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帝台殊色 > 40-50
    夺她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 只留几颗稀稀疏疏的星星,闪着?微弱的?光。


    南宫月看着赵宴礼冷冰冰的脸,心中?忽然气闷。


    她以?前是昏了头, 怎么会自信能诱惑赵宴礼呢, 他这人八百个心眼子, 前一刻还在凤栖宫和她暧昧不已,现在听到北越公主就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真当她是傻的?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赵宴礼, 总是有个脾气想要发作。


    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君主,他教她怎么整治那些?贪官污吏,怎么奖赏那些?能臣干将,教她怎么为君,怎么为主, 教她克制,教她隐忍,却没有教她该如何排解烦忧。


    眼中?忽然酸涩不已,她强忍着?没有流露出来。


    “陛下怎么又出来了?”赵宴礼问?。


    南宫月跺了跺蹲的?有些?发麻的?脚,不能说她堂堂大雍的?国君躲在这听?墙角吧,她看?了看?鞋上的?泥土,想说的?话就卡在了嗓子里。


    见?南宫月神?情有异,赵宴礼上前一步,将大氅给她拢好。


    南宫月却往后躲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赵宴礼脸色一沉,僵硬着?将手?收回, 扭头望了一眼张嬷嬷消失的?方向,又将目光移回南宫月身上, 这是听?见?他们谈话不高兴了吗?为什么不高兴?


    赵宴礼上前一步,不容分说地执起了南宫月的?手?。


    南宫月挣扎,奈何自己力气小,挣扎中?就看?到赵宴礼的?目光像是看?着?猎物,锐利通透,带着?一击必中?的?野心,而她这个猎物偏偏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她之前怎么会觉得赵宴礼温柔呢?他这人不都是一向如此吗?他想对?你好时,可以?春风化雨,不想对?你好时,总是冷漠无情,拒人千里。


    即便她是国君,是帝王,也?不会得他一个好脸。


    “陛下怎么了?”赵宴礼拉着?她冰冷的?手?追问?。


    南宫月的?脾气终于上来了,小手?从?大手?中?挣脱出来,解开大氅甩到他身上,犹不解气,抬脚猛然用力,狠狠踩了赵宴礼一脚,转身就跑。


    罢了,这个人她不打算要了。


    然后自嘲一笑,她什么时候要过啊,不曾拥有的?,何来丢弃不要。


    她横冲直撞脚步不停,横七竖八的?小道让她跑了个遍,直到眼前视线变得模糊,直到感到脸上的?温热,她才停下来,喘着?气,抹去眼角的?泪。


    “南宫月你是国君,不许你软弱!”耳旁忽然想起了这句话。


    那还是她刚刚登基的?时候,坐在高高的?帝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她怕,她怯懦,她想逃。


    是赵宴礼攥着?她的?手?,将她按在龙椅上,对?她说的?话。


    因?为这句话,她曾经怕极了赵宴礼。


    她怕他的?戒尺,怕他露出失望的?眼神?,怕他不管她,怕他不要她。


    她拼命学着?做好一个合格的?国君,努力成为让大雍子民敬仰的?国君,让他能瞧得上的?国君……


    他渐渐露出满意的?眼神?,还会在她做得好的?时候给她带糖吃,会带着?她偷偷溜到宫外逛街,会带着?她去摘星楼赏月,会在生病时哄着?她吃药,会在她梦魇时陪着?她一晚又一晚……


    她渐渐不那么怕他,渐渐变得处处依赖他,渐渐将他的?期望变成了自己的?期望,将他的?野心变成了自己的?野心。


    原来,潜移默化间,赵宴礼都在影响着?她。


    不,她是南宫月,是大雍真正的?国君,要做真真正正的?国君,要做兼济天下苍生的?帝王。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抬头发现自己竟跑到了明堂,供奉南宫氏灵位的?所在。


    明堂内烛火通明,一排排灵位,犹如一双双眼睛看?着?南宫月,正中?最前的?是父皇大行孝贤帝的?灵位,旁边是母后章德皇后韩氏……


    南宫月跪在蒲团上,失声痛哭,也?就在此地,她才敢放任自己的?软弱,才敢藉由放纵自己哭出来。


    过了许久,她起身,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玄色常服,原先的?黑色大氅不知?所踪了。


    赵宴礼庄严虔诚地燃香,然后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里,随即跪在另一边的?蒲团上,叩头。


    礼毕,他看?向一旁哭得眼睛红肿的?南宫月,握着?玉龙戒的?手?紧了又紧,有句话含在嘴里,他想当着?南宫家列祖列宗的?面,和南宫月说清楚。


    “陛下,其实……”他刚张口,却被南宫月打断了。


    “父皇,母后,儿臣已经长大了,”南宫月一脸坚毅,望着?灵位郑重道,“朝中?催促儿臣成婚,儿臣已经想好了,晋国公?府的?大公?子慕凌风,自幼与儿臣相识,他温良谦恭……儿臣愿意将他接进宫……父皇和母后自然也?是乐意的?吧,晋国公?府的?门第,也?没有辱没了儿臣。”


    赵宴礼想要说的?话,就生生憋了回去,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南宫月,想从?她眼神?里看?出哪怕一丝不愿来,他都有办法去阻止。


    可惜没有,南宫月郑重其事地祭告祖先,乃是再深思熟虑不过了。


    重来一次,她依然选择了慕凌风,即便她知?道慕凌风的?心不完全在她身上,可她依然坚定地选择了他。


    赵宴礼忽然心痛难当,一颗心血淋淋像是被人从?胸膛里挖出来一样,他捧着?自己的?心,想要送给一直爱慕之人,却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碎成了粉末。


    天家无情,当真如此。


    世人都说他们赵家功高盖主,觊觎南宫家的?江山。可他们赵家祖训,永远尽忠于南宫皇室,只要有一个南宫后人,都要尽忠职守,全力辅之。


    他感念孝贤帝将他从?小带进宫,悉心教导,才成就了如今的?他,这份恩情他铭记于心,也?曾在先帝病榻前发誓,誓死效忠南宫月,不违背她的?心意,不强加干涉她的?自由。


    这么多年,他握着?玉龙戒,早就将南宫月看?成自己的?妻,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选别人!


    许给先帝的?誓言他是不想守了,她南宫月的?心意他想违背了,她的?自由他就是想干涉了,他养大她,娇宠她,不就是为了长大后成为他的?人吗?


    如今她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肆无忌惮了地选凤君,早就将他排除在外了。


    那他,也?不要再想顺从?她的?心意了,他要夺了她,只有将人抓进怀里才放心,心里没有他,那就慢慢磨到心里有他,一辈子很长,他和她慢慢耗。


    齐公?公?拿着?手?炉和披风候在外面,望着?殿内的?两人不敢近前,他不清楚陛下和摄政王发生了何事,总感觉两人之间突然无形中?多了一堵墙。


    南宫月拿着?手?炉,任由齐公?公?给她披上披风,抬脚就往外走,看?都没看?一旁的?赵宴礼。


    “陛下,”赵宴礼唤了一句,声音嘶哑带着?隐忍和不甘。


    南宫月头也?未回地往前走。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赵宴礼,心突然慌了。


    他大步上前,拽住了南宫月的?衣袖,眼中?氤氲着?一层雾气,“陛下,到底怎么了?”


    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凤栖宫的?暖榻上四目相对?,怎么这会儿她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说要立凤君就要立凤君了?


    他刚刚看?着?她跑,看?着?她哭,看?着?她跪在明堂不发一言,他跟在后面不敢靠前,将和张嬷嬷的?话反复琢磨,将今晚的?事情反复回想,仍旧没有头绪。


    这,到底哪里错了?


    “摄政王,请自重。”南宫月哭哑了嗓子,一出声觉得自己气势都弱了。


    她用力甩了甩衣袖,将赵宴礼的?手?甩开,丝毫不理会他,继续往凤栖宫中?走。


    “陛下!”


    赵宴礼大步一跨,拦住了南宫月的?去路,逼得南宫月不得不抬头看?他。


    那双潋滟的?双眸此时泛着?血丝,平淡无波地望着?他,之前的?沉迷、羞涩统统不见?了。


    “走开!”她淡漠地说。


    赵宴礼觉得自己要疯了,南宫月为什么总是闪着?无辜的?眼神?,却做着?最狠心的?事,想说的?话被无形的?压力按捺住,像漫天大水淹没了心田,浇灭了他的?痴心妄想。


    脑海里一个小人疯狂地劝他,“人家压根就不喜欢你,不知?道吗?自始至终都是你自作多情罢了,昨夜的?意乱情迷,那是她喝了酒,将你当成了慕凌风,今夜,她可没有主动亲你,一直都是你自作多情罢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是先帝养的?一把刀,一把刀还想爱上自己的?侍主,爱上高贵的?公?主,你看?她看?你一眼了吗?她喜欢的?是慕凌风,前世今生人家都喜欢慕凌风!”


    南宫月绕过他,大步朝前走去。


    “陛下当真要立慕凌风?”赵宴礼站在原地未动,看?着?南宫月的?背影道。


    齐公?公?带着?人呼啦啦从?赵宴礼身旁越过,徒留他自己立在小道中?央,直到一行人不见?了踪影,他也?没有等到南宫月的?回答。


    或许她不屑与他说,陛下的?婚事,他没有资格置喙,他没有资格啊,他忽然大笑起来,眼中?一片冰冷。


    “主子,”章武轻声唤了赵宴礼一声。


    “何事?”赵宴礼很快恢复之前的?淡漠模样。


    “刚刚金吾卫的?韩大人来报,说是城外突然多出一股势力,像是西戎人。”


    “走,出宫。”


    待几?人走后,明堂又恢复了安静,一个褐色衣衫的?侍从?悄悄关上门,猫着?腰沿着?夹道偷偷去了宁寿宫。


    ……


    南宫月回到寝殿,早就没了韩非离的?影子,只留庄玄素站在门口等着?她。


    “小舅舅呢?”南宫月问?。


    “中?尉府突然来人传话,急招了亭山侯回去,像是很急的?样子。”庄玄素答道。


    “大舅舅这会子会有什么事?”南宫月心里憔悴,没顾得上多问?,疲惫地走回寝殿。


    庄玄素发现她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不知?道刚刚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陛下失魂落魄至此。


    她不放心,亲自跟进了寝殿,一同泡进了温泉里。


    南宫月泡在温泉里,热气充盈着?胸膛,温暖抚慰着?那颗冰冷的?心。


    这两日她的?心跟着?起起伏伏,实在不应当,怪自己不够坚定,怪自己要得太多,既想要那人的?兵权,又想要那人的?心,还想那人臣服于她,世上哪有那样的?好事,全都让她占了。


    她的?凤君,高贵的?赘婿,也?不过是为了南宫家的?子嗣血脉罢了,大不了去父留子,如果担心晋国公?府将来外戚篡权,灭了便是。


    如果她不是帝王,她可以?选一个心爱之人,两人可以?花前月下,诗酒年华,无社稷可担,无烦忧可恼,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与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最美的?夙愿。


    大长公?主却点醒了他,她的?凤君,并非她能左右,即便她贵为一国主君,不能事事都如愿。


    既然这样,是谁都无所谓了,只要他听?话,只要他安分,她愿意给他体面,也?愿意和他孕育子嗣。


    她眼前闪过几?张熟悉的?面孔,逄斯年,楚瑀,慕凌风,最后停在赵宴礼那张昳丽的?脸上。


    突然胸闷气短起来,哗啦一声,她猛然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急促地想要将脑海里这个人剔除出去。


    庄玄素一直守着?南宫月,见?状急忙倚偎过去,抱住了她的?腰,“表姐,你怎么了?”


    南宫月安抚地拍了庄玄素的?背,心绪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无事了,别担心。”


    南宫月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今日她失态了,以?后断不能如此,今夜之事,想必太皇太后很快就会知?晓,这样也?好,她可以?将计就计,来个釜底抽薪,她已经容不下任何动摇她决心的?人和事了。


    赵宴礼也?不行!


    庄玄素直觉南宫月出了什么事,情绪上大起大落,现在又归于淡漠。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可这个温和总感觉隔着?一层,她的?心房好像一夕之间,垒起了高墙,无法触摸。


    难道和摄政王有关?


    正想怎么劝解,忽然听?到南宫月问?她,“你和亭山侯是怎么回事?你可心悦他?”


    “我,我……”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浑身燥热起来。


    南宫月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和红透的?脸,哑然失笑,这肯定是喜欢吧?


    忽又想到了自己,她对?慕凌风可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那对?其他人呢?对?赵宴礼呢?


    昨夜她将人按在身下亲的?时候,脸红了吗?他抱着?自己的?时候脸红了吗?他蒙住自己轻咬耳朵的?时候脸红了吗?今夜他俯身上前伸着?手?指,拉着?她的?手?摸他嘴角的?时候,她脸红了吗?


    南宫月茫然起来,难道她喜欢赵宴礼?她竟是喜欢赵宴礼才患得患失的?吗?才会听?到他处置北越公?主时,心里难过哭泣的?吗?


    她这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吃醋了?还是动心了?


    不,不行,母后说,南宫家的?人都没有心,没有心的?人哪里会动情。母后还说,女子一旦动情就是万劫不复。


    她不要万劫不复,不要动情,她才不要喜欢赵宴礼。


    庄玄素在她怀里撒娇,“表姐,我不清楚心悦不心悦他,他每次来凤栖宫,总要和我吵架,我都躲着?他,可有次他气哭我了,又想方设法逗我开心,我那时候厌烦他厌烦极了,躲着?他走。”


    “然后呢?这么厌烦他,怎么又会给他上药啊?”南宫月想到刚刚韩非离故意喊疼,让庄玄素给他上药,平时高傲的?庄二小姐可是心甘情愿跪在人家面前,给人家上药的?啊,她这个厌烦果真不一般啊。


    庄玄素扭动了一下身子,将头埋在南宫月胸口,闷闷地说,“我也?不知?怎么了,和他吵架吵习惯了,他不来宫里的?时候,心里开始想着?他,吃的?东西时候想着?他,走在园子里的?时候想着?他,有时候听?到男子的?声音也?会想起他。”


    “昨日你去了晋国公?府,他来凤栖宫发现你不在,同我发了脾气,将我气哭了,可到了夜里,他又回来和我道歉了,他……他仗着?自己喝醉了,他居然抱了我,我……我没有推开……”


    南宫月一惊,推开她问?,“你,你们……”


    “不是,没有,你别往那里想,他就是抱了我,亲……亲了我,没做别的?,没有。”


    庄玄素浑身通红,像是煮熟的?大虾,害羞地缩成一团,一双水润的?眼睛,覆着?一丝春情,望着?南宫月。


    她点着?头像小鸡啄米,保证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在陛下面前我绝无虚言,真的?没有。”


    “我不是责怪你,我是怕小舅舅欺负了你去,我不好向姑母交代。”南宫月急忙安抚她。


    她在大长公?主面前要走了庄玄素,可不能让亭山侯欺负了。眼下他们这么如胶似漆,难道表妹要变成小舅母不成。


    想到这里,她扑哧一笑,逗弄道,“那可怎么办好啊,一个是我表妹,一个是我小舅舅,将来你们成婚了,我该怎么称呼啊?让我改口唤你小舅母吗?”


    “陛下~”庄玄素扭捏起来。


    “哎呀,难怪你最近都不怎么叫我表姐了,原来是这样啊。”


    “表姐,你真坏,我没有那么想。”庄玄素上手?就挠南宫月。


    两人闹了好一阵,才出来。


    躺在龙床上,庄玄素搂着?南宫月的?胳膊问?,“表姐,你今天不开心是因?为摄政王吗?你喜欢上他了吗?”


    “没有。”南宫月想都没有想,“我决定将慕凌风召进宫。”


    “封慕凌风当凤君吗?决定了吗?要不,再等等,母亲说人在气头上,不能轻易做决断,万一将来后悔了怎么办?”


    寡人不后悔,南宫月在心里说。


    ……


    第二日,南宫月早早起来,用妆粉遮住了眼下的?青影,她昨夜没有睡好,这几?日的?事情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跑了一夜。


    恍惚中?听?到了几?声猫叫。


    庄玄素在一旁稀罕道,“哪里来的?猫叫?”


    说着?循声去找,惊呼一声,“啊,表姐,你看?有只橘猫,眼睛是绿色的?,快让我抱抱。”


    南宫月在梳妆台前回头,就看?到庄玄素抱着?一只胖胖的?橘猫走了进来。


    这不是重华宫的?绿珠吗?


    昨夜她厚着?脸皮跟赵宴礼要,赵宴礼不给,还非得说兔子和猫不能一起养,非让她二选一不可,怎么今日就肯给了?巴巴找人给它送这里来?


    “谁送来的??”南宫月问?一旁的?侍从?。


    汀兰道:“回陛下,奴婢今日一开门它就闯进来了,也?不知?是怎么进的?宫门,这么肥一只,抱都抱不动。”


    庄玄素道:“这叫不请自来,来了就别想走了,跟我玩几?天吧。”


    南宫月眼睛闪了一下,鬼信的?不请自来,重华宫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宠物到处乱跑,定是某人故意这么干的?,“来人,将这只猫送回重华宫去。”


    “这是摄政王的?猫吗?”庄玄素惊讶道,“看?不出来,摄政王那样冷傲的?性子,居然喜欢养猫。”


    橘猫喵喵叫了几?声,噌地一下从?庄玄素怀里跳下来,踱着?猫步,走到南宫月脚边,蹭了蹭她的?腿,抬头看?着?她喵喵直叫唤。


    它这是干吗?装可怜?一只猫在这儿给我装可怜?


    “汀兰,即刻将它送回重华宫。”


    南宫月迈开腿,大步离去,才不管一只猫在这里装可怜,就算它的?主子来了装可怜她也?不要。


    寡人想要的?时候你不给,现在给了,寡人不稀罕了。


    今日瑶华公?主入宫,虽然车架已经安排妥当,宗正司也?派了人去接应,南宫月还是决定亲自去接她。


    瑶华公?主为大雍忍辱负重,在北越受苦了那么多年,如今回宫,该有的?体面,她南宫月从?不吝啬。


    况且还有太皇太后在背后看?着?,北越公?主也?会随着?车架一起进宫,她倒要好好瞧瞧,那北越公?主是何等模样。


    龙撵停在永定门,楚瑀一袭青色官袍早早候在一旁,而他身旁还立着?一人,那人一袭黑色金袖长袍,墨发束着?样式简单的?金缘冠,被一支墨玉簪束着?,五官清俊,气度儒雅,不是慕凌风是谁!


    南宫月的?目光从?他的?墨玉簪上划过,清宁郡主说得没错,这支墨玉簪果真很衬慕凌风呢。


    既然北越公?主都可以?进宫,那将怀德王叔的?嫡女——清宁郡主也?一同接进宫吧,好歹是她的?堂妹,人多热闹。


    南宫月眼神?微冷。


    慕凌风看?到南宫月,眸中?闪过惊喜,昨夜他突然被告知?今早进宫,也?不知?陛下召她进宫到底是做什么,但他肯定,这是一个好兆头。


    南宫月并未在慕凌风身上多做停留,而是与楚瑀商议公?主进宫之事。


    “参见?陛下。”这时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南宫月回头,就见?赵宴礼一身亲王吉服,姿态优雅地向她行礼。


    看?着?他低头,南宫月却久久没让他平身。


    赵宴礼也?不起身,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楚瑀等人立刻觉察出事情的?不对?来,互相使?了个眼神?。


    “平身吧。”南宫月终于吐了口,却扭过头不再看?赵宴礼。


    “参见?摄政王。”众人才齐齐朝赵宴礼行礼。


    摄政王也?却学着?南宫月不让人平身,南宫月气得扭头瞪了他一眼。


    赵宴礼冲她扬眉,才让众人平身。


    楚瑀瞥了一眼赵宴礼,神?色晦暗。


    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自永定门缓缓驶来,旁边跟着?一个异族打扮的?女子,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


    拉手


    白?马上的女子, 一身利落的红色骑马装,黑发高梳,额前?缀着?一颗红色珊瑚珠, 满头都是红丝带编就的小辫子, 汇集到?高高的马尾上, 一股股垂在胸前?,发尾挂着小铃铛, 行动间,叮叮当当作响。


    待走得近了, 才瞧清楚她的模样,小麦色的肌肤,眼窝深邃,五官立体,脸颊上若隐若现星星点点的雀斑, 透露着?浓浓的英气与俏皮。


    满满的异域风情?,异于大雍女郎的长相,一下吸引了众多目光。


    在场的人,除了楚瑀,都没有见过北越公主,只是听说北越人茹毛饮血,想象中的北越公主一定?是个粗鄙不?堪的人,没想到?,北越公主会如此美丽。


    不?对,摄政王一定?也见过耶律婧。


    南宫月悄悄扫了一眼站在她左侧的赵宴礼,本想看看他见到?耶律婧作何?反应, 却发现他低垂着?眼帘,摩挲着?扳指, 虎口的啮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磨掉了皮肉一般,星星点点的红模糊了他的手。


    这?是故意磨去的?她急忙往他手指上看去,手指上的啮痕还在,食指上却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很像是骑马时缰绳勒出来的。


    她心中疑惑,不?期然和?赵宴礼四目相对,他双眼布满血丝,脸色略显苍白?,神情?疲惫。


    赵宴礼是昨晚没睡好?那勒痕怎么来的?


