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目光暗自涌动。
柯眠晚总能带给晏辞意外之喜。
平日里看着是长辈们喜欢的小朋友, 乖巧听话，但柯眠晚自己心里有杆秤。他可以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听凭人言，然而一旦碰到在真正在乎的底线, 他决不会却步。
说不上是好事坏, 柯眠晚坚决守护的底线正是身处社会当中的奢求。
“不想。”
不怎么喜欢表明态度的晏辞罕见地给出了坚定的答案。
柯眠晚像是早有所料, 随性歪了下脑袋，像是在说：这不就结了。
没多过久，礼貌响起的门铃声后是送来需求食材的服务人员。小推车的托盘上整整齐齐罗列着洗净的蔬菜和配料。
单从光泽和鲜艳饱满的表面就能看出, 酒店所提供的食材对新鲜度有一定程度的保证。
除此之外, 三排未拆封的瓶瓶罐罐排列摆放井然有序, 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柯眠晚迫不及待从晏辞手中接过满满一大盘东西, 端着托盘往回走的时候扫了眼调味料的品种名称，几乎涵盖了常用的调味料不说, 偏门但常见的三两罐也被酒店方搜罗了一起送过来。
不愧是顶级的服务，周到无比。
宽敞的酒店房内持续回荡着咕噜噜烧开水的声音。切菜的哒哒声停止，流水的哗哗声接力。
砧板和刀具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干布擦拭干净后放回原处，一切有条不紊。
被冷落的手机震了又震，它的持有人却充耳不闻, 任由屏幕亮了又灭。
晏辞支着脑袋,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半开放式厨房忙碌的背影。
飘来的缭绕烟雾缓缓消散，恍如梦寐。
深夜的世界基本陷入黑暗, 而零散几户亮着灯的房间破天荒地加上了一个他。
晏辞没想过自己房间里会有其他人呆了那么久, 没想到自己的心情会那么好, 没想到……
“我之前就很好奇, 为什么你连人都没见过就把工资付了？不怕我拿钱跑路吗。”
晏辞回神：“圈内和艺人相关的工作基本靠内推，跑不了。”
“喔, 所以为什么。”
说得冠冕堂皇的，柯眠晚才不吃晏辞避重就轻的那套。
关上火，柯眠晚用漏勺将煮熟的面捞起来，上下轻重沥去大部分煮面的水。
漏勺轻轻一斜，白花花的龙须面争先恐后地滑进鲜红的汤底中，为自己镀上一层美味的颜色。
“吃香菜吗？”
“不吃。”
“小葱花？”
“不吃。”
之前没发现，口味还挺叼。
没有绿色点缀的番茄鸡蛋面看上去单调了几分，但没有两分加分项完全不影响拿到满分。
汤底颜色浓郁诱人，整块整块亮黄色的鸡蛋悄然冒头，做以点缀，香气扑面而来。
“煮个面比较快，大晚上的也比较好消化。”最主要的是番茄和鸡蛋对胃友好，适合熬夜人群。
刚出锅的热度非常人所能受，柯眠晚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提前在碗下面放了个盘子。
晏辞还没站起来，柯眠晚便驾轻就熟地端着隔热的盘子，成功将食物无痛转移，错过了晏辞向来游刃有余的脸上转瞬即逝的失措。
赏心悦目的夜宵近在眼前，柯眠晚扣住筷子，俨然一副不回答之前的问题就别想吃的姿态。
恢复如常的晏辞轻叹了声。
为什么连人都不见一面就发工资啊……
“因为无所谓。”
趁柯眠晚愣怔的时间，晏辞取走了筷子。
“来的是谁，干得如何，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工资早发晚发也没有任何区别。”
晏辞没有明说的是，同样要发资的情况下，早发无论如何都对他有利，占有更多的话语权。
“我很庆幸来的是你。”
面对满溢的真诚，晏辞的回答同样真情实感。
柯眠晚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哽在了喉头。
他能说什么，说他本来其实也只是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来？
因为未曾谋面的老板是个大方的二愣子，才摸着不怎么多的良心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其实他很想晏辞是不是对除了演戏以外的所有东西都无所谓。助理是谁，和什么人相处，每天吃什么……
他突然想起来，何叔、林鹿之，好像所有人都说晏辞很好相处，可是和一个人相处哪里有那么容易。
“庆幸啊。”柯眠晚拖长了尾音，抱有不同意见，“那你肯定没料到自己会大出血包总统套房就为吃碗面。”
他不觉得晏辞该庆幸，这些本就是他应得的。
花高出同等级别数倍的工资，找到一个耐负责又靠谱的助理合情合理，一个唯老板的命是从的，一个不会和他顶嘴的。
“不会。”晏辞严肃起来，像在讲述某个毋庸置疑的道理，“眠眠，我觉得很值。”
晏辞看向柯眠晚，郑重其辞：“谢谢。”
或许就连晏辞自己也不知道，他那双习惯伪装的眼眸此刻格外澄明，写尽无人窥得的真情。
“很好吃。”
柯眠晚垂下眸子，轻轻哦了声。
无人可见，他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纠缠在一起，表面上的从容不迫被微微发红的耳根捅了个底掉。
回嘴坑人的业务熟练，但如果对象换成直白的夸赞，反倒会让柯眠晚大脑宕机。
能言善辩的人突然沉默，常人都会认为自己说错了话，或者认为对方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没说什么却给他脸色看。
但晏辞向来以观察力为傲，自然不会错过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真实想法。
是个坚强靠谱却不擅长应对夸赞的小朋友。
“那你慢慢吃，我下去睡了。”
晏辞顿了一下：“好。晚安好眠。”
微信ID[晚安好眠]的柯眠晚一愣，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的时运怎么会不济到说句晚安都要社死一次！
匆匆离开要命的总统套房，空气清新，生活自由，柯眠晚感觉重新活了过来，重新复盘社死现场的窒息。
一般来说，优质的睡眠不会有梦境，所以如果想祝人睡个好觉最恰当的其实是“晚安好眠”，但事实上无论说什么，祝愿的心情不会改变，所以用好梦还是好眠微不足道。
柯眠晚用好眠两个字单纯是名字重复，并且希望自己每天都能睡个好觉。
但是看晏辞那时候的表情，好像不像故意逗他，似乎是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不过也是，让他说晏辞的微信ID他也说不上来，通过好友的时候直接修改备注，哪里会去注意原来的ID名。
很好，很晏辞，随便说一句话都天衣无缝。
袅袅炊烟逐渐消散，暖洋洋的屋子渐渐冷清，剩下了一个人。
房间里属于食物的香气犹存。
慢条斯理地吃完面，留存在脾胃间的温度勉强填补上些许冷寂，却令人意犹未尽。
晏辞双手交叠抵着脑袋，微微出神。
明亮的灯光，摆放整齐的刀具和调味料罐，温暖的胃，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此前短暂的时光是那么的真切。
嗡嗡。
百无聊赖地一瞥，一条与纷扰工作格格不入的消息蓦地跃入眼帘。
【晚安好眠。】
一看就知道是哪位小朋友的关照。
滑进消息一路点进备注栏，晏辞瞄到了用户的ID名称，情不自禁笑了下：“难怪。”
料理台的温度一点点散去，晏辞揣好祝福，果断离开了房间。
回到23楼，晏辞洗漱洗澡整顿过后躺回床|上，找到了小朋友的聊天窗口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无辜的手机带着99+和无情的一声嘭，连滚带滑远离了床头柜。
或许今晚能睡个好觉-
翌日。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导演兴高采烈地带着家伙什早早地到达拍摄地，迎接适合拍摄的大好天气。
清早六点半，柯眠晚和无数丧心病狂毁天灭地的想法相抗争了十来分钟，勉强达成了暂时和世界相安无事友好相处的艰难决定。
就这状态不如不睡，每天一怀疑当初自己到底是哪里想不开来打工，并且在回溯人生时给段鸿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想躺，但不行。
那就把老板薅起来陪他一起痛苦！
一通语音打给晏辞，柯眠晚这次成长了，学会了等电话接通撑死一分钟。
反正他不赶时间。
规律响起的电子音非常折磨人的耐心，柯眠晚等了又等，在唯一一点耐心耗尽前，令人烦躁的机械音戛然而止。
喔，接通了。
柯眠晚:)
扯出一抹笑，柯眠晚带着无尽的幽怨咬牙切齿挤出一句：“早上好。”
一秒，两秒。
通话的另一头延迟般，传来一句沙哑而慵懒的声音。
“……早。”
嘎。
柯眠晚冷静地挂断电话。
他的打开方式好像不太对。
这、又是、什么、要命的声线？！
冰凉的水哗啦啦啦地流，柯眠晚觉得自己出了问题，很大的问题。
一顿收拾后，重新活过来的柯眠晚扔掉不愉快的记忆，轻松自在地下楼吃饭。
“咦眠眠，你没跟晏哥一起下来啊。”
愉快的心情和拿自助餐盘的手同时一抖：“我为什么会跟他一起下来。”
早餐段的自助时间跨度很大，开始供应的时间在早上6：30，而他们要求到达片场的时间在早上8点，开车过去快的话十来分钟，算下来他们有一个小时的充足时间吃早餐做准备。
林鹿之欲言又止，想了想他确实无法反驳。他们团队住在一层，没有道理说柯眠晚因为离得最近就应该和晏辞一起下楼吃饭。
“晏哥醒了的吧？”
没怎么睡没怎么吃且高强度工作是晏辞出戏期间的常态。林鹿之虽然放心柯眠晚，但他仍旧不禁为罕见晚来的晏辞而担忧。
想起不久前的事，柯眠晚嘴角一抽，忽然觉得牙疼。不过表面上没有显露半分，回答得很快：“醒了。”
那就没问题了。
林鹿之点头表示收到。
拿好食品夹，柯眠晚迎头撞上了位眼熟的男生，出于礼貌点了点头：“早。”
只有一瞬，但柯眠晚还是捕捉到了男生看他的视线里饱含着的复杂和艳羡。
柯眠晚的牙更疼了。
果然娱乐圈什么人都有。
世界上究竟有什么破事能牵连到怨气冲天的打工人！？
过去十来分钟，晏辞姗姗来迟。
和其他人日常刷脸后轻车熟路拿了几样早餐，端着盘子理所当然地做到了柯眠晚那一桌。
正吃着小香肠的柯眠晚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也不怎么意外。
毕竟保镖和林鹿之两桌满员，熟悉的人就剩他这里空着位。
柯眠晚做好了开启新一天的反驳事业，却见晏辞放下餐盘，转头去了饮品区冲咖啡。比来时惬意悠闲许多，动作不紧不慢。
慢点好。再慢点，慢到他吃完能回去再睡十分钟就更好了。
抱着牛奶，柯眠晚随时准备着的视线跟着晏辞移动。果不其然，浓醇的香气才飘过来，端着咖啡的人慢悠悠走回来。
杯底触盘发出清脆一声响，就听到晏辞刚回来，第一句话就开始兴师问罪。
“不管老板死活就挂电话啊。”
续费助理的第25天
社会人第一课, 不要和资本家共情。
“那是我打的电话，按道理是我挂我自己的。”
柯眠晚神情坦荡，仿佛大早上被一个字撩得洗了三把脸的人不是他。
没被第二个人知道那么这件事就不存在, 解释权全权归他。柯眠晚如是想。
“我还想问晏老板今天怎么又接了。”柯眠晚开始声讨反击, “还没习惯啊。”
听起来像是贴心地询问, 但结合晏辞昨天早上便是拿没习惯当理由，那就另当别论了。
晏辞完全没有托辞被戳破的尴尬，缓声说：“体贴员工, 想听听今天又有什么想抱怨的。”
柯眠晚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晏辞, 人不要脸则无敌。
就你早上那副鬼姿态是想听得出个什么。
提起这件事, 晏辞尴不尴尬不知道, 反正柯眠晚一点都不想回忆，进而愉快地跳过了用声线反驳的路, 决定以退为进：“老板英明。”
英明的老板不应该为了琐事小事揪住不放，柯眠晚顺理成章地获得了一个和谐的早饭时间。
一行人驱车到片场，柯眠晚熟练地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 忙活一圈回到休息点时毫不意外地，碰到了定时定点出现的叶子言，一如既往拥有无限的青春活力, 朝他热情地挥手打招呼。
“眠眠早上好！”
真是令人羡慕的精神状态。
