是当晚我就迫不?得已食言了。


    朋友临时有事,拜托我做了份文档,我在教室打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眉头微微一皱,站起来拿过椅背上搭着的外套赶出校门。


    雨天路况拥堵,我没耽误一点?时间,回到家还是迟了。表上恰好指向十点?零五分,我把搭在手肘的外套放沙发?,往楼上卧室走去?,刚拐过拐角就看到紧紧关闭的大门。


    我见里面还亮着灯,抬手敲了两下门:“奚奚,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半晌,卧室里面传来微冷的一道声音:“你自己清楚。”


    我看着自己的卧室,虚心问:“五分钟也不?行?吗?”


    卧室里的灯骤然熄灭,我没等?来回答,但已经从灭掉的灯中清晰明白,超过一分一秒都不?行?。我是个戴罪之身,不?好为自己开脱,只能今晚在客厅沙发?将就一下。


    我下到一楼,把电脑拿出来放在桌上,掐掐眉心准备赶下文档,突然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抬起头,看见禾奚又像头一晚那样抱着枕头出现在楼梯口。


    不?同的是这回禾奚的脸色有点?差,抬起刚睡起来的朦胧眼睛,不?带温度地看向我。


    我往他露出的胳膊一看,还没说话,禾奚冷着脸抱着半人?身长的枕头走下来,停在地毯外脱下鞋,光脚迈过我,膝盖压住沙发?躺了上去?。


    整个人?扭到沙发?那边背对?我,我今晚预留的遮盖之物?——薄被,也被他拿去?盖在身上,而下楼到躺沙发?的全过程都没想过和我说一句话。


    我凝神看着他因为肩头衣服松散而露出一些皮肤的光滑后背,停顿许久,开口说:“在这睡不?舒服,容易感?冒。”


    只见我说话以后沙发?上的人?脸色更差,将被子全部盖过耳朵,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我没有再白费力气说什么,有时候对?待禾奚行?动远比废话有效,我重新?将目光挪向电脑屏幕,打算等?后面的人?睡着以后再将他打包送回到卧室。


    十一点?左右我结束手里的事,回过头看,禾奚攥着被子已经睡得脸色发?红肚子起伏,我站起身,把安分下来的人?像往面皮里夹肉似的裹进被子里,再抱起来往楼上走。


    在二?楼停留了会,我又走上三楼,推门,把禾奚放在靠墙里面的位置。


    感?受到柔软的床垫,禾奚盖着被子滚了个圈,将一半脸深深压在枕头里,我垂眸看着他,曲起手在露出来的那半脸颊上刮了下,由衷地轻声:“像个宝宝。”


    我第二?天有早课,起床的时候禾奚还在睡,我把他胳膊压着的被子抽出来盖过他肩膀,吃过一点?早饭就去?学校。


    哄一个刚成?年的人?不?是什么难事,但哄禾奚是一门难课,我不?敢有丝毫怠惰,晚上下课后我在联系人?里翻出原本要接禾奚的司机,告诉他不?用?出门,而我到地下车库上了车开去?禾奚的学校。


    在门口等?了几分钟不?到,我看到一个细挑的身影从学校侧门走出来,从车座底下抽出一把黑伞,我推开车门走下去?。


    我这辆车禾奚见过,所以我刚下车,他就呼啦一下踩着水面跑过来,车头灯光照着细密的雨丝,我垂眸稳稳扶住冲到我身上的禾奚。


    我脸上应该有些疑惑,因为禾奚昨晚和今晚的态度天壤之别,昨晚的禾奚绝不?可能这样冲过来抱我。我盯着身前雪白的一张脸,像等?待凌迟的囚犯,好久之后才拿过他的书包:“先上车。”


    禾奚顺从地放松胳膊,让我拿起背着的书包,然后哦了一声,钻进车门乖乖拉好安全带。


    附近是事故高发?地,我扶着方向盘慢慢踩动油门,余光看见后车镜里禾奚嘴唇轻轻挑起,眼里的愉悦满得要溢出来,忍不?住问:“笑?什么?”


    “笑?你轻浮。”


    我二?十年来洁身自好,男女不?近,还没想过会有人?说我轻浮,我趁正好是红灯,停下车慢慢扭头看向禾奚,看着他的脸问:“想请教一下,哪里轻浮?”


    他模糊地哝了一声,怕我不?认帐似的,低下头去?捋袖子:“你昨晚趁我睡觉掐我脸,叫我宝宝,还给我戴了这个。”


    我听见前面的话,手指一动,而后就看见他将袖子捋上去?了一点?,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


    禾奚手腕很?细,我每次看到都想过要不?要去?问下家里保姆究竟有没有好好做饭,后来每天晚上禾奚用?腿夹着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他也挺有肉,只不?过都藏在衣服包裹之下。


    那只手腕上戴着一条平安扣,两条红绳交缠捆绑而成?的红绳不?松不?紧箍着一圈肤肉,最中间系着一颗透明的、像是眼泪的玉,玉的后面镶着一个奚字。


    我没有说话,极为难得地避开了旁边人?的眼神,但他没放过我,抓起我搭在手刹上的手,来来回回地荡:“是你亲手做的吗?昨晚是不?是叫我宝宝了,是不?是?再叫一声吧,再叫一声吧。”


    我没想过会被他听见,垂眸看着分别抓着我食指和无名指的两只手,舔了下有点?发?涩的唇角,看见前面的灯由红转绿,我把手抽回来,用?手掌轻轻盖了下正在喋喋不?休的嘴唇。


    禾奚被一盖,终于没再纠缠这个,但回去?的路上一直偷偷看我,被他这样看几次,我仿佛真的变成?了轻浮的人?。或许等?晚上回去?以后,他会和自己的朋友聊天说:惊,我的哥哥晚上趁我睡觉居然对?我做这个。