    来不?及细想,宗正和?奉常依据皇家礼仪,再三拜谒,然后请瑶华公主下架。


    南宫月肃然站定?,只见瑶华公主颤巍巍由侍女搀扶着?下来,她脸色苍白?,浑身无力,一身沉重的鸾凤呈祥的公主吉服,好似能压垮她的细腰一样,一步一喘地来到?香案前?,依礼祭告天地祖宗,三叩九拜才算礼成。


    瑶华公主回宫,本应要去宗庙祭拜的,考虑到?她身体不?适,在宫门?口做了权宜之策。


    撤去香案,瑶华公主来到?南宫月面前?,再行叩拜天子礼,耶律婧很不?安分地东张西望,随着?奉常一声“跪”,她不?得不?随着?瑶华一起?跪在南宫月面前?。


    南宫月拉开架势,摆足了帝王之尊,生生受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礼毕,她急忙上前?两步,握住了瑶华公主的手腕,嘘嘘抬着?胳膊将她扶起?。


    “姑姑一路奔波辛苦了。”


    “为?大雍分忧,本就是瑶华该做的。”


    她声音玲珑悦耳,却说得很慢,苍白?的脸上,有双特别漂亮的凤眼,狭长妩媚,加上娇弱的身子,我见犹怜的模样,忍不?住心生怜惜,恨不?得拿人参燕窝将她喂养起?来。


    “玉棠哥哥也在啊?许久未见,你还好吗?”病美人凤眸一转,看向一旁的赵宴礼。


    南宫月眸光一动,玉棠哥哥?


    “托公主的福,臣一切安好,请公主上辇移驾风华宫。”赵宴礼道。


    “难得玉棠哥哥还记得我住在风华宫,瑶华这?厢先行谢过了。”


    “这?是臣应当做的。”


    南宫月:……


    这?还郎情?妾意上了……


    南宫月颇为?不?满地看了一眼赵宴礼。难道昨晚的所有让步,不?是为?了北越公主,而是为?了瑶华公主?


    赵宴礼还真是和?公主们?缘分不?浅呢!她后悔昨晚那一脚踩轻了。


    “陛下,陛下。”


    袖口忽然被轻轻拉了一下,南宫月回过头,看向扯住他衣袖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干净净。


    察觉到?南宫月的注视,那手像是害羞般急忙松开。


    南宫月伸手捉住,抬眸看向它的主人,就见慕凌风眼神慌忙看向四周,想躲又犹豫着?未动。


    南宫月不?明所以,握着?他的手稍稍用力,以眼神询问什么事。


    明目张胆的偏爱,令慕凌风既惊又喜,他轻轻晃了一下手,下巴微抬示意她看前?面。


    只见耶律婧盈盈跪倒在地,以臣服之姿向南宫月行叩拜礼。


    “耶律婧参见大雍国主,祝愿陛下万寿无疆,福泽绵长。”


    她一口流利的大雍话,没有自称公主,没有说北越,刚刚骑在白?马上的飒爽和?傲然已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胆小怯懦的模样,头压得低低的。


    可撑在地上的双手,却紧紧攥着?,骨节冲破麦色的肌肤,微微发白?。


    南宫月心中冷笑。


    堂堂北越嫡公主,现在却以卑贱之身,侍奉在北越连主子都不?算的姬妾身边,岂会心甘情?愿,这?般姿态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想与大雍虚与委蛇,另作图谋罢了。


    一声轻咳,自左侧传来,好似提醒她一样。


    南宫月淡淡瞥向左侧的赵晏礼,却看到?他冷森森地望着?她的手。


    她手一紧,像是偷偷做了坏事被发现,下意识地想松开,可心底那股倔强忽地又涌上来,反手又握紧了慕凌风。


    “平身吧,以后侍奉在公主身边,望你谨守本分,一切以公主身体为?要。”


    耶律婧身子颤了一下,在一阵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中,谢了恩。


    南宫月这?才松开了慕凌风,余光扫了赵宴礼一眼,转身上了龙撵。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赵宴礼身边,心底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她想躲得远远的。


    赵宴礼不?是应该在宫外?整肃北军吗?怎么会特意出现在永定?门?,正好赶上瑶华公主进宫,是特意等着?呢?


    瑶华与他若当真是旧时情?谊,为?何?在北越时没有同?她一同?反京……还有,瑶华公主当着?众人的面喊的那句玉棠哥哥,又是为?了哪般?


    坐在龙撵上抚了抚额头,又想着?刚刚她不?管不?顾地走了,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刻意,像故意躲着?他一样。


    ……


    南宫月走后,楚瑀被宗正和?奉常司的几人拉住,寒暄几句后直奔主题。


    “楚大人,今日晋国公府的大公子怎么突然进宫了?可会待在尚书台?还是待在陛下的宣德殿?”


    “陛下与他如此亲近,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掩饰,之前?从未有过,将来会不?会是入主后宫之人?”


    “宗正那边早就上书陛下选立凤君,陛下总是一拖再拖,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松动,太?皇太?后说订在明年三月,如今这?情?形,年前?怕就要定?下来了呢!”


    “其实早点定?下也好,这?样的话,今年初一宗庙的祭祀,大约就该由凤君主持了吧?”


    “那应该不?行,即便是立下凤君,陛下没有大婚,他都不?算,今年还是摄政王随着?陛下一起?主持吧?”


    “还有贤王呢!摄政王不?在的这?两年,可都是贤王殿下陪着?陛下主持的。”


    “两年之前?,可都是摄政王在操持,那时候慕公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这?一下就越到?了摄政王前?面。”


    “可不?能这?么论,摄政王又不?是陛下的凤君,以往随陛下主持祭祀就于理不?合,宗正那边诸多不?满,还不?是因为?陛下年幼,顾忌着?他担着?摄政之责。可陛下一旦册立了凤君,今年祭祀势必不?会让他随侍。”


    “楚大人,你和?陛下最为?亲近,肯定?知道内情?……”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着?楚瑀,他面上应承,心里却异常苦涩。


    他其实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早上来到?永定?门?的时候,毫无征兆地看到?慕凌风,也是吓了一跳。


    难道是因为?陛下没有赴慕凌风的冠礼之约,特地做的补偿?陛下也不?像是做这?种无的放矢的人。


    凡事总有因果,慕凌风出现得太?过突然,这?中间必然有不?为?人知的情?由,而这?情?由,绝不?是因为?陛下喜欢慕凌风,可为?什么陛下就做了这?个决定?了呢?


    他自认为?陪伴陛下最久,对她的性子也最了解,可慕凌风的突然出现,他始料未及,也想不?出答案。


    他心里也怀疑过陛下,是否对慕凌风动了真情?,直到?刚刚在仪式上,看清楚陛下到?底是为?谁愣神时,才惊觉那个牵手别有深意来。


    而能让陛下愣神的,唯有摄政王赵宴礼。


    依陛下那别扭又高傲的性子,怎么会故意在人前?高调示好慕凌风呢,大约是因为?瑶华公主那一句颇为?亲昵的“玉棠哥哥”,心里吃味,本能地反击了回去。


    如果陛下哪天知晓了自己真正在乎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嗤笑今日这?番幼稚的举动。


    楚瑀心中一凛,慕凌风不?足为?惧,陛下迟早都会发现自己的心意的。到?时候,慕凌风站得多高,就会摔得多远。还肖想要宗庙祭祀的资格,有摄政王在,即便册立了凤君,赵宴礼依然能随陛下在宗庙祭祀。


    初一祭祀,倒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


    陛下在仪式上拉了慕大公子手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官署区,不?到?半日,公卿世家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更有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向晋国公府送贺礼了。


    齐公公将这?些?消息回禀给南宫月的时候,南宫月正坐在凤栖宫的书案后,双目冷然地捏着?羽林卫传回来的密函,闻言露出一丝鄙夷嘲讽的笑意,随后将密函扔进了火盆中。


    密函上说,慕凌风早在涿州就和?清宁郡主郎有情?妾有意了。


    南宫月没有计较他们?两人的风流韵事,在意的却是本应在朔州的清宁郡主,缘何?会出现在涿州,而恰好那时候,慕凌风和?胞妹陪同?犯错被赶出京城的母亲,也回到?了涿州。


    阴差阳错,两人在涿州桥头一见钟情?,清宁郡主便经常往返于涿州和?朔州之间,更是住在朔州和?涿州交界的寒孤城,达一年之久。在寒孤城和?慕凌风游山玩水,把酒言欢,日渐情?深。


    晋国公府有五万慕家军,常驻在涿州,而怀德王府也有五万府兵,驻扎在朔州。


    这?一切的背后,如果是蓄意算计,那会是怀德王还是晋国公?亦或是两者皆有之,顺势而为?,还是一拍即合?


    如果不?是算计呢?


    那慕凌风和?清宁郡主就是真心相爱的一对佳偶,现在正在被她这?个帝王横刀夺爱,棒打鸳鸯。


    拉个手就能让晋国公府门?庭若市,那若是立了凤君呢?


    那时,清宁郡主,她的堂妹,会不?会恨她入骨,将来他们?成事时,会不?会给她扣上一顶欺男霸女荒淫无度强取豪夺的帽子。


    当真是,太?有意思了。


    齐公公低了低头,恭敬道:“陛下,现在满宫都在猜测,慕公子是留在宣德殿呢?还是随侍在凤栖宫?如果是凤栖宫,那奴才是否打扫一下东偏殿?”


    西偏殿现在住着?庄玄素,东偏殿……以前?摄政王住过,也是她幼时住过的地方。


    “还需要打扫吗?”南宫月问。


    “是,里面还有些?摄政王常用的东西,摄政王去北疆后,还原封不?动地保存着?。”齐公公答。


    难道是时间太?久远了吗?她竟不?记得赵宴礼住在偏殿过?


    “摄政王一般什么时候住这?里?寡人怎么没有印象了?”


    “回陛下,是陛下刚刚登基的头两年,那时陛下经常夜里惊悸多梦,太?医们?束手无措,是摄政王……”


    “不?用说了。”南宫月忽然打断了齐公公。


    她模模糊糊有了印象,罢了,且先留着?吧,等她见了赵宴礼,亲自和?他说。凤君即将入宫,他的东西留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东偏殿,暂时不?用动了。”


    至于慕凌风,还让他做侍书吧,待在宣德殿整理她的奏章,方便他行事,也方便她推他行事。


    南宫月想起?一事,“风华宫那边安排好了吗?瑶华公主的病情?如何??太?医瞧过了没有?”


    齐公公道:“陛下放心,风华宫上下全部安排好了,北越公主身边也安排了人。”


    那就是万事俱备,只待明日太?皇太?后寿宴了。


    “启禀陛下,慕公子求见。”这?时,守在殿外?的内侍禀报。


    南宫月看了看沙漏,冲齐公公点了点头。


    ……


    慕凌风提着?一个食盒,兴致盎然地走了进来。


    “陛下,你看臣带了什么,”他声音微微上扬,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南宫月放下奏折,上前?迎了几步,“什么啊?让寡人瞧瞧。”


    “是藕丝糕,上次陛下赏臣一匣子雪藕酥,这?次臣还陛下一盒子藕丝糕。这?是臣特地找荆州的厨娘要的方子,刚刚吩咐御膳房照着?方子做的,陛下快尝尝。”


    慕凌风打开食盒,端出一盘晶莹剔透的糕点来,除了藕丝,里面还添加了果仁和?大枣。


    “都过午时了,臣看陛下还未传膳,就做主先做了这?道点心。”


    南宫月看着?这?道点心却走了神,她喜欢吃甜藕,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她还是后宫中备受父皇母后宠爱的小公主,可以任性挑食。做了国君以后,赵宴礼教导她,一国之君的口味也应该雨露均沾,不?可贪多,不?可偏食。


    不?是赵宴礼不?让她吃她喜爱的食物,而是怕被细作摸清楚喜好,在她喜欢的食物里下毒。


    上次见到?用甜藕做的菜,还是昨天晚上在重华宫和?贤王夫妇用膳,里面有道清爽酥脆的甜藕片,是赵宴礼不?动声色地摆在她面前?。


    再往前?,是她在满春楼宿醉后,赵宴礼命人给她熬了三个时辰的药膳粥,里面有道配菜是蜜汁甜藕,可惜她生气没有吃。


    还有赵宴礼受伤那次,在她的寝殿里,他给她亲自夹的菜,也是甜藕……


    御膳房有个擅长做雪藕酥的冯岩石,是在她登基那年进宫的。


    她登基那年,能在御膳房安排厨师,还专门?给她做这?道菜的是谁?赵宴礼吗?


    她那日突然去了御膳房,特地待了半日做了一道雪藕酥,送去了重华宫,然后就得知章平复查了御膳房所有人,却唯独没查冯岩石,不?是自己人还会是谁?


    她在心里自嘲,南宫月啊南宫月,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就是装作不?知道。


    你不?相信赵宴礼,怀疑他这?份用心的背后,是否存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他的所有事,一有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


    昨晚上也是,他顺从太?皇太?后的意思,将两位公主一同?安排在风华宫,你却怀疑他别有用心。


    其实,将耶律婧放在后宫和?瑶华公主在一起?也好,作为?摄政王这?么做,本无可指摘。


    “陛下是不?想吃吗?还是为?什么事烦忧?”慕凌风问。


    “寡人想,这?道荆州吃食,不?知道清宁喜不?喜欢吃。”


    慕凌风脸色一变。


    “寡人刚刚还在看清宁郡主的请安折子,才知道她已经回了京都,荆州和?朔州接壤,口味上说不?定?差不?多呢。”


    南宫月看着?慕凌风的眼睛,一句一顿,说得极其认真。


    “或许吧,臣也未去过荆州。”慕凌风很快调整好,仍旧挂着?笑容,那笑却有点僵硬。


    是未去过荆州,而不?清宁郡主的朔州。


    南宫月冲他一笑, “寡人也未去过,不?过寡人喜欢看风物志,如果可以,寡人想踏遍大雍的每一州,每一县,品味当地各种美食。”


    “慕卿,你可愿陪寡人一起??”


    “臣自然是愿意的。”


    南宫月欢喜非常,走上前?,抱住了慕凌风的腰,将头抵在他胸膛上,闷声着?声音,充满了向往,“寡人就知道你是愿意的,如果我不?是国君该多好啊!”


    “等大雍安定?了,我们?就可以游遍名山大川,尝遍天下美食,天下之大,就我们?两个人,也不?要子女做拖累。


    我们?一起?看夕阳西下,一起?冬日赏雪夏日赏花,一起?携手慢慢变老,到?那时,我眼中仍旧有你,而你眼中也唯有我一人,可好?”


    南宫月明显感觉到?慕凌风的身体绷直后仰,她悄悄勾起?嘴角,将双臂收紧。


    慕凌风僵硬着?身子,不?知该作何?回应,南宫月给他描绘了一幅闲云野鹤神仙眷侣般的画面,可那个“不?要子女做拖累”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要子嗣吗?


    陛下不?想要子嗣?还不?想当国君了?那他想当凤君的心,该如何?自处?


    他讷讷不?能发声,千万种念头呼啸而过,怀里的人却摇了摇他的腰,催他给个答复。


    “好。”他眼睛一闭,伸手搭在南宫月肩头,这?个好字便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无论如何?,先将人哄住了再说吧。


    南宫月这?才起?身,“心满意足”道,“我就知道慕卿也愿意。这?道点心先放这?里吧,我手里有道折子,需要急发尚书台,眼下齐公公不?在,慕卿,你可愿意为?寡人跑一趟?”


    “臣,遵旨。”慕凌风这?次回答得倒是快。


    南宫月从书案后面抽出一道火漆折子递到?慕凌风手里,“寡人已经和?尚书令说过,今后你就留在尚书台,是宣德殿的侍书,尚书台一应奏折都经你的手,你可要仔细了。”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寡人相信慕卿。”


    看着?慕凌风走远,招来暗卫统领,令其安排人盯住慕凌风的一举一动。


    暗卫统领领命后,犹豫了一下禀报道,“陛下,明日寿宴,前?朝和?后宫同?时举行大宴,届时恐有宵小作乱,臣想从暗卫营中调派一批人,以防不?测。”


    “不?用,一切照旧,寡人就等着?他们?乱。”


    南宫月淡定?说完,郑重其事吩咐,“明日只需依计行事,如没有危及寡人性命,不?可动手,不?可现身,只管盯紧那几人即可。”


    暗卫统领走后,南宫月看了眼天色,焦急地踱步。


    远远见到?齐公公回来,眼前?一亮。


    齐公公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启禀陛下,昨日摄政王出宫,天刚亮才回来,只来得及换了身衣服,便去了永定?门?,和?陛下一起?接瑶华公主。”


    南宫月吸了一口气,她果然没猜错,赵宴礼确实一晚上没睡。


    “摄政王现在在哪?做什么?”南宫月问。


    “在永定?门?接完瑶华公主后,摄政王直接出宫去了北军大营,今日最后一批北军入京中大营,摄政王现在应该是在整肃大军,论功行赏,犒劳大军吧。”


    大军凯旋理应犒劳大军,抚恤阵亡军士,可国库没钱,明日寿宴还是走的南宫月的私库,这?犒劳大军的粮饷哪里来的?


    南宫月看了一眼书案,她并没有收到?拨款的条陈啊?赵宴礼拿什么犒赏军士?


    北军,那可是父皇留给她的亲军。她是不?是应该亲自走一趟大营?瞧一瞧,跟着?赵宴礼的军队,到?现在还是不?是她的亲军了?


    “来人,备马!”


    与其在此胡思乱想,不?如亲自看看赵宴礼在搞什么名堂……


    试探


    南宫月带着韩烨和一队黑甲军, 轻车简从,日暮时分到达了北军大营。


    她年?少时曾随父皇来过一次,那时候她觉得坐了好久的马车才到, 如今长大再?来, 骑马飞奔也不过两个时辰。


    那次父皇为何要带她来, 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仗着父皇的骄纵,在军营里到处乱跑, 校场上?纵横交错着训练的士兵,拿着长矛盾牌互相攻伐, 还有个特?别好看的小?哥哥,大冬天?赤着上?身,拿着一把大刀站在擂台上与人对决。


    对决十分激烈,对方?魁梧高大,小?哥哥却很瘦弱, 力量悬殊太大,小哥哥很快招架不住,被打得伤痕累累。


    她在一旁看得泪眼汪汪,捂着眼睛不敢看。最后一片欢呼声中,小?哥哥居然利用身体的灵巧,赢了大块头。


    后来她同父皇走的时候,便带走了那个漂亮小?哥哥,她坐着马车扒着窗户,一直朝后面看那个跟在銮驾后面的哥哥。


    父皇笑着揶揄她,“宫里已经有个凌哥哥了,还想再?要一个吗?总不能见到好看的哥哥都要带去皇宫吧。”


    她当即撇了撇嘴, “这个哥哥比陵哥哥好看,等我长大了, 我要让这个哥哥教我骑射,我也就能替父皇上?阵杀敌了。”


    那时候,大雍和西戎战事刚起,她这个贴心小?棉袄如此说?法,博得父皇哈哈大笑。


    “何人闯营?”守营士兵站在门楼上?拿着弓箭对准了他们,同时一支利箭射向地面进行威慑。


    “口令! 印信!”


    南宫月给?韩烨使了个眼色,她并未准备大张旗鼓来大营查勘,还是不暴露身份才好。


    “羽林卫郎中将韩烨,奉陛下口谕,求见摄政王。”韩烨说?着将一块令牌射向门楼。


    士兵取下令牌匆匆而去,一盏茶的工夫又匆匆而来,将令牌恭敬地交到韩烨手?中,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韩中将,摄政王殿下不在营中,还请回吧。”


    南宫月垂眸沉思,摄政王不在营中,这明显是一句谎话。


    韩烨接过令牌挂在腰间,正想调转马头回去,就听到南宫月喝了一声,


    “站住,开门!”


    南宫月骑马缓缓上?前,脸上?无半分表情,双眼透着睥睨和冷寂,一身玄色镶金盔甲风姿烈烈,满身俱是荒芜肃杀之气?。


    她翻身下马,身后黑甲军士,跟着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威严肃穆。


    威压的气?势立刻震慑住了士兵,他双目圆瞪,下意识拿起了手?中的利刃。


    南宫月拿出一枚金色弯月令牌在士兵面前一晃,沉声吩咐,“开门!”


    这时从门楼下奔出几个守门小?将,待看清楚令牌后,慌忙下跪。


    南宫月收起令牌,在小?将的惊慌中直直往里走,小?将刚要喊出声,就被黑甲军制服了。


    天?暗下来,四周燃起了火把,不远处有喧嚣声,像是在喝酒。


    越往前走,声音越大。


    “什么人?”忽然有一队巡逻的士兵迎面走了上?来。


    南宫月站定,从进门到现在被人发?现,时间极短,北军的警觉性还是不错的。


    “住手?!”


    士兵正要上?前排查,忽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士兵分列开,里面走出一个高大魁梧,留着短须的军士。


    “太尉长史韩翼见过陛下。”


    韩翼就是当初在大殿上?据理力争,为北疆大军筹措粮草愤愤不平的大臣。


    他姓韩,其实是大舅舅韩征卫本家?旁支的人,凭借一身本事从军,渐渐崭露头角,后被摄政王提拔成了太尉长史。


    大雍太尉之职,是由摄政王代之。即便没?有兵符,赵宴礼一样有兵权。


    父皇曾对她说?,太尉权势过重,必须抓在手?中。赵宴礼摄政还要掌兵权,难怪朝中上?下都在看他何时能反。


    南宫月也在等,如今西戎北越已平,大雍休养生息五年?,就能繁荣昌盛起来,他难道不想自己?亲手?施展抱负?


    能尝过权利的滋味后,还能放弃的,那是圣人,可不是赵宴礼。


    这几年?,南宫月利用尚书?台已经慢慢架空了萧丞相的职权,而太尉之职,自先帝起就开始有意识分化,到了南宫月这里,这个职位几乎不常用了,下一步直接废掉这个职位就好,军权,还是应该掌握在帝王手?里。


    “韩大人,赵宴礼呢?”