“早上好。”柯眠晚懒洋洋地坐下, 摊手佯装无奈，“辛苦陆哥每天都要来我们这里抓人。”自从他们熟络之后, 叶子言到他们休息区仿佛就像上班打卡一样准时准点, 一天不落。
然后在自家休息区找不到人的陆荇白来他们这里抓人变成为了日常, 甚至最近陆荇白连回自家休息区这一步都省了。
“今天不一样！是白哥叫我过来的。”叶子言故作神秘地掏出身后藏着的长方形礼盒, “锵锵~我和白哥一起送你的！感恩眠眠的雪中送炭和不厌其烦对我的照顾！”
柯眠晚僵了几秒，手足无措却不忘吐槽：这两句话没有一句跟他有关系吧。
活动了一下不怎么属于自己的手, 柯眠晚用笑容掩饰无措：“我们还有两天能见面呢。”叶子言知道柯眠晚是临时帮忙，怕不是记错时长了吧，怎么突然送他东西。
“这怎么一样，下岗的时候有下岗的礼物嘛。”叶子言干脆把礼盒塞进柯眠晚怀里，“拿着拿着，这家巧克力可好吃了！”
“昨天我拉白哥去补充刚需，路过商店街的时候正巧看到就买啦。真的特别好吃，不信你尝！”
看叶子言的架势就知道拒绝是拒绝不了了。
柯眠晚瞄了眼躺在怀里的巧克力礼盒，黑金色搭配包装的礼盒尽显高雅奢华，也过分沉重。柯眠晚对巧克力的品牌了解不多，但是单看包装就知道价格不低。
他什么事都没干，白拿一份礼物哪儿哪儿都觉得别扭，偏偏叶子言脸浩然正气，一点反驳挣扎的机会都没给。
行吧，柯眠晚寻思着在离岗前送点什么回去。
满眼写着期待的大眼睛在面前眨巴眨巴，柯眠晚摆正礼盒，忍俊不禁：“吃早饭了吗。”
“吃了。”叶子言读懂了柯眠晚的意思嘿嘿一笑，“不过还能再吃点！”
高雅的包装被小心拆开的瞬间巧克力的诱人香气扑面而来，柯眠晚没忍住，在叶子言的坚持下尝了第一颗。恰好一口一个的小正方形入口即化，过分丝滑，甜度适中一点也不腻。
放任巧克力慢慢在口中融化，柯眠晚微微眯起了眼睛。
确实好吃！
征得了叶子言觉得摸不着头脑，但柯眠晚认为有必要的同意后，巧克力被分给了林鹿之他们，中途特别拿着盒子让晏辞也参与到了瓜分的行列。在得知是叶子言和陆荇白送的慰问品后，晏辞心安理得地拿了两颗以缓解心里梗着什么的莫名情绪。柯眠晚想不到九曲十八弯外的理由，直截了当地给这个牌子打上了晏辞觉得不错的标签。
中午放饭前的休息时间，柯眠晚向晏辞打了个短暂的假，神神秘秘地暂离大部队。眼下能够进到学校里的人都是筛选再筛选之后的工作人员，考虑到人不出校园，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听到判断标准后柯眠晚哭笑不得。但没办法，他点的东西不归自己，直说去拿外卖总有种辜负了什么的一样的感觉，怪怪的。
拿外卖的这条路柯眠晚走了两年，属于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地方再原路返回，但是能在平坦的大路上撞上人也是柯眠晚意料之外的。
柯眠晚一个闪身，堪堪避免和眼前的人撞个正着。
“不好意思。”
柯眠晚走得很慢，且觉得自己有在看路，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向自己保证下次绝不边走路边玩手机。
“是你啊。”
离他10厘米远的那人正是昨天新加上的白到反光的男生。
男生也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路。”
柯眠晚被道歉道得不好意思，两个人正要错开各走各的，却听男生犹豫着开口：“那个，请问你可以把我推给晏老师吗。”
柯眠晚恍然，断然拿出踢皮球的说辞：“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征得经纪人的同意。”对不住，林哥！
“好，对不起……”男生笑得勉强，“晏老师…应该挺好说话的吧。”
“确实。”
哪怕原因比较随意，但晏辞好相处这一点获得了大家公认，柯眠晚没理由反驳。
回答完问题，柯眠晚加速逃离现场，在路上很严肃地思考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太好说话了。
好比林鹿之，对自己人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实则对外时脸特别黑，铁面无私。哪怕晏辞的好态度摆在眼前，他都能板着脸把人拦下来“审讯”清楚。温照里外如一，有话直说的大姐大，遭人拜托的时候答应得爽快，甩下一句“我画完手上的就问哈”，但从来没有人在她那里得到过后续回复。
开玩笑，化妆师很忙的！温照表示，她画完要聊天，吃饭，刷手机放松，看眠眠……啊、嗯，确认化妆品数量、种类，再给人化妆，哪里有时间帮人带问题。
司机来去无踪，保镖气势两米八，算来算去好像真的只有他最好下手。不过没关系，怼人的数年光阴内的反应能力不是白练的，尤其是这两天，柯眠晚觉得自己的反应力突飞猛进。
拎着外卖返回，柯眠晚目不斜视带着东西走到叶子言的休息区。
巨大一个方盒子被放在叶子言专门腾出来的空间，柯眠晚抓住叶子言猝不及防的瞬间顺势给出祝贺：“生日快乐！冰激凌蛋糕，师姐和我一起订的。”
叶子言满惊喜不已，声调都不自觉拔高了两度：“哇太太太贴心了吧！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的吗，颜姐一丁点都没给我透露！”
“师姐担心你不会收没敢声张，我说没关系，你不吃我可以吃。”
柯眠晚正大光明地开玩笑，叶子言也十分配合地长大了嘴，不敢置信。
“今天日子特殊，白哥会同意的吧~”叶子言渴望的目光转向在旁边处理公务的陆荇白，陆荇白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大写的默认同意！
“好耶！快快快我好期待，是什么样子的！？”
蛋糕是普通的冰激凌蛋糕，除了冰激凌和外面的蛋糕用的奶油经店家再三保障采用优质奶源制作的动物奶油，添加剂非常少且保证在健康范围之外，它就是一个普通的有点点造型的冰激凌蛋糕。
但叶子言似乎不那么认为，那双兴奋而期盼的眼睛里闪着星星：“哇！白哥白哥我手机！好漂亮！”
拿着手机咔咔咔直拍了十几张，叶子言举起刀半天没下去手，开始碎碎念：“眠眠，你是不是早就打着我不能吃，只能含泪当场瓜分的心思才买的这么大的蛋糕。”
柯眠晚眨了眨眼睛：“是呀。”
叶子言哼了一声，切了一块巨大的放到自己盘子里——公认的寿星第一块——而后比划着大小给白哥、眠眠这些自己关系好的留了一块。自认美滋滋地分完，自信的叶子言遭到了陆荇白的一顿敲，盯着人把导演、投资商和晏辞他们团队的量一起分出来后还不忘嫌弃了他两句没长进。
柯眠晚坐在旁边默默吃瓜，面上从容不迫，心底激情打call。禁欲精英经纪人x天真阳光大明星，小说照进现实，再来多点他爱看！
玩笑归玩笑，考虑到在剧组买蛋糕少不了瓜分，师姐和柯眠晚买的蛋糕份量委实足够大。零零散散分完该分的，剩下小半圆的蛋糕份量不容小觑。
大夏天吃冰激凌不容易吃腻，可一个人能吃下的份量实在有限。
但是，这些问题对交际达人而言算不了什么。
众所周知，现代剧组、现代青春校园偶像剧剧组，最不缺的就是追梦途中张扬多彩的优秀年轻人，和青春活力的可爱大学生，也是最能冲浪玩梗并且发疯的一批未来之星。小部分的乌烟瘴气撼动不了愉快单纯的明日之星们！
叶子言堪称恐怖的社交能力嚎来一大波人，每多一个瓜分的人，叶子言就像商店里播报欢迎光临的机器一样，站在旁边喊一句：“跟我说，谢谢眠眠！”
“谢谢眠眠！”
“跟我说……”
“谢谢眠眠谢谢帅哥！”
“谢谢老婆！”？？？
i人柯眠晚震惊，柯眠晚傻掉，柯眠晚被吓到拔腿就跑，光速逃离这个恐怖的世界。
续费助理的第26天
柯眠晚躲回自家休息区的角落陷入呆滞, 显然还没从e人世界的恐惧中回神，魂好像飞进了黑洞，在外太空迷着路。
天知道刚才两个认识的校友专程跑过来就是一顿“谢谢眠眠”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直到看见晏辞含笑端着眼熟的蛋糕走过来, 柯眠晚一个激灵站直身体：“好的我知道没事不用谢求你别说话。”
晏辞笑笑：“柯助不会把组里所有人的生日都查了一遍吧。”
“也不是, 是我师姐和叶子言先认识, 托我带蛋糕进来。”解释完轰动小半个剧组的恐怖事件，柯眠晚生怕晏辞逮着机会问记不记得他的生日，心虚地抢先专题话题, “拍完了吗？”
“没有。”晏辞说, “还有两场。”
柯眠晚精神恍惚, 没能察觉到晏辞微妙的情绪变化。
“打个商量, 你能不能自己找个阴影处……”这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好吧当我没说。”
晏辞是无辜的, 工作还得做，一千块拿得真耗命。
万幸，万幸下午的安排都是采访！
“恐怖…太恐怖了。”
柯眠晚发出碎碎念。
想起那场面, 柯眠晚心有余悸，感觉晚上要做噩梦。
原本想来追责的晏辞瞧着柯眠晚被吓得不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大发慈悲地决定放人一马。
有些话他就当没听见。
柯眠晚怔怔地看向晏辞, 突然想起来什么，瞬间精神抖擞；“能借个帽子吗。”
下午的采访需要转场, 晏辞为此特地带了做遮掩的物品, 即便一切掩饰在优越的身材气质面前效用基本为零。
“在化妆间。”
柯眠晚一句“谢谢老板”喊得中气十足。
所谓的化妆间是借用大教室改造而成, 座椅固定进出困难是个问题, 奈何大教室空间宽阔，能堆耐造。
化妆间一直有人忙碌, 不仅仅因为是夏天容易脱妆，更重要的是化妆间距离片场有一段距离，空间较为封闭，是个讨论八卦的大好地方，温照如是说。
趁着人多眼杂，柯眠晚悄悄推开一道缝隙后光速闪进。之前在晏辞待机上妆的时候跟着来过，知道晏辞常去的位置。
大略扫过一眼，柯眠晚为自己还算不错的视力点了个赞，发现帽子！
绕开簇拥着的人群，柯眠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溜边过去顺利走到帽子所在的桌子边。
拿到帽子的那一刻，柯眠晚如释重负。
“咦眠眠？你怎么来了。”熟悉的女声吓得柯眠晚一激灵。
千算万算忘了温姐常驻化妆间！
“问晏大佬借帽子。”受到温照的影响，柯眠晚偶尔也会顺应情况改称呼。
铁血e人温照不理解，但显然有人对眠眠两个字非常耳熟。
“啊！”端着蛋糕的摸鱼小姐姐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帅哥大帅哥啊啊天哪！谢谢眠眠，蛋糕超好吃！”
柯眠晚拽着帽子的手微微颤抖。
救…救救。
“男大嘿嘿男大，”另一位姐姐哒哒哒凑过来，“你好你好你好！跟我说谢谢眠眠！”
正吃着蛋糕的小姐姐含糊不清也要感谢：“蟹蟹眠眠！”
柯眠晚：)
他患上了谢谢眠眠恐惧症。
但能释然。
“不用不用。”柯眠晚立刻戴上帽子，愤愤瞥了一眼万恶之源的蛋糕，发现有点眼生，“这个蛋糕应该不是我的。”
“我知道！冰激凌的我也吃了敲敲敲好吃！改善伙食第一人！”
在柯眠晚光速逃离现场之后，叶子言过生日发蛋糕的快乐一传十十传百。
冰激凌蛋糕很快被分的渣都不剩，而可靠的陆荇白预订的超大蛋糕非常给力地提前送达，正好接上冰激凌蛋糕之后的热潮。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非常让人快乐的事。
消失的叶子言被陆荇白暴揍一顿后教育了好长好长时间，再次露面后的大寿星委委屈屈可可怜怜，在直播间疯狂吐槽诉苦。
柯眠晚舒服了，并且带着笑容找到了小姐姐所说的直播间，美滋滋地点进去围观。
叶子言还是新人，但是在以往的剧组里常常因为阳光开朗而成为著名的偷粉杀手，许多来剧组看其他明星的很多粉丝被骗了去，且难以出坑。
颜值能打，性格又好，为人真诚的大男生一般很难让人讨厌起来吧。
趁着生日戏也不多，叶子言尝试开了直播，热度可观。
柯眠晚看着屏幕里的熟人，莫名有些感慨。
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柯眠晚想，或许这就是打破次元壁的上帝视角。
“欢迎新进入直播间的各位老师们！”
“嗯？我后面有人端着蛋糕过去羡慕啦？悄悄跟你们说，我尝过一口，蛋糕可好吃了。”
“下次下次，下次肯定有机会。”
再见。
柯眠晚冷静地退出直播间。
他现在不是很想听到看到蛋糕两个……嘶！
一转身，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人吓了柯眠晚一大跳。
晏辞扬了扬下巴：“怎么不继续看了？”