    而一路上,我也将目光飘过去?几次,见禾奚没有摘下来的意思,一口卡在喉咙里的气才终于在回到家时呼了出去?。


    禾奚重新?依赖我了。


    第二?天我原本想再去?接他,但临时被逮住去?参加了派对?。


    我和朋友合伙创了工作室,前不?久新?开发?的软件经过第一次推流在互联网上大爆了一下,朋友很?高兴,叫了几个人?一起庆祝。


    酒吧包厢里所有人?都坐在沙发?上,挤得不?分你我,桌子上是金黄的骰子和筹码,几人?都从小在国外长大,玩得疯,输一次就要扔几千现金在桌上,最后会被最大赢家全部收进兜里。


    我不?太喜欢这些游戏,坐在一边没参与?,喝了几瓶白酒,酒意慢慢上身,热得身体和大脑仿佛有洪流在卷动。


    派对?进入尾声,我抬起表看了眼时间,正准备要和他们说一声我要回家,包厢大门被人?打开,白色的光线连同一个人?一起出现在门口。


    我仰着沙发?眯了一下眼,等?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之后,脸色骤然变难看起来,连大脑都清醒了几分。


    包厢门口的人?脸色清冷,没什么多?余表情,一只手搭在门上,说了句:“我找储应珣。”


    本来吵吵嚷嚷的玩闹声缓缓平息,一个个头昏脑胀地看着门口,我朋友认识禾奚,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一个,用?手指了指陷在沙发?里的我:“你哥在那呢。”


    于是禾奚转了下头,朝我走过来,听见朋友的称呼,其余人?也都清楚了禾奚的身份,都喝疯了,一瞬间的怔愣之后都拉着禾奚要请他吃果盘。


    禾奚不?知被谁拉了下,没有站稳,身体向沙发?栽倒,往我大腿上一坐,我麻痹的神经跳了跳,感?官苏醒,手指扶住一把细腻的腰窝,顺势一托让禾奚借力站起来。


    我冷眼看过去?,朋友看出来我生?气,讪讪说了声对?不?起,放任我带着禾奚一起离开包厢。


    知道今晚要喝酒,我没有开车,准备结束后打车回去?,但禾奚是司机开车带来的,我看着前不?远的黑车,刚要问禾奚放学以后怎么不?乖乖回家,跑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掌心里握着的手一松,我看见禾奚小跑着过去?打开车门,然后向后站侧开了一点?,我顺着往里面看进去?,就见后座的车垫上放着个明显崭新?刚买的狗笼。


    狗笼里面铺了柔软的垫子,一只看起来不?足一岁的小狗蔫哒哒趴在毯子上面,趴的姿势有些怪异,明显右边一只脚有伤。


    我看一眼就收回视线,垂眼,撩了下禾奚脑袋上沾的树叶:“哪里来的?”


    禾奚抬眼望着我:“我放学在路边捡的,他好像被人?弃养了,一直在学校附近流浪,右腿不?知道怎么瘸了,我刚带他去?宠物?医院包扎了下。”


    虽然后来我沾我妈的光攀上了豪门,但自始至终和禾奚没有血缘关系,可很?多?时候,我都能感?应到禾奚的小心思:“你想养他?”


    禾奚点?了下头,耳朵边的黑发?滑下去?,遮了下他眼角的泪痣,我瞧见他望着我的表情,不?由笑?了声:“想养就养。”


    在禾家,没有任何人?能拒绝禾奚,他就算想养条非洲大象,董事长明天都能亲自飞过去?逮一只给他。


    听见我这么说,禾奚的唇角扬了一下,很?快就被他压着敛回去?,抬起一只手撑住我胸膛推了我一下,厌恶道:“你身上酒气好难闻,你以后不?要喝酒了。”


    我见他翻身钻上车,在原地站着脱掉身上的外套,这才跟着坐到他身边。


    小奚老师挺谨慎,也挺负责,决定要养这只被弃养后伤心欲绝在街上溜达的小狗后,当机立断就去?医院给小狗做了全套检查,回去?的路上大手大脚买了好几包高档狗粮和各种用?具。


    就连狗的四季衣服,小奚老师也左挑右选买了好几件,比我的待遇还好,我对?上狗笼里的一双黑豆豆眼,觉得自己比小丑还不?如。


    做完这一切,小奚老师要给小狗取一个名字,我在这方面很?随意,他问我意见,我认真想了想,给出一个建议:“小黑?”


    禾奚很?不?满意,连同狗笼里的小狗也一起哼唧哼唧朝我望过来,扫了我一眼:“他一条白狗为什么要叫小黑,你能不?能走点?心?”


    看出我给不?了好的建议,禾奚决定先暂停这项取名工程,等?董事长回来,再向董事长询问这个难题,想到禾奚的高要求,我不?免有些同情起我这位后爸来。


    回到家,禾奚把狗笼安置在一间小房间里,又把买来的各种用?具和保姆一起堆在旁边,给这位狗祖宗打造出了一个梦幻乐园。


    我看着他们忙前忙后,坐在沙发?无人?问津地喝了口醒酒汤。


    脑袋很?晕,今晚喝得太多?,我望了眼小房间里正在忙忙乎乎搭架子的禾奚,一手撑在沙发?上站起来,慢慢朝楼上走去?。


    几乎一进卧室,我的膝盖便仿佛被抽了骨头,整个人?朝床上倒去?。我嫌头顶的吊灯太晃眼,抬手盖在眼睛上面,维持着这个姿势闭上眼。


    我没定闹钟,但心里还算有数,打算再躺几分钟就起来洗漱,禾奚不?喜欢闻酒味,我现在身上全是酒味,刚从酒桶里泡过回来一样,禾奚不?喜欢。


    正躺着,我突然听见门响了一下,我没有坐起来,只是抬起手掌解救出我的眼睛,往门口看过去?一眼。


    禾奚从进门开始就在忙着给小狗造家,现在居然连书包都还背着忘记摘下,我看着他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我,视线仿佛一条绳子,将我的心脏一圈一圈缠住。


    说不?清为什么,那一刻我有点?狼狈地避开禾奚的眼神,右手撑住床慢慢坐起来。


    我原本想下楼去?开车的后备箱,拿一样东西给禾奚,却见门口的人?突然朝我走过来,我有些精神错乱,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大腿压下来一双柔软——禾奚跨坐在了我的身上。


    我因为他这个举动愣了下,手却下意识扶住他的腰害怕他掉下去?,我透过额发?去?看他,只见他一只手撑住我的胸膛,凑近我耳畔:“哥哥,你是不?是硬了?”