    南宫月直截了当,赵宴礼的长史在这里,他必定也在。


    韩翼头一低,陛下这语气?……


    “启禀陛下,摄政王他,他身体抱恙,所以才没?有……”


    南宫月听韩翼吞吞吐吐,心中越发?笃定赵晏礼有事,分开众人快步朝中堂而去。


    刚刚是不在军营中,现在是身体抱恙,这是干什么?当真不在,还是在做不可告人之事?


    韩翼慌忙跟上?,解释道:“刚刚臣听到门将禀报,并不是不想放韩中将人进来,是摄政王真的身体抱恙,还在昏睡着。”


    南宫月脚步一顿,猛然回头,看着韩翼的眼睛,“昏睡?怎么回事?”


    韩翼道,“昨夜在城外发?现一股流民?很是可疑,追查下去发?现和西戎有关?,王爷带人击杀,不幸中了埋伏,折损了一百多人,才将那伙人抓住。”


    竟然是这样,难怪赵宴礼早上?看着疲乏不已,手?上?血肉模糊的,可他为何不说?呢?


    对了,她没?有给?他机会说?,瑶华公主回宫的仪式走完,她就走了,走前都没?有看他一眼。


    或许她回头望他一眼,他叫住她,她就能知道。


    他没?有叫,她没?有回头。


    南宫月心中一软,赵宴礼从不喊疼,即便是叫住她,顶多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发?现了西戎残部,已经全部拿下了等语,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南宫月疑虑,“早上?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昏睡了多长时间了?军医怎么说??”


    “午后开始昏睡的,军医说?以前的旧伤没?有养好,昨夜鏖战一夜,又忧思过甚才会累倒。”


    “旧伤复发?了?”南宫月追问,累倒还好,旧伤复发?就糟了。


    “军医说?先缓缓就好,让王爷少思少忧。”韩翼说?着望向前面的门扉,摄政王此时就在里面安睡,军医还有句话,王爷不让对外说?。


    军医说?王爷的身子早在雪山的时候就内损严重,是强撑着一口气?才回的京都。


    回来后本以为能好好休养,又接连受了两次伤,昨夜也是伤痕累累才回来的,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宫里,所以,上?午在地牢审讯西戎人的时候,突然吐血昏迷了。


    南宫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扇门,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章武一身疲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刚开门,忽然看到了一队黑甲卫和前面肃然而立的南宫月,他精神一振,眸中闪过惊喜,急忙上?前两步就要行礼。


    南宫月及时打断了他,没?让他出声,轻声问:“王爷还没?醒吗?”


    章武犹豫一瞬答道:“还没?。”


    南宫月越过他直接进了屋。


    章武犹犹豫豫看着南宫月的背影,心里其实想说?王爷看着快醒了,他才准备去膳房拿些吃食,再?请军医过来一趟的。


    既然陛下来了,那王爷应该马上?就能好,他也就跟着开心。


    扭头看韩烨也要跟着进去,他急忙伸手?拦住。


    “王爷还未醒,还请韩中将在外候着。”


    章武才不想有人这时候打扰主子和陛下的相处。


    韩翼从旁道,“贤侄不如跟我去前面叙叙旧,陛下在这里你就放心吧,再?没?有比北军大营更安全的地方?了。”


    韩烨假装为难,半推半就跟着韩翼离开了。出宫时,陛下就交代他,这次来北军大营就要做陛下的眼睛,要将军营的一切摸清楚。


    ……


    屋内燃着几根蜡烛,模模糊糊能分辨出大概布置。


    厅堂中央空地上?是一张硕大的沙盘,里面星罗棋布城池、湖泊和河流,其上?标注着大雍各个隘口。


    西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旁边一排是书?架,上?面书?简塞得满满当当。


    南宫月进来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目光扫视一圈,定在内堂一侧简易的床榻上?。


    床榻四周空空如也,没?有帷幕和帘帐,一旁木施上?挂着一副盔甲,泛着寒光。


    榻上?的人,睡姿很好,规规矩矩安安静静,身上?盖着一条虎皮毯子,双手?交叠在胸前。


    南宫月慢慢靠近,坐在了榻边,看着他沉静的脸发?呆。


    他墨发?披散在枕上?,唇色微微发?白,眉头轻蹙着,眼球在眼皮下滚动,神色不安的样子,好似做着可怕的梦。


    手?上?缠着绷带,盖住了伤口,南宫月轻轻执起,却不小?心按住了伤处,他嘴里无意识呜了一声。


    南宫月急忙往他脸上?瞧,见人未醒,松了一口气?。


    她缓缓解开绷带,查看被她咬了一口的地方?,发?现上?面红肿一片,早就没?了啮痕。


    南宫月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淡淡的疼。


    午时看到慕凌风那道藕丝糕后,她满脑子都是赵晏礼。


    想他早上?那个苍白无力的脸,想他曾经给?她夹的甜藕,想他命人给?她熬了三个时辰的药膳粥,想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想他淡淡地笑。


    她推掉了晚上?同瑶华公主一同用膳的邀请,将需要批阅的奏章堆在书?案上?,明日太皇太后寿宴的杂事也一并推给?了大长公主,不管不顾,骑马就来了军营。


    在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庄玄素说?的话,她说?不知道心悦不心悦韩非离,但她会吃的东西时候想着他,走在园子里的时候想着他,有时候听到男子的声音也会想起他。


    南宫月如今的样子,可不是和庄玄素一样,难道她真的对赵宴礼动情了?


    将慕凌风召进宫,想要确认自己?的心意,还是想气?赵宴礼,她已经分不清楚了。她只知道抱着慕凌风时,想着的是赵宴礼,她说?不想当帝王,只想风花雪月的话,也是想对赵宴礼说?的。


    母后说?,帝王没?有心,不能动心,不能动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不想动情,也不想动心,可那人是赵宴礼啊。


    昨日还在灵前发?狠不要他,今天?又忍不住想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就连生气?,都是因为他。


    现在,她又开始心疼他。


    南宫月眼中闪着水光,抬眸看着赵宴礼的俊彦,看他嘴角那处已经结痂的伤口。


    然后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沉迷他的美色,都是假象,都是假的。


    他赵宴礼有红颜知己?仙玉琼,有对他痴心一片的慕三小?姐,有和他差点拜堂成亲的北越公主,还有一个关?系暧昧的瑶华公主。


    他大权在握,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要废掉她易如反掌,却在她面前处处迁就忍让,忠心护主的模样,让她产生错觉,生出妄念。


    大长公主说?可以诱服他,可以睡服他,她顺势而为的心,多少是虚心假意,多少是真心付出,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诱惑,不需要动心,一旦动心,就会冲动行事,适得其反。


    难道是她动了心,才迟迟不知道她是否诱惑了他?


    不行,她怎么能在不确定诱服他之前,先动心呢?这是兵家?大忌!


    帝王动心就有了软肋,她南宫月不想要这个软肋。况且赵家?功高盖主,早就有了反意。


    喜欢,在帝王眼里,不值一提。


    忽然之间,南宫月心硬如铁,既然她能动心,也能扼杀掉,将赵宴礼的兵符拿到手?,就将他远远地打发?走,眼不见为净。


    或者来个釜底抽薪,杀了他!


    想到这里,南宫月摸向衣袖中随身携带的匕首,这时,手?腕突然被握住,一股大力将她扭转到床榻上?,赵宴礼高大的身躯覆上?来,将她的手?脚全部压住。


    一瞬间本能的攻击姿势,即便是在睡梦中,赵宴礼都能察觉到危险。


    南宫月心中惊涛骇浪,赵宴礼的警觉性如此之高,她只是在脑海中想要杀他而已,匕首都没?有出鞘,就被他制服了。


    “南宫月?”


    赵宴礼将人压在床上?,迷离着眼睛盯着身下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在醒着。


    他慢慢松了力道,却将威压的姿势改成了搂抱,身子不自觉靠近,低头埋在她脖颈处,微哑着声音说?:“我定是又做梦了,般般,是你吗?不,是陛下,你不让我叫你般般了。”


    “般般这个小?字,还是我给?你取的呢。那时候你还是小?小?的一团,长得像是画中的仙童,般般入画,就是这么来的,先帝还夸我取得好,可你为何不让我这么叫了呢?”


    “般般,般般,你是我的般般啊!”


    南宫月睁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她的小?字是赵宴礼取的?她第一次听说?。


    赵宴礼这是在向她撒娇吗?什么是他的般般,给?她取个小?字,怎么就成了他的了。


    他是不是还没?有清醒?是不是以为还在睡梦中?否则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他们之间除了政事,好像没?有说?过别的话吧?


    不对,这是……赵宴礼喜欢她?


    南宫月不确定,忽然对这个认知手?足无措起来,不会吧?


    不,赵宴礼一定有所图谋。


    那他图谋什么呢?图谋南宫家?的江山吗?她手?上?最大的好处,不就是大雍的江山吗?


    是了,如果谋朝篡位,他师出无名,会被天?下人唾弃,说?他皇位来路不正,除非说?她这个国君无德无能……他顺势推翻她,他会是这么想的吗?


    南宫月脑子突突地疼,母后说?得对,动了心,动了情,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赵宴礼的意图,她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赵宴礼,我不是你的般般,你再?好好看看?”


    南宫月眼睛一闭,推了推赵宴礼,不管了,趁着他没?有清醒,先诈一诈他。


    赵宴礼抬头,伸手?抚摸上?她的脸,慢慢靠近道:“好的,我的公主殿下。”


    什么公主殿下啊?!赵宴礼你把我当成谁了?


    南宫月刚想发?作,猝不及防被赵宴礼吻住。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凶,犹如排山倒海之势,瞬间淹没?了南宫月。


    她只来得及呜呜两声,就没?了力气?,随即一点一点沉溺其中。


    她喜欢他的吻,喜欢他甜蜜的掠夺。早在满春楼那次,她就喜欢上?了他的唇,尽管她咬了他一口,可她还是沉溺在他的吻里。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到了从满春楼回来那次。赵宴礼抱着她放在了龙床上?,她迷迷糊糊地醒了,然后拽着他的宫绦不让他走,撒着娇非要让他陪着。


    他不肯,她就拽着宫绦将人压在龙床上?,就像赵宴礼现在这样,欺身上?来,含着他的唇瓣,堵住了他的嘴,吻得停不下来。


    原来,即便是在沉醉中,她依然喜欢亲近赵宴礼,不抗拒他的亲吻,不抗拒他的怀抱。


    不知不自觉中,她对赵宴礼的心意,已经如此多了吗?叫她怎么割舍得下?


    “赵宴礼!”南宫月将还在昏睡中的男人推开,拍了拍他的脸,“你醒醒。”


    赵宴礼被推得一怔,坐了起来,恍惚了好一会儿,才道:“陛下?你怎么在这里?”


    南宫月起身,抹了抹嘴唇,“你真醒了?”


    赵宴礼不明所以,下意识摸了摸唇,他怎么觉得刚刚在亲南宫月呢?随即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窗外面漆黑的天?。


    “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陛下怎么来了大营?”


    南宫月盯着他看,发?现他刚刚睡醒的样子,懵懵懂懂的十分可爱,这哪里还是英明神武杀伐决断的摄政王殿下啊?


    这分明是刚从狗窝里睁开双眼,迷迷糊糊东张西望,四处乱嗅寻找食物的细犬,呆呆的很好骗,拿根骨头就能哄走的那种。


    南宫月心软得一塌糊涂,这要是打晕带回去,她会吻到他醒为止。


    “你不记得了吗?你刚刚做了什么?你当真不记得了?”她试探着问。


    “我做什么了?”


    赵宴礼顺口就答,说?完猛然发?现南宫月的唇色发?红,梦里他将人压在身下吻的画面闪现在眼前,那个不是梦吗?


    南宫月凑近,毫无防备地吻住了赵宴礼的唇。


    赵宴礼身子僵住,手?指情不自禁地卷起,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胸膛跟着起伏,心跳忽然加快,耳根迅速灼热起来。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断叫嚣,“南宫月主动亲了我,是她主动亲我的……”


    他想昭告全天?下,他想说?南宫月是他的人,谁也别想觊觎!


    这个吻很轻,稍作停留就离开了。


    “刚刚你就是在做这个。”南宫月说?。


    赵宴礼舔了一下嘴唇,眼睛望着南宫月的唇,移不开眼睛。


    一个念头突然冲了上?来,他顺从自己?的欲望,大手?扣住了南宫月的脖子,将她抵在大床上?,翻身压在她身上?,让刚刚那个梦境,变成了现实。


    许久之后,赵宴礼喘着气?,将南宫月搂在怀里,顺着她的头发?,沙哑着声音问,“陛下喝酒了吗?”


    “没?有。”南宫月懒洋洋地答。


    “那就好,陛下今日没?喝酒,臣也没?有喝酒,既然清醒着,陛下你要对臣负责,臣已经被陛下轻薄了好几次,陛下总要给?臣一个说?法。”


    “那爱卿要什么说?法?”


    “臣想要什么陛下都答应吗?”


    “只能有一个要求。”


    “臣不想陛下立慕凌风为凤君,他配不上?你。”


    “就这一个要求?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再?有,下次陛下轻薄我的时候,再?提。


    “好,寡人答应你。 ”


    “般般,我以后还能叫你般般吗?”


    “不准你在人前这么叫我。”


    “臣,遵旨。”


    ……


    “般般~”


    “嗯。”


    “般般~”


    “我在呢。”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一室旖旎,南宫月急忙起身,赵宴礼随后跟着下榻。


    “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韩烨在门外催促道。


    南宫月未理会,伸开双臂让赵宴礼服侍着将衣服穿戴整齐,末了,踮起脚尖亲了亲赵宴礼的嘴角,小?声道:“我走了。”


    她转身就走,直到看到厅堂中央那个沙盘时,猛然醒悟过来,她来这里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能走,赵宴礼又给?她使了美男计,她该死的没?有抵抗住。


    赵宴礼眼眸一闪,“陛下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臣的吗?没?有别的吗?”


    南宫月回眸,“哦,还有,北军的兵符,爱卿是不是该交还给?寡人了。”


    赵宴礼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


    要糖


    夜阑人静, 烛火幽微。


    玄色镶金盔甲映着烛光发出莹莹金光,南宫月立在中央,英姿飒飒, 眉眼凌厉, 目光如炬地望着赵宴礼, 浑身充斥着如山般的沉稳和坚毅。


    和刚刚在床榻上那个意乱情迷的样?子,截然?不同。


    赵宴礼一颗心沉了又沉, 陛下她竟然?是为了兵符,才会如此这般的?


    她将他看作什么了?利益的交换体?还是一时情动?的玩物?


    情动??陛下怎么会情动?!帝王之家都是铁石心肠, 没有心。南宫月更是捂不热的石头,喂不饱的狼崽子。


    可笑自己前一刻还以为得到了她,欢欣雀跃得像个傻子。殊不知,这就是她的圈套,拿自己当饵, 南宫月你怎么敢呢?


    这是自己对她还有用,她可以如此这般引诱,如果换作别人,对她有利,她是不是也会这般做。


    那?对慕凌风呢?明知道晋国公府所图非小,她还敢将人弄进宫里,也是存了这份心思吗?难道她觉得凭借美色就能诱服住慕凌风,让他一心一意对她吗?


    赵宴礼深吸一口气,“陛下刚刚答应臣的事情,还算数吗?”不立慕凌风当凤君的话?,还算不算了?


    说完, 他紧紧盯着南宫月,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看着她突然?垂眸 ,看着她咬着唇,看着她似乎在挣扎,看着她左右为难……


    南宫月她犹豫了,她刚刚还在榻上答应过他的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变卦了。


    原来,就算是在意乱情迷那?样?的情况下,她答应的事都不是真心实意,她南宫月自始至终都带着目的而?来,而?他还傻傻地以为她开窍了,动?心了,开始在意他了……


    罢了,哪怕她假意喜欢,他也能麻痹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满是欢愉。


    “臣知道了,陛下稍候,臣去去就回。”


    有些?话?,还是不要听?得好,没有听?到,就还能继续欺骗自己。


    南宫月看着赵宴礼突然?变得异常冷漠的脸,垂眸不语。刚刚答应过他的话?,还算不算数呢?她答应他什么了?不立慕凌风为凤君的话?,还是不准他叫她般般的话??


    慕凌风留在身边还有用,会不会被立为凤君,她真没有想好,如果有必要需要靠立凤君连根拔起?慕家的话?,她不会吝啬给他们一些?甜头麻痹他们。


    可刚刚,赵宴礼似乎不高兴了呢,又?开始给他摆脸色了,寡人不吃你那?一套。


    赵宴礼匆匆出?去了,南宫月转身去看向西墙上挂着的兵器。


    大门?洞开,门?外?站着好些?军士,章武随后走了进来,捧着热茶放在了一旁的书案上。


    南宫月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些?兵器怎么挂在了这里?有什么深意?”


    章武走上前,“回陛下,这些?都是王爷用过的兵刃,属下也不知什么深意。”


    “这些?都是他用过的?这把?八斩刀也是?还有这个钩镰枪?”


    “是的,王爷最开始用的就是这把?钩镰枪,”章武说着走上前,随后指着八斩刀道,“这把?是王爷用的第二把?,陛下你看,还有这把?雁翎刀,刀刃已经卷曲了,这把?刀就是王爷十五岁那?年,用它杀了西戎王。”


    章武指着一把?把?刀枪,细数赵宴礼战无不胜的丰功伟绩,南宫月眸光微动?,落在了一把?不起?眼的环首刀上。


    环首刀普通到军营士兵人手一把?,赵宴礼却将这把?普通的刀放在首位,是想说他从普通士兵做起?的吗?是惊醒自己,还是激励自己往上爬?


    章武很有眼色,见南宫月一直朝环首刀看,便摘了下来,拔出?刀鞘,只有一截刀身,竟然?是个断刀。


    “陛下,这把?断刀,是王爷少时在军营与人对决时,被对方斩断的。那?时候王爷年纪小,身量不足,对方却是军营中赫赫有名的大块头,身形高大力气十足。那?次先帝正好来了军营,在擂台上给王爷加油打气,王爷就凭借这把?断刀,战胜了大块头,也因此得了陛下赏识……”


    断刀,身材魁梧的大块头,瘦弱的少年,怎么和印象中那?个光着上身与大块头对决的小哥哥对上了,那?次父皇也来了,难道那?个好看的小哥哥是赵宴礼?


    南宫月伸手拿起?那?把?环首刀,入手有点重,凭着记忆挥舞了两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小哥哥的模样?了,只觉得他很好看,比慕凌风还好看。


    算算年纪,倒真有可能是赵宴礼,放眼整个京都,比慕凌风好看的少年郎君,也没有几个,赵宴礼就是其中一位。


    她那?时候还说让那?个小哥哥教授她骑射功夫,后来,赵宴礼当了他的骑射师傅,这一切是巧合吗?


    这时厅堂里走进来几个将领,端正肃穆朝南宫月见礼。


    “属下见过陛下。”


    他们整齐划一,恭恭敬敬,行的是军礼。


    南宫月将断刀交给章武,走上前束手还了一个军礼,“诸位辛苦了。”


    “这是属下应当做的。”


    赵宴礼这时才返回来,他换了一套黑色常服,没有同其他将领一样?穿着盔甲战衣。


    身后跟着四名士兵,抬着两只大箱子,嘭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


    闲杂人等全部退下,韩翼和韩烨也被请了进来,关?上了门?,外?面黑甲卫把?守,一时寂然?无声?。


    南宫月瞟了一眼韩烨,见他也一脸茫然?,随即皱了皱眉头,赵宴礼这是想干什么?


    赵宴礼向南宫月恭敬行礼,请她上首就座,然?后指着那?两口大箱子说,“陛下,这里装着的是为我大雍战死沙场将士的名簿,今日带他们来一起?来觐见陛下,也不枉他们为大雍抛头颅洒热血,誓死效忠一场。”


    南宫月急忙肃立,朝着木箱施礼,“诸位为我大雍鞠躬尽瘁,寡人定当厚赏家人,照顾好妻儿老小。”


    然?后起?身,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几位将领,“还有一些?受伤的军士,老弱残兵一并登记造册,务必将抚恤发放到他们手中,问其家中困难,一并上报,由朝中调度解决,免去他们的后顾之忧。”


    “陛下仁厚,属下谢过陛下。”


    赵宴礼点了点头,然?后指着下面的军士开始一一介绍,


    “这位是中垒校尉唐山,坐镇北军,负责北军一应调度;这位是都尉梁子平,这次随大军出?征北越,斩杀敌人二百三十一人,身中三刀,这位是校尉雷博超,击杀北越大将军摩多时,身中两箭奔袭百里,亲手斩杀了摩多;这位是……”


    南宫月一边听?,一边记,不自觉走到了赵宴礼身边,拿余光偷偷看他,他一脸庄重,竟是毫不保留地将北军干将全部介绍给了她。


    其实这些?人,他们的丰功伟绩,家世门?第,她早就烂熟于心,就是为了将来她能掌握北军时,能够得心应手,能在诸多老将面前不露怯。


    “陛下,他们都是北军的心腹要职,对大雍忠心耿耿,还望陛下善待之。”


    南宫月刚想点头,忽然?一怔,赵宴礼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赵宴礼说完,衣摆撩起?双膝下跪,以虔诚之姿,从怀里拿出?虎符,双手高举过顶,声?音铿锵有力,


    “陛下,属下幸不辱命,历经两载,北越战事已毕,北越王庭被灭,凌渡关?也已收复,属下交还兵符,往后北军一应调度,均有陛下裁夺。”


    南宫月暗暗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一众将士,一双双目光也望向了她,又?望向了跪在地上的赵宴礼。


    这竟然?是当众交还兵符,郑重其事,当着所有将领的面。


    赵宴礼这是,这是以退为进?他和众多将士出?生入死,早就休戚与共,有过过命的交情,忽然?交出?兵权,其他将军怎么想?