柯眠晚懒得反抗晏辞的明知故问，选择躺平：“暂时患上了蛋糕恐惧症。”
剧组气氛和谐，叶子言的生日过得热热闹闹。
作为被大寿星拖下水的瓜分好友，柯眠晚收到了不少剧组小姐姐们的投喂，有些是交换蛋糕的小零食，有些则是聊天报酬。
柯眠晚完全没想到自己能有一刻那——么期盼晏辞下戏，毕竟人好相处和见到人不怵是两码事。
老板毒舌还能获得一些回怼的快乐，但面对热情的姐姐们，柯眠晚只剩被调戏一个选择。
溜到晏辞身边的柯眠晚背对着休息区，进入愉快的放松时间，殊不知围坐在休息区看柯眠晚和晏辞同框聊天，再看面对他们的晏辞有说有笑的场景，更加兴奋了！
剧组内两位颜值顶峰的同框，画面该死的美好。
“眠眠为什么不出道呜呜呜，现实中见不到网络上我也不配看吗QWQ”
“我同意，我同意！或者要求不高，就请他去和晏神面对面聊天拍个氛围给我们都行啊！”
“对对……不对！你们想对我们院校草做什么！”
“你们院？眠眠是美院的我的天！不过来剧组难道是准备来圈内发展了吗？！”
“官方说法是被朋友坑了，紧急补位拎包上岗。”
聚众摸鱼的人群中，带着“官方说法”的温照不知不觉加入了八卦阵营。对照远处正背着包的柯眠晚，可信度大大提升。
“噗，拎包上岗。”
“我怎么没有这样一个朋友。”
“要是我大小得先给朋友一个巴掌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敢用我宝贵的假期被迫打工。”
“救命，更可爱了。”
三两句话扯回话题，温照偷偷朝林鹿之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正大光明地融入八卦小组继续摸鱼。
—
晏辞在剧组的行程安排紧密，难得空出一个下午用来采访。媒体是一家接着一家，当中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柯眠晚等人留在剧组吃完了饭才驱车赶往附近的采访地。期间晏辞顺路回了一趟酒店，保镖随行。
柯眠晚想多走两步消化小零食和午饭，打着去帮忙的旗号加入了行动。
电梯一路升到23还在往上，柯眠晚额角一抽，突然十分后悔，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楼层。
丝毫没有意外的31层。
柯眠晚瞥了眼令人窒息的数字，毫不犹豫地把今天列为黑色星期六。
石保镖云里雾里，但他不敢说不敢问，跟到3104门口便自觉地守在外面，生怕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柯眠晚同样乖乖站在外面，但看到站姿笔直目不斜视的石保镖，心底莫名有那么一点点虚。
“滚出去。”
幽静的楼层里冷不丁响起一声爆发的怒火，且声音还有那么点耳熟。
为方便或许需要的搭把手，石保镖没有关上自动门，而声音似乎正是房里传来的。
门外的两人对视一眼，收到石保镖蓄势待发的示意，柯眠晚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晏老师？”
是降低戒备的诱惑，也是一种信号。
倘若房内有不法分子听到柯眠晚的声音不会起多大的戒备心，但同行的晏辞心里清楚，外头还有自家保镖在外待命。
一句试探没有在安全时间内获得回应，以防发生意外，石保镖立刻做出决定冲进房间。
防止落单，柯眠晚紧跟在石保镖身后，才跨进客厅，迎面劈来更大的一声怒意：“带上你的东西，滚！”
石海迅速扫视一圈确认客厅没人，随后循着声音冲到卧房，愣在原地。
落地窗帘将房间围成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占据主要空间的特大床中间窝着个男生。
不完全陌生，也不怎么令人意外。
床上躺着的俨然是几次三番被柯眠晚遇上的男生。
辣眼睛的场面只需要一眼就能让人产生阴影，让柯眠晚本就痛苦的一天雪上加霜。
他为什么要想不开出来消食，为什么要跟着进房承担这些。
柯眠晚偷瞄了眼晏辞，他头一次看到晏辞赫然而怒的形象，还挺……鲜活。
床上的人丝毫没有动静，不知道是被晏辞吓傻了还是因为极大概率没穿衣服而动弹不得。
柯眠晚把求助的目光望向石海，石海冲他摇摇头不知所措。跟着晏辞4年他也没见过这种情况，连晏辞生气都是第一次。
呼，好吧。
一个合格的助理要做到处变不惊。
柯眠晚虽然惊讶，但身为见多识广的美术生，他内心波澜不惊提不起一点兴趣。
毕竟尬尴的不是他，而且有关娱乐圈更乱更杂的图文网上一抓一大把，眼前的场面不值一提。
专业的柯助直接忽略了第三个人的存在，声音平稳公事公办：“晏老师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吗，时间有点赶了。”
晏辞怒火当头，好在思维在线，反应过来柯眠晚是在救场。
“联系经理过来处理，今天之内我要一个解释。”
石海负责保护晏辞的安危，那么这句话大概率是对他说的。搞清楚对象的柯眠晚从善如流：“好。”
事件本当落下帷幕，可谁都没想到正当他们走出主卧时，男生攥着被子，楚楚可怜的目光望了眼柯眠晚：“晏老师是喜欢这款吗。”
往外走的柯眠晚控制住看晏辞的冲动。
刺激！哪一款啊怎么不说清楚？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晏辞的事儿呢。
石海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触晏辞的霉头，无言紧跟着自己老板。
两个人谁都没有看到晏辞大步流星之下的脸究竟有多黑，直到离开房间，柯眠晚隐约听到一句晏辞隐忍怒火的“别理他”。
柯眠晚下意识点头附和。
在他这里自荐爬床的一律放到精神病区域，但走到半路才回味过来哪里不对劲。
特别提醒他干什么，总不能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儿吧？！
不过柯眠晚很快打消了这个极度诡异念头，并恨不得捅死思绪飞扬到这种地步的自己。
石海得到晏辞的命令提前给弟弟石鹰打了电话赶过来，他则是跟着柯眠晚去找酒店经理要说法。
闻讯而来的经理听完魂全飞了，绿着脸疯狂鞠躬道歉，声明自己毫不知情绝对不存在里应外合，且一定一定会交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上级负责人一个电话打给安保，立马派人下来调监控去抓人。按常理而言，负责人需要向起争执的双方分别询问情况，以求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历经百战的经理却在晏辞面前感觉到了如芒在背，腿像被钉在地面似的沉重不已。
这边的经理犹豫要不要开口，另一边的晏辞反倒主动提供配合，仿佛他只是个目睹全程的事外人。
查明房间里的人到底是怎么溜进去的是酒店的责任，晏辞只是从他的角度客观描述了一遍。
事件的起源是晏辞中午收到的一条短信，发送者来自酒店。短信称他所定的总统套房使用第三方支付续费一夜，感谢对酒店工作的信赖与支持。
人去楼空，晏辞没有理由续订，他也没有收到任何扣款的提示，只当是酒店人员的操作失误，将新订房间的消息发到了还未退房的他的手机上。
巧的是在此之前，酒店方的工作人员错将他的衣服放到了3104。倒是不怪酒店的人失误，他拿同样的信息开了两间房，搞混放哪儿无可厚非。
晏辞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放衣服的工作人员也是在提前与他说明并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才能破例进去。
后面的工作本就需要晏辞回来换一套衣服，对于留下过愉快印象的31层，晏辞很是乐意多去一次。
整个过程最大的败笔是背后搞小动作的人在这方面手脚麻利到令人发指。
预定总统套房的人本就屈指可数，不存在套房紧缺的问题，因此酒店往往会根据会员的需要提供延时保留套房的服务。
延长时间从下午2点至下午4点不等，一切以VIP客户的体验最大化而优先，不受所谓中午12点自动退房的默认规定。
结果晏辞这边的房还没退，抱有小心思的人带着无知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进了房间。
难得的好心情当场瓦解，让人滚都是轻的。
听说有大新闻一同赶过来的林鹿之等人听完无语到麻木，一边麻木还不忘轮流去安慰柯眠晚。
里外里的意思是“吓到了吧，没事你晏哥行得正坐得端”“当看个笑话哈哈不怕”，和晏辞的“别理他”有异曲同工之妙。
柯眠晚笑笑，他知道自家这位老板干不出这种事儿。
听着专门面向他的澄清有点无奈，也有点温暖。
隔壁的酒店方正经理着烧火屁股的急切，殊不知另一边完全是另一种氛围。
林鹿之得到消息赶来之前酒店大堂内只有柯眠晚、晏辞和石海三个人，晏辞作为当事人不适合出面，和经理的谈判沟通诉求的事宜自然落在柯眠晚头上。
等到林鹿之姗姗来迟，经理赶忙过来赔礼道歉连带着做出一系列保证，可见先前沟通的每个环节处处到位滴水不漏，听完让林鹿之忍不住拍手称赞，直呼眠眠专业。
夸得柯眠晚不好意思起来。
柯眠晚当乙方的时候没少和各类型的甲方沟通谈判，算起来确实可以算他半个专业。更何况今天这件事他们才是在主导地位的甲方，当然不在话下。
然而专业归专业，放眼晏辞的整个团队，所有人都知道柯眠晚的优秀和靠谱，但同时也把他当成需要照顾的小朋友。
工作会放心交托，顺利完成会大方夸赞，担心他受到惊吓所以贴心安慰，
就很……让他心软软。
清爽的檀香丝丝阵阵飘过来，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了柯眠晚的脑袋上。
“做得很棒。”
磁性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能拥有这么低沉好听的声音，且对喜欢摸他脑袋的有且仅有一人，但柯眠晚还是专门抬头看了一眼，表达自己一点点的抗议。
这位受害者怎么还有心情来安慰其他人。
还有摸头！
……他真的有那么小朋友吗。
柯眠晚的发丝天生细软，好在发量充实不显塌，反而随便抓几下就能欺骗绝大部分人的视觉，达成一种好像有专门做过造型的错觉。
因此懒得动星人柯眠晚非常中意自己的头发，而拥有了发言权的晏辞表示同意。
蓬松的头发摸起来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晏辞笑着轻轻拍了两下，随机放过了柯眠晚。
“来，打扰一下。”
伴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林鹿之慢慢靠近两位知情的当事人，强颜欢笑，“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3104是什么情况。”
上去干什么了？
谁开了什么房？！
续费助理的第27天
下午的采访工作十分顺利, 好像中午的荒唐闹剧没对晏辞造成半点影响。采访一家接一家，录制现场充斥着欢笑声和对晏辞专业程度的感慨。
大部分的采访内容围绕着晏辞正在放映的热播剧，也就是微博开屏暴击的剧组的制作采访和宣传。
作为一线拍摄工作的参与者, 站在内部人员的角度跳脱出来很明显就能发现, 采访组的情报能力都不简单。
好几家采访紧跟时事, 暗搓搓衍生出来的几个问题皆是相关晏辞现在正在拍摄的这部校园剧。
审稿的时候没有严令禁止，想来是宣传的一环也说不定。
毕竟霸气总裁后紧跟着上线青春少年的角色，话题性和期待度简直拉到顶峰。
为切合采访轻松自然的方向, 晏辞换上了一套休闲系列的常服, 简单抓了下发型, 用不着多余的装扮, 满满的少年感扑面而来。
半托晏辞的高效，半靠各家采访组的专业, 原先预定占据了整个下午的采访提前一个小时结束收工。
可惜收工不代表下班。
和多次合作的人的寒暄，初次合作的组别的招呼，无穷无尽的人情世故堵在下班路上。
采访背后的道具组和摄影组默默收起打光和收音设备的道具, 采访组忙着交流访后感。
来回忙碌起来的场地内，零散的几组人交头接耳有说有笑，蠢蠢欲动的视线不时落在最为高挑出众的那人身上。
“晏老师好久不见。”
“今天这套真的绝了呜呜, 我逝去的少年感！”
说话声欲渐嘈杂, 到处都是关于晏辞的话题。
他向来是人群中的焦点。
目光越过人群落到晏辞身上，柯眠晚恍然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