    仿佛大脑被狠狠捶了下,我有些头晕目眩,好像一时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看着我,反复凌迟地问:“是不?是?”


    他声音很?轻,呼吸扑在我耳侧,我没说话,捏了捏禾奚的手腕想让他站起来,但他冷冷看着我,又继续挥下来一锤:“我今天坐你大腿上的时候感?觉到了,你真的很?轻浮,还很?变态。”


    这些评价我全部接受,也否认不?了,我扶了一下他,露出一个还称得上轻松的笑?,可眼眶却是通红地看着他:“宝宝,别折磨我。”


    禾奚顿了下,翘起眼睛来看我,这一刻我觉得他是能掌控我生?死的人?,刚要抱他起来,他突然握住我,平静道:“我帮你。”


    我皱起眉倒抽一口冷气,他好像也被我烫得手一抖,手掌稍稍松开又重新?放上来。


    后面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有十分钟的时间大脑是空白的,身体仿佛被其他人?占据,我把禾奚抱起来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这张桌子自从我进禾家以来,一直被我当作办公用?,我无数次的作业、无数次的文档都在这张桌子上完成?,现在这张桌子第一次有了其他用?途。


    禾奚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被校服包裹的小巧臀部压在桌子上,如果学校那群疯子看见,怕是会控制不?住上去?揉一把。


    校服被拉开,拉链拉到最底下,两条腿向两边分到最开,一层白色的布料下能看到掐住腰身的手、蹭住肚皮的东西。


    我把他书包脱下来,忍不?住在他鼻尖上咬了一口。


    他茫然地看向我,半阖的眼睛里仿佛有水汽要掉出来,嘴唇主动贴上我的手指,我用?指腹在他下唇上揉了揉,看见指尖不?慎碰到他齿关里的舌尖,便把手抽了回来,他却维持着嘴唇微张的动作追上来舔了下。


    我混乱转过头,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抱起桌上还在乖乖拉拉链的禾奚,连人?带书包一起送到门口。


    我抵着禾奚的鼻尖深深看了他几眼,最后把他放下,尽可能冷静说:“今晚我要看书看到很?晚,你回自己房间里睡,明天去?接你,给你买蛋糕。”


    禾奚傻傻地拎着自己的书包,一条书包带子都垂到了地上,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不?敢信他刚好心地献上自己,后一秒就被过河拆桥。


    我也一样——难以置信自己怎么是个畜生?。


    我需要冷静,并且反省。


    我吞着喉咙,不?敢再看门口亮亮望过来的眼睛,我怕再看一眼就后悔,于是别过脸,狠心关上门。关上门后我握着门把没有走,听见一门之隔外,半分钟后才响起禾奚走远的脚步声。


    我吃过一次亏,没想过会再栽一次跟头。


    那晚的事反复在我脑子里出现,一整个白天我拿出手机看了三次新?闻,看有没有一条属于我的新?闻:进到豪门后对?弟弟起色心,喝醉酒抓着人?蹭肚皮的畜生?。


    我隐隐有点?疯了,身体为了制止我陷入更疯狂的境地不?得不?本能做出反应,一旦禾奚靠近,我就会往后退一步。我想控制肢体接触的次数,但我忘了,禾奚最讨厌别人?的疏远。


    在一次拉我,我默不?做声收回手的经历后,禾奚就解除了我每天必须十点?前回家的门禁,在外面不?管我了,回到家也不?管我了。


    偶尔还会比我更晚回家。


    这种状态持续了半个月。


    禾奚好像生?来就是治我的,我坐在客厅沙发?看着窗外的大雨,又看着墙上不?停转动的钟表,抬起黑眸问刚挂断通话的保姆:“问到了吗?”


    保姆哎了声,说:“问到了,好像是奚奚以前在国外交的朋友来这里玩,顺便就叫奚奚出去?叙叙旧,奚奚说晚上不?回来,会住酒店……唉,我还做了牛肉汤呢。”


    “什么酒店?”


    晚上九点?我穿好衣服出门,周身外放着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危险气息,我停在一家高奢酒店下面,透过被雨刮器匀速刮着的挡风玻璃,看见禾奚醉醺醺地被一个男人?搀着往里面走。


    禾奚喝软了身子,露在外面的细腻皮肤惊人?的红,那男人?拉着他,眼睛被迷得挪不?开,一边抱着他一边拿着房卡进自动感?应门。


    禾奚看见他男人?拿着房卡,便稀里糊涂低头也要找自己的房卡,男人?见状低头说了两句话。


    禾奚被耳朵上的滚烫弄得有些痒,忍不?住推着他笑?了声,而后就被人?握着手扯回去?更深地撞在怀里。


    我下了车,垂着眼,不?动声色跟在他们身后。


    一个人?喝醉了,一个人?心神全在另一个人?身上,于是进到电梯后也没人?发?现我在跟踪。


    电梯停在十七层,我跟着走出去?,就见禾奚抬起头一间一间看房号,最后停在一间房前面,从口袋里拿房卡,喝醉的人?行?动能力差,他拿半天拿不?出来,迫不?得已,抬起醉醺醺的眼睛看抱着他的人?:“约罗,你帮我拿下卡。”