    不服,不满,不忿!


    她一个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女娃娃,凭什么要统领三十万大军,凭什么凌驾于赫赫战功的摄政王之上。


    如果换作是南宫月为将,她也会如此想,为摄政王不值,为摄政王不平。


    可世上哪有公平,她南宫月就要夺了他的权,斩了他的翅膀,囚他在身边。


    若无衷心,必杀之!


    赵宴礼好一招以退为进,真不愧是智计无双的草原狼,可她南宫月偏偏不是小白?兔,这招对她没用。


    她心安理得地将虎符拿在手中摩挲,良久无言。


    赵宴礼未起?身,而?是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韩翼。


    韩翼这才反应过来,高喊了一声?,“臣等定当誓死守卫大雍,守护陛下。”


    众人闻言齐齐下跪,“臣等定当誓死守卫大雍,守护陛下。”


    南宫月的眸光扫过众人,最后定在赵宴礼身上,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


    夜色融融,寂静的官道上,忽然?疾驰两队人马,又?呼啸着疾驰而?过。


    赵宴礼骑马跟在南宫月身后,护送她回宫,北军的事情已经交接,兵符也已归还南宫月,下一步,陛下是不是就要夺了他的政权?


    要他归还兵符,不惜以身为诱,那?政权呢?什么时候撤去他摄政之权?


    或者等她大婚之后,以亲政为由,直接下御令?


    陛下大婚,会不会还是定在明年五月,和慕凌风?


    上一世南宫月和慕凌风大婚,普天同庆,他在北越的地牢里,居然?也能收到他们的喜糖喜饼……


    北风呼啸着刮到脸上,刮到心上。


    他明知道南宫月的喜欢带着刻意,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动?,明知道她所有的亲近,都是一步步刺向他的刀,可他还是忍不住贪图那?片刻的欢愉。


    他想看她笑,想看她在怀里撒娇,想为她荡平敌寇,想还她一个盛世江山。


    她想要兵符,他给。她想要的,他都愿意给。


    可不可以回头看他一眼,纯粹的一眼,不夹杂着朝堂权利,不夹杂任何目的,哪怕是为了他的美色也好。


    如果假装喜欢,就假装到底不好吗?他情愿被她骗一辈子,只要她不说,他就可以永远欺骗自己。


    南宫月恍恍惚惚离开了北军大营,收获颇丰,不仅收回了兵符,还和北军守将逐个见了面。


    赵宴礼竟然?毫不保留,难道这真的如大长公主?所言,在床上让他臣服?如果先前他们没有缠绵,他会给吗?


    赵宴礼如此痛快实属意外?,还有,她在榻上许他一个要求,他提的竟然?是不许她立慕凌风为凤君,他既然?这么在意凤君的人选,为何不干脆要求他来当凤君?


    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愿意当凤君!


    自己不愿意做凤君,还不让别人做,他这是不想让她大婚亲政?这样?他就可以一直摄政,一直把?持朝堂,一直将她掌握在手中。


    他当真是,狼子野心名不虚传!


    南宫月腹腔内一阵翻江倒海,她立刻勒马停下来,捂着腹部压下了身子。


    韩烨急忙将她扶下马,搀着她到路边休息。


    南宫月腹痛难忍,弯着腰,扶着一棵小树,在路边干呕起?来。


    一刻钟后,她脸色惨白?,冒着虚汗,拿着帕子捂着嘴,忍着一阵阵想要干呕的冲动?,浑身无力地坐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


    她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她没有吃别的东西,也没有喝北军上的茶,应该不是中毒,可她现在浑身无力,恶心干呕,又?像是中毒了。


    “陛下怎么了?”


    赵宴礼追上来,关?切地问。


    南宫月捂着嘴,无力地摆摆手。


    韩烨担忧道:“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恶心干呕起?来,要不要宣太医来?”


    恶心?干呕?这是什么!赵宴礼忽然?不淡定了。


    不能胡思乱想,陛下应该还没有和别人单独相处过。


    不对,上个月,陛下单独召了慕凌风去了上林苑,他们待到了天黑才回来……


    赵宴礼蹲跪在南宫月身边,拉着她的手,声?音里都在颤抖,“除了恶心和干呕,还有哪里不舒服?”


    南宫月无力地摇了摇头,虚弱地倒进了赵宴礼怀里。


    赵宴礼吓了一跳,急忙吩咐手下的人全部退后。


    “小王叔,我好难受,我这是怎么了?中毒了吗?”


    “别,别瞎想。你……你有没有和别……”


    赵宴礼将她揽进怀里,想要问的话?,艰难地问不出?口。


    韩烨见此情景,焦急地说,“不如臣现在就去将太医令拉过来。”


    “不可!”赵宴礼立刻喝止。


    如果真的是他想得那?样?,是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难怪南宫月知道慕凌风有了异心,也要将他召进宫里。


    慕凌风他怎么敢呢!他要杀了他,回宫就要杀了他!


    “那?怎么办?”韩烨焦急道,“臣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医馆。”


    韩烨也不待他们允准,骑着马就走了。


    赵宴礼眼神暗淡,将南宫月搂紧,低声?在她耳边提醒,“南宫月,你再好好想想你都做了什么!”


    颇有种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感觉,“你想想这个恶心干呕,一般都是什么症状的人,才会有的?”


    “什么什么人?”南宫月迷茫,“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不是中毒还会是什么?难不成我还能怀上小娃娃吗?”


    说完一怔,抬头看到赵宴礼严肃的脸,又?看了一眼退得远远的手下,后知后觉是什么以后,惊恐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快吧?”


    赵宴礼立刻捂住了她的嘴,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小点声?,想起?来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和谁?”


    “和谁?”南宫月更加迷茫了,“不是刚刚吗?我这还没有回宫呢?”


    赵宴礼直接听?不懂了,哄着她问:“你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知道啊,”南宫月小声?道,“不就是刚刚在你的榻上吗?我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了啊?”


    赵宴礼:“……”


    他心里又?气又?想笑,将人慢慢裹进了怀里,哄着她,“除了这次,还有吗?和别的人呢?”


    “还有。”南宫月闷着声?音小声?回了一句。


    赵宴礼心一紧,“还有?”


    “嗯,还有满春楼那?次,也是和你在一起?。”


    赵宴礼的心都化了,他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南宫月还没有别人,难过的是她还没有开窍。


    回宫一定找个教习嬷嬷,好好教教她,太皇太后忙着争权逐利,竟将她忽略至此。


    “没事,你也没有小娃娃,可能有了胃恙,待回宫让太医令好好看。”


    “那?你刚刚为什么那?么问?”


    “我……”赵宴礼哑住了。


    “好啊,你不相信我。”


    南宫月生气了,摇摇晃晃站起?来,就想走。


    赵宴礼一把?搂住她,“是我的错,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


    经过这一折腾,待回到宫中,已是深夜。


    太医令把?脉以后,劝南宫月按时用膳,又?开了一些?药膳的方子就退下了。


    夜深人静,赵宴礼仍旧待在凤栖宫,坐在床边喂南宫月吃药。


    “太苦了,寡人能不能不吃。”


    “不能,良药苦口利于病,谁让你不好好吃饭的,吃完药,可以吃糖。”


    “赵宴礼,你哄孩子呢?”


    南宫月一边嫌药苦,一边端着碗喝完了,然?后伸手要糖。


    赵宴礼摸了摸身上,还真没有,就在她手上拍了一下。


    南宫月噘嘴,“你个大骗子,说好的糖呢?你……呜呜……呜……”


    埋怨的话?,被赵宴礼吞进了肚子里。


    南宫月被吻得软在大迎枕上,双手不自觉搂住了赵宴礼的腰。


    “嘴里还苦吗?”赵宴礼放开她,看着她红着双颊,迷蒙着眼睛问道。


    “嗯?还苦,我还想要。”


    听?着她撒娇的语气,赵宴礼心中无比畅快,抵着她吻得更深。


    更鼓声?响起?,赵宴礼起?身要走,南宫月搂着他的腰,依依不舍地问,“小王叔,你喜欢小娃娃吗?我们这样?,我会不会很快就有小娃娃?”


    赵宴礼无奈,忍着羞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还要脱了衣服才能有娃娃啊?那?为何还要记着日子?”南宫月似懂非懂,然?后恍然?大悟道:“是为了区分小娃娃的爹爹是谁,对吗?要不然?不知道……”


    “南宫月!”


    赵宴礼咬了咬后槽牙,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水润的眼睛,“你想有几个夫君?还要费心记日子,区分小娃娃的爹?”


    “我不是应该有一君两卿四选侍吗?”南宫月认真道。


    赵宴礼无奈,怎么之前同她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白?说了?


    “可我只想要一个。”赵宴礼道。


    “嗯嗯,小王叔你走吧。寡人要睡觉。”


    赵宴礼被推了一个趔趄,跌下了龙床。


    不是,他说错话?了吗?小丫头越来越阴晴不定,一言不合就不理人了。


    赵宴礼无奈,看着南宫月很快睡过去,给她掖了掖被子,悄悄退了出?去。


    佯装熟睡的南宫月忽然?睁开了眼睛,她是忽然?收到了暗卫的消息,才打发走赵宴礼的。


    她起?身绕过屏风,来到暖阁。


    暗卫统领一身黑衣恭敬行礼,“陛下,风华宫中有异动?,北越公主?刚刚在永安门?门?口,假装偶遇摄政王,然?后以瑶华公主?生病为由,邀摄政王去风华宫,摄政王拒绝了,安排了太医前去。”


    南宫月点头,“谁的主?使?”


    耶律婧只带了一个丫鬟进宫,如今在后宫行走,没有人通风报信,她不会知道赵宴礼进宫了。


    “是瑶华公主?,瑶华公主?进宫后,就一直留意重华宫的动?静,知道摄政王进了凤栖宫。”


    “瑶华公主?和北越公主?的关?系如何?”


    “回陛下,入宫以后,北越公主?都在做低伏小,瑶华公主?都在寝宫,属下看不出?两人相处如何。”


    南宫月陷入沉思,瑶华公主?当真是想促成耶律婧和赵宴礼吗?在永定门?的时候,她又?是一副和赵宴礼很熟稔的样?子,她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公主?吗?


    北越几年,真的能使人性情大变吗?


    “宁寿宫那?边呢?什么动?静?”


    “太皇太后午后见了丞相夫人田氏,晚膳过后,给瑶华公主?拨了几个人去,后宫中还有部分内侍,走动?频繁。”


    “今日寡人收回兵符的消息,是几时传回宫里的?”


    “戌时三刻传到了宁寿宫,亥时初官署区也得了消息。”


    南宫月心里计算着消息传递的时辰,估算着这中间可能出?现的偏差,宁寿宫的消息果然?最快,这就意味着明日她要更快一步,提前换掉宁寿宫的消息才行。


    暗卫统领又?道:“陛下,您忽然?生了胃恙的消息,需要传出?去吗?”


    “传,即刻传出?去,然?后盯着侍酒的内侍,盯紧被调换的人。”


    “属下明白?。”


    “还有,将摄政王在凤栖宫待到深夜的消息一并传出?去。明日刺杀将计就计,如果能一并除了赵宴礼,不要手软。”


    南宫月重新?回到寝宫,蜷缩在龙床一角,捂着腰腹,摸出?那?柄鎏金镶玉的匕首,慢慢抱在怀中,喃喃道:“赵宴礼,别怪我狠心。”


    真乖


    腊月十二, 寿宴这日,天气略显阴沉。


    为了太皇太后寿宴,南宫月专门选在凤章宫举行。


    凤章宫位于皇宫以西, 外围筑有城垣, 占地极广, 雄伟华贵,跨城筑有飞阁辇道, 可?从宁寿宫直达凤章宫。


    太皇太后大病初愈,又久未露面, 后宫中宴会一切事宜均有大长公主裁夺。


    丞相?夫人田氏陪侍在太皇太后身?边,贤王妃和皇室宗亲分?列两侧,同太皇太后一起接见?三公九卿家?的夫人小?姐及特?设进宫的官眷。


    南宫月则在前殿接见?夫余、乌桓、南唐、蒲甘等国的使臣,还有东陵、西戎等属地官员。


    藩王无诏不得回京,但这次寿宴, 南宫月听从太皇太后的意见?,下了诏书,令各地藩王入京。


    除了朔州的怀德王身?体抱恙,叛乱已被降等的凉州梁郡王、益州誉郡王派了王孙外,其他藩王已经?入宫。


    南宫月忍着腹痛将人见?完,就返回鸾凤阁休息,慕凌风随侍在侧。


    楚瑀这时候跟了进来,看?了眼躺在暖榻上面色疲倦的女帝,又觑了一眼旁边的慕凌风,忍不住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南宫月懒洋洋睁开眼, 有气无力?道:“慕卿不是外人,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楚瑀一愣, 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垂眸不语。


    慕凌风见?状起身?,“陛下,臣去前殿看?看?药膳好了没有。”


    这是避嫌,陛下虽然让他在身?边随侍,可?朝臣并不认可?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有时间慢慢图谋。


    刚转身?,手却被南宫月抓住,他握了捂微凉的手,小?声道:“臣去去就回,再给?陛下拿个手炉来。”


    然后在南宫月依依不舍的眼神里,离开了。


    楚瑀垂眸只当没看?见?,直到慕凌风走远,才清清嗓子道:“陛下,各国史臣来大雍以来,频繁打探摄政王重伤的消息,今日陛下将他们交由摄政王,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吗?”


    南宫月闭上眼睛假寐,“无妨,重要的是藩王那里,来的那几?位王叔,可?有什么异常?”


    “除了打探陛下何时大婚,还有,”楚瑀一顿,看?了一眼南宫月的睡颜,接着道:“还有凤君和侍卿的人选,其他并无异动。”


    “也没有和朝中大臣往来吗?可?曾去拜会过晋国公府?”


    “三位藩王中,只有安王爷未去拜会,梁郡王和誉郡王的王孙昨日才进京,还没有时间走动。”


    南宫月起身?,召楚瑀近前,状似亲密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多年君臣相?处,楚瑀知道这是南宫月有话要吩咐他,考虑到鸾凤阁并不像宣德殿那般安全?,便俯身?过去,只听南宫月在他耳边问,


    “朝中大臣可?有非议凤君的人选?非议慕凌风的?”


    楚瑀眼睛眯起,原来是问这个,他眼神瞟向门口,慕凌风并未在此。


    楚瑀心思微定,回道:“有,说他优柔寡断难堪凤君大任,做陛下的侍卿尚可?,凤君就……”


    “哦?楚卿也这么觉得吗?你可?是看?着寡人长大的,是我的兄长,如果是选小?妹的夫君,你可?乐见?其成?”


    楚瑀诚惶诚恐地半跪在榻前,望着南宫月那双潋滟的眼睛,说道:“作为兄长,当然希望小?妹幸福,只要小?妹喜欢的都?可?以,即便是将来小?妹后悔了,或者那人欺负了小?妹,兄长拼尽全?力?也能护住小?妹。


    可?陛下不是小?妹,臣怕陛下后悔,臣怕陛下受伤,臣怕没有能力?护住陛下。凤君关乎着朝局动向,关乎着未来大雍的血脉传承,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寡人知道了,你且下去吧,藩王那里你留点心,夜宴的时候,多看?着点安王。”


    楚瑀走后 ,南宫月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平静。


    她何尝不知慕凌风不合适,眼看?三月之期马上到了,今日若不能拿下萧氏,凤君人选恐怕落进萧家?之中。


    慕凌风难堪凤君大任,那萧三郎萧景云更不可?以。


    泱泱大雍,怎么连个家?世好,性情好,洁身?自好的郎君都?没有,还是说她南宫月无福消受?


    偏偏她看?上的人,家?世显赫却有反心,性情不好,时而温柔时而冷漠,冰火两重天捉摸不透,也不洁身?自好,有红颜知己,有痴心错付,还有翘首以盼的归家?妇。


    他有野心,有谋略,她近不得,远不得,可?真是消受不起。


    她的凤君,应是懂她,助她,护她,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和她并肩之人。而不是猜疑,防备,迂回,算计。


    处理政事已经?很累,她不想自己的枕边人,还是心怀叵测之人。


    她想和自己的凤君在感情里纯粹一点,在床榻上欢愉的时候,能够全?身?心放心交给?对方,而不是在意乱情迷时还藏着一丝防备和算计。


    昨日在凤栖宫中,她和赵宴礼在一起时,突然才意识到这一点。


    其实,她一开始就存了引诱的目的,设好陷阱诱他入局,却丢失了自己的心,一头栽进她自己的网里。


    越挣扎,越束缚,索性剪断这张网……


    她和赵宴礼,本就是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兵符在手,时机刚刚好。


    思绪纷乱,伴着胃腹胀痛,南宫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清浅的脚步声传来,坐在了她的榻沿上。


    南宫月以为是刚刚去给?她拿手炉的慕凌风回来了,懒懒的眼睛都?没有睁开,伸出手糯糯地说道:“快给?我暖暖。”


    预想中的手炉没有放在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冰凉的小?手包裹了起来。


    南宫月一惊,睁开了眼,正好对上赵宴礼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正灼灼地看?着她。


    “怎么是你?”她脱口而出。


    赵宴礼脸色一凛,“你以为是谁?慕凌风?你们如此亲近了?”


    “不是,”南宫月将手从那双大手中挣脱出来,“他说要给?我拿手炉去了。”


    赵宴礼顺势靠近,俯下身?子将她半拥着圈进怀里,“胃腹还疼吗?”


    “不,不疼了。”南宫月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赵宴礼心里一惊,南宫月这是又开始躲着他了。


    是了,兵符到手,她连装都?不装了。可?明明昨夜她还不是这样,就是吃完药的时候他强迫了她,可?她也顺从了啊,难道她不喜欢被那样强迫?


    “真的不疼了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他试探着将手放在了她小?腹间,身?下的人慌乱地躲开了。


    “摄政王,你疯了,这里是鸾凤阁。”南宫月气道。


    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疯了才会在这里和他纠缠。


    见?赵宴礼收手,她往里面挪了挪,捂着腰腹转身?不看?他,冷冷道:“什么时辰了,宴会什么时候开始?你怎么来了这里,那些使臣呢,不管了吗?”


    “臣该管吗?那是你的使臣,那是你的臣子,臣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这话不对,似乎带着气,南宫月回头,就见?赵宴礼坐在榻边,理了理云纹刺绣的衣领。


    他背对她而坐,金镶玉发冠整齐地将黑发束起,发尾如瀑般披散在肩上,一身?玄色亲王礼服,腰中蹀躞带衬得他越发宽肩窄腰。


    南宫月看?了又看?,抑制住想上去抱住他的冲动,挣扎着从暖榻上坐了起来。


    她望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咬了咬牙,“摄政王是不想插手了吗?”


    只要你说你不想插手了,寡人立让你回去,南宫月想。


    “我对陛下来说,是外人吗?”


    赵宴礼仍旧背着身?子问她,心中一股郁气,他们在一起那么亲密了,南宫月还是本能地排斥她。


    这话,南宫月无法回答,是外人吗?肯定不能算自己人吧,自己人才不会一言不合给?她脸色瞧。


    “寡人知道了,”南宫月说着下了榻,“既然摄政王不想插手了,那以后就不要插手了,寡人再过几?天就十八岁了,寡人的朝堂,寡人自己也可?以治理,无须摄政王费心。”


    她下榻就走,丝毫不顾及这句话的后果。


    赵宴礼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一颗心惶惶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唯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走。


    摄政之位他可?以不要,可?他不能失去南宫月。


    这让他想起南宫月砸王府那次,她当时红着眼睛一言不发回了宫,此后一个月没理他。


    他怕南宫月这次赌气一走,再来一个月不理他,现?在慕凌风随侍在她身?边,他一个月不见?她,他会疯的。


    南宫月刚刚迈开步,就被赵宴礼拉住,回头就看?到他眼眸中浸着水雾,忧伤又委屈,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泪眼汪汪不想主人走。


    她挣扎了一下,松了力?道,顺势被他拉进了怀里。


    “般般,你别走。”


    赵宴礼将她拉住,看?着她眼神里决绝的神色,知道南宫月说得不像是假话,她当真是不想要他这个摄政王了。


    他仍旧坐在暖榻边,伸手揽住南宫月的腰,将头埋在她胸口。


    “我只是想让你理理我,不想让你排斥我,般般,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


    “那你错哪儿?了?”


    赵宴礼一下僵住了。


    前天夜里,他和张嬷嬷的话被南宫月听到后,南宫月也是不理他,他不知道哪里做错了,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听从幕僚建议,想不通的时候直接认错就好了,女人都?需要哄,认个错就能哄回来。


    怎么到南宫月这里,还得说出哪里错了,可?他也不知道哪里错了啊。


    他将双臂收紧,用力?扎着南宫月的腰,喃喃道:“那你说我哪里错了,我改还不行吗?”


    “你昨夜和耶律婧说什么了?”南宫月忍不住问。


    赵宴礼心里一下松弛下来,只要南宫月肯和他讲话,他还有得救。


    “没说什么,她说瑶华公主病了,臣就替风华宫请了太医令过去,我们真的没说什么。”


    “夜深人静,美人相?邀,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她可?是北越的公主,你娶了她,凌渡关以北千里草原都?是你的了,你不心动?”


    “臣又不喜欢住在帐篷里,又不喜欢北地的饮食,臣要草原干什么。”


    赵宴礼松开南宫月,看?着她的眼睛问:“你问我昨夜之事,可?是你吃味了?你,你吃耶律婧的醋,是因为我吃耶律婧的醋?”