对比日常相处时的性格, 很难想象聚光灯下的晏辞和近在眼前的顶头老板是同一个人。
颇有种图片仅供参考, 请以实物为准的意思。
柯眠晚曾经在闲来无事网上冲浪的时候, 偶然刷到过有关晏辞的评价。
网评晏辞高岭之花, 拒人于千里之外，轻轻一个眼神就能冷到你退避三舍。
以视频为证, 一大堆人在场外等待时气氛高涨，骚动不止，直到晏辞出现那刻，霎那间全场噤声。
若不是有保镖小心拥挤注意安全的友情提示，都要让人怀疑是录制视频的博主开了静音。
托大数据分析推荐的优势，柯眠晚接连刷到了好几个同一时间同一场景，不同视角的饭拍视频。
不约而同的静音以外，其中一位站在线外的粉丝镜头恰对上晏辞的正脸。口罩遮挡住一大半的脸，暴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却是杀伤力极强。
只那么一抬眼，拿着镜头的手竟冷不丁往回缩了下。
这么一看……
确实有点恐怖。
事实上的自家老板待人接物恰到好处，真正接触过的人都会对晏辞留下优雅而不失风度的印象。
当然多翻翻超话可以找到日常系的晏辞，只不过热度远不及高冷霸总的惊鸿一瞥。
不过柯眠晚觉得，网评指出来的或许是晏辞的另外一小面也说不定。
仔细想想，其实有不少事明明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晏辞却会在权衡之后选择视而不见，挂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旗帜，网上盘点出来那些冷漠疏离的主要来源莫过于此。
但是身在圈中会非常感谢行事有度令人安心的自家艺人，简直大大减轻了团队的负担。
至于采访时的晏辞，那就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除了拍戏需要，要求演员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性格，柯眠晚还是头一次看到工作场上的晏辞。
问及热播剧内大总裁相关的问题时，晏辞给出的回复往往一针见血。最最让柯眠晚印象深刻的是某家采访组设置的快问快答环节。
采访小姐姐提问：请问晏老师生活中有什么其他的兴趣爱好吗？
晏辞：都还好。
听到回答后的柯眠晚忍了又忍。
都还好=一般=没有什么敢兴趣的。
真亏晏辞回答得坦坦荡荡，斩钉截铁。
如果怼人算兴趣的话，晏辞必然得是业余选手里的佼佼者，在后台默默围观的柯眠晚发生吐槽的心声。
虽然老板就像买家秀和卖家秀一样货不对板，但不得不说……人是挺好的。
“你知道上一个露出你这幅表情的人得到了我的什么回答吗。”
柯眠晚猛地回神：“嗯？”
收工下班的晏辞结束了场内的寒暄招呼，不知觉间回到了团队所在的小角落。
镜头之外的晏辞更加随性慵懒，也更过分。
曲起来的指节猝不及防地敲上柯眠晚的额间，言语间理直气壮：“现在是休息时间。”
和工作状态不一样是理所当然。
“喔。”
柯眠晚摸了下额头撤回一条消息，并重新编辑。
人一般（勉强偏好）。
在俩人旁边围观全场的林鹿之眼皮直跳，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好在这种感觉也不是一两天了。
自从忍着牙疼听到两个人大晚上开房【吃面】之后，他整个人就不好了，非常不好，由衷感谢他们只是吃面。
林鹿之完全不能理解这两个人的脑回路——以晏辞为主。眠眠那么乖，肯定是被迫的！这不，一句话没说莫名挨了他晏哥一下敲。
说来也怪，晏哥好好的大晚上劳役眠眠做什么，看人第一次打工好欺负吗。
林鹿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理解在正确道路上越走越远。
没关系，不影响。
“早下班好呀，眠眠之后有安排吗。”温照性质高昂。
“嗯……”
多留意柯眠晚的林鹿之成功从犹豫中读取到信息，出来打圆场；“放过眠眠，让他回去休息吧。”
“也对。”想起这两天的连轴转，温照认同点头，“哎，看来只能我自己去逛着玩了。”
“晏哥——”你有没有时间。
“没有。”
好一个问题没问出口就得到了答案。
想也是。
林鹿之无奈叹气。
没办法，只能下次再找时间拍宣传了。
放弃今晚的大好机会，林鹿之不由得多看了晏辞两眼。
他晏哥看起来和平常无异，没有受到剧中角色的影响，但是鉴于此前无数次的要命经验，他对晏辞完全出戏保持怀疑。
剧方那边的宣传不急，这段时间能休息还是多休息调整的好。
老板回酒店休息意味着彻底放假。
温照在半路被放在商店街附近的路口，剩下的大部队全部则是回酒店进行报复性休息。
出了电梯，大部队分成两波朝左右散开，林鹿之在路上边回复消息边慢吞吞移动，关门前余光瞄到了不小心走廊尽头处的两个人影。
不对劲，再看一眼。
他晏哥怎么又把眠眠骗过去了！？
太阳穴忍不住突突直跳，心跳直奔一百八。万幸走廊里没有其他人看到！
他可不想再隔天才收到开房吃饭的人生惊喜了！
忍着头疼，林鹿之委婉地给晏辞发了条信息。
求求，他血压正常健康，不需要精神升压治疗。
与此同时的2318内。
晏辞转头把便宜经纪人给卖了：“林鹿之警告我不要过度劳逸遵纪守法的小朋友。”
柯眠晚额角一抽，他打赌林鹿之原句绝对不是这样说的。
“背了两口锅了。”
晏辞意有所指，柯眠晚微微目移，解读成功但选择忽视：“可见你的形象堪忧。”
“行，黑心老板不在乎多几口锅。”晏辞笑了，“说说，这次又想跟我聊什么。”
在车上的时候晏辞就发现了。
小朋友会时不时偷瞄他一下，回答温照的问题态度模糊，还下意识撇了他一眼，明里暗里写着找他有事。
和其他人分流后，晏辞主动邀请柯眠晚跟他过来，结果正巧被林鹿之看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地扣给他一口惊天大锅。
晏辞的这份自信怂恿着柯眠晚的挑战欲。
他看过去：“如果我说没事呢。”
“那么跟我回来是想体验一下别人房间的床？”
大家回酒店都是休息，补觉也好放松也罢最佳地点就是房间里的双人床。
然而晏辞刚说出口立马意识到措辞不恰当，眸光微不可见地暗了暗：“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句调侃本身对同频的两人而言问题不大，前提是没有发生中午的闹剧。
“啊，哦没事。我没往那方面想。”
但是担忧的确来自于这件意外。
好好回房间发现被陌生人爬床，正常人都会恶心到反胃，情绪向来稳定如晏辞都免不了当场发火。
虽说之后再没提起这档子恶心事，可若是当作无事发生太过强人所难。
气氛一点点沉下去，晏辞有意放任，柯眠晚也没了继续跟人开玩笑的心思。
检索不到合适的话题谈判气氛，柯眠晚揉了两把突然短路的脑袋说：“我想出去走走。”
晏辞微一挑眉：“这种事情不用我批准，注意安全。”
再没其他事情可提，柯眠晚淡淡哦了声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柯眠晚鬼使神差地回头，对上晏辞目送的视线，带着最后一点良心随口一问：“你想去吗。”
晏辞愣了一下。
眸光微不可见地稍稍闪动，转眼被刻意抑制，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黄昏的阳光散入水面，掀起层层水浪，波光粼粼。河的两边建起的护栏像忠心的卫士一样，经年累月守护着两边的所有人民——即便来访者屈指可数。
换个场景换份心情。
紧靠着护栏的小道上，两条拉长的人影缓缓进行。
柯眠晚盯着快差一个变形脑袋长度的影子，狠狠垛了一脚影子，气不打一处来：“我和你有差那么高！？”
晏辞身体力行转头目测，对比之后得出一个精准的结论：“没有。”至多10厘米。
柯眠晚被身边这人盯笑了：“倒也用不着真看！！”
影子的脑袋都变形了，只差一点点但被拉长是明摆着的事实，不用专门提醒他两人之间的身高差！
晏辞忍笑：“说话得有根据。”
柯眠晚做了个深呼吸。
现在开始一本正经谈真理了，早忽悠他的时候干嘛去了！
……
黄昏好像是对世界最不存留恋的存在。
柯眠晚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际，开始考虑实际问题：“晚上你有想吃的吗。”
再气也得吃饭。
“没有，有推荐？”
柯眠晚一耸肩：“没有，但我想吃烧烤了。”
晏辞点头：“那就烧烤。”
有个好说话的饭搭子真不错。
两个人所在的地方在酒店和学校之间，柯眠晚偶尔想外出游荡的时候经常路过这里，对附近的街道和小吃店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哪里有哪家店有基本印象。
而据晏辞本人称他对这块地方完全摸瞎，到时候被领着卖去山沟沟也浑然不觉。
有拐有卖，只剩下拐卖身份能认领的柯眠晚拳头硬了。
安全有虞的晏辞为了彰显自己的有用，大气地拿好账单扫码请客。看在喷香出炉的烤串的份上，柯眠晚松开紧握了一路的拳头，不跟人计较。
夏天是个适合吃烧烤的季节。
滋滋冒着油的肉香伴随着孜然的香气，在不怎么想吃东西的烦躁夏季占领着永恒不变的一席之地。
和热闹的小吃街岔开两条路外的小道上，零零散散摆出去了4、5张桌子。
经营着这处摊子的夫妇是本地人，卖烧烤只为快乐挣一乐呵和火热气氛，比起小吃街的烧烤摊子价格略高，但肉质有保障。
还没等开始动嘴，柯眠晚淡定地掏出手机一顿拍，转手发给叶子言。确认每一张照片上的烧烤都油光锃亮，让人食欲大开，才心满意足。
晏辞拿起一串，漫不经心地说：“发给谁了，笑得这么开心。”
“叶子言。”柯眠晚如实说，“他被他经纪人管控着身材呢，今天又刚破例吃了蛋糕。馋死他。”
“转我一份。”
柯眠晚当然没有异议，打包图片转发给晏辞后顺便给工作室的群里也发了一份，诱惑放毒这个好的事情一个都不能落下。手上边动，嘴上也没闲着。
很快，两个人面前盘子里的烤羊肉烤牛肉烤肠烤面包烤鱼等等堆起了一个小山，为了看起来颜色均衡一些的烤蔬菜则是另起一堆。
薄薄的一层孜然撒在串串上喷香诱人，每张桌子上放着辣椒、椒盐、孜然等调味料供来客二次加料，非常贴心，给足了大家自己动手DIY的权利。
这家店是柯眠晚在闲逛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位置比较偏僻，绝对是安静一族的吃烧烤圣地。
“小帅哥又来啦。”老板娘笑得眯起眼睛。
她可喜欢乖巧懂事的年轻人，对柯眠晚自然眼熟得紧，刚来就注意到了：“呀这次还带了朋友，哎哟也是个大帅哥。”
欣赏美不分年龄界限，好看的人就是好看，要是跟本就有好感的常客认得，那就是喜上加乐。
柯眠晚对长辈的热情更加无所适从，拿着串的手僵在一边，微微低下头笑着求放过：“惠姨…”
“行，姨不说。”惠姨脸上的笑容愈发地大，“大帅哥喝点什么，姨请客。啤酒还是饮料？”
这个柯眠晚熟，迅速转移话题为晏辞介绍道：“有健康水三件套和柠檬水，能加冰。”
晏辞笑道：“和他一样。”
看大帅哥笑起来，惠姨的嘴根本合不拢：“好嘞，两杯柠檬水加冰。”
知道小帅哥脸皮薄，惠姨叫完饮料让他们安心吃，接着去忙别桌。
确认惠姨没再惦记着他们这桌，柯眠晚慢慢缓过神，神色如常吃完了手上那串。
唯独坐在对面的某人嘴角就没放下来过，让好好能翻篇的事儿又翻了回去。
柯眠晚愤愤拿起烤肠：“你就不怕我点的是酒么。”
或许知道自己看戏的表情太过明显，晏辞收敛了几分，一本正经地说：“感谢眠眠没有点，替我避免了一次头条灾难。”
大庭广众之下喝酒烧烤随处可见，但放在大明星身上必然会引起一次血雨腥风。轻则热搜批评，重则影响事业，想想就恐怖。
夸大其词……但态度差不多。
手里的烤肠是厚实的纯肉肠，一口咬下去还会爆汁。柯眠晚吃得正开心，又看到了叶子言连文字带语音的轰炸，心情突然更加美丽了。
谴责他的内容和想象的差不多，语音语调活灵活现到柯眠晚都能想象，叶子言是如何哭丧着脸抱怨他魔鬼般的节食健身，吐槽陆荇白对他的管控有多么的噩梦。
艺人可真幸苦。
干净的左手在屏幕上戳击回复，柯眠晚抬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第二位艺人。
晏辞吃东西向来不快，但他手边摞起来的竹签数量可见随便决定的吃烧烤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勉强，大概还挺愉快。
两相一比对，对叶子言的同情心忽然上升到了新高度。柯眠晚的食欲不高，但偶尔放肆吃烤肉下火锅之后的一周，体重攻击会教会他什么叫后果。
柯眠晚不禁感慨：“你这让人羡慕的天生硬件本来就够多了，怎么连不长胖这群人里还有你一份。”