    约罗当然乐意为之,扶着他的腰,一手顺着他的腰线往下滑进口袋,“奚,几年不?见,你越来越美了。”


    口水吞咽,正说着,约罗忽然看见一边有道立在那里的身影。


    我被发?现了。


    我稍稍弯着脖子,视线向下滑了两截,对?上约罗的视线。


    约罗抬起头看我,正要说什么,又见怀里的禾奚也朝我看来一眼,短短的几秒约罗看出我们彼此认识,在看到禾奚漠然别过脸没说话后,嘶了声,遗憾地把人?交给我。


    我牢牢箍着禾奚,从他口袋里拿出房卡,刷了下推门进去?,砰一声关门上锁。


    禾奚任由我钳着他的腰把他踉踉跄跄带到沙发?上坐下,一声也不?吭,直到我要用?湿毛巾给他擦脸,他才抬起眼睛看向我,只看了一眼,水蒙蒙的眼睛就被薄薄的眼皮盖住。


    禾奚半阖住眼睛,平静问我:“我都不?管你,你干涉我做什么?”


    我好像参与?了一场被训狗的过程,而最终的结果是公.众号梦.白推文.台,我被驯服了。我看了他很?久,慢慢把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筋疲力尽地开口:“你管我吧,怎么管都行?,别不?理我。”


    ……


    那晚在酒店过后,我基本做什么都要向禾奚汇报,我身边的朋友也渐渐看出来我在被什么人?管束,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


    一天晚上,我照常和同专业的朋友一起相跟着走出校门,习惯性拿出手机打开屏幕,忽然就见朋友眼睛发?直地看向远处,说了句你弟弟。


    于是我抬起头看,雨幕那头停着禾家的黑车,此时车窗半降,一只戴着红绳的手在车里挥了挥,禾奚弯着眼睛像个小妖精似的叫我:“小储同志!”


    禾奚总是让我生?又让我死,冷漠的时候当没我这个人?,黏糊的时候好像又非我不?可,我撑着伞走过去?,向下看着禾奚的脸:“来接我?”


    禾奚向旁边坐了坐,又拍了拍刚才自己坐过的位置,抿着嘴唇点?了点?脑袋,我望着他的脸颊顿了顿,半秒后才收起伞拉开车门坐上去?,捏了下他有点?发?凉的耳朵。


    禾奚感?觉痒,往左边躲了躲,抬手捞起左边背包里的小狗。


    这段时间司机每天来接禾奚都要带上这条狗,好让禾奚一下学就能抱到,在禾奚接近溺爱的喂养下,这条一开始奄奄一息的狗慢慢变得活蹦乱跳,每天都恨不?得上房揭瓦。


    我和那条狗缓慢对?视,然后想起来了,昨晚禾奚好像说过今天要带他去?绝育。所以来接我也不?是心血来潮,只是想有个人?一起陪着去?医院。


    我一下没了心情看狗,转过头看向窗外,黑车果然开向了和家完全相反的方向,在雨幕里行?驶两公里后停在一间医院前。


    我陪禾奚一起抱着狗进医院,各种准备工作做完,等?到手术结束后已经很?晚,禾奚在车上睡着了,脑袋向右枕着我肩膀。


    司机把黑车开到禾家的地下车库,准备帮我把禾奚抱进去?,我摇头拒绝,习以为常把外套盖在禾奚身上卷住,单手撑伞推开门下车。


    这样的动作做过无数遍,情景和时间都几乎相同,所以我一抬头就注意到了家里的不?对?之处:三楼我的房间亮着灯。


    保姆除了周一大扫除并不?会贸然僭越进我和禾奚的房间,能大大方方进我卧室并且开灯的人?,我思来想去?,只有我那位高高在上的母亲。


    什么时候回来的。


    董事长呢?


    我脑中的神经蓦然一跳,脚步不?由加快,进到家门后把禾奚抱回他自己房间,扶着楼梯几步走到三楼,胸膛微微起伏地停在卧室门口。


    卧室里面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正停在窗边打量着前头的柜子,柜门已经被打开,所有的东西都无处遁形,储妍听见声音后终于收回视线,朝我看了眼,涂满唇釉的嘴唇直成?一条线。


    柜子里只有三个储物?格,每一个格子都放着看起来平平无奇并不?需要珍藏的东西,一张拍立得拍下的模糊侧脸,一本记满禾奚爱吃和忌口的日记本,一瓶禾奚经常要吃的维生?素……


    我表情淡淡走上去?关上柜子,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储妍看了我一眼,“下午刚下飞机,你爸想禾奚了,回来住上一个月。”


    我点?点?头,兴致不?大,看向她:“以后不?要随便进我房间。”


    储妍是和我真正有血缘纽带的人?,二?十年来被迫同甘共苦,她经历的我也有经历,在某种时候我和她甚至有奇妙的共感?。


    所以她一对?上我的眼神,就能窥见我灵魂深处的肮脏,她又看了我两眼,忽然说:“你连你弟弟都能喜欢上,不?愧是你爸的儿子。”


    我顿了下,没说话,她又问:“禾奚喜欢你吗?”