    “寡人不是,寡人没有!你休要胡说。”


    南宫月的心思一下被戳破了,脸颊顿时像火烧一样。


    赵宴礼看?着南宫月躲闪的眼神,绯红的双颊,心情从阴云密布一下子晴空万里起来。


    他拦腰抱起南宫月,兴奋地原地转圈圈。


    南宫月惊呼一声,直叫道:“赵宴礼你快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


    “般般,你喜欢我,对不对?”


    “不对,不对,你赶快放我下来,我头晕了。”


    南宫月脸红了,色厉内荏地道:“这是鸾凤阁,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赵宴礼眼睫微动,眼尾藏不住地笑意,这才将她放在暖榻上,盈盈道:“不怕,周围都?是我的人,没人敢传出去。”


    “你的人?”南宫月瞪他。


    “臣错了,这王宫是陛下的,鸾凤阁是陛下的,就连这满宫的人,都?是陛下的,还有臣,只要陛下想,也都?是陛下的。”


    赵宴礼看?着南宫月的眼睛,认真又虔诚。


    南宫月脸颊更烫了,暗骂他一句,“什么叫只要我想,都?是我的!”


    又暗恨自己不争气,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心里想着赵宴礼不知道有多得意,她光想一想,就慌张又生气。


    赵宴礼上前,发现?她面颊红润,鸦羽卷翘的长睫下一双水润过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外面灰蒙蒙一片,殿内光线昏暗,衣袂摩挲,暗香浮动。


    “陛下莫要这样看?着臣……”


    每次看?到这个无辜又懵懂的眼神,总有种想将她按在身?下,狠狠欺负的冲动。


    念头一起,眼神不觉热烈起来,脊椎尾部立时窜出一股气息,横冲直撞,压都?压不住。


    “般般。”


    他声音忽然喑哑,抚上那张明媚如画般的脸,眼神从她颤动的眼尾扫过秀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艳艳红唇上。


    此刻,那檀口微张,贝齿局促不安地轻轻咬着唇角。


    他情不自禁靠近,指腹将那咬进去的唇角拉出来,轻轻碾过她的唇峰。


    南宫月微微战栗,薄唇轻启,咬住了那个不安分?的手指。


    赵宴礼眼神倏忽暗沉,任由她咬着,心底那股漪念漫过了荒原,长出了枝丫。


    南宫月被赵宴礼那样灼灼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起来,想起自己还应该在生气,便狠狠咬了一口,踮着脚尖踏在脚踏上,装出狠厉的模样,居高临下地望着站在踏下的赵宴礼。


    “你胆敢……胆敢……”


    “是臣错了,任凭陛下处置。”


    南宫月一下愣住了,这跟她想得不一样啊,他不该是和她对着干吗?怎么突然这么乖顺了?


    见?南宫月愣住,赵宴礼嘴角轻掩笑意,微微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她打骂的模样。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剑眉斜飞入鬓,黑睫勾勒出狭长的弧度,高挺的鼻梁,微微翘起的嘴角。


    不见?往日那股凌厉的气势,温顺得像待宰的羔羊。


    南宫月不受控制地抚上他的脸,学着刚刚他的样子,抚摸他的嘴唇。


    赵宴礼喉结上下滚动,眼睫轻颤。


    南宫月的眼睛看?向那突出的喉结,伸手摸了摸。


    赵宴礼呼吸一滞,脖颈处微热的气息,激出痒意,他不自觉仰了一下头。喉结毫无征兆地触到一个温软的物事。


    他睁开了眼,呼吸紊乱,看?到南宫月正摸着唇不知所措地望向他。


    “陛下,这又是你先轻薄的臣。”


    “啊?我不是……”南宫月情急之下连忙否认。


    话未说完就被赵宴礼堵住了嘴,就像大灰狼扑倒了小?白?兔。


    他含住了那温软的唇瓣,左手搂住纤细的腰肢,右手穿过她的长发,按住她的头不许她后退。


    南宫月脑袋嗡地一片空白?,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腰间那只大手灼热如火,隔着外衣都?能熨烫进她的肌肤里。


    男子强势的气息悉数灌入她的口中,丁香被轻卷着肆意翻弄,她一颗心也跟着上下翻腾,腿不自觉软倒在身?后的暖榻上。


    赵宴礼趁势欺压上来,将她按在后面的软枕上。


    天越来越暗,外面有嘈杂的脚步声,盖住了暖榻上的喘息声。


    殿门外忽地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陛下,臣给?您送手炉来了。”


    赵宴礼抬起身?,看?着身?下媚眼如丝,眼神迷离的南宫月,情不自禁又俯身?在她嘴角猛吮了一下。


    “叫他滚!” 他在南宫月耳边发狠道。


    南宫月推开他,“时辰不早了,宫宴马上就开始了,宴会上不见?寡人,又不见?你,会被说闲话。”


    “还有半个时辰,”赵宴礼靠近南宫月的耳朵小?声道,“让我再抱一会儿?。”


    赵宴礼在她耳边低声耳语,温湿的气息,一下钻进了南宫月的耳朵里,像肆意疯长的藤蔓,迅速将她缠绕了起来,酥酥麻麻的令她脚趾都?蜷缩了下。


    赵宴礼这是给?寡人下蛊了吧。


    “陛下还怕被说闲话?宣德殿一屋子貌美小?郎君,现?在又有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府大公子做随侍,”赵宴礼揶揄道,“如今还和摄政王暗中往来,还怕什么闲话?”


    南宫月闻言含住了他的唇,就要发狠咬下去,却听赵宴礼道:“陛下再咬下去,满宫都?会知道臣在和陛下私会。


    臣来鸾凤阁的时候有人看?见?,如今臣出去嘴角再破的话……陛下的那位随侍还在外面啊,你就不怕他发现??”


    “赵宴礼你混蛋。”


    南宫月只好松开嘴,改用拳头捶他胸。


    “陛下你轻点啊,臣胸口上还有你刺进的刀口,还没有长好呢,阴天下雨的时候特?别疼。”


    南宫月顿住,明知道这是赵宴礼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停了手,只好拿眼睛瞪他。


    “陛下不信,臣脱给?你看?。”


    赵宴礼说着就要解开衣袍,南宫月急忙按住他的手,他们亲便亲了,作什么脱衣服,不能脱衣服,昨夜赵宴礼说,脱了衣服会有小?娃娃。


    吞吞吐吐道:“我信了还不行吗。”


    她鼓着腮,气恼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模样,可?爱疯了。


    赵宴礼的心软成了一摊水,情不自禁地扣住了她的头,低头又吻上了她的唇瓣,含弄几?下分?开,哑着声音道,


    “真乖。”


    这时候齐公公也来叩门催促,“陛下,宴会就要开始了,大长公主使人来问,陛下什么时候过去。”


    “这就过去。”


    南宫月伸手捏了捏赵宴礼的耳垂,气哼哼在他耳边道,“我才不乖呢,早晚咬你一口。”


    她不知这话听在赵宴礼耳朵里,极其香艳暧昧,很容易让他想到在满春楼那晚,她咬完他,又很享受他的亲吻,在他身?下软着身?子,暗咛出声的模样。


    “臣等着,随时等着陛下咬一口出气。”赵宴礼回了一句。


    南宫月直觉这句不是什么好话,却没有品出其中的意思,起身?整理妆容,展开双臂等着赵宴礼服侍。


    “都?怪你,我头发乱了吧?”


    “不乱,不会被人发现?。”


    “不行,看?着乱了呢……”


    “要不叫汀兰给?你梳梳头?”


    “那,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寡人还有什么脸面?都?怪你。”


    “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以后白?天我不这样了,可?这都?是陛下先亲我的,臣把持不住。”


    其实,赵宴礼想说,头发乱了看?不出来,陛下那张嫣红水润的唇瓣,倒是能看?出被欺负的样子。


    南宫月气鼓鼓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寡人的错了?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赵宴礼随即跟上,南宫月脚步一顿,回身?,踮着脚给?赵宴礼扶正了发冠,嘟囔了一句,“传出去,别怪我,是你先勾引我的。”


    赵宴礼扑哧一声笑了,他家?般般还是如此可?爱。


    伸手拉住南宫月的手,踏步就往外走。


    “哎,这于理不合。”南宫月想甩开,“却被他大手钳住,动弹不得。”


    “到宴席上再松开,放心,没人发现?。”


    赵宴礼不管不顾牵着南宫月的手就走了出去,有宽大的衣袖遮挡,南宫月就随了他。


    慕凌风一直候在门外,齐公公将他拦住,说陛下与摄政王有要事商谈,可?他明明听到陛下一声惊呼,然后像是被堵住了嘴的样子。


    齐公公却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齐公公是陛下的心腹,忠心耿耿,也最会揣摩陛下的心思……


    胡思乱想间,门开了,就见?陛下同摄政王一同走了出来,两人并肩而立,很是亲密。


    他急忙献上手炉,这手炉他拿在手中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已经?凉了大半。


    “陛下不用了,慕大人拿着吧。”摄政王代陛下回绝了。


    慕凌风悄悄去看?南宫月的脸色,只见?她双颊绯红,双眸水润,红唇轻咬着看?了一眼摄政王,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相?偕离去,宽大的衣袖交叠在一起。


    慕凌风看?着那衣袖愣愣回不过神来。


    南宫月被赵宴礼牵着往宴席上走去,她知道慕凌风发现?了,不过不要紧,她有的是办法平息下去。


    走到一座水榭,赵宴礼发觉南宫月神情紧张,轻声道:“别怕,就算被发现?了也无妨。”


    “嗯,”南宫月轻声应了一声,手心里突然生出了许多汗意,黏腻腻很不舒服。


    赵宴礼忽然停了下来,警觉地望着湖面,同时,伸手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带着啸叫声,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射了过来。


    双杀


    利箭破空而来?, “笃”的一声没入廊柱上?,箭尾震颤发出“嗡嗡”之声。


    南宫月被?赵宴礼紧紧护在身后,手心被?攥得紧紧的, 全是?汗腻, 娇小玲珑的身体隐没在高大的身躯后面, 如一座高山护佑着她。


    “别怕,”他?说。


    南宫月眼眸流转, 望了一眼湖对岸,这支利箭射过来以后, 再没有了动静。


    四周安安静静,他们身后的护卫紧张地拿着佩刀四处张望,湖面平静无波,水榭亭台后面是?一座小山坡,离得很远, 即便是?山上?藏了人,再好的弓箭手也不会射到水榭里面。


    凤章宫外围紧挨着城垣,为保证寿宴顺利进行?,周围加派了不少人手,一应调度,都?归金吾卫负责。


    护卫取下那支羽箭,交给了赵宴礼。


    南宫月凑近去看,是?宫中校场的制式。


    今日接见外邦使臣时,不乏好勇善战的勇士,有按捺不住地出言挑衅,又听说摄政王受了重伤, 名义上?切磋武功,实则是?试探大雍的实力。


    逄斯年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南宫月拿出一柄宝刀作为彩头,大雍将士们?都?跃跃欲试,纷纷下场。后来?宝刀被?逄斯年赢了去,少年坐在马上?,拿着宝刀满场炫耀。


    再后来?,他?们?开始比赛骑射,南宫月身子不适才去了鸾凤阁休息,没有继续观看,这支利箭从校场方向射过来?的,难道他?们?还没有比试完?


    赵宴礼将羽箭拿在手里,漆黑的眼眸望向湖对岸。


    南宫月不确定地道:“应该是?校场的流矢吧?”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擦着她的王冠,“倏”的一声没入了一旁的廊垣上?。


    她还没有来?得及尖叫,紧接着又有一支利箭穿空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赵宴礼一把将她推到廊柱后面,挥刀替她挡过射来?的那支箭。


    随即,“笃笃笃”的箭矢飞驰的嗡鸣之声响彻夜空。


    “有刺客,护驾!”


    侍从急忙奔走呼喊,护卫结成长阵挡在了南宫月和?赵宴礼面前。


    他?们?躲在水榭中,身前是?湖水,身后是?山石,无处躲避。对面至少有六名弓箭手,用的是?弩箭,明显和?刚刚那支羽箭不是?一伙的。


    南宫月躲在廊柱后面,看着射进柱子中的箭尾发怔,这种弩箭,绝不是?大雍制式,也不是?她安排的人。


    这些人箭术了得,刚刚要不是?赵宴礼拉了她一把,她都?不敢想后果,这是?哪一家等?不及了要取她性命!


    赵宴礼侧挡在她身前,眼神锐利地盯着对岸,沉声吩咐道:“弓箭手准备,震位左三右二放,离位前中后结阵,章武你?带人从后面包抄,务必留住活口。”


    章武带几人离开,护卫重新补上?,弓箭手连发,只听湖对岸“啊”的几声,似有人中箭,紧接着窜出几道人影,然后是?刀兵相接的声音。


    一息过后,没了动静。


    章武匆匆而来?,跪下复命,“启禀陛下,刺客七人全部被?伏,却?当场服毒自尽,没有活口。”


    没有活口,就死无对证,一时半会儿查不到是?谁的人。


    赵宴礼转过身,握了握南宫月冰凉的小手,伸手正了正她的王冠,安抚道,“没事了,几个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陛下,陛下 您没事吧。”这时,一个关切的声音急急传来?。


    就见慕凌风穿过护卫,奔了过来?,也不管赵宴礼在不在,一把抱住了南宫月。


    “是?什么?人胆敢行?刺陛下?幸好陛下没事。”


    南宫月被?他?结结实实地抱在怀中,还在懵怔中未回?过神来?,眼前人就被?赵宴礼拽开了。


    “慕大人,你?逾矩了。”


    赵宴礼冷冷地说,眼神透着不悦和?寒芒。


    慕凌风急忙朝南宫月看去,解释道:“陛下,臣一时情急……”


    “不碍事,”南宫月打断了他?的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赵宴礼刚刚的杀伐果断,怎么?就一息功夫,全灭了啊,赵宴礼果然是?个将才。刚刚也不知道是?谁的人,竟然这么?没用。


    “不碍事?”赵宴礼重复了一句,语调上?扬,望向南宫月的眼神带着审视。


    南宫月听出他?生气了,却?没有理会,转身就走。


    这场刺杀就这样结束了,刚刚是?杀她还是?赵宴礼啊?那支差点射中她的弩箭,若不是?赵宴礼拉她一把,此刻她是?不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会不会是?赵宴礼呢?


    南宫月暗自摇头,若是?他?的话?,就不应该拉她一把了吧。


    她知道今日有人会忍不住动手,这也是?她故意将宴席放在凤章宫的原因,无论是?谁,只要是?动手,就别想飞出凤章宫。


    天渐渐暗了下来?,凤章宫彩灯高挂,水榭这边,檐下一排宫灯,随风晃动。


    南宫月想着心事,刚转出水榭,突然,“唰唰唰”的水声自湖面传来?,只见数十人从湖中水底直直跃出。


    他?们?手持长剑,一袭黑衣劲装,黑布蒙面,眼神却?异常凶狠,跃上?水榭直奔南宫月而去。


    南宫月一个下腰堪堪躲过,刀锋贴着她的脸颊掠过,她慌忙避去一边,身后却?留了空门,意识到后,她急忙转身回?防,正好一黑衣人举剑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叮”的一声,斜刺里横插了一把刀,将那黑衣人的长剑削掉一半,随后听得“噗嗤”一声,那黑衣人的头颅滚落到了地上?,鲜血溅到了南宫月的脸上?。


    赵宴礼收刀回?身,拉住了南宫月的手,一个转身后甩将她带离地面,凌空一脚,踢向背后袭击之人,随即足尖一点搂住南宫月闪身躲开两个黑衣人的夹击。


    足尖刚刚落地,背后一阵阴风袭来?,赵宴礼手腕猛然发力,将南宫月托起,南宫月一个漂亮的回?旋,反身后仰将袖中的匕首甩了出去,直接命中背后黑衣人的面门,那人当场饮恨西北。


    呼啦啦护卫赶到,将剩余黑衣人围住,展开激烈的绞杀。


    南宫月已经?脱力,喘着气站在一旁,赵宴礼一手拉着她,一手拿着剑,警惕地看着缠斗的黑衣人。


    慕凌风瑟瑟躲在一旁,眼见局势已定,他?摇摇晃晃走过来?,穿过横七竖八的尸体,然后从倒地黑衣人的面门上?拔出南宫月的匕首,拿帕子擦了血迹,走到南宫月身边还给她。


    南宫月松开了赵宴礼的手,接过来?重新放进袖中。


    这时,一个躺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握起手中的长剑,一个鲤鱼打挺直奔南宫月而来?。


    “陛下小心!”慕凌风似有所?感,大叫了一声小心,急忙挡在了南宫月,闭上?眼睛正准备替南宫月受了这一剑。


    却?有一股大力将他?掀翻在地上?,睁开眼就看到赵宴礼护在了南宫月身前,左肩被?黑衣人刺中一剑,同时。黑衣人也中了赵宴礼一刀。


    黑衣人满口鲜血,僵直着身体倒下了。


    “赵宴礼,你?,你?没事吧?”南宫月急忙询问。


    就在刚刚慕凌风大喝一声小心的时候,她本能地闪身躲避,却?被?突然挡在身前的慕凌风束缚住了,她猛然发力将慕凌风推倒在地,即便是?自己受伤,她也不能让慕凌风的替她挡剑。


    现在与慕凌风的关系暧昧不明,她是?和?赵宴礼赌气才召他?进宫的,如果他?公然替自己挡刀,那立凤君一事,就不好转圜了。


    没想到,她将慕凌风推开了,赵宴礼却?挡在了她前面。


    心中生出一丝愧疚,她一心想要杀他?,他?却?不管不顾地挡在了她身前。


    刚刚那场箭杀也是?,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其实,小时候也是?,他?护着她从奉天殿杀到了太极殿。


    如果他?没有握着兵权,如果他?没有军中威信,如果北军不看他?脸色行?事,如果他?愿意放下大权……


    父皇说,赵宴礼如果不能为她所?用,如果无法掌控,可杀之。


    可正当她要杀他?时,他?怎么?忽然将刀柄伸到了她手中呢?


    她现在疑惑了。


    黑衣人尽数被?诛,同之前一样,服毒自尽,一个活口没有留下。


    “你?到底怎么?样,说话?啊?”南宫月看着赵宴礼的伤口焦急道。


    “来?人,快传太医来?!”


    赵宴礼却?阻止了,“不要叫太医,不能让后殿的人知道,今日寿宴还没有结束,不要被?人发现。”


    南宫月:“为何?早晚都?会知道,寡人一定要查出幕后主使,将他?们?碎尸万段。”


    赵宴礼:“陛下,今日寿宴,不但有属地官员,还有领邦使臣,我大雍不能被?人看轻了去,我要让大雍国主,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宴席上?。”


    南宫月:“可你?的伤怎么?办?你?还能同我一起去吗?”


    赵宴礼:“这点小伤不要紧,宴席要紧,臣穿了金丝软甲,不碍事。”


    南宫月:“我不信,你?又骗我,你?看肩头都?渗出血色了。”


    赵宴礼:“我何时骗过你?,真是?小伤,不要紧,在战场上?,我受的伤比这严重得多的是?,还不是?好好的,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南宫月当即捂住了他?的嘴,“不许你?说这个字。”


    “好,莫哭了。”赵宴礼说着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南宫月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倔强地道:“寡人没哭。”


    赵宴礼苍白的脸上?晕出一丝笑意,“嗯,没哭,寡人没哭,哭得是?般般。”


    南宫月伸手抚了一下眼睛,“你?看你?,受伤了还笑话?我。”


    赵宴礼忽然没了声音。


    南宫月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旁呆呆的慕凌风。


    “陛下,我,我……”慕凌风结结巴巴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来?人,慕公子受了惊吓,将慕公子送回?晋国公府,”南宫月没有给慕凌风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手下将他?送走,末了,又加了一句,“慕公子回?府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宫里的差事暂时不用担着了。”


    这是?直接将他?遣返回?府,以后怕是?再不能进宫了。


    慕凌风心里一惊,急忙跪在南宫月面前,“陛下,臣什么?也不知道,臣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


    “陛下,”他?膝行?两步,拉了拉南宫月的袍角,“臣甘愿不要名分?留在陛下身边,臣一颗心都?是?陛下的啊,陛下忘记我们?小时候的约定了吗?”


    约定?什么?约定?


    南宫月茫然,赵宴礼则直接挑了挑眉。


    “休要再提劳什子小时候的约定,寡人问你?,你?在寒孤城的约定可还记得?”


    “寒孤城?什么?寒孤城,陛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清清白白之身,是?何人污蔑我?”


    赵宴礼眼神一暗,直接吩咐,“来?人,将慕公子带下去。”


    “表哥,我不会和?你?争陛下,我只想待在陛下身边,表哥……”


    南宫月看着远走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腾出不好的预感,“齐公公,你?速速去晋国公府传旨,带着太医,让晋国公府好好待大公子,等?大公子好一些,再进宫当差,和?晋国公说,尚书台的位置,给晋国公府留着。”


    齐公公刚走,赵宴礼便起了身,漆黑的眼眸中泛着冷意。


    “陛下,是?尚书台的位置,给晋国公府留着呢?还是?说凤君的位置,给晋国公府留着?”


    南宫月的用意赵宴礼猜到了,她想进可攻退可守,偏偏被?老狐狸看出来?了。


    “寡人不知摄政王在说什么?,既然摄政王无事,那就去后殿吧。”


    南宫月没有正面回?答他?,有时候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寡人是?国君,想不说就不说,他?赵宴礼能奈她何。


    “南宫月!”


    赵宴礼在她身后咬牙。


    南宫月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赵宴礼大踏步追上?去,挡住了她的去路,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就那么?想的?”