柯眠晚总结出来，他的身边总有那么一群人：吃得比谁都多，身材却比谁都好，每天和运动say拜，依旧健康每一天。无比令人羡慕，他一点都可惜羡慕不来。
顾自沉浸在体质的淡淡悲伤中，柯眠晚丝毫没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也没注意到对面的晏辞沉默又沉吟的微妙表情。
晏辞找到了一个特别令他在意，也特别特别的让他难以忽视的一个重点。
放下竹签，晏辞瞧着浑然不知情的小朋友忽然笑了出来。
“哦？”
“不妨说说，我的哪、些、硬、件、属于让柯眠晚同学都羡慕的范畴？”
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埋头干饭的柯眠晚瞳孔地震。
他也没吃菌子啊？怎么听到了什么狼虎之词！！！
“帅哥们，加冰的柠檬水来喽。”
晏辞入乡随俗，含笑道谢：“谢谢惠姨。”
两大杯腾着冷气的柠檬水被贴心地放到两人面前。
饮品是清爽的淡黄色，两片柠檬贴壁，底下放着半颗青绿色的小青金桔，两层冰块上有一朵小小的薄荷叶做装饰，看起来精致极了，完全不像是街边烧烤店的制作水平。据说是惠姨的兴趣爱好之一。
“哎好说好说。”惠姨对礼貌的大帅哥增加了好几点印象分，刚准备撤离，无意间看到埋着头一言不发的小帅哥。
咦，咋的小帅哥脸红得跟他们的里脊肉差不多啊？
晏辞注意到惠姨的目光，忍笑说：“辣到了。”
正说着，柯眠晚一把握住杯子，狠狠地吸溜了两口，像是在印证晏辞的说辞。
惠姨面露担忧：“我这就说说他去，也就60岁怎么手抖成这副样子了！辣成这样哪儿行，小帅哥还好不？”
柯眠晚马上反应：“没事！是我刚刚不小心呛了一下没缓过来，不辣的！”
又辣又呛，符合逻辑。
柯眠晚再三保证自己没事，说话顺溜脑袋清醒，才艰难送走了三步一回头的惠姨。
而始作俑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好吧，有一点点。晏辞没控制住表情，但握成拳的手挡住了一大部分放肆的笑意。
柯眠晚一点都笑不出来。
这个不要脸的人又说了些什么！
“当局者迷，我确实很好奇答案。”
不要脸的某人又说：“毕竟柯老师似乎对我的硬件如数家珍。”
救……救救。
“说不定我可以纠正一下某些错误的认知，若是柯老师想印证——”
“求你，别说话了。”
柯眠晚放弃挣扎。
地球上的人那么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找模特。
他人生第一次约模特给自己约出毕生阴影也就算了，这个阴影还会动，还热衷于挖坑，还尤为不要脸！
难道是他欠作业欠得人神共愤，特地让晏辞来制裁他吗！
养眼的柠檬水被始作俑者推过来，丝丝凉气扑面而来，每扑上来的凉气都是告诉柯眠晚，他现在的灾难现场大抵是地狱级别。
“降降温。”
谢谢您嘞。
被气到极点时会想笑，可在绝望中的柯眠晚实在笑不出来。
些许割裂的表情不知怎么惹到了晏辞，他刚放下来的手不仅又掩上了嘴，发现控制不住后特意偏转了头。
握紧的拳慢慢松开，柯眠晚罪恶的手摸上手机，从待机页面快捷滑进相机。
从偷笑的某人，到某人察觉到动作转头微微诧异，最后无奈的会心一笑。十几张连拍，照片质轻易到手！
柯眠晚恶狠狠地蹬了眼晏辞，新拿起一串牛肉，埋头检查到手的热腾腾的照片质。
早晚他要曝光这人的不要脸，这些统统都是证据！
单说晏辞不知道柯眠晚的打算，就算知道，恐怕也只会为他现在的想法增加砝码。
很可爱，晏辞想。
晏辞能对柯眠晚羞愤的事情猜个大概，但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冒犯。
他觉得作为话题的领头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事实上有一点连他自己都忽略了。
混迹娱乐圈多年，看人下菜才是他所擅长的，晏辞从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开这种玩笑。柯眠晚是至今唯一的例外。
灵动的眼睛不再看他，晏辞样做无意：“我人在这儿你看照片啊。”
卖惨的意思成功了获得了柯眠晚的一瞥，可惜也只有一瞥，对方一句话没说，接着低下头。
因为柯眠晚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明明只是想记录准备曝光，可随手连拍下来的十几张没有一张能够被称之为黑历史。
习惯了跟在养眼的大明星身边，反倒不会怎么注意晏辞拥有的是完美骨相这个事实。
再问就是日常不想看到这位毒舌老板，但如果晏辞能闭嘴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长得真好，可惜长了嘴。
“柯老师。”
晏辞再次出声，试图引起注意。
听不见听不见，再理晏辞他DDL平衡崩溃！
没有对话的好处是消灭食物的速度直线上升。等到差不多吃到尾声，柯眠晚做主把剩下实在吃不下的烤串打包，饭搭子晏辞表示他听命行事。
晚饭后的夏夜似乎闷热。
体温日常偏低的柯眠晚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满脑袋想回酒店洗把澡然后快乐睡觉，走出摊位的区域后毫不犹豫地准备原路返回——
等等，他身边那么大个人呢？
晏辞站在街道边，手指勾着口袋，微微抬头，放眼展望着另一个方向的城市夜景。
烧烤摊子远离中央商务区，没有彻夜亮灯的办公高楼和眼花缭乱的霓虹灯，有的只是居民区才会用的护眼的黄色柔光。
朝九晚五的正常通勤时间对于绝大部分人都属于令人羡慕的高度，更多的是公司无尽的压榨和开不完的会，加不完的班。
晚饭时间望往居民区，入眼更多的是漆黑一片，这样的景色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整个小区黑洞洞的，好像要被黑色压得喘不过气来，死气沉沉的。
但晏辞看得很认真，好像想一次看个够。
很快，遥望着这一切的眸子转而看向了柯眠晚。
一贯理性的目光似乎被柔光蒙上了层淡淡的感性，柔和很多，也亮了很多。
“再陪我走走，可以吗。”
是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温柔嗓音下的请求。
柯眠晚没有表示。
但是他认为自己确实需要散步消消食，化愤怒为食欲的结果就是烧烤吃撑了。
刚张了张嘴，柯眠晚想到自己还应该继续生气，顺势闭上了嘴，埋头往反方向走——远离酒店的方向。
晏辞当即察觉到了小朋友无声的选择，笑着摇了摇头，慢吞吞地跟在柯眠晚后面。
B市的治安很好不代表柯眠晚敢带着人在不认识的街道乱逛，但是他经过这条路且熟悉的路线只有烧烤摊-学校-工作室这一条。
学校作为每天都要打卡到场的工作地点没什么好去的，工作室倒是可以顺便路过一下，然后兜个圈子回去。
两个人改道往另一个方向走，两道身影在灯光下被迫重叠，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
可事实是走过了整一个路口，貌似关系和谐的两个人之间没响起过一句话的声音。
解铃还须系铃人，最后还是晏辞打破了沉默。
“还在生我的气？”
柯眠晚没说话，意思很明显：还在生气。
毕竟消食的本质不需要说话！
“没有逗你。”晏辞无奈一笑，顾自说下去，“其实我原以为你会把握住机会，提出委托我做模特的要求。”
闻言，想起些什么的柯眠晚眸光微动。
晏辞主动提起的是在总统套房的那夜，最后给他发来的一条消息。
那是一条承诺，晏辞承诺在他能力范围之内满足一次柯眠晚提出的要求算作回礼。
晏辞做过许多预想，却万万没想到柯眠晚仿佛视而不见，再没提过。
“确实想过。”
晏辞意外：“然后？”
柯眠晚淡淡道：“然后发现你把撑死睡三个小时称为睡得不错。”
晏辞发消息的时间是03:27，和本人一样阴间。
柯眠晚第二天起来摸瞎打的电话，挂断之后才发现这条消息。
难怪晏辞的对话框在最顶上，他联系人里没有一个会占用半夜到清晨的完美赶作业时间给他发消息。
小朋友奇特的关注点令晏辞哑然，但非常受用。
他身边大有拿休息当成客套话的人，然而柯眠晚是认真的，认真地担心作息问题。
作为朋友，柯眠晚真心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身体健康。提醒他提了，其他人怎么做不是他能管的事儿。
噎完人，柯眠晚心情大好：“勉强人的要求不如不提，至于其他的我还没想到。”
回到刚才的问题，柯眠晚的确想过拿晏辞给的这个机会满足一下自己按耐不住的手，但单纯只是想想。
之前两次开玩笑提起来，晏辞给的都是态度模糊的婉拒，事不过三。
况且不可能真让一线的艺人给他当模特，他请不起也没必要。
晏辞微愣，忽地笑了：“没当作垃圾消息已读不回啊。”
柯眠晚幽幽道：“我截图了喔。”
等一下回去就截，休想耍赖！
大好机会送到面前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他可以不提要求，但不能收回！
没有想到其他的要求是其一，其二只占一点点，那就是柯眠晚私心作祟，犹豫不决。
或许就像晏辞所希望的那样，在他在岗期间内抵消欠条是最合适的选择。
放到日后两个人没了联系，让柯眠晚突然发一条消息过去要求晏辞实现，既尴尬也不现实，说不定那个时候晏辞连他是谁都忘了呢，白白浪费一次权利。
可随便找个要求，就像是提前为以助理为名的关系划清界限一样。
抛开身份和标签不谈，晏辞为人的品行良好，有底线有分寸，虽然认识没几天，但柯眠晚有把晏辞当成朋友。
可惜当下世界最不能忽略的就是身份和标签。
两个人的圈子没有丝毫交集，注定他们之间的友谊不会长久。
没由来的，柯眠晚突然想画画了。
天杀的现实世界。
晏辞和柯眠晚并肩而行，闻言一笑：“行，不着急。长期有效。”
“晏老师终于发现最大败笔了？”柯眠晚有点小得意，“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加时间限制。”
“比如5分钟内回复消息不然默认要求失效。”
凌晨三点半，秒回。
晏辞对自己在柯眠晚心目中的形象产生怀疑：“我这么不是人？”
柯眠晚不置可否：“然后第二天过来给我上一堂课：社会的险恶。”
省得他这么苦恼。
两个人的笑声混进沉寂的夜，漾开丝丝波澜，夏天的风又燥又热，却很单纯。
不像晏辞看向柯眠晚的目光里，包含着不可言说的情绪。
他其实很想说，那就一直考虑下去吧。
可惜他不能，所以他只能笑着附议说是自己失策了。
险恶的社会上哪里有那么多漏洞可以钻，晏辞本就是故意的。
不管柯眠晚提什么要求，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他都会完成。
但是最重要时间……由他说了算。
早在编辑消息的时候晏辞就打算把赴约的时间往后推，推到柯眠晚离岗之后的哪一天。
甚至他有点点期望思维灵活的小朋友可以再趁机钻个空子，把他给出去的一个权利换成答应十个要求。
就算纯交易也好，晏辞想找机会和理由能顺理成章地和离职后的小朋友说上话，想自私地让现实中可望而不可求的小快乐持续地稍微久一些。
“到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城市漫步到了第二个目的地——意外混进来的。
柯眠晚看着不应该亮着的工作室灯火通明，思考了两秒决定回去转一圈，顺便问问手上提着的东西需不需要解决。
“我工作室，学长应该在里头，东西多比较乱。”柯眠晚跨上台阶，简单交代了两句，“你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把门拉开了条小缝，柯眠晚一个闪身迅速溜进去，全身心地关注不能让学长发现晏辞，反而没发现关上门后晏辞平静的眼神微微黯淡。
白炽灯下，红毛一手可乐端在胸前，一杯泥水高举过头顶，硬是做出了副举杯邀灯泡的雕塑架势。
雕塑爱好者段鸿身边还有另外一个顶着堆土神情凝重的人在是柯眠晚没想到的。
“小陆哥。”
“眠眠！”“被无良老板欺负了？”来自学长的关心迎头劈来。
柯眠晚微微目移。
传闻中的无良老板在门外站着呢。
“我刚吃完烧烤嘛，就路过回来看看。”柯眠晚举起打包回来的烧烤，“你们想吃吗。”
“嗷呜眠眠贴心！看见我在群里的哀嚎了吗。”段鸿放下手里的两杯东西，乐呵呵顺走了大打包袋，“累不累，大床舒服吗。”
柯眠晚：……
所以，这两个问题是？
陆延城表情复杂，柯眠晚却是缓缓扬起了笑：“床挺舒服的，至于累不累……你该问晏辞。回见。”