    看起来不?像是需要我回答,她问出口便自顾自地说:“最好让他也喜欢上你,这样我们会在这个家更牢固。”


    一瞬间,我久违地感?觉到想笑?,储妍跟着董事长飞走一年多?,我竟然忘记我母亲不?是寻常人?。


    她根本不?在乎这份感?情应不?应该,在知道我喜欢禾奚以后,她的想法是如果能用?感?情拴住禾家的父子,那么我们待在这个家的日子会更长久。


    我突然感?觉到很?厌烦,打开卧室的门:“出去?。”


    储妍没在乎我的态度,将一张机票扔给我,撩了下肩膀上的浅色卷发?:“你爸在国外的一家公司需要有人?坐镇,你去?一趟,帮你爸把麻烦事解决了再回来。”


    禾奚第二?天起来才知道自己爸爸回家了,而我被发?配去?了国外。


    第二?天凌晨的机票,我来不?及和禾奚提前汇报,下了飞机才向禾奚发?去?出门申请,禾奚批准了,让我早点?办完早点?回家。


    我在外面的时候,董事长带着禾奚去?郊外玩了一趟,那里有禾家的一套小洋房,离学校来回不?到二?十公里,我每天回到酒店就像变态似的,向家里保姆打听消息,这些都是打听来的。


    我想尽快做完事回去?,据估计再有三四天左右我就能回国——原本计划是这样,第二?天保姆告诉我禾奚心情不?好,我中途瞒着储妍回了趟国。


    匆匆见了下禾奚我才重新?回来,时间掰成?三份用?,终于挤在第三天回了国。


    当天回到家也是晚上,连下好几天的雨浸得地面潮湿不?堪,禾家外面的车都被开回到了地下车库,我一边收起伞往屋檐下走,刚甩了下伞上的水,我突然抬起了眼。


    远处有一棵树,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藏匿在树干之后,因为向前迈了一步,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我快速看了下那个人?的脸,很?确定从来没见过。


    男人?约莫三四十,脊背仿佛因为常年佝着而养成?了习惯,缩在树后让人?联想到老鼠等?物?种,他躲在树后看了看禾家豪宅,后又在我身上扫了眼,没等?我走过去?,人?就转身飞速跑远。


    我皱起眉,冷冷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看了三四秒,才收回眼。


    董事长年轻时拿命打拼,后面年纪上来,就知道惜命了,晚上最迟十二?点?就要熄灯睡觉,禾奚也被他带得很?乖,从来不?熬夜。


    现在里面还亮着灯,明显是还在等?着我,我快步推门走进去?,还没看清什么就被一个小炮弹撞得往后退一步,我没躲,手放在禾奚的后脖子上揉了下。


    我听见有人?笑?了一声,转头看去?,沙发?上坐着的董事长慈爱地看着禾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


    董事长很?乐意看见家里两个小辈互相依靠,笑?了会,抬头看了眼表:“两点?了,奚奚,你非要见你哥,现在也见到了,快去?睡觉吧,要是养成?熬夜习惯改都改不?过来。”


    禾奚一般都很?听话,闻言不?情不?愿地把脑袋从我胸前撤开,顶着一头乱乱的头发?看了我一眼:“好吧……你等?会要上来睡觉。”


    看见我点?头,禾奚才收回手一脸困倦往楼上走,我知道董事长还有话和我说,目睹禾奚上了楼,我走向沙发?叫了声爸。


    男人?对?我笑?了笑?,像第一天我进家门时用?宽厚掌心拍了拍我,沉声夸赞:“公司的事你做得很?好,这一回也算是在几个股东面前露了脸,你妈妈说得不?错,你很?能干。”


    还要继续说什么,突然手机震动了下,男人?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他脸沉下来:“应珣,你先去?睡觉吧。”


    我有点?意外,毕竟我从来没见过董事长这副凝重的神情,我知道偷看人?的手机不?好,但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毫无负担地低头一看。


    接着我在董事长手机屏幕上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似乎是董事长手里人?发?来的一张偷拍,照片很?模糊,只能依稀看清五官。


    我出声道:“我刚才回来在门口看见了这个人?。”


    董事长马上抬起了头,那一刻我居然在这个沉稳的男人?眼中看见了惊惧和悲恸:“你看见了他?”


    “嗯,不?过他看到我就跑了。”


    “这个畜生?、这个畜生?又找过来了。”


    我很?少做梦,之前蹭完禾奚肚皮后连做了好几天,梦中董事长就是这么叫我畜生?的,我应激地滚了下喉结,半晌后才问:“爸,为什么这么说?”


    男人?虚脱地坐在沙发?上,手机滑到了地上,他本来习惯性挥了下手不?欲多?说,后面似乎想起我已经进了这个家门,于是又开了口:“奚奚……就是因为这个畜生?身体才变这么差。”


    我本来闲散地站在沙发?一侧,闻言凝起了目光,男人?提到禾奚,疲惫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些温和,“这个畜生?叫禾文旭,是我亲弟弟,他读到初中辍了学,每天游手好闲地跟着一帮混混出入非法场所。”


    “后来我公司做成?了,发?扬光大了,他又想起了我这个哥哥,堵在我公司问我要钱,我不?给,我原本以为家里有这么多?保镖和保姆,再怎么样也不?会出事。”


    “谁想还是被这畜生?抓住了机会,奚奚被他抓去?捆在荒林里,三天没吃没喝……”


    男人?眼中闪着痛恨:“以前奚奚身体很?好,就是那次落了疾,救回来以后就怎么也养不?好了,总是很?容易生?病,也很?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


    “那畜生?警惕心强,做事不?留把柄,每次给我发?威胁信息,都是用?问路人?借的手机发?的。”


    男人?的情绪大起大伏,很?快就被巨大的茫然打散,用?手撑着额角发?出一声叹息:“后来我搬家换了手机号,才躲了他几年,没想到他会又找过来。应珣,这几天上下学你要是忙得过来,就多?看着奚奚一点?,我们这段时间就搬家。”


    当天晚上我没有睡着,明明一整天都在赶航班和转机,躺在枕头上却没什么困意,一直盯着天花板到天亮。


    第二?天上车的时候禾奚在后面拉了拉我的衣角,握着我手腕的指腹担忧地刮了我两下,抬着眼睛问我:“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我低头看着他的脸,很?小一张,手指很?软,软到一摸一蹭都像是在暗送秋波,我想了一晚上没想到这样的人?被绑在荒林里三天三夜会有多?难熬。


    我收回心绪,对?上禾奚疑惑的目光,直白地说:“没什么,就是有点?想蹭你。”


    董事长就在后面,他简直被我惊到了,惊得不?小心咬了下自己的舌头,他吃痛地嘶了声,然后捂着嘴巴骂我:“你有病啊……突然发?什么疯?”