    见南宫月沉默,他?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怒气。


    “刚刚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你?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着他?,你?是?不是?已经?认定他?了?非他?不可了吗?”


    赵宴礼急急道,说完盯着南宫月那双潋滟的眼睛,焦急地等?待着。


    “是?,呜……呜……”


    南宫月刚说了一个是?,直接就被?赵宴礼堵上?嘴,他?不管远处有多少眼睛盯着,不管身旁有多少护卫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将眼前这个人,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占为己有。


    南宫月眼前一黑,温软的唇瓣就覆了上?来?。


    身前人高大的身影低头圈住她,箍紧她,大手钳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后面的廊柱上?,大腿压住她的身子,动弹不得。


    男人用力啃咬着她的唇,嫩滑强势闯进她的口腔中,带着惩罚的意味横冲直撞,狠狠碾磨着她的唇。


    这个吻太急太狠,没有了原先的旖旎缱绻,忽然就变得不那么?美妙起来?。


    南宫月眼中带泪,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头,趁机推开他?。


    “赵宴礼,你?疯了!”


    南宫月说完扬起了手,想打他?一巴掌的冲动,在看到他?肩膀渗出的一大片红以后,僵住了,那一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来?。


    “我疯了,也是?你?逼疯的,你?心里想着他?,那我算什么?呢?我们?正在做的这些事又算什么??”


    赵宴礼复又吻了上?去,闷着声音,“南宫月,你?没有心,你?没有心!”


    南宫月一时茫然无言,抬起的手慢慢落下,眼泪簌簌而落,滚进了两人的嘴里。


    赵宴礼尝到了眼泪的滋味,缓缓放开了她,神志渐渐清明起来?。


    伸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眼泪,却?发现越擦越多,他?开始慌了。


    已经?许久没见她这么?哭过了。


    赵宴礼捏着玉龙戒,双手握紧又松开,最后一拳砸在廊柱上?。


    吓得南宫月立刻闭上?了眼睛。


    他?心软了,抵着她的力道松了下来?,低头吻去她的泪,一颗一颗吻进嘴里,将苦涩通通咽进肚子里。


    罢了,没有他?,就没有他?吧。


    “别哭了,你?想着他?就想着吧,我不介意,我不介意还不行?吗?你?别这样,般般,你?说话?啊,你?别不理我。”


    赵宴礼心底又苦又涩,眼前的小人一直哭着不肯说话?,他?能怎么?办啊,他?受不住了,他?真的会发疯的。他?现在就想冲到晋国公府,将慕凌风杀了。


    为何重来?一世?,他?已经?在慕凌风之前进宫了,为何还抵挡不住宿命,难道他?今生也无法拥有她了吗?


    如果是?这样,上?苍为何惩罚他?重来?一次,再经?历一次痛苦。


    他?的陛下,何时能看看他?。


    ……


    凤章宫大殿上?,萧太后坐在五重席中央,以往朝中命妇站了一院子,等?着点到名字才能进去请安。


    今日大长公主坐镇,将命妇全部安置在五重席上?,已经?进入了三九天,五重席上?地龙烧得正旺,大殿内温暖如春,大长公主体恤官眷博得好名声。


    开席前,周边领邦使臣和?各地属官进献寿礼。在一众史臣中,当属怀德王和?安王的礼物最为特别,怀德王献上?的玉观音,整块白玉雕刻,耗时一年之久,最特别之处是?这尊玉观音有几分?太皇太后的影子,深得太皇太后的欢心。


    安王献上?了一只越鸟,头顶扇形翠冠,长颈尖喙,羽毛蓝绿相间十分?鲜艳美丽,尾上?覆羽特别长,形成尾屏,神似凤凰,引得殿中众人啧啧称奇。


    眼看宴席时辰已到,却?迟迟不见昭和?帝和?摄政王。


    丞相夫人田氏,一遍一遍朝门口望去,她今日和?太皇太后出主意,趁着今日寿宴,将陛下和?景云的婚事给定下,陛下不出现,她还怎么?进行?计划呢。


    她心里着急,借着更衣之机,悄悄问太皇太后,陛下要是?不来?该当如何进行?。


    太皇太后眼皮微抬,不满道,“做什么?这么?毛躁,等?着就是?了,陛下除非遇刺身亡了,否则,她爬也得爬到宴会上?来?。今日可不是?简单的五重席,是?借着哀家这把骨头,上?位的宴席。等?着吧,只要南宫月没死,她就一定会来?。”


    田夫人骇了一跳,怎么?就能说到遇刺和?死了?她心中存了事,面上?也不敢多说,赔着笑脸伺候着。


    太皇太后心中也焦急,比起当凤君,她倒是?更想南宫月就此消失,接下来?就看南宫月是?不是?福大命大了。


    即便躲过了一劫,来?到了宴席上?,也不要紧,还有一关等?着她呢。


    太皇太后眼眸看向下首坐着的瑶华公主,以及瑶华公主身边的耶律婧,心中鄙夷,堂堂一国公主,却?甘愿当阶下囚,还作侍女打扮,当真辱没了北越公主的称号。


    要是?她,早就殉国了。


    她看了一眼沙漏,听说南宫月身子不适在鸾凤阁休息,半个时辰前才动身,从鸾凤阁到大殿也就一盏茶的时间,至今未到,路上?肯定出事了。


    这样也好,省得在她宴会上?动手,搅乱了她的寿宴,南宫月还是?太急于求成了,以为她翅膀硬了,就能动得了萧家了,她还是?太嫩了。


    她心中得意,看了一眼大长公主,开口道,“时辰已到,开席吧。”


    大长公主却?笑着道:“再等?等?,陛下还未到呢?说不定,陛下还有惊喜给太皇太后呢?”


    正在此时,门口小黄门高喊一声,


    “陛下驾到,摄政王驾到。”


    太皇太后脸色一僵,急忙朝门口望去,就见南宫月一身紫色绛纱袍,头戴王冠,步态闲适地走了进来?。


    身后摄政王一身玄色亲王服饰,跟在南宫月身后,脸上?冷着肃杀之气,一进大殿,就直直朝太皇太后看去。


    太皇太后神色一凛,正经?端坐起来?。


    “臣等?见过陛下,见过摄政王。”


    大殿上?呼啦啦跪倒一片。


    瑶华公主跪在一边,偷偷去看南宫月,所?谓权势,所?谓地位,就是?所?有人全部匍匐在她脚下。她也想如南宫月这般,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再不会被?人随意丢弃,再不会被?人随意践踏。


    北越城破,她想返回?大雍,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摄政王赵宴礼,她当初在宫中时,曾和?他?有过一段交集。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沉默寡言,任人欺凌的孤儿,到现在成了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南宫月的皇位之所?以坐稳全靠他?,如果他?也能支持她的话??她岂不也能成为大雍的王?


    同样都?是?南宫家的公主,南宫月能做帝王,凭什么?她南宫丽瑶不行??


    婚约


    鼓乐升平, 凤章宫喜气祥和,一派兴盛之象。


    南宫月坐在太皇太后左下首,大殿内觥筹交错, 眼前繁花似锦, 内心却一片荒芜。


    仿佛水榭的两场刺杀如梦境一般, 醒来就会忘却。


    眸光不自觉瞟向坐在左侧的赵宴礼,不期然与他四目相对, 水榭中强势拥吻她的一幕立刻在?脑海里浮现,她心里一慌, 急忙移开视线,可又一想,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岂能怕他,又转回了视线, 却发现他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侧。


    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宴席中一个?美丽妇人,她身娇体弱,脸色苍白,拿着帕子不停掩着嘴咳嗽,原来是怀德王妃王氏。


    怀德王妃进京有几日了,一直未进宫觐见,递牌子说是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太?皇太?后,就一直没有进宫,咳的这么严重, 看?来是真病了,还病得不轻。


    怀德王妃乃是云州世家王氏嫡女, 美丽端庄,性情温婉,奈何她和怀德王成婚多年?,膝下只有清宁郡主一个?女儿,渐渐失了宠,听说这几年?过得很是凄苦。


    怀德王南宫良弼生母出身低微,当年?同父皇一起?养在?太?皇太?后膝下,名义上是她最亲近的王叔,昭和新政时,他是第一个?上折子支持新政的人,双王之乱时,也是他第一个?上告宗室,表明立场要严惩双王的人。


    在?没有查清宁郡主之前,她一直对这位远在?朔州的王叔,印象还不错,甚至在?内心深处比其他王叔还要亲近。


    可据羽林卫的密报中,她的这位老好人王叔,却在?暗暗招兵买马,收买人心呢!


    还有晋国公府,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有个?勾连,是在?慕凌风去到涿州以后呢?还是早在?父皇在?世的时候,西戎战场上?


    记得西戎一战时,大雍赫赫有名的战将?晋国公,却栽了个?大跟头?,遭遇埋伏吃了败仗,率领大军折损严重,其中最有名的副将?,就是摄政王的父亲赵乾,西戎一战中殒命,而晋国公的那?一条腿也是在?那?场战役中废掉了。


    西戎那?一场战事时,怀德王刚刚到封地就藩,而朔州紧挨着西戎,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内情,还需查证。


    南宫月按下心思,忽然发现王氏身边还坐着一个?鹅黄宫装的丽人,猛然一瞧,除了眼睛,竟然和她有几分相象。


    这是清宁郡主南宫宁,她的堂妹,怀德王的长女?不看?眼睛的话,确实有点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此刻,她正笑意?盈莹地端着酒杯,闪着明动的双眸,示意?对面的人。


    南宫月视线回转,原来,清宁郡主是在?和摄政王举杯示意?,就见赵宴礼举起?酒杯,竟然来了个?隔空对饮。


    郎情妾意?,情意?绵绵的模样。


    清宁郡主什么时候认识赵宴礼了?记得她在?京城的日子屈指可数,这个?举杯又是为了哪般?


    她现在?后悔将?慕凌风送走了,做什么将?他送走啊,就应该让他在?宴会上看?看?自己的心上人。


    南宫月心中不快,便再也没有往左侧瞧。


    酒过三巡,太?皇太?后才收到了陛下遇刺的消息。


    张嬷嬷趁着歌舞正酣,凑近太?皇太?后的耳边道:“陛下遇刺,好似受了伤,偏殿内侍女看?到陛下换下的龙袍上有血迹,前胸后背都有。在?偏殿更衣时,陛下好像哭过,脸色也不好。”


    太?皇太?后点点头?,然后使了个?眼色给下首的田夫人,然后吩咐张嬷嬷,“将?这盘点心送给陛下,这是必须惯常爱吃的。”


    南宫月看?了眼端过来的桂花糖酥糕,偏过身,“儿臣谢过皇祖母,难为皇祖母还记得儿臣喜欢吃这个?。”


    太?皇太?后挪了挪身子,瞧着南宫月通红的眼,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刚刚听说陛下遇刺,可受伤了?”


    “劳皇祖母挂念,个?别宵小不足为惧,儿臣已经抓到了人,暂时关?押了起?来,没得扰乱皇祖母的寿宴,今日是皇祖母的大日子,儿臣还准备了惊喜给皇祖母,皇祖母一定会喜欢的。”


    “陛下有心了,哀家这把老骨头?,就盼着陛下平安顺遂,能在?哀家闭上眼的时候,看?着陛下大婚,哀家就能安心去见你父皇去了。”


    “皇祖母定能长命百岁,儿臣还要代替父皇,在?您面前尽孝呢。”


    这时一曲完毕,到了世家争奇斗艳的环节。


    今日大宴,三公九卿和世家大族都携了官眷子女,有适龄的郎君和女郎,盼着在?这场宴会上能大放异彩,寻觅良人。


    郎君们或舞剑或吟诗作画,女郎们或跳舞或唱歌,好不热闹。


    太?皇太?后对南宫月道:“陛下,今日哀家收到了宗正递来的画像,适龄郎君的家世、容貌、性情,都详细记录在?册,今日不妨趁机看?看??”


    随即,南宫月案上多一卷厚厚的画册,张嬷嬷小心翼翼为她打开,和着画像对着献礼的郎君,一一指给她看?。


    南宫月颇有兴趣地翻开,第一个?赫然就是丞相府的三公子萧景云。


    萧景云正好在?中央舞剑,一套剑舞让他耍得有气?无力,东倒西歪,寥寥草草结束了,居然也得了太?皇太?后一块暖玉的赏赐。


    他喜滋滋地下去了,临走前还给南宫月暗送秋波。


    南宫月低头?,当没有看?见。


    丞相夫人田氏仰着脸,一脸春风得意?,与有荣焉的模样。


    晋国公世子夫人赵玉心中暗哼一声,瞅了一眼陛下左右两边,陛下身边的随侍都在?,唯独不见自己的儿子慕凌风,使人去打听,至今没有消息,她坐立难安。


    一旁的世子则悠闲自在?多了,他最宠爱的儿子慕飞扬跪坐在?身边,正给他斟酒,他左右看?了看?,小声交代,“今日世家女郎皆在?此,你看?中了哪家的,不妨和我?说说,为父定当为你做主。”


    慕飞扬眼神里有一丝精光闪过,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母亲位份低,他的婚事理应嫡母赵玉操持,他这个?嫡母,可不会费心为他安排一门好亲事。


    他想起?满春楼雅间里,那?双潋滟的双眸,身上那?股淡淡的沉香,以及她捧着脸笑着问他,“哦?天下间最好的儿郎,谁啊?你吗?”


    他无数次回想到这句话,这个?场景,他都想抽自己一耳光,做什么要说自己从未有过那?样的非分之想,他现在?有了,而且非常想!


    他想被那?样的女子瞩目,想被她抬着下巴……要不是摄政王突然到来,接下来,她会不会吻他……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半夜三更都能惊叫的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傻傻地笑到天亮。


    他抬眸往上看?,隔着重重人群,他都能感受到陛下扫向他的目光,他心中一紧,站了起?来。


    “陛下,在?下不才,愿意?献技。”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这样一个?一个?献技要到什么时候,不如一起??”


    说话的是逄小将?军逄斯年?,他刚刚看?到萧三郎那?软绵绵的舞剑,感觉他身为把男儿身都替他丢人,尤其是看?到还有邻邦使臣在?,更觉得无地自容,再看?到慕飞扬要献技,才有此一说。


    “逄小将?军想要怎么一起??”慕飞扬问。


    “当然是切磋剑术了,我?听说慕公子也是修习的剑术,不妨试试?”逄斯年?道。


    人人都道逄斯年?剑术了得,午时与邻邦勇士在?校场比试骑射的时候,还赢了陛下的彩头?,这晋国公府的四公子,名不见经传,定不是他的对手,与其自取其辱,不如就此放弃。


    没想到慕飞扬毫不怯场,“可以,可我?今日未带佩剑。”


    “无妨,取寡人的剑来。”南宫月道。


    慕飞扬眼睛一亮,炙热的目光看?向上首的南宫月。


    南宫月冲他点点头?,吩咐道:“刀剑无眼,点到为止。”


    逄斯年?心里不痛快,暗道这小子为何这般命好,能用?陛下的剑,待会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方?能解了心头?这股郁气?。


    两人上场,一个?存了教训人的气?性,一个?是在?想着不能丢了陛下的脸,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南宫月正看?得入迷,袖子忽然被拉了一下,垂眸就看?到了赵晏礼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她本不想理会,衣袖却被拉住,身子不自觉歪向他那?边。


    赵晏礼凑近,小声道:“这就是陛下为晋国公府保留尚书台的原因?没有慕凌风还有慕飞扬?”


    南宫月看?着他的眼睛,分毫不退,“摄政王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说的是在?水榭里,赵晏礼问她是不是已经定下了慕凌风,当时南宫月回答的是“是”。


    她看?着赵晏礼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抽回衣袖坐正,大厅之中逄斯年?和慕飞扬的比试,就再也看?不进去了。脑中一遍遍回想着她刚说完那?个?“是”以后,赵晏礼接着就发疯了。


    她被吓到了,她不知道赵晏礼发起?疯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他们在?水榭中的那?一幕,相信宴会结束之后,就会传遍全?京都,她到时候该怎么解释呢?


    说摄政王强迫的寡人,显得寡人特别窝囊,说他以下犯上?唯有这个?才能治他罪,可该怎么罚他呢?


    万一传出两人私会,那?寡人计划还怎么进行?,传出私会了,他会不会收敛一点?万一哪天他再发疯怎么办,寡人可没有力气?反抗他。


    还有,她只要一碰到赵晏礼那?种如弃狗般的眼神就受不了,堂堂大雍摄政王,做什么还要扮可怜,偏偏她就心软了,腿软了,任由他欺负。


    一阵欢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逄斯年?赢了。


    “陛下,在?下辜负了陛下这把剑,”慕飞扬双手捧着剑,躬身行?礼,很是歉疚。


    南宫月:“无妨,逄小将?军的剑术了得,赏!慕公子武功也不弱,这把剑就赏给慕公子了,望你以后好好修习,将?来成为我?大雍的栋梁。”


    慕飞扬闻言当即跪下谢恩,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就座的晋国公世子神采飞扬,世子夫人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田夫人正好在?她的上首,抬手举杯道:“赵夫人,真是可喜可贺啊,令郎真是一表人才啊,这要不了多久,家中应该又有喜事了吧。”


    赵玉白了她一眼,没有搭腔。


    田夫人自讨没趣地“哼”了一声,抓着酒杯一饮而尽。


    ……


    宴席过半,清宁君主走到大厅中央,盈盈一礼,笑着道:“今日我?为皇祖母一舞,祝愿皇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太?皇太?后连连道好。


    琴音响起?,南宫宁随着音律翩翩起?舞,长袖一甩,外衣随即脱落,露出里面火红的衣裙来,转身回眸妩媚动人。乐声高昂起?来,她娇躯随之婉转,小腿轻抬轻盈灵动,以袖遮面仪态万千,眼波流转勾魂摄魄。


    在?场的郎君们看?得目不转睛,如痴如醉。


    南宫月却在?想,幸好慕凌风不在?,然后心里唾了自己一口,就算他在?又能怎么样,南宫宁还能当众要赐婚不成。


    一曲终了,大殿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叫好之声。


    看?美人跳舞是享受,南宫月衷心地为她鼓掌,她可不会跳舞,她只会舞剑,都说女子琴棋书画要会,将?来和夫君才能琴瑟和鸣,可她都不太?会。


    幼时被娇宠着,不想学也没人逼她,长大了她学的是治国理政,琴棋书画只能算略懂皮毛,在?闲暇时陶冶情操,静心养气?用?的。


    像南宫宁这种勾魂摄魄的舞蹈,是不是能和满春楼的仙玉琼一较高下,上次去也没有见到人,不知何时才能见识到。


    这种舞蹈,如若是在?闺房之中,是不是郎君们都会把持不住?赵宴礼看?仙玉琼舞蹈呢?能把持住吗?


    南宫月忍住没有看?向赵宴礼,她心里还有气?没有消呢。


    “好好好,”太?皇太?后一连赞叹了三个?好字,夸奖道:“阿宁这舞蹈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当赏。”


    南宫宁急忙跪下,眨着眼睛俏皮道:“为了给皇祖母一舞,阿宁整整练习了一年?之久呢?皇祖母打算赏清宁什么?阿宁能自己挑吗?”


    太?皇太?后哈哈一笑,“阿宁想要什么赏赐,哀家有的都可赏你,哀家没有的,叫你阿姐给你寻了赏你。”


    南宫月一怔,阿姐?说的是寡人吗?好新鲜的称呼啊,他们在?这一唱一和,合着是冲着寡人来的?


    南宫月随即看?了一眼正拿着帕子,兀自咳嗽得开不了口的怀德王妃,笑着附和了一句:“阿宁你想要什么?阿姐也可以赏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真的吗?”清宁君主闪着灵动的眼睛,好似不谙世事深藏闺阁的大家小姐。


    “真的,” 南宫月道,只要你敢要,寡人就敢给,就怕你接不住。


    “阿姐,”她尾音突然婉转似撒娇,羞羞答答地抬头?看?向左上方?摄政王的位置,然后又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小脸通红,嗫嚅了几下,没有张口。


    南宫月心中一惊,作何那?样看?着赵宴礼?


    “阿宁但说无妨,陛下金口玉言,定能为你达成所愿。”太?皇太?后道。


    清宁郡主的目光又转向了摄政王,然后俏生生地对南宫月说:“阿姐,我?心悦摄政王,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替阿宁赐婚?”


    说完还羞羞答答地勾了赵宴礼一眼。


    大殿中众人呼吸一滞,一部分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摄政王的方?向,一部分人的目光投向了南宫月。


    南宫月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止住了看?向赵宴礼的冲动。


    清宁郡主是什么意?思?她在?晋国公府的时候不是还和慕凌风纠缠吗?难道那?日不是她?


    不对,不可能,那?日她亲眼所见,不会有假。羽林卫从涿州发回来的密函不会有假。


    那?日她瞧得真真切切,清宁扑到慕凌风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还亲手给慕凌风做了一支天下仅有的墨玉簪,至今那?支簪子还戴在?慕凌风的发冠上,她怎么转头?就想要嫁给赵宴礼了?


    难怪她刚刚朝赵宴礼隔空举杯,难道是一见钟情?


    赵宴礼真是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他们南宫家的女郎怎么个?个?这么没有出息,赵宴礼除了有一个?好皮囊,还有什么?脾气?差,性情古怪,时不时再发一回疯,谁受得了啊!


    “阿姐?”清宁郡主唤了她一声。


    “哦,阿宁还没有婚约吗?原以为阿宁早就有了郡马人选了呢?”