“哎？哎？！什、什么意思！？陆延城，我幻听到什么了？？不是，眠眠你这么快就走了啊？”
段鸿瞬间跑出八百里的思维被柯眠晚一句话闹得疯狂打结成了麻花。他拎着烧烤，露出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
陆延城嫌弃地扯了扯嘴角，趁门还没关上留下一句“注意安全”。
一扇门隔绝两个圈子，陆延城转脸骂了句“黑心老板”，大晚上的还得让人赶回去。
段鸿逼逼赖赖半天：“眠眠他都没红！不会是真的吧啊！？”
陆延城懒得理他，抓起烤串往烤箱里一塞，定好时间接着整桌上的那堆敦煌土。段鸿怀疑人生怀疑得累了，随手拿起桌上的可乐闷上一口。
入口怎么黏糊糊的，坏了？
坏了。
“卧yue！！”
反将一军的柯眠晚格外舒心，谢天谢地谢晏辞这段时间没少锻炼他的厚脸皮——算了还是别谢了。
他这哪里是升级，简直是变异，且多少有点颜色。
晏辞看了眼门：“挺担心你。”
“走夜路都得注意安全。”柯眠晚说，“尤其是像某些长得太好看的大明星，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否则遇到一些没有良心之徒，非常容易口头失身。
这不中奖了，迎头就碰上一个他。
“行，记住了。”
柯眠晚刚刚还在想晏辞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对方转头抛出来第二句：“以柯老师的审美，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些人需要被保护？”
得，在这儿等着他呢。
柯眠晚没好气地公布正确回答：“没了，就你一个。”
话挺好听，语气勉强到像是刀被人架在脖子上，被逼无奈说出来的。
不过奈何柯眠晚本来的声音就很好听，加上一点点不情不愿，反倒更加可爱了，听着顺耳，晏辞就没计较。
“在我看来，你更需要这句提醒。”
咔擦、咔嚓！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柯眠晚偷袭成功连拍到手：“嗯？你说了什么？”
柯眠晚捏着手机的蠢蠢欲动在说出回答之后顺利地付之行动，精神力全部集中在怎么以最快速的方式偷拍晏辞的反应，完全没注意晏辞说了些什么。
有些话没听到也好。
晏辞面露无奈：“拍我用不着偷偷摸摸。”
柯眠晚扬了扬手机：“光明正大的话哪里知道晏老师被敷衍地夸都会笑得那么开心。”
晏辞略感意外，他笑了？
他自己没有意识，但事实告诉他仅笑了，甚至有些许不明显的宠溺。
底线蹦迪会上瘾。
柯眠晚一边暗爽，一边感慨万分。
五天前的他为了一句同意的许可受尽调侃，现如今当着本人的面挑战天价版权，结果皆大欢喜。
经柯眠晚主观鉴定，和镜头前的笑容相比，私人状态的晏辞笑起来有感染力多了。
随便放两张出去，都能彻底捣毁一群认为晏辞是高冷男神的小粉丝吧？
尤其晏辞在眼下的电影里饰演一名冷若冰霜的大总裁，本人又不怎么在公开场合出现，受角影响固定印象无可厚非。
嗯，那就选冷血杀手那部电影上映的时候曝光晏辞！
消食的路上注定不消停，晏辞有试图反击，但他太小看柯眠晚对镜头的反应能力了。
艺人被训练得面对镜头面色如常，盯着闪光灯都能习惯不眨眼，然而正常的自闭人对镜头的敏感程度拉到顶。
在学校的两年，柯眠晚被热情的校友们锻炼到看到镜头飞速避开，避不开就挡脸转身，或人力模糊照片。
能偷拍到一张清晰带脸的照片都是对他这两年躲镜头经验的不尊重。
“好了不拍你，过来点。”
彻底见识过的晏辞选择放弃，为表明自己的可信度，专门把手机揣进了兜，两手摊开。
柯眠晚在将信将疑中勉强选择前者，继续审视在偷拍交战中新得手的照片质。
突然，寂静的夜马达声轰鸣。
晏辞反应极快，拽住柯眠晚往自己的方向拉：“小心！”
续费助理的第28天
偏僻又笔直的街道是飞车党的最爱, 没有例外。
骑着摩托的身影靠速度在眼前一晃而过，转眼没了踪影。
柯眠晚和晏辞规规矩矩走在人行道上，从物理角度上而言, 他们和平直大马路有一定的距离, 柯眠晚后知后觉望着尾气的方向安安心心哇了一声就是安全的最好证明。
是晏辞急了, 刚听到声音就反应想拽人。根本没心思去想凭飙速摩托速度要是有意撞人，恐怕骑车的连人带车先得先自损一万。
万幸的是飙车的人没有找死的意向，他们也平安无事。
但是危险无处不在, 必须时刻重视。
晏辞的语气陡然严肃：“才说过晚上要注意安全, 还看手机？”
不带慵懒笑意的低音特别有威慑力。
被晏辞沉下来的训人声线凶到, 柯眠晚下意识揣好手机站好, 摆出了标准听训的姿势，可转念一想不免觉得委屈。
柯眠晚站在人行道的正中间, 距离车道有一大段距离，可以说非常有安全意识。
如果好好的在人行道都能被车撞上，那么天降意外不是他有安全意识就能躲过的祸, 更何况那辆竞速的专业摩托。
交由命运的0和100，凭什么要他白白挨顿批。
柯眠晚抿了抿唇，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不是有你拉着我么。”
“你——”
一阵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几次的条件反射让柯眠晚看到晏辞抬手就习惯性躲, 可这次晏辞没让人躲成。
沉下来的目光盯住柯眠晚, 握住小臂的手故意用上了力气，将人紧紧锢在自己身边。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先敲了下眠眠的小脑袋以示警告, 而后才牵着人去接电话。
柯眠晚在心底不服气地哼了声, 却是任由晏辞拽着他。
他下次走路不玩手机就是了……！
“晏哥你人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林鹿之语气急切。
相比之下, 晏辞淡定从容：“外面, 散心。”
“你要出去早跟我说啊！谁跟在你身边，眠眠吗？赶得回来吗, 没出什么意外吧，被谁认出来没有！？”
晏辞随意嗯了一声，站在他身边的柯眠晚听了个漏，听出林鹿之的急如星火，乖乖跟着晏辞继续往前走。
伴随着大马路上飞过的嗖声，晏辞顺便不紧不慢地逐一回答了林鹿之的问题。
林鹿之简直要气炸了！
好好的休息成了瞒天过海的借口。
他生怕晏辞突然有事觉都没敢睡死，把电话开到最大声，一个电话给他吓得立马从床上弹起来。
好消息是打电话过来的不是晏辞，坏消息这通电话是有剧方找上门想面谈。
剧本相关的事情必须由晏辞本人为第一顺位参与做决定，因此林鹿之发了消息又直接去敲门，皆是无人应答。
最后还是酒店经理打电话过来汇报中午那场意外的调查结果，一问才知道酒店方打个晏辞的电话被在外不方便为由给挂了。
经理冷汗狂流，颤颤巍巍地打给了当初预留手机号订房的林鹿之。
中午的那人是趁工作人员放衣服的时候溜进去的。原本只是想在晏辞住过的地方待一会儿，饶了房间一大圈发现晏辞没留下任何东西，完全不像是想要继续租住的样子，便咬牙续订了一夜。
经理一通不痛不痒的汇报内容林鹿之想都知道，但听到第三方支支吾吾的叙述时仍旧感觉反胃。
幸亏他晏哥没在那房间过夜！！
酒店方对那人进行了封杀处理，表明拒绝此人入住他们酒店，并且给出了升级他们全员的酒店会员，以及免除晏辞这次入住的全部房费作为补偿。
鉴于他们没有损失，酒店方态度不错，他晏哥也无心追究到底，林鹿之正经回了句警告，此事就此作罢。
其他的都好说，但是对于晏辞外出，结果他这位经纪人是最后知晓这点气到上天。
是，一般经纪人不会持续跟在某个艺人身边，林鹿之全心全意单纯是因为他只负责晏辞一个。
他晏哥此前从来没有背着他们独自出去过的前科，休息日几乎都闷在房间自我调节，虽然极端但非常让人省心。
结果第一次就给他来了个大的！
“不知道出去要报备吗？！跟着胡闹！”
“干大新闻之前能不能只会我一声？总统套房刚刚过去不到一天，不到一天！”
“报备报备报备，之后都记得给我报备，听见没有！”
等两个人回来，林鹿之当着他们的面一顿输出完，晏辞才顺着话头说：“下次我注意。”
林鹿之：“不，可最好别有下次了，还有——”
“我喊眠眠出去的。”晏辞故作无意，拍了拍柯眠晚的背，轻轻将人往前推了推，“他可一点没闲着，顺带压着我替你完成了个头疼的工作。”
林鹿之把委婉教育柯眠晚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话说一半夜难受，剩下的半口气挤出了个“啊？”
柯眠晚意外瞥了眼晏辞，心道路上可不是这么密谋的。
“什么工作？”
林鹿之好奇极了。
晏辞会那么说，那就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林鹿之问得急，没有给柯眠晚解释其他的机会。柯眠晚便只好先顺着晏辞的意思现场掏出手机，把晚上拍的的照片全部打包发了过去，用来减轻罪责。
趁林鹿之看到消息的【宣传材料.zip】的打包文件，晏辞朝电梯的方向微微偏头。
柯眠晚顿时心领神会，悄悄横跨一步、再来一步，迅速和晏辞一起溜进电梯间。
等林鹿之下载完压缩包反应过来，身边不见一个人，只留下缓缓上升的电梯层数。
林鹿之：？
他晏哥又把眠眠往不归路上拐！
层数缓缓上升，暂时躲过一劫的柯眠晚吁了口气，用肘部戳了下隔壁站着的bk酷哥：“你在路上可不是那么说的！”
他们密谋达成的借口分明只有拿照片当宣传材料用来安抚气到飞天的林鹿之，可当然完全没说要让晏辞一个人全权担责。
何况当初本就是柯眠晚把人喊出去的——哪怕初心的确是因为柯眠晚觉得晏辞濒临崩坏边缘。
然而这份初心怎么可能逃得过晏辞的观察力。
“告诉你一个社会的险恶，先开口的人拥有更高的话语权。”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想把责任全部赖给其他人的情况。
“不差这一个锅。”晏辞笑笑，轻拍了拍在他眼前晃悠的小脑袋，“护好小马甲，省得被林鹿之扣奖金。”
艺人受经纪人的管束，所以从某种程度上，助理和艺人的经纪人的确更加偏向于从属关系。就像何叔当初推荐柯眠晚时，首当其冲就要和林鹿之报备。
木已成舟，只能下次再纠正错误。
柯眠晚接受照顾，乖乖哦了声，有点好奇：“你不是老板吗。”发工资都不让啊。
晏辞耸耸肩：“有没有可能除了演戏，我在其他方面的话语权一直很低。”
“这么惨。”
晏辞嗯得很真诚，柯眠晚意思意思可怜了一下下-
2302内，啪嗒啪嗒地按键声持续不断。
压缩文件里的照片被逐一审视到底，最后一声啪嗒，照片回到了最初的一张。
坐在电脑面前的林鹿之精神恍惚。
眠眠拍的……是晏哥？
答案当然是毫无疑问的肯定回答。可林鹿之盯着电脑，久久未回过神。
他从接手晏辞后跟了他五年，参与过所有的组，见过晏辞演过很多风格迥异的角色，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能说到上三五天。
可看到照片时不真实感太过强烈，强烈到他忽然有些迷茫。
照片里的晏辞是他几年来从没见过的模样。
不是任何一个角色，而是晏辞本人，是真实的晏辞。
只是他没见过而已。
仔仔细细把照片翻了第二遍，林鹿之抹了把脸，带着复杂且怀疑人生的心情敲响了柯眠晚的房门。
悠长的门铃声散去，门内毫无动静。
林鹿之在要不要打电话之间犹豫，最终辗转的脚步来到2318。
晏辞来开门时也很意外：“来兴师问罪？”
林鹿之张了张嘴，止又欲言。
“眠眠好像不在。”
晏辞让开路，坦然自证：“我可没拐带他。”
林鹿之额角一抽，进而深呼吸试图忘记不久前的怒意：“不是。我是说，要不让眠眠多留两天？”
证据不足，但是林鹿之总觉得眠眠来了之后，他晏哥的变化很大。
无论是出戏的速度也好，包括日常生活的鲜活程度，一下子飞跃了好几个台阶。不仅如此，工作上安排过去的事都被完成得井井有条，不输专业人员。
结果晏辞想都没想：“用不着。”
林鹿之听愣了，晏辞上一次斩钉截铁地拒绝他还是因为综艺邀约。
没道理啊，这两个人直到刚才不还在外边玩得挺高兴？林鹿之开始怀疑人生，临了憋出来一句：“你们有仇啊？”
所以天天挤兑眠眠？！
他晏哥，不能吧……
晏辞无言以对，给了个眼神让林鹿之自己体会。
“阿嚏！”
在浴室的柯眠晚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谁又在说他坏话。
打工人已经足够悲惨了，再因公负伤可就太得不偿失了。柯眠晚套上衣服，惬意地往床上一|倒，彻底放松下来。
幸亏这种要命的助理工作只持续几天，否则最先疯的一定是他。
床头的小夜灯发出微弱的柔光，柯眠晚把自己卷进软乎的被子里尝试入睡。