    因为我这句话,禾奚在被送去?学校的路上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到地方抓起书包就下车了。


    司机送完他,顺路把我也送去?了学校,昨晚一整天没有睡觉,现在一到教室我的脑子终于慢慢开始作痛,趴在桌上一直睡到中午。


    下课的时候我还没醒,是朋友过来拍了我两下我才慢腾腾直起身。


    等?我慢慢适应教室光线,就听见讲台正在收拾东西的老师叫了我们的名字:“应珣,你和胡繁帮我把这两个箱子搬到一楼。”


    我应了一声,拉开凳子走向前和胡繁一起搬起箱子向楼下走去?,手机和书被我留到了桌子上,想等?下再上来拿。


    这会所有教室的人?都在往外面涌,人?很?多?,很?吵,恰好胡繁话也不?少,搬着箱子下楼的全程嘴没有停下过:“咱们那软件绝对?会大赚,等?到时候上了商店排行?榜,我们就等?着收钱吧。”


    胡繁发?出反派的笑?声,咧起嘴角桀桀笑?了好久,笑?完突然不?满地撞了下我问我怎么没反应,我抱着箱子回:“你想要我有什么反应?”


    胡繁大声说:“起码得笑?吧!你看看你一点?表情都没有,哪里像是开心的样子?”


    我正要说话,不?知怎么心脏莫名被一攥,我毫无预兆停下了脚步,胡繁不?明所以:“咋了?咋突然停了?”


    我直直看向楼梯上面,下一刻就把箱子放到胡繁怀里,转身朝楼上跑去?,后面的胡繁扯着嗓子:“喂喂,储应珣,你去?哪!”


    我一路跑回到教室,还没有进门眼睛就定在桌子上面,视线落点?的手机正在毫不?起眼地轻轻震动。


    “嗡……”


    “嗡……”


    我站在门口喘了短短一秒的气,大步朝桌子走过去?,拿起手机的一瞬间屏幕就因为面容自动解锁,我点?进了短信里面。


    下一秒,一张照片跳进我的视线。


    画面里是一个空荡到吓人?的工厂,到处是被化学试剂腐蚀的痕迹,最中央放着的一把凳子上坐着个人?,被用?绳子绑住手脚,从脚腕的一点?青紫看出已经被绑了有一段时间。


    照片的下面是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彭西废弃工厂,三百万。


    手机被我不?知不?觉攥紧,我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太阳穴旁边的神经在飞快弹动,有一秒钟,我恍惚感?觉到我的生?命在流逝和燃烧。


    我见证过失败的婚姻、体味过至亲的拳脚,储妍看我光鲜亮丽地在学校一步一步往上爬,没想过我其实想过很?多?次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死掉。


    禾奚的到来让我死而复生?,他让我想活着,不?遗余力地活着看一个人?长大。


    世俗不?允许畸形的感?情,但我从不?怕世俗。只要禾奚还要我一天,我永远不?会离开他半步,我无法忍受有变数,任何变数。


    ……


    那天的事我往后回忆起来还能记得每一个细节,收到短信的不?止是我,还有在家里的董事长。


    他迅速准备了三百万准备只身去?禾文旭发?来的位置,和一个活得有一天是一天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凡有一点?报警的迹象,禾文旭立刻就会引爆炸.弹。


    当年禾文旭这样用?禾奚勒索董事长的时候,就是因为报了警,禾文旭才会三天没给禾奚一点?米水喝,让禾奚险些死在那个林子。


    到最后警察也没有找到他的所在地,董事长走投无路,把他最初要的钱放在一个垃圾桶里,这才收到禾文旭发?来的禾奚位置。


    我从学校回了家,拿过那三百万亲自去?了禾文旭发?来的废弃工厂,禾文旭验收了我放在指定地点?的钱,给我发?来拆除炸.弹的密码。


    我蹲下快速按数字,听到叮一声,倒计时结束,我解开了那几条毫无挣扎余地的麻绳,椅子上的禾奚浑身瘫软在了我怀里,我无法知道那时的我表情是怎样的。


    从工厂里被救出来的禾奚又病了一场,回到家以后高烧飙到四十度,一晚上连续用?湿毛巾擦拭、反复换退烧贴也只退了一度。


    高烧起来的禾奚谁也不?要,只要我抱着,只要我松一下手就哭得厉害,禾家上下整夜亮着灯,向来风度翩翩的董事长好像一夕之间老了十岁,下巴全是青茬,在旁边用?手掌一下下抚着禾奚的脑袋,说:“是爸爸不?好。”


    禾奚烧得有点?糊涂,说不?出话来,但听见了董事长的声音,慢慢地摇了下头。


    后半夜董事长见禾奚稍微降了温,被母亲劝着去?房间睡下了,临走前男人?看了我一眼:“禾文旭染上了毒,三百万绝对?填不?饱他的肚子,应珣,你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搬走。”


    “好。”


    看见储妍和男人?一起走远,我托着怀里的禾奚变了一个姿势,我抱着人?,抵住禾奚滚烫的额头,嘴唇轻轻在那张哭得湿滑的脸颊贴了下。


    我揉着他的手腕,问:“宝宝,身上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怕别人?担心,禾奚从头到尾都是在无声地哭,他听见声音,缓慢摇了一下头,我停了停,又问:“害怕吗?”