    南宫月急忙找补了一句,说完咬了咬舌头?,这什么话啊,如果她早就有了郡马人选,还求什么赐婚啊,寡人一世英名,遇到赵宴礼全?毁了。


    “两年?前,阿宁在?宫宴上见过一次摄政王,心生爱慕,今日借由皇祖母的寿辰,大胆求阿姐赐婚,阿姐你刚刚答应过的。”清宁郡主道。


    “既然清宁郡主所请,摄政王,你……”


    南宫月目光转向赵宴礼,想象中他会是羞愤欲绝的模样,亦或是恼羞成怒,拍案而起?,或者?是冷冰冰硬邦邦直接甩脸色,可都没有。


    只见他好看?的桃花眼中噙着笑意?,带着揶揄和一丝玩味,嘴角微微勾起?,原先破的一角已经脱痂,淡得已经看?不出来了。


    他好似就等着她看?过来,就等着看?她如何应对,就等着她的决定似的。


    南宫月想说的话一下就哽在?了喉咙里,赵宴礼这厮怎么如此烦人,她真想上前捶他一顿,然后将?他绑到床上,压在?身下狠狠折磨,叫他招蜂引蝶,叫他暗送秋波,叫他流连忘返!哼!


    “寡人还是第一次赐婚,怎么个?流程寡人也不知,重要的是双方?情投意?合,寡人愿意?成就好事,今日不但清宁郡主,还有其他人,提出赐婚的,只要双方?你情我?愿,寡人就沾沾喜气?,做了这个?主。”


    大殿内一时间嗡嗡作响。


    赵宴礼垂眸,握紧了手中的玉龙戒,随即抬头?,看?向对面的贤王南宫明德。


    “摄政王,”南宫月硬着头?皮问,“我?大雍的清宁郡主,也没有辱没你赵家,你可愿意??”


    她吸着一口气?问完,紧张的双手扣在?一起?,指甲陷进了肉里也丝毫未觉,呼吸都开始屏住,生怕自己起?伏的胸膛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她知道赵宴礼肯定不会愿意?,在?水榭的时候,在?他发疯的时候,她明显的能感觉到,赵宴礼有点喜欢她,或者?是想疯狂地占有她。


    可她又有点不那?么自信,或许赵宴礼就喜欢掌控她呢?还有什么能将?大雍的国君制服在?身下,更令他畅快的事?


    他们亲热了好几次,赵宴礼可没有说喜欢她,要是出于?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呢?也能解释得通。


    就像她不确定能征服赵宴礼一样,她也不确定赵宴礼是否喜欢她。


    再说,喜欢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江山和美人如果要赵宴礼选,他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江山,江山就在?那?里不会跑,美人如云却多的是,有了江山,还怕没有美人吗?


    赵宴礼瞥了一眼仍旧跪着的清宁郡主,然后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向南宫月,出乎意?料说了一句:“臣愿意?。”


    嗡的一声,大殿里的众人像是炸开了锅,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摄政王答应了?”


    “摄政王竟然答应了?”


    “人家今年?都二十三了,过了年?都二十四了,早该成亲了。”


    “清宁郡主得偿所愿,摄政王抱得美人归,一桩美谈……”


    南宫月僵硬地扭过头?看?着赵宴礼,嘴角嗫嚅了一下,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机械地重复了一句:“你愿意??”


    “是的陛下,臣愿意?。”


    赵宴礼说着站了起?来,朝太?皇太?后和怀德王妃遥遥一礼,“陛下愿意?给臣赐婚,臣是愿意?的,多谢清宁郡主的抬爱。”


    “可臣自小有一门婚约,臣的未婚妻可不会答应,所以,臣不能辜负了陛下的赐婚,却无法接受清宁郡主。”


    “陛下的赐婚,等臣的未婚妻答应了臣,再请陛赐婚,陛下可愿意??”


    他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碗碟碎落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瑶华公主身子轻轻颤抖,泫然欲泣的模样。


    南宫月忽然背部绷直,腰腹一阵刺痛,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赵宴礼居然还有一个?未婚妻,看?瑶华公主那?个?模样,难道是她?


    休想


    摄政王一句未婚妻, 大殿中再次沸腾起来。


    “摄政王居然有未婚妻?”


    “从未听说过摄政王有未婚妻啊?”


    “摄政王的未婚妻是谁啊?为何一直不娶呢?”


    “难道是北越的公?主?四年?前听?说差点成?婚。”


    “那为何没有娶成?啊?”


    “嘘,此事不宜宣之于口……”


    大殿内七嘴八舌的嘈杂声,很快掩盖了瑶华公?主的异样。


    清宁郡主眼神暗凝, 目光看向了怀德王妃, 很快又向太皇太后?撒娇, “皇祖母,您要为阿宁做主啊。”


    南宫月握着酒杯一饮而尽, 心中?不齿清宁郡主的做法,人家都有未婚妻了, 怎么还?想逼婚不成?,堂堂郡主,是我泱泱大国的男子都死绝了吗?非他赵宴礼不可?之前的慕凌风呢,不要了?


    太皇太后?偏宠清宁郡主,见她撒娇, 只好小声问南宫月,“陛下可听?说摄政王还?有一门婚约?他那个未婚妻是何许人也?”


    南宫月睨了一眼赵宴礼,心中?早将他大卸八块了。是谁刚刚还?在水榭中?发疯,一遍遍吻着她,一遍遍歇斯底里地问他算什么,现在又无事人一样,风流不羁地说自己已?有了未婚妻。


    太皇太后?如此问,难道是想横刀夺爱?或者平妻?也不看看赵宴礼是那种屈服的性子吗?


    南宫月心中?不满,面上却一片淡定,认真道,“儿臣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或许摄政王早年?定下的吧?”


    太皇太后?点点头,看向赵宴礼, “摄政王既然已?有婚约,为何至今未娶?莫不是找的借口,不满意陛下赐婚?”


    南宫月低下了头,怎么是不满意寡人的赐婚,他明明是不想娶清宁郡主,到?最后?还?是落到?了寡人头上,却是在保住清宁郡主的名声。


    “非是不满意陛下赐婚,也并非找的借口,臣自小这门婚约,贤王殿下是知道内情的。”


    赵宴礼一句一顿说完,目光转向了贤王南宫明德。


    南宫明德虎躯一震,一副吃瓜吃到?我身上了,立刻起?身,朝着太皇太后?躬身道,“摄政王此言非虚,本王的确知道摄政王已?有婚约。”


    太皇太后?神情微僵,原以为是摄政王的说辞,没想到?贤王会出面佐证。


    南宫月暗自撇嘴,他还?真有啊,那他们之前那么亲密又算得了什么啊!


    清宁郡主脸色灰白,偷偷看向南宫月,却见她端正地坐在上首,除了双眸微微泛红,其他并未见到?恼怒和愤恨,难道她看花了眼?


    在开?宴前,她得到?了南宫月和赵宴礼在水榭举止亲密的消息,又在大殿中?看到?赵宴礼亲昵地拉着她的衣袖,为何全天下好看的男子都被她占了?


    凭什么慕凌风对她痴心一片,赵宴礼倾尽全力辅佐她,同样都是南宫家的女?儿,她也不比南宫月长得差,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一出生?就要住在朔州那个荒凉之地,而南宫月就住在锦绣玉砌的皇宫里,凭什么她一出生?就得是郡主,而南宫月是公?主。


    她自懂事起?就理解父王的不甘,总是梦想着有一日她也住在皇宫里,所到?之处,众人匍匐在她脚下,高呼她公?主殿下。


    父王说,南宫家的天下本就应该是他的,是孝贤帝夺了他的皇位,早晚有一日他要夺回来。


    父王等这一日等了十?几年?,可她南宫宁不愿意再等,天下和郎君都应该是她南宫宁的。


    她本以为大殿中?当庭要南宫月给她赐婚摄政王,会让南宫月恼羞成?怒发疯失控。


    据父王的密报,南宫月很是依赖摄政王,幼时更是同进同出,先前摄政王联姻时,南宫月还?大闹过王府,朝中?大臣不乏怀疑者,最后?俱是三缄其口。


    要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她南宫宁第一个不答应。正是因?为忽然得到?密报,他们在水榭中?毫不避讳地亲热,她也不会突然提出赐婚。


    能离间他们的关系最好,离间不了也没有关系,只需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等着它渐渐生?根发芽就好,信任终会被蚕食的那一天。这几年?,摄政王不臣之心的传言,朝堂上下不都深信不疑了吗?


    她就不信南宫月没有动过杀了摄政王的念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这是每一个帝王的宿命。


    先前抢了慕凌风,之后?再抢赵宴礼,南宫月居然还?能四平八稳地地独坐高台,刚刚赐婚时她无动于衷,现在弄出来个未婚妻还?无动于衷,是南宫月会装呢?还?是她压根就不在乎?


    难道是她的情报有误?南宫月和赵宴礼的亲昵都是做给他们看的?为的是让他们看到?君臣一心?


    清宁郡主又暗暗将几位藩王的神情在心里想了一遍,还?有属地的官员,邻邦的使臣,今日确实不易做出君臣不和的戏码。


    站在国君的角度想,摄政王是大雍的战神,征西戎平北越,立下了赫赫战功。如果此时传出他和大雍的国君不和的消息,势必会惹出内乱,影响局势。


    今日怕是不能达到?目的了,算了,她本也没打算真的就能嫁给摄政王,不懂南宫月为何一直留着这个威胁在,如果她为大雍国主,第一个杀的就是摄政王。


    “陛下,”清宁郡主开?口道,“看来我和摄政王有缘无分,阿姐答应阿宁的赐婚,等阿宁再想好了人选再来求阿姐,可以吗?”


    南宫月颔首,心里却道,“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也不问问赵宴礼的未婚妻是谁吗?”


    歌舞继续,赐婚这事就成?了一个小插曲,成?了宴会后?半场的谈资。


    ……


    南宫月借着更衣出了大殿,在后?花园散心,大殿中?真是气闷,又是赐婚,又是未婚妻的,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早知道这样,慕凌风在就好了。


    “齐福呢?回来了吗?”南宫月问。


    “启禀陛下,老奴回来了,慕公?子已?经回了晋国公?府,太医令也去?了。”


    “他,还?好吧?” 南宫月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慕公?子出宫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瞧着是有些想不开?,老奴走时,晋国公?在旁,应是无碍。”


    晋国公?因?腿脚不便,早就不参加宫宴了,一直都是世子参加,慕凌风回到?府上,有晋国公?在,想来能开?导他吧,他要是能想通的话,明日就会来觐见。


    “什么人?”只听?廊卫大声呵斥了一声。


    水榭遇刺以后?,南宫月身边的护卫增加了一倍,她来后?花园都是戒严了的。


    “启禀陛下,逄斯年?求见。”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南宫月想了想,招手让他近前,命齐公?公?将护卫带离,被众人围着,南宫月心里不舒服,有逄斯年?在,安全不成?问题。


    逄斯年?大步而来,看到?南宫月坐在花廊下,上前跪坐在她面前,轻轻抚着她的膝头问:“听?说陛下刚刚在水榭遇到?了刺客?受伤了吗?”


    “没受伤,你何时听?说的?还?听?说了什么?”


    南宫月有点紧张,能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那她和赵宴礼在水榭里……


    “臣刚刚听?说的,还?听?说幸好摄政王在场,刺客很快被拿下了,刺客使用的是什么兵刃,查到?了什么没有?”逄斯年?说。


    “只有这些?”南宫月疑惑。


    “只有这些,摄政王武功了得,区区几名刺客应该难不倒他。就是他先前受伤了,要不然这次校场比试,臣定当和他切磋一番,看看是他的刀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逄斯年?目光炯炯,闪着希冀,一脸倾慕的模样。


    “你很崇拜摄政王?”南宫月问。


    “那当然了,他可是我们大雍的战神,常胜将军,文韬武略无人能及,要不是我回京都遇见他,我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那样厉害的功夫,他当时已?经受伤了,还?能反手砍断刺客的头颅……”


    逄斯年?侃侃而谈,满眼星星,简直将赵宴礼当神膜拜了。


    “哦?不是说摄政王在回京途中?遭遇了刺杀,跌下了悬崖,被你救的吗?怎么你还?能看到?他杀人?”


    “是啊,我途中?听?到?厮杀声,赶过去?的时候,摄政王被团团包围着,那群刺客黑衣黑袍,黑巾遮面,头戴斗笠,手持长剑,个个凶残无比……”


    南宫月听?到?这里走了神,原来水榭中?的刺杀不是冲着她的,而是冲着赵宴礼?还?有谁想杀他?


    “陛下,”逄斯年?东张西望了一下,轻声问,“是陛下想除了他吗?如果陛下想,臣愿意身先士卒。”说着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不用。”南宫月道,时机已?过,再等机会吧。


    “好,臣都听?陛下的,还?有一事,陛下为何给慕飞扬那把剑啊,那可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练习的剑,你这样给了他,臣心里不舒服,陛下对晋国公?府也太好了吧,还?有那个慕凌风,陛下小时候就喜欢黏着他,长大了还?是喜欢他……”


    南宫月一把捂住了逄斯年?的嘴,“这话以后?不许再说。”


    逄斯年?呜呜两声,表示听?话,趁机握住了南宫月的手,长眉凝起?,“陛下不喜欢他了吗?”


    他一脸坚毅,眼巴巴瞅着南宫月,仿佛就等着她说一句不喜欢。


    见南宫月沉默,他自动以为她默认了,眼中?似簇着火,热烈又偏执,


    “阿月,你就选我当凤君吧,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我不会干涉朝政,我可以天天守着你,陪着你。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就陪着你骑马打猎,你开?心的时候我们就去?游山玩水,你难过的时候我就陪着你,给你做好多好吃的……阿月,我真的好喜欢你。”


    南宫月的眼圈一下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想到?第一次被人表白,第一次被人这么热烈地表达喜欢,居然是这个样子,可她想听?这话的人不是他啊。


    那个想要听?到?说喜欢她的人,此时此刻在哪里呢?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阿月,你哭了。”


    南宫月急忙转过头去?,却看到?赵宴礼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她。


    她心中?一痛,眼泪汹涌而至,慌忙又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


    “阿月,你怎么了,你为何这么难过,是我的喜欢令你难过吗?”逄斯年?跪坐在南宫月面前,手忙脚乱地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并没有看到?不远处的摄政王。


    他手足无措起?来,懵懵懂懂不知道怎么了,他就说了句喜欢,陛下为何突然就哭了。


    南宫月擦干眼泪,冲他微微一笑,“不是,谢谢你的喜欢,我很开?心。”


    “那,那你接受吗?”逄斯年?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的腿,满心满眼都是她。


    “你容我想想,你给我点时间,半年?,以半年?为期,如果我还?没有选定凤君的话,就选你,好不好?”


    “好,别说半年?,就算是一年?,五年?,十?年?,我也愿意等。”


    “陛下,我真是太开?心了,”逄斯年?将头放在了南宫月的双膝上,喃喃道,“我知道陛下心里没有我,只要陛下考虑过我,我就很满足了。”


    “陛下不知道,刚刚在大殿上,臣也想冲动地求陛下赐婚,求陛下将臣纳进陛下的后?宫,臣不求做陛下的凤君,做陛下的侍卿也好,选侍也好,只要在陛下身边,臣都会开?心快乐。”


    南宫月默默抚上他的发顶,良久才道:“寡人不想困住雄鹰,你是我大雍的良将,理应护佑我大雍的百姓,你应是那青史留名的将军,而不是在后?宫中?籍籍无名蹉跎一生?。不要为了寡人辜负了你一生?所学,堕了你们逄家的威名。”


    “臣明白了。”


    逄斯年?放开?南宫月,朝她郑重行了一礼,离开?了。


    南宫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再转头朝后?面看去?,那里已?经没了赵宴礼的身影。


    她抬手召来暗卫统领,“你故意放摄政王进来的?”


    “是,摄政王此刻身边无人,属下是否趁机?” 暗卫统领低着头,未将话全部说完。


    南宫月眼睛闪过厉芒,“刚刚水榭那场刺杀,是冲着赵宴礼来的吗?”


    “是,我们的人没有找到?机会。还?有一事,耶律婧身上有一把弯刀,意图不轨,还?需陛下小心为上。”


    南宫月点点头,她就等着耶律婧动手。


    “酒水上的侍从换了吗?人抓到?没有?”


    “回陛下,人抓到?了以后?全部服毒自尽了。”


    南宫月心一沉,“倒很忠心,摄政王现在在何处?”


    “在翠微亭,好似在等什么人。”


    南宫月点头,应该是等她的吧。


    ……


    一轮明月挂在树梢上,南宫月遣散了随从,独自朝翠微亭走去?。


    有些事,她想当面问问清楚。


    远远看到?赵宴礼独自站在亭中?,摩挲着腰中?的佩刀,眉头紧锁着目视前方,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转眸看了过来。


    南宫月脚步顿住,与他隔着半池湖水,遥遥相?望。


    她心有戚戚,分开?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怎么觉得一眼万年?了呢。


    刚要迈步过去?,忽听?到?一个玲珑悦耳的声音,“玉棠哥哥!”


    南宫月被这一声玉棠哥哥定在了原地。


    只见瑶华公?主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朝赵宴礼蹲身行了一个宫礼,再抬眼,凤眸泪光闪闪,眼角眉梢掩不住的柔弱风情,腰肢不盈一握,妖妖娆娆我见犹怜。


    赵宴礼躬身回礼,后?退一步站定,“瑶华公?主,可有什么事?”


    他一脸淡漠,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跟随瑶华公?主,随即眉头蹙起?,急忙回头朝南宫月的方向看过来,廊下只余竹帘声响,哪里还?有南宫月的影子。


    南宫月急急躲在了翠微亭侧面的假山后?面,她犹豫要不要回避,本不是无意偷听?,可他们毫无顾忌地说话,就不怪她了。


    “玉棠哥哥,再次见到?你真好,想当初本宫远去?北越时,还?是玉棠哥哥护送的,这份恩情,本宫不会忘。”


    “公?主言重了,护送公?主远赴北越,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当不得谢,更不敢承公?主这份恩情,当初护送的队伍返回都城时,已?经领了先帝的赏赐。”


    “抛开?这些,如果不是我远嫁北越,此刻我怕早已?是玉棠哥哥的人了,又何必遭受北越人的欺辱。”


    “还?请公?主请慎言,公?主在宫中?时并未被先帝指定婚约,也无内定驸马人选,何谈是臣的人?公?主莫说些旁的,令人误会的话。”


    瑶华公?主身子僵住,知道赵宴礼冷漠无情,没想到?还?油盐不进,开?场白都进行不下去?,何谈后?来。


    “玉棠哥哥难道忘了我们在宫中?的情分了吗?”瑶华公?主的声音都在发颤,好似被欺负了一样。


    赵宴礼嗤笑一声,“情分?臣少时在宫中?与公?主甚少见面,若谈情分,是臣被人推进湖里那次吗?公?主是不是觉得,臣还?欠着公?主一条命?”


    南宫月怔住,赵宴礼在宫中?还?被推下过湖里?还?有救命之恩?


    只听?瑶华公?主慢慢说道:“不是吗?若不是本宫及时赶到?,将你从湖底捞了出来,你还?能成?为大雍的摄政王吗?”


    “公?主还?想用这个救命之恩要挟臣几次?远赴北越时,公?主用此要挟臣带你逃离,臣不肯,却也怜惜公?主背井离乡,给公?主留够了人手和药材,若说恩情,臣早已?还?完,臣不欠公?主的。”


    “不欠?救命之恩,就用人手和药材还?完了?”


    “难道公?主还?想要臣的一条命?”赵宴礼忽然一笑,目光锐利地看着瑶华公?主,嘴角的笑意,满是嘲讽。


    瑶华公?主心中?一惊,躲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这个救命之恩,还?真是巧合呢,那年?我七岁,刚刚到?宫中?,正是圣眷正隆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推下了水,赶巧被公?主救下。公?主从此受到?先帝瞩目,搬离了冷宫,怎么,瑶华公?主都忘了?这份恩情,不是早就被瑶华公?主算计完了吗?”


    “我七岁那年?落水,而公?主那年?也才六岁,是怎么从湖底将臣拉上来的?嗯?”


    “这里没有旁人,公?主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想要什么直说,不用假装柔弱装亲近,本王不是北越王,不喜欢柔柔弱弱弯弯绕绕的小家子做派。”


    这话,臊得瑶华公?主脸色通红。她想要成?为南宫月的心一下碎了一地,她怕是学不会南宫月不卑不亢的王者气度了。


    她虽然是南宫家的公?主,却出生?在冷宫,长到?六岁无人问津。好在她有个忠心的老仆,为她费心铺路,才会找准时机推了赵宴礼下水,让皇兄误认为她救了赵宴礼,才搬离了冷宫。


    谎话已?经揭穿,瑶华公?主也不再掩饰了,直截了当地问,“刚刚,摄政王在宫宴上说的婚约,是……与我的婚约吗?在没有去?北越之前,皇兄为我选驸马时,我当时属意的是你,也与皇兄表明了心意。”


    赵宴礼垂眸,摩挲着玉龙戒道:“先帝没有明旨,没有诏书,没有信物,空话一句,当不得真。”


    “不是还?有贤王吗?贤王不是知道吗?”瑶华公?主不死心。


    “公?主怎么知道臣的未婚妻一定是你,而非旁人呢?”


    “我,我……”


    瑶华公?主本就说话慢,一着急更结巴了。


    南宫月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这位瑶华姑姑还?有口吃的毛病啊,难怪平时说话慢悠悠的。


    “我听?见了……我在奉天殿……都听?到?了,皇兄说,让你尚公?主。后?宫的公?主只有我一个,不是我还?有谁?”