最能放松的时间，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维也最为活跃。
从复盘一天的时间都去哪儿了，到开始构思参展作品全部想了个遍，背叛身体的脑子仍旧没有一丝丝想要停歇的意思。
柯眠晚顶着怒意缓缓睁眼。
很好，躺清醒了。
想雇个人给他来一锤子。
困难也还得睡，再度阖上眼后柯眠晚特放空自己，在一呼一吸间酝酿睡意。
呼、吸。呼、吸……
房间内只剩下规律的呼吸声。
呼、吸。呼——！！！
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一口气吸不上来了！
什么东西！
柯眠晚猛地睁眼，在刺耳的铃声中花了两秒想起来前两天是他亲手取消了静音，陌生的铃声是他的电话铃！
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断震动，来电显示上的几个大字刺得柯眠晚脑瓜子生疼。
电话刚被接通，那一头的人略微惊讶。
“嗯？开铃声了？”
听着要命的低音炮，柯眠晚没由来地困了，掩住嘴无声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吐槽道：“……你查岗啊。”
晏辞微愣，似是觉察到什么：“睡了？”
准确来说是快要睡着了。
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睡意被震散了大半，柯眠晚窝在被子团里，故意忽略语言漏洞，爱答不理地含糊嗯了句。
沉默了半晌，电话里飘来一句抱歉：“林鹿之说你不在。”
所以晏辞电话来问问情况，柯眠晚自动补全。
行吧，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晏辞。
电话的声音开了，但消息依旧是静音。回来之后柯眠晚只想倒头睡觉，实在提不起一点看消息的欲望。
摸着一丢丢的良心，柯眠晚问：“是我们吃饭被人拍到了吗。”
被睡意包裹着的声音含糊不清，比之平常的乖巧更加软绵绵的。
电话里忽地传来一声轻笑。
“没有，怎么这样想。就算被拍到也没事，圈内还没苛刻到不让人吃饭。”
干燥的晚风拂过，一并吹散了忙碌后的几分疲惫。
晏辞本想撂下电话让柯眠晚好好休息，但听筒内的软糯不轻不重地轻轻扫过，过分挠人心房。
明知是饮鸩止渴，却直教人欲罢不能。
既然醒了，那就再多记恨他几分钟好了。
“林鹿之想问你——”
“嗯？”
流畅的低音炮戛然而止，趁着本就不多的注意力消散之前，不怎么想发声的柯眠晚尽力上扬了尾音催促道。
对方换了一口气：“他会选两张照片发到微博，问你要授权。”
啊……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发都发过去了还特地问他要什么授权…不过对待版权的严谨态度需要特别表扬！
在脑海里为晏辞的行为点了个赞，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不想说，艰难挤出了个音节作为回复。
“嗯。”
“嗯是同意了？”
“嗯。”
晏辞笑了：“跟我出去一趟这么累啊，熬夜接早起都没见你这么困。”
柯眠晚闭着眼睛半梦半醒，连嗯都懒得嗯了。
晏辞是不是在整他。
知道他困还不挂电话……
柯眠晚凑不出来一点力气说完一整句反驳，也就无所谓晏辞到底说了什么，嗯的声音越来越小。
沉默半晌，一阵轻得比夜间的夏风都要轻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
“他还想问你愿不愿意多留两天。”
回答他的只有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
一呼、一吸。
比晚风要重，却更加惹人心痒难耐。
不知过去多久，晏辞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小心地用气音传达。
“晚安，好眠。”
璀璨星辰，一夜无梦。
翌日。
久违地睡了个好觉的柯眠晚在闹钟响之前自然醒过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脑袋慢慢清醒，昨晚的记忆涌来。
柯眠晚慢慢悠悠伸出手臂，摸到冰冰凉的手机后一齐掳进了温暖被窝。
保持到99+的小红点救不回来了，柯眠晚小小的挣扎后选择无视，从消息数最少的记录开始看。
没等翻页，一条空荡荡的对话框夹在一堆红色数字中格外醒目。
[通话时间13:22]
嗯？
昨天晏辞打电话过来这件事有印象……
但他怎么不记得和晏辞通了这么久的电话？
脑袋空荡荡的……
哦对，想起来了。
晏辞昨晚一定在整他。
他自己都有意识困到模糊不清了，不知道都答了些什么要命的问题。
柯眠晚正琢磨怎么装傻挨过今天必然要面对的见面，列表分外陌生的头像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嗯？之前晏辞是这个头像的吗。
嗯…没印象了。
大抵是清晨的好奇心比较强，手指一个不留神就点进来头像。进到主页，柯眠晚可算是看清了晏辞乌漆麻黑的头像中是有其他颜色的。
那是一片不怎么明显的星辰，就像是随手一拍，随便应付了一下头像问题。
再往下看，晏辞的主页面不出所料，空空荡荡没有一条朋友圈。
非常晏辞。
感慨完返回列表，寻找个位数消息的目光刚刚开始，就见某个顶着“1”的消息框嗖一下顶到了第一条。
【晏辞：？】
柯眠晚：？
老板原来醒那么早！
不过单发他一个问号干什么？
莫名其妙点进去，横在记录中的灰色提示框胜似自带高光。
[你拍了拍晏辞]
愣怔，沉默，无语，躺下。
柯眠晚安详地放下手机，面朝天花板，缓缓闭眼。他一点都不想纠结自己是怎么误触到这个功能的。
让他再睡会儿，最好永远别醒过来了。
但很快，悠扬欢快的铃声在房间内回荡，不厌其烦地在被死亡气息所笼罩的小被团上蹦迪。
虽然大概率也没有以后了，但柯眠晚暗自决定等会把铃声换成[地狱的号角]，这才符合现代世界的精神状态。
“早。昨晚睡得不错？”
柯眠晚叹了口气：“挺好的。”
“嗯，听出来了。小员工今天的怨气依旧很重。”
如果你不打来电话的话，他心情其实还可以，非常可以。
始作俑者似乎毫无自觉，悦耳的声音持续低语：“柯助是在实践什么新型的喊人起床的手段吗。”
来了，他就知道。
果然来了！
柯眠晚咬着牙，却吐字清晰：“是啊。实践结束了，看起来很有效。”
隔空拍人，主打一个意念喊人起床。
晏辞似乎没料到小朋友顺着话题的反将一军，忽而笑了：“这也太为难我了，不如直接进门拍我来得有保证。”
有道理。
“所以为什么是打电话。”
何叔和林鹿之都说打电话过去就可以，里外里表达着不要敲门的意思。
明晃晃带着一点其他的意思，柯眠晚扬起笑容：“晏神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和先前的软乎的恶狠狠相比，调侃时明显带着笑意。
隔着两扇门不妨碍晏辞能感觉得到小朋友说这句话时的快乐心情，和期待他吃瘪的小小愉悦。
唇角微微扬起，晏辞解开了贴身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举着手机笑意不减：“是啊，没穿衣服，见不得人。”
柯眠晚猛地惊起。
这位顶配竟然有果睡的好习惯！
转念一想，鉴于晏辞身上有十张纸都写不下的逗人前科，柯眠晚立马警觉：“我怀疑你在睁眼说瞎话。”
晏辞语气从容：“柯助可以睁眼来看看。”
看，看&##%**）……！！
只一眨眼，柯眠晚的语言系统开始报错，CPU当场烧死机了。
并发症伴随高温急剧上升，热度久久难散，耳朵脖颈爆红引发面部表情失控。
柯眠晚紧咬住后槽牙控制表情，并在心里大声咒骂：
看你个大头鬼！
无声胜有声。
晏辞无意识地朝门的方向望了一眼：“是不是又不想吃早餐了。”
电话的另一头即时传来打在棉花上的闷声巨响。
猜对了。
但好像又逗过头了。
同样是意料之内，柯眠晚的反应却仿佛时刻牵动着晏辞情绪，愉快的嘴角始终上扬。
可惜无人觉察，晏辞此刻的笑意是多么的真情实感。
“点外卖吗，想吃点什么。”
“点！”
柯眠晚毫不犹豫。
不大宰一顿晏辞难消他心头之恨！
楼下。
林鹿之昨晚忙着做预案，早上起得比平日晚了些，急急忙忙到行政酒廊蹭顿早餐，端好盘子环视一圈没见到晏辞和柯眠晚的身影。
“找眠眠呀，他跟晏大佬点外卖。”温照一眼就知道林鹿之没顾上看手机，“大佬在群里说了。”
林鹿之坐下，放下心。
不是消失和没起床怎么都行……不对。
“他们俩怎么又一起行动。”林鹿之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太对。
温照眨眨眼：“他们五点半在群里问了，但没人回。”
林鹿之：……
对不起，是他错怪晏哥和眠眠了。
“等等，五点半？！”
“五点半。”温照一脸你终于抓到重点了的表情，“听说是自然醒。唉，休息真好啊。自然而然就能早睡早起。”
温照突然想到什么：“哎，你今天不是要对接剧本吗，要不考虑一下调整晏大佬的工作时间？这几天他状态就很好，拍摄任务也都不重。”
林鹿之若有所思，原来是因为休息足够早睡早起吗。
他一敲手，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知道了。”
抄起手机，林鹿之若有所思。
要尽可能调整行程，空出休息时间！
续费助理的第29天
坑了晏辞一顿三位数的早餐, 柯眠晚勉强暂时不跟人计较，回归到认真负责的工作状态。
“眠眠我来啦！”
暂时进入漫长待机时间的叶子言准时来休息区打卡，捧着一大堆东西的手臂一摊, 独立小包装的小零食哗啦啦堆在桌子上。
“看, 这些都是她们托我带过来的投喂！”
和叶子言相熟的一批人正好在其他组, 大部分时间只要叶子言休息，他们就要去含泪上工了。
知道叶子言会找去眠眠，大忙特忙的她们挥泪拜托带点吃去过去云投喂。
柯眠晚哭笑不得, 组别间工作时间混杂, 不方便过去打扰她们工作, 他只好托叶子言有空转达感谢。
“她们说不用客气！”
没脸没皮的叶子言当场代答道。
啊……恐怖e人。
闲聊打发时间了没多久, 隔壁的工作人员引了位陌生人过来：“您好，请问是柯老师吗。”
柯眠晚刚点头就听那人匆匆开口：“是这样的, 我们这边跟晏老师约了很久剧本商洽的问题了，上次谈得差不多了但我们这边一直没等到回复，请问现在方便详谈吗？”
柯眠晚眉头一皱：“找晏辞经纪人的话请您稍后, 或者麻烦您留一下联系方式。稍后我会通知他。”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上头的领导今天直接来了…刚刚我问了这边的工作人员，他们说柯老师也是晏老师团队里的人, 可以麻烦您直接我们老板说说吗, 我这也……”
似乎是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旁边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柯眠晚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深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本来盯着晏辞的人就多, 再让他们听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他们不可能把专程过来的甲方晾在一边, 大概率免不了要聊一场了。
晏辞还在拍摄当中，倘若下戏之后林鹿之还没回来, 继续拖着放任的话难免会让正主当面碰上对方，到时候晏辞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随便就能冠上奇奇怪怪的名头。
柯眠晚有点头疼，果然麻烦事只会堆在一起。
赌在晏辞下戏之前林鹿之能回来非常不明智。因而柯眠晚别无选择，只不过在跟着对方走之前，他让叶子言给晏辞带个信。
突然急事需要离开工作场的话，至少要知会一个人留下去向。
叶子言一口答应下来，挥挥手送柯眠晚离开。
天没聊多久，叶子言意犹未尽。
他环视身边一圈，空空荡荡，突然对他白哥的忙碌程度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晏神团队里有三个人主事都那么忙，他白哥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处理完所有事情的啊，太牛了。