    禾奚脸颊上的泪水薄如丝绸,他紧紧攥着我后背上的衣服,鼻音沙黏地和我说:“里面有一点?黑,只有我一个人?……”


    他好像对?长时间被绑着的事情绝口不?提,只是很?害怕自己一个人?。


    我又感?受到了那种感?觉,浑身的神经都在被火剧烈地燃烧,我抬手在禾奚脸上抹了下,站起来去?桌边用?手试探了下水杯的温度。


    在喂禾奚水的时候,董事长的声音在我脑子里不?断回响:“禾文旭染上了毒。”


    一个人?尝到了甜头,并且没有受到任何处罚,那么第二?次、第三次也不?会晚来,禾文旭缺一次钱,禾奚就要受一次罪。两年前给了一次钱,两年后又找上门,每一次禾奚都烧得昏天暗地。


    能经得起几个两年?


    我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怀里的禾奚叫了我一声,我垂眸看去?,就见禾奚极度缺乏安全感?地用?脸颊蹭着我:“今晚不?要关灯好不?好?”


    我靠在他身上闭了下眼:“好。”


    董事长雷厉风行?,这一次也是真的被吓得不?轻,第二?天一起来就让举家保姆收拾东西,等?到中午吃完饭就搬走,禾家的事业重心一直都不?在本省,搬走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我的东西不?多?,是最早收拾好的一个,我将行?李箱放到墙角,最后确认了下禾奚还在睡觉,下楼和储妍说我要出门一趟。


    储妍皱了下眉:“早点?回来,不?要让别人?等?你。”


    我出门只是想透透气,并且还要把一些东西交给胡繁,最后还要去?买点?新?的退烧贴,昨晚禾奚用?的效果不?太好,我想换一个试试。


    我从地下车库开了我那辆已经蒙了点?灰的车。车无声地游行?在雨幕中,我刚将车开到一条小马路上,突然,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始料未及地扑过来撞上了车前盖。


    一晚没睡,那一下震动让我脑子尖锐地嗡鸣,我眯了眯眼,好半天才去?看向挡风玻璃。然后,我看见了本该拿着三百万去?逍遥的禾文旭。


    只是见过两次的脸让我胃部翻腾,我紧紧盯住禾文旭,就见男人?在车前盖趴了会,嬉皮笑?脸走到旁边敲了敲车窗:“下车!”


    我撩起眼皮,一点?一点?转过头,定定看着不?停拍车窗的禾文旭,任由他这么拍了一分钟,我面无表情扯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迈出脚。


    我站起来的时候禾文旭也仰头看向了我,我一看他的神情,胃部再次翻滚起来,这人?明显是磕过药来的,他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面前。


    禾文旭嘴角流着口水,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厌恶,嬉笑?着靠近我:“你就是我哥新?的孩子啊,长得一表人?才的嘛,怪不?得我哥这么信任你,让你拿钱来救禾奚……”


    说着说着他话音一转,激动地扯上我的衣领:“你身上一定还有钱吧……再给我一百万,再给我一百万,快!”


    对?付一个被毒掏空身体的瘾君子,根本不?用?费多?少力气,我轻而易举从禾文旭手中抽回自己的衣服,向后退一步,垂眼看着他:“不?想让我报警就滚。”


    “报警?”好像一下被窝的用?词激怒,禾文旭脸上表情狰狞,目光猛地扎向我,那一刻狠戾得倒有点?不?像瘾君子了:“你试试。”


    “你敢报警……我就绑了禾奚!”


    我脸色微变,禾文旭毫不?在意,继续发?表演讲一样兴奋地大声说。


    “就像两年前一样,把他丢在荒林里一点?东西不?给他吃,只要我还活着,你们永远保护不?了禾奚……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吧,那时候禾奚好可怜……”


    “被绑在树上,只有十几岁,都没有长开,白着脸告诉我他好害怕……”


    “说不?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好可怕……”


    储妍女士接到我电话的时候,在来的路上摔了一跤,等?看见我的时候,手里的包也掉在了地上。


    我转头看去?,就见我那出门买个东西都要浓妆艳抹的母亲,在人?前绝不?会让自己有一丝狼狈的女人?,整个人?头发?散乱,衣领乱七八糟,腿上的薄袜也被刮破了,就像出去?和人?打了一架。


    我看着她的脸仿佛看见当初她捉奸我亲爸的时候。


    我扔掉手中的刀,走过去?,用?没沾血的那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叫了声:“妈。”


    我一点?点?用?力,制止她双手的颤动:“冷静,这里的事只有你知道,你现在拥有的才华富贵不?会有任何影响,都是你的,不?会丢。”


    储妍被拽回了一点?神志,越过我,看了眼我身后早已没了呼吸的禾文旭,她控制不?住地提高声音问我:“你打算干什么?”


    头顶的雨冲刷在我的身上,我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此时这样冷静,我一遍一遍嘱咐她:“我等?下要去?见一趟禾奚,告诉他我和你断绝了关系,我不?会和你们一起搬家,我今晚就出国。”


    “这套说辞,你也照搬给禾隅,等?你们走后我会去?自首。”


    储妍被雨拍打得清醒了点?,她自言自语般说道:“不?行?,你杀了人?,会坐牢的,我去?告诉禾奚,他一定很?愧疚,你不?是喜欢他吗,他如果知道你为他……”


    当初使?心计嫁入豪门的女人?到这个时候了也不?忘压榨最后一点?价值,我烦躁地打断:“你敢。”


    “在你来之前我把你当时是怎么勾引禾隅的证据发?给了我的朋友,他每个月来看我一次,如果我从他嘴里知道你告诉了禾奚,你的床照当天就会在你离不?了的豪门圈满天飞。”


    储妍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极为不?可置信,还有一丝后悔,后悔当初怎么没有一刀捅死我这个离经叛道的疯子。


    “你现在回去?和他们一起搬走,柜子里的日记本你也带上,好好照顾禾奚。”


    我的声音最后一刻才提高:“现在就答应我。”