    瑶华公?主憋得脸红,终于磕磕绊绊说完了。


    赵宴礼的目光望向假山那里,眸光微闪,“哦?你都听?到?了?那可太好了,后?宫公?主可不止你一个呢!”


    瑶华公?主忽然沉默了一瞬,随即“啊”了一声,结结巴巴道:“你,你,你竟然,她,她还?小,不可能……”


    她话还?未说清楚,远处响起?脚步声,“公?主,公?主原来在这里啊,太皇太后?在前殿寻公?主,还?请公?主速速回去?。”


    呼啦啦的声音响过,翠微亭重新安静了下来。


    赵宴礼看着假山一角,说道:“出来吧!”


    南宫月磨磨蹭蹭没出去?,她还?在震惊瑶华公?主结结巴巴说的那句“她还?小”的话里。


    后?宫中?可不是只有瑶华公?主一个,还?有安平公?主啊,她才六岁,她还?小啊!


    赵宴礼这个批披着人皮的狼,简直不是人,安平才多大啊?他这是想一直把持着朝政?不行就换安平来做国君吗?


    胡思乱想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南宫月抬头就看到?赵宴礼闪烁的桃花眼,心里顿时戾气横生?,咬着牙,抬腿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赵宴礼,你欺人太甚!我南宫家的公?主,难道都是被你随意挑选的吗?你休想,我不答应!”


    重伤


    南宫月狠心踢了赵宴礼一脚, 也?不管他在后面如?何?唤她,回到了?五重席上。


    下面舞乐飞扬,上首太皇太后身边围着田夫人、瑶华公主和?清宁郡主几人。


    瑶华公主正跪坐在太皇太后身边, 一边为她布菜一边抹眼泪。


    南宫月收起心里的不快, 跪坐在侧, “瑶华姑姑这是怎么了?今日是?皇祖母的寿宴,姑姑为何?哭了??”


    瑶华公主急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让陛下见笑了?,我这是?想起从前在宫中时, 有母后的照拂,还有皇兄的疼爱,那时候皇嫂还经常送点心给我。”


    她一边说一边觑着南宫月的脸色,想着赵宴礼说的“后宫中不止一位公主”的话,已经猜到了?赵宴礼说的应该是?南宫月。


    她震惊的是?当时南宫月才?十?岁, 皇兄就开始筹谋她的婚事,为她选定了?驸马。而她南宫丽瑶,到了?十?五岁还无人问津,不得不为自己考虑,先下手为强。


    可为何?南宫月还要给赵宴礼赐婚,刚刚清宁郡主提出想要嫁给赵宴礼时,她并未表现得多么在意,她这是?不在意,还是?不想履行婚约?


    所以就有了?那番说辞,存心试探。


    南宫月本就随意一说,不想瑶华公主扯出她的母后来, 眸中闪过寒芒,顺着话说道,


    “哦?我母后是?喜欢做点心,也?喜欢满宫送她做的点心,难为瑶华姑姑还记得她的好?。”


    “皇嫂做点心也?是?为了?陛下啊,皇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陛下了?,若看到陛下如?今出落的模样,不知道有多高兴呢。皇嫂撒手人寰时曾经嘱托皇兄好?好?照顾陛下,对陛下的婚事,不知道有没?有安排?”


    闻言,清宁郡主和?田夫人俱是?瞪大了?眼睛。


    太皇太后不经意地瞅了?一眼田夫人。


    田夫人立刻接话道:“先帝宠爱陛下,凤君的人选肯定是?亲近之人,陛下和?我们?家?三郎青梅竹马,三郎又是?先帝看着长大的,章德皇后在世时也?很喜欢三郎,要说先帝的安排,那肯定是?三郎最合适。”


    田夫人噼里啪啦一气说完,不给别人任何?插话的机会,听得一旁的清宁郡主主动往后挪了?挪,生怕唾沫星子溅到身上一样。


    瑶华公主一下愣住,她说这话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给田夫人做铺垫,让萧景云上位的。


    随即又反应了?过来,看来太皇太后是?不知道先帝安排赵宴礼当南宫月驸马的事情,有句话赵宴礼说得对,“先帝没?有明?旨,没?有诏书,没?有信物,空话一句,当不得真”。


    难怪赵宴礼听到她说她也?听到了?,会那么开心,原来他没?有诏书,没?有明?旨啊,可不就是?空话一句,贤王叔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就算她亲耳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赵宴礼只说他有未婚妻,不敢明?说是?谁,南宫月也?被蒙在鼓里吧,那这事只有贤王和?她知道,如?果她假装不知道呢?就让这句话成?了?空话吧,她不会出来为赵宴礼作证的!


    或许赵宴礼也?没?有想好?要当凤君呢,否则以他的手段,想当凤君还不简单,何?须绕这么一大圈。或许他就是?想摄政,不想南宫月大婚亲政,也?未可知。


    南宫月这个国君,当得也?甚是?窝囊,后宫有太皇太后这个祖宗,前朝还有赵宴礼野心勃勃,她很难吧,如?果换作是?自己呢?自己会不会比她做得更好?,有没?有更好?的办法?稳固大雍的江山?


    瑶华公主突然陷入沉思,如?果大雍江山易主,那她是?不是?也?会沦落成?贱奴,就像现在她身边的耶律婧一样?


    她低头看了?一眼耶律婧,就见她低着头,穿着最低等的侍女宫装,梳着侍女的发髻,安安静静跪在她身后,哪里还有那个草原上骄傲小公主的影子啊。


    “哦?皇祖母也?这么认为吗?觉得三表弟适合寡人的凤君?”南宫月笑着问太皇太后。


    “陛下的凤君关乎着后宫安定,三郎那孩子心地善良,又一心为你,哀家?甚是?喜欢。”


    南宫月看着田夫人一脸热切的目光,点了?点头,“既然选君,那将侍卿和?选侍一并选了?吧,画册儿臣今日拿回去,着宗正擢选完名单递上来吧。”


    田夫人见南宫月点头大喜过望,根本没?注意后面的话,转头吩咐人将萧三郎叫过来。


    南宫月刚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萧景云拿着酒壶就凑了?上来,他浑身都是?酒气,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表姐,”他上来就要抱南宫月,被南宫月伸臂挡了?回去。


    “坐好?,这是?大殿,你给寡人规矩点,想要当凤君给我老实待着。”南宫月将他推到一旁,低声警告。


    “好?的,陛下。”


    他轻浮的眼神忍不住打量南宫月,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然后洋洋得意地扫过大殿中每一位世家?郎君,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两队羽扇遮面的舞姬上台来献舞。


    笛声婉转动听,舞姬婀娜多姿,羽扇半遮半掩,曲调悠扬竟是?从未听过,令人耳目一新。


    “陛下,”萧三郎给南宫月斟满一杯酒,兴奋道:“此舞名为摇扇舞,是?我父亲专门请的东陵舞姬,专门给太皇太后祝寿的。”


    “萧丞相有心了?。”


    太皇太后祖籍东陵,这支东陵的舞曲着实暖到她心坎里了?。以至于南宫月朝她举杯,她都没?看到,竟然看得忘我起来。


    这时,章平猫着腰跪在南宫月身边,低声道:“陛下,王爷说您胃恙还未好?,酒多伤身,劝您少喝点酒。”


    萧三郎将酒樽“砰”的一声放在桌案上,怒道:“不长眼的奴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下去。”


    章平跪伏于后,一动不动。


    萧三郎见他不动,恼怒不已,抓起酒樽就要砸下去。


    南宫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放下!”


    “陛下~”萧三郎不依,有点恃宠而骄的意味,“做什么要他管?陛下的身子陛下自个还不清楚吗?还需要他提醒?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南宫月扭头对章平说,“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陛下~你还护着他的人。”萧三郎仍旧不满。


    “少放肆!”南宫月松开他的手腕,低声道:“他可不是?普通的奴才?,他是?刀口舔血的校尉,上过战场,杀过叛贼,不是?你这等仗着世家?子弟的公子哥随意欺辱的。”


    萧三郎忽然被南宫月眼底的厉色吓住了?,陛下她板起脸来,当真吓人,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南宫月教训完萧三郎,仍旧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她才?不管赵宴礼说什么呢。然后偷偷扫向一旁的赵宴礼,见章平小声与他说话,他脸色突变,忽地起身朝殿外走去。


    她随即放下酒樽,一股冲动就涌上心头,赵宴礼干什么去了?,她也?想跟着去看看。


    这时,笛声忽然一变,舞姬中三人甩开羽扇,羽扇骤然变成?了?一把利剑,这些人挥剑将阻碍在前的舞姬刺伤,犹如?划开了?一道血盆大口,拿着利剑直直朝上首而来。


    “有刺客,护驾!”


    变故陡生,众人尖叫一片,夫人小姐和?舞姬侍从四处逃窜。


    “陛下小心,”萧三郎立刻扑向南宫月。


    一下扑了?个空。


    南宫月机敏地躲过萧三郎,抽出放在一旁的佩剑。


    这时,三名舞姬已至眼前,为首一人毫不犹豫刺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脸色煞白,本能地拉过一旁的瑶华公主为自己挡剑。


    瑶华公主惨叫一声,长剑贯穿了?她的肩头刺向身后的太皇太后。


    “不要,不要杀我,”太皇太后胳膊受伤,叫喊着往后面爬,身后田夫人和?清宁郡主早就一哄而散,不见了?踪影,受了?伤的瑶华公主则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扔在一旁,昏死过去。


    另一舞姬朝南宫月而来,南宫月举剑格挡,那人却并未使用杀招,仿佛只是?将她逼退,不给她时间解救太皇太后。


    逄斯年大喊一声跃到南宫月面前,与舞姬缠斗起来。


    另一人则直奔宴席下首的萧丞相。


    萧弘化脸色突变,糟了?,上当了?,这支摇扇舞是?他听从裴肃吩咐,将人带过来的!


    裴肃不是?怀德王的人吗?


    他还想趁着这伙人闹事将人拿下,好?握着怀德王这个大把柄,这样他就可以进可攻退可守,如?果今天不能选三郎当凤君,有这个把柄在,助怀德王得天下后,也?不怕他过河拆桥。


    可恨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肯定是?着了?怀德王的道,要杀他灭口了?。


    他连滚带爬躲过攻击,刚喊了?一句怀德王,后背一痛,长剑竟是?刺穿了?他的腹部?,又眼睁睁看着带血的剑尖从他腹部?抽了?回去,他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萧三郎目睹这一切,尖叫着躲在桌案地下,捂着头叫喊着不要杀我。


    三人武功都不高,主打的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等左右护卫从大殿四周涌进来,又有逄斯年打头阵,很快将三人制服住。


    确切地说,三人放弃了?抵抗,主动被俘。


    为首的一人年约四十?上下,却皮肤白皙紧致,模样精致,画着厚厚的妆容,混在舞姬当中竟然看不出年纪。


    她跪在下面大喊道:“陛下,此事乃我与萧家?的私人恩怨,与他人无关,还望陛下放过舞坊的人。”


    “杀了?她,杀了?她。”太皇太后尖声厉喝。


    南宫月看了?一眼捂着胳膊兀自喊疼的太皇太后,走到她身边,却闻到了?一股骚味,低头一看,发现她溺了?一地。


    太皇太后发髻散乱,头冠歪在一边,张嬷嬷哭着给她整理妆容。


    南宫月假装未看到她的狼狈,关切道,“皇祖母,下面的刺客你可认识,如?若不然,何?来私怨?”


    未等太皇太后开口,为首那人却道:“陛下,此人并非原东陵侯之女萧锦,而是?鸠占鹊巢的护卫之女,冒名顶替混入皇宫,为掩盖真相,他们?杀了?真正的萧锦,而我,是?真正的萧家?后人萧锦瑟。”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信口雌黄,哀家?就是?萧锦,萧锦瑟早就死了?。来人啊,杀了?她,杀了?她。”太皇太后歇斯底里起来。


    “来人,将刺客押入大牢,容后再审。”南宫月吩咐羽林卫将三人押走。


    萧锦瑟被带走前轻蔑地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然后嘴角挂着一抹笑容,轻声哼唱着东陵小调,从容不迫地跟着羽林卫走了?。


    南宫月随后吩咐侍从将太皇太后抬回宁寿宫,将萧丞相送回府,命太医全?力救治。


    ……


    宴会到此草草收场,南宫月吩咐将受伤的官眷移到偏殿休整,等着医女检查伤势,未受伤的开始陆续出宫。


    南宫月同逄斯年低低说了?几句后也?离开了?。


    刚出大殿,就看到赵宴礼急匆匆赶来,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关切地询问,“陛下受伤了?吗?”


    南宫月带着洞悉一切的眼神,平静道:“寡人受没?受伤,摄政王不清楚吗?摄政王好?大的手笔啊,将寡人都蒙在了?鼓里。”


    赵宴礼一笑,“陛下现在是?不是?已经将丞相府围住了??今日不见金吾卫的韩大人进宫,也?没?有见到羽林卫郎中将韩烨,臣猜,陛下已经拿下了?宁寿宫,张嬷嬷已经被押进大牢了?吧?”


    南宫月跟着嘴角上扬,“这还得多亏了?摄政王啊,寡人可是?摄政王的学生,怎么能堕了?太傅的威名啊!太傅不妨猜一猜,寡人下一步要干什么?”


    赵宴礼看着南宫月潋滟的眼睛,暗暗将玉龙戒握在手中,认真道:“应该清算萧党,不再设丞相之位,由尚书台掌群臣章奏,传达诏命。”


    “太傅不愧是?太傅,学生甘拜下风。”南宫月嘴角一丝玩味,“那之后呢?太傅不再猜猜?”


    “下一步,”赵宴礼顿住,一甩衣袖同南宫月并肩站在了?一起,视线转向重重宫门,长舒一口气,望着天边的一轮残月,缓缓道:“下一步平藩王,除内患。”


    而这个内患,大约就是?他摄政王赵宴礼了?,他没?有说出口。


    他声音很轻,一出口就消散在了?黑夜里,几不可闻。


    南宫月垂眸,无动于衷。


    赵宴礼转眸看她,想要从她眼神中看出不舍,却没?有。


    南月平静无波,不悲不喜。


    赵宴礼知道南宫月想杀他,前世他谋反被杀不冤枉,可这一世,为何?还想杀他?


    就在刚刚,他得到密报,陛下的黑甲卫悉数准备就位,暗卫也?做了?布防,水榭中的刺杀又是?冲着他来的,和?他从北越返回京都时遇到的刺客一模一样,不是?南宫月还会是?谁?


    所以,她怕伤了?慕凌风,急急将他送走了?,又在后花园许了?逄斯年半年之期,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你休想,我不答应”了?呢?


    原来,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过,之前亲热时的沉迷都是?她装的吧?她一向会装,装着和?太皇太后亲近,反杀了?萧家?,装着和?自己亲近,暗地里动手想杀了?自己。


    他怎么就栽在这个小丫头手里,动弹不得了?呢?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沉沦,在和?她第一次亲密之后,他又不甘心片刻的欢愉,他开始贪心,他开始想要更多。


    他辛辛苦苦养大的人,他奉命辅佐的人,他无数个日日夜夜想拥入怀中的人,只能是?自己的,哪怕是?让自己去死,也?要让她亲口告诉他。


    赵宴礼转身,看着南宫月的侧颜,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不管怎么样,只要南宫月没?有明?确杀他,他都不会甘心。


    “般般。”低低的嗓音,带着无限委屈,像之前亲密时那样低声唤她。


    南宫月的手瑟缩了?一下,那只温热的大手却攥得更紧。


    “萧氏一族已经覆灭,丞相之位搁置,朝中局势肯定会动荡,各路藩王在京,陛下应小心为上,不要急于求成?。”


    赵宴礼说完,手心里都是?汗,他其实想说,“暂且留着摄政王吧,他对你的江山还有用,对朝堂还有用,留着他帮你制衡朝堂,弹压藩王。”


    南宫月恍惚回头,廊下的宫灯照在赵宴礼脸上,一半明?亮,一半灰暗,好?看的桃花眼染着脉脉光辉,专注地望着她,手心被他紧紧攥住,隐在宽大的衣袖里,在满是?宫人的眼皮下面,偷偷做着暧昧的举动。


    他们?挨得很近,她只要踮起脚尖就能亲到他的唇。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的距离就已经超越了?一般君臣的距离,楚瑀就不会和?她离得这么近,她会本能地躲闪开,但赵宴礼不一样,她好?似从小就亲近他。


    她怕黑,他就哄着她睡,她怕打雷,他总是?在下雨天守在床边……她被罚抄课业,她会抓着袖子撒娇免罚,她会依偎在他怀里安心睡觉。


    在父皇驾崩的头两年,是?他一步一步代替了?父皇的位置。她可以冲他发火,冲他生气,可以不理他,可一回头,他仍旧在她身后,等着她,护着她……


    可他凭什么这么做啊,凭什么让自己喜欢上他,又来伤害她。凭什么明?明?知道想杀他,还操心她的朝堂。


    她很想问一句,“赵宴礼,你图什么啊?”


    “小王叔,你……”


    “小心!”


    赵宴礼脸色一变,突然抱住南宫月纵身跃下台阶。


    南宫月只觉得后背冷风袭来,赵宴礼将她翻身护在了?身下。


    “嘶~”,刀子割裂衣服的碎裂声,紧接着赵晏礼闷哼一声,人也?踉跄了?一下,却还是?稳稳地将南宫月护在身前。


    南宫月转身才?看清两个身穿宫装的侍女,手持弯刀朝她而来。


    正是?耶律婧和?她的侍女。


    南宫月早就知道耶律婧想动手,等着她的弯刀出手,等了?一晚上,以为今日混乱她会放弃呢,终于等到了?。


    南宫月抽出佩剑做出抵挡姿势,她和?北越王室不共戴天,本想留着耶律婧制衡草原,引起草原内斗,没?想到耶律婧这么沉不住气,来宫里不到两天就想杀她,那她也?没?有必要留了?。


    “南宫月你欺我辱我,你们?大雍欺人太甚。”耶律婧手持弯刀和?她僵持。


    南宫月嗤笑,“不是?我们?大雍欺人太甚,而是?你们?北越得寸进尺,先祖在世时曾定下规矩,以凌渡关为界,互不干涉。


    是?你们?踏过凌渡关,烧杀掠夺,如?今还恬不知耻说我们?大雍欺人太甚。


    抄家?灭族之女,也?配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欺人太甚!”


    南宫月嘴角含笑,那笑容却十?分?轻蔑,不止笑容蔑视,眼神里更是?像看低贱的奴仆一样看她。


    耶律婧气得眼睛通红,足下发狠朝她袭来,像一只失控的狮子横冲直撞。


    南宫月故意将她激怒,正是?看她武功路数没?有什么章法?,想要瞅准时机一击必中,她穿着金丝软甲,就算被刺也?没?事。


    她不急不躁地引着耶律婧,拖延着时间,听到护卫的脚步声朝这边聚拢过来,她心底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候,耶律婧突然朝她不管不顾发难,南宫月闪身迂回到她身侧,耶律婧却故意留出空当,闪身逼向了?一旁的赵宴礼。


    “赵宴礼,拿命来!”


    耶律婧大喝一声,不顾自身的安危,直击赵宴礼命门。


    南宫月心中大惊,紧追上去,一剑刺中耶律婧的后背,而耶律婧的弯刀也?已经刺入赵宴礼的腹中。


    赵宴礼挥刀解决了?耶律婧的侍女,回身就被耶律婧刺中腹部?,顾不得疼痛以刀震开耶律婧的手,弯刀“当”的一声坠地。


    只见耶律婧满口鲜血,胸口一把剑,背后是?一脸震惊的南宫月。


    “赵宴礼,你杀我父兄,此仇我耶律婧一定得报。”耶律婧说完哈哈大笑,鲜血从她嘴里不断冒出来,她站立不稳,跪在了?地上。


    南宫月震惊地退后一步,耶律婧竟是?存了?死志,打算与赵宴礼同归于尽。


    赵宴礼解决完耶律婧第一时间看向南宫月,见她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


    “南宫月,都怪你!”


    耶律婧仰着带血的脸,眼睛虚虚地看着南宫月的方向,突然伸手抓住地上的弯刀,用尽全?部?力气朝南宫月甩去。


    “不!”


    赵宴礼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挡在了?南宫月前面,挥刀斩断弯刀,没?想到这把弯刀是?子母刀,大刀被斩断落地,小刀直接插进了?赵宴礼的胸膛。


    赵宴礼鲜血淋漓地倒在了?南宫月的怀里。


    耶律婧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来人啊,快传太医来,快来人。”南宫月崩溃大哭。


    南宫月双手全?是?赵宴礼的血,他后背前胸没?有一块好?地方,先前在水榭里就受过伤,这次没?想到着了?耶律婧的道。


    “你骗我,你说你穿了?金丝软甲,”南宫月哭着说:“你的武功怎么这么差了?,连耶律婧都躲不过,先前不是?还好?好?的?”


    “金丝软件只得了?一件,给了?你。先前在水榭中的那一剑,剑上有软筋散,我使不上力气。”


    “那你为何?骗我,你早告诉我啊,你个骗子。”


    “下次,我下次一定告诉你好?不好?,别哭了?,我没?事,真的。”


    赵宴礼虚弱地伸出手抚上南宫月的脸,“般般,我还不想死。”


    “你还想有下次?不想死,下次就别挡在我前面了?。”


    “不会的,下次我还会挡在你面前的,我不会看着你在我面前出事,我会护着你的。”


    南宫月哭得泣不成?声,她是?想杀他,可当她看到他浑身是?血的倒在她怀里时,又忍不住伤心,难过,恐惧,好?似身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流逝了?一样。


    “般般,你抱抱我,我好?冷。”


    “别,你别睡,寡人不准你死,赵宴礼,你不准死。来人啊,御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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