    ……


    储妍走后,我把沾上血迹的外套脱下扔到地上,确认身上没有一丝气味和痕迹,我开车回到禾家。


    我推开车门下来,还没站起来就听见有人?叫我,我抬头看去?。


    禾奚被做了一晚上的退烧措施,现在还有点?难受,但已经能走能动了,他举着伞小跑着走过来,稀里糊涂地把伞抬高罩在我头上:“我们都收拾好了,你怎么才回来……出门没带伞吗,身上也都湿了。”


    我垂眸,久久地看了眼禾奚的脸,半晌后,我拿出袋子里的退烧贴,捉过禾奚的手把盒子放在他手里:“等?下上车换这个贴上。”


    禾奚捏紧盒子,匆匆看了下,答应下来:“好,你先回家吹干一下,吹完换件衣服我们就走。”


    禾奚说着就转身要走,往前走半步,发?觉我没有动,疑惑地转头看向我,于是我说:“我就不?走了。”


    禾奚下意识:“啊?”


    他抓着伞柄的手有点?无措地紧了下,刚才雨太大了,这一刻他才发?觉我脸色有点?不?对?:“不?走,那你要去?哪……”


    远处的黑车滴了声,是董事长担心禾奚在外吹风太久着凉,让司机按铃催促了下,我猜测储妍还没有来得及和他们说。


    低头想了想,慢慢地开口:“我的朋友和事业都在这里,我没办法一下割舍。马上要毕业了,我打算和朋友一起去?国外,那样的生?活是我追求的。”


    “在禾家我没有自由,今天这样东奔西走的计划不?知道以后还要发?生?几次,有点?窒息,”我顿了下,看着他,“所以不?想去?了。”


    话一说出口,禾奚连同雨丝一起静了瞬。


    我直直看着伞沿下的那张脸,地上的水面照出我平静的神色,我抬手拉高了一点?禾奚的衣领,擦去?他下巴上的一点?雨珠:“去?吧,爸在等?着你。”


    禾奚被轻轻推了一下,终于从失魂的状态回过神,他抬起头看我:“可是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你明明上午还答应会走。”


    捕捉到我的哪一句话,他吞咽了下,小心翼翼问:“爱我会让你觉得有一点?辛苦吗?”


    时间静静流淌,我长时间不?回答。他失神地怔住愣了好一会,慢慢蹲下,任由洋洋洒洒的雨丝飘打在肩头:“是哪一方面呢,是我太烦了吗,我要的太多?了?”


    我皱了下眉,把地上的伞捡起来,模模糊糊尝到从舌尖蔓延出来的血腥味,我说:“没有。”


    “那为什么不?走,”他哽咽了下,生?病的人?大多?脆弱,如果是平时他大概会叫我想滚就滚,可现在他是病人?,“你说的那些……根本不?是理由,都能解决,你不?走就是因为觉得我让你窒息,不?想和我们来往了是吗?”


    我觉得我也发?烧了,头有点?昏,垂眼想扶起禾奚:“宝宝,不?要淋雨。”


    禾奚避开我的手:“别那么叫我!”


    昨天烧了一晚上,禾奚根本受不?了在这种天气待这么久,他呼了口气,一点?点?站起来,我视线顺着抬上去?,低声嘱咐:“到了后,记得喝药。”


    “我和我妈闹了点?矛盾,今后可能就不?常见了……以后你好好的吧,祝你长命百岁,祝你婚姻顺利,祝你上理想学校,祝你过美满生?活。”


    禾奚脸色微白,慢慢握紧伞,他轻轻重复了遍:“婚姻顺利?”


    他抬起眼看向我,很?认真地用?眼神一点?一点?刮过我,像是没找到任何一点?痛心的痕迹,他轻抿了嘴唇,发?出声音的同一时刻,眼泪也掉了颗:“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眼眶通红地看着我,眼底的恨意烧得我难以呼吸。


    “我谢谢你对?我有这么多?祝愿,但是我没你那么博大的胸怀,你说你要去?国外,那好,随便你,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储应珣,你太狠了,我祝你从此以后每一天都不?好过。”


    不?远处禾家的黑车静静躺在雨幕里,只有车尾灯亮着橘黄色的灯光,禾奚撑着伞背对?着那光,还在生?病的脸颊没有什么血色,他最后看我一眼,将手腕上的平安扣扯下来,丢垃圾似的扔到我面前。


    吊坠砸到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挨到我的鞋子,停了下,倒了下去?。


    我的心脏也好像颤了下。


    我站着没有动,眼中的身影撑着伞转过身直直朝黑车走去?,砰地一声车门关上,黑车在雨中停留两分钟,悠悠往前驶去?,半开的车窗慢慢升起,我最后看到的是禾奚冷冷的目光。


    十六岁以后,我一直都和储妍生?活。


    我很?难获得快乐——我失去?了这种能力。


    禾奚是让我重新?感?觉到快乐是什么感?觉的人?。


    和他住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在透支生?命里所有的幸运,我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透支完,我每天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地等?。而这一天终于到来,悬在空中的重锤终于落下,砸得我面目全非。


    禾奚看过来的眼神让我知道,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没有人?会冲过来抱我,没有人?会弯着眼睛叫我小储同志,也没有人?会每天抱着狗非要挤我的被窝。


    我慢吞吞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平安扣。将吊坠攥在手里,我往外走去?,模模糊糊走到一个地方,忽然佝偻着背捂住嘴,过了两分钟,有人?跑过来把一个袋子捂在我口鼻上:“再这样……呼吸性碱中毒……慢慢呼吸……”


    ……


    我当晚就自首了,透露了禾文旭的尸体所在处,坦白了自己怎么杀的人?,属于我的惩罚也不?出意外地接踵而来。


    十年牢狱。


    十年不?见天光。


    宝贝儿你赢了,你说得对?,我的确每一天都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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