小包的苏打饼干刚被拆了个口子，刚闲下来的叶子言猝不及防，喜提工作。
“子言哥，那边组好像有人喊你过去。”
偷吃的快乐骤然坍塌。
叶子言看了眼还在场内的晏辞，呆滞地发出一声怀疑人生的：“啊？”
不是吧，工作还会传染？！
另一边，和专业谦虚懂礼貌的后辈聊天就是开心。聊完角色的王礼意犹未尽般咂咂嘴，余光顺着晏辞注意的方向看了眼，忽而想到什么：“柯眠晚是不是在你那儿。”
晏辞微诧：“您认识他？”
王礼至今还是第一次看到晏辞惊讶的表情，一下起了接着聊天的兴致：“他是我一老同学的得意门生，嘿、那老家伙天天那鼻子翘得可高了！”
剧组里在本院招募的学生志愿者不少，他们王礼偶然听到过他们的聊天，听到熟悉的名字一问才知道他那老李的宝贝学生兜兜转转竟在他组里。
可惜这几天太忙，一直没想起来这档子事。听说柯眠晚是临时过来帮忙顶位，王礼猛地皱起眉，然后在得到晏辞再三保证给的是同等福利待遇之这才深情舒缓。
他可不能让老李说他让亏待孩子！！
继续聊下去，王礼突然悔恨不已：“是这两天跟在你身边那个孩子啊！”
打一开始他就看到晏辞身边跟着的一个孩子体态仪表具优，有两次恰好隔着老远对上了视线，柯眠晚坐也只是倾斜半身礼貌点头。
他当初还可惜这孩子的性格不怎么适合这条路。毕竟但凡换个识趣的，这时候早就该跑上来和他聊上两句了。
他当初怎么就只有可惜，根本没深度了解呢！！
按老李的说法，他那宝贝学生被怪脾气的收藏家们喜欢得紧，独自面对商业大腕都能游刃有余地完成交易，完全不怯场，和日常里的乖小孩截然相反，非常有自己的主见。
李程和他有大半辈子的交情了，王礼太清楚这人喜欢跟他争，但绝不屑于夸大其词。
王礼搓搓手凑过去：“那孩子跟你说过没，他有没有什么…跨圈子的想法？”
晏辞笑了：“据我所知，没有。”
当头被浇下一排冷水，王礼也不恼，搜寻的目光在见过柯眠晚的方向扫了两圈，终是没忍住：“那孩子呢？”
摄像组暂且撤离，周围过来布置场景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按道理也该是助理过来接人的时候了。
这可问倒晏辞了。
没聊到的时候准时准点，聊到了反倒是连人都找不到。
晏辞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应该是有急事。”
证明组的第二名成员很快达到目的地，陆荇白见机走近：“柯老师被叫走去洽谈商务了，叫我代为转达。”
王礼一听，喜上加上，不愧是被李程那老家伙引以为傲的学生，瞧瞧对口的专业性！
王礼在疯狂思考怎么挖人过来，晏辞这边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今天确实有剧本对接，但洽谈方是林鹿之且人早就去对接了，不应该有事情落在柯眠晚身上。
他感觉不太妙：“我去一下。”
叶子言走之前在剧组飞奔找到了陆荇白，委托他代为转告，也好在陆荇白记得问了一嘴目的地。问到教室号，晏辞向王导告了一小段的假去找人。
王礼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但就是好奇。
商务洽谈这种事柯眠晚比他这个有负责团队的艺人要熟悉得多，晏辞好端端地去做什么？
转而一想反正没什么不好，多一个人壮壮威也是好的，彻底免除了柯眠晚在他的地方被欺压的可能性。
第一次来学校时晏辞特别看过缩略地图，明确地找到楼栋和教室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转息间，他不经意加快了步伐-
11号楼的会议室内，三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不好意思，关于剧本的问题，目前我无法给出具体答复。”
对方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上次明明是你们说可以，我们这边才一直把位置空出来。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你跟我说想要反悔？”
“我们大老远跑过来是来商谈时间的，不是听你来拖延。”
顶着个啤酒肚的老板说着扫了柯眠晚两眼，嗤笑了声，“还是说这就是你们的处理方式？晏辞呢，他就让你这么个小子出来挡箭？让他出来。”
啤酒肚振振有辞，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表明他不是个善茬，倒是旁边带柯眠晚来的小助理局促不已，坐在沙发上却表现出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情绪。
被指着说教的柯眠晚面色未变半分，不慌不忙地把剧本放到桌上，眸光微沉。
上升高度加连坐指责一套流程齐全，一直拿以前的说法压他，很难不让柯眠晚往故意的方向想。
以前的对接必定只会找到林鹿之，如果需要他帮忙，林鹿之不可能一句提醒都不跟他说。
这样一来，或许这两个人大概率是明确知道他的情况，才拿所谓的信息差来压他。
目的是什么？
逼他慌不择道落进他们设置的圈套后选择答应？
对方一看柯眠晚没声了，一下没控制住幸灾乐祸的语气：“小朋友委屈啦，叔叔可没说你的不是。你把晏辞叫过来，他能把你推过来应付几千万的剧你还替他担着啊？”
被吓到胆都没了吧哈哈哈，他就知道！
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知道些什么，随便说个数字就能把人整得一愣一愣的。
不错，按他这么一激，小孩儿差不多要不知所措答应了，还差最后一次刺激。
嘿，他就不信这次拿着录音过去，晏辞还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拒绝他们。
一二三……
第四次强调数字。
从他坐在这里开始，对方便有意无意地将他与晏辞的团队捆绑起来加大压力，看得出对方是商谈场上的熟练工，手段简单却有效。
因为这点毋庸置疑。
一切都是猜测，柯眠晚没有一点点把握，面对所谓几千万的项目，说一点不慌是不可能的。
但……实在糊弄不下去了。
柯眠晚深吸一口气，眸光沉着而坚定。
“王总，现在跟您商谈的是我。”
自信的声音果断在王总刚开口的时候出声，成功打断对方的思路，凭借微秒的时间差夺过话语权。
“首先，我是晏辞的生活助理，不负责直接对话剧本的工作。”
“之前跟您对接的经纪人在现场，您找过来的时候只是有事暂离。但是由于您赶时间，所以拒绝了等待，而是坚持找我商谈。职责不同，可我能给出的回答您完全不满意，这是现阶段的情况。”
“第二，我的确是最近才接手助理工作，但是我们团队内的消息持续共享，有关艺人的工作内容会保证通知到每一个人，并且所有人都可以参与讨论，方便各部门后续做预案，进而安排行程。”
上升到艺人的连坐指责和巨额数字的重压非但没有压垮青涩的临时工，而且听到所谓门外汉分外清晰的条理，啤酒肚老板的表情微微严肃起来，可以想想到接下来等待着的只会是更加不利的情况。
可他刚想张嘴，那道清朗的顺便又响起来了。
“但是据我所知，贵公司的项目并不在我们的通知范围内。而您也无法提供项目确实的交流进展，因此我对您所强调的‘谈得差不多了但一直没等到回复’的说法持保留意见。”
恰到好处的停顿接转折，再度堵上了王总想要说什么的嘴，笑容早就消失不见，留在啤酒肚老板脸上的只有沉重的黑脸。
柯眠晚熟视无睹，继续把控着话题的走向。
“第三，我们尊重每一位甲方，每个项目都会有专人负责预约时间详谈。贵公司今天突然到访为的是要一个结果，但又称没有时间等项目负责人回来详谈。”
“据此，我对贵司的合作意向和专业性持保留意见。”
“最后，鉴于您跳过项目负责人，坚持选择联系他人要结果的行为，我对您的诚信度同样持保留意见，并且会一并向团队内的其他人就此情况进行反馈。”
柯眠晚坐正身子，公事公办道：“为了不打扰您的后续行程安排，我这里只能向您说一声很抱歉。”
先是陈述现状，小小地承认不足之后没有继续被身份框死，而是跳出限制客观地判断问题，并且给出一个委婉的否定。
否定通常最能扰乱一个人的心情和思维。
事实上从柯眠晚在啤酒肚老板洋洋得意时抢到话语权开始，就已经奠定了结果。
不是喜欢上升高度吗，可以。
柯眠晚有样学样，把口头推进的项目和啤酒肚老板绑定，双双打上不靠谱的标签。
高度不够吧，那就再升。
明知道项目洽谈需要时间，却冒昧而来匆匆离去，公司业务安排的问题大了。
哪里会有专业公司给几千万的项目只留半个小时？怀疑公司的专业性合情合理。
洋洋洒洒的大长篇听到麻木了吧，该总结了。
以“最后”两个字引导注意力落回个人行为，强调其举动的不合规。跳过项目负责人要结果，听听像话吗。
不像话就对了，最后一句礼貌抱歉饱含“有待重新商榷”的意义。
在未签订合同之前，所有的变动都是未知数。
应当没有企业会相信所谓连证据都没有的口头约定吧——前提还得是真有这种约定。
一方诚意满满，条理清晰附带证据，一边却只会一味地提出无理要求，拿虚无缥缈的东西振振有辞。
用不着评判，是个人都知道哪一方占理，高下立分。
旁边一言未发的小助理双眼迷离，眼神涣散，一看就知道听傻了。
啤酒肚震惊得眼睛快瞪出来了，看柯眠晚的眼神像想当场把人给吃了。
对峙的胜者，柯眠晚当之无愧。
啤酒肚老板愣神半天，他终于结结巴巴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缓过来神。
都是生意场上过来的，单吃素可吃不出啤酒肚。
讲理不通，他一拍桌板，怒气直冲脑门：“你一个临时工，谁知道你是不是哪家派过来的？他们可没有理由把所有事情都跟你说。哈，你倒挺会说？”
“还是你个临时工能够代表晏辞的决定，推了正常的商务交易？”
跳脚且人身攻击，败者惯用的找回场子的方法。
柯眠晚见怪不怪，面不改色。
王总从头到尾的屁话里只有一句是真的，他坐在这里表现出来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晏辞。
但很可惜，他并不拥有肯否的回答权。
有点脑子，还挺不好唬的。
“正常的商务交易不会只根据随便两个人的说法敲定。”柯眠晚反揪住他最占理的一点说，“所以我自始至终建议您与相关负责人洽谈。”
“呵，好啊。你们负责人呢，叫他出来啊！”
柯眠晚微滞，不语。
对方本就是有备而来，时间恰卡在林鹿之才出去接待其他甲方的时间点上。按照正常情况，正儿八经的商务会谈持续时间很长很长，想来现在才聊了个开头。
“怎么，叫不来啊？”啤酒肚嘲讽道，“不是你说的要我跟负责人商量吗，我现在同意了，人呢，喊过来啊。”
“还敢质疑我们的合作意向？分明是你们态度模糊不清，半天不给个答复，还跟在我这儿振振有辞。”找回了自己的理，王总的语气突然不那么急躁了。
王总邪邪一笑：“不过小朋友，我也不是想跟你吵。我们这个项目早起是由布莱克导演推荐过来的，安排的薪酬远高于同等级别的制作组，福利待遇样样有保证，你若是不清楚大可以出去打听。”
“何况剧本的题材本身自带热度，成片也一定会为晏先生带来巨大的流量，到时候我们所有的宣发团队会以海外为重点推广，替晏先生打响海外的知名度，双向有利的合作，何乐而不为呢。”
慢条斯理的将话题引入合作，王总的自信程度越发稳定。
然而挂在他油腻的笑容让柯眠晚直犯恶心。
把擦边线的三级片说得那么正经，开什么国际玩笑。
温柔清澄的视线早在提及剧本时变得毫无波澜。
柯眠晚站起身，冰冷的目光俯视下来，与长相全然相反的冷漠吓得王总莫名打了个激灵。
“王总，请回吧。”
男生淡淡的嗓音为下达的判定增添了几分不以为意，仿佛此前的好脸色是留给他最脏体面，一种失去了才意识到存在过的东西。
王总笑容一僵：“你这是什么意思。”
柯眠晚不语，沉默着走到沙发一边，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柯眠晚正拿着最后的礼貌送客。
“你们这是拒绝了？”
带着怒气的尾音逐渐尖锐。
柯眠晚略一沉眸，刚刚张嘴欲言，外头骤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标准的三下。
续费助理的第30天
三声突兀的门响终结了会议室内再燃的战火。
房内的三人按兵不动没有任何回复, 外头的人似乎毫不在意，只当敲门是告知，无征兆地一把推开大门。
带着独特的清爽味道的檀香萦绕鼻尖, 标致的大长腿随即映入眼帘。
柯眠晚微微震惊。
晏辞！？
晏辞浑然不觉会议室内诡异的气氛, 微不可见地稍稍点头, 目光直略过旁边的两个外人。
“柯助，场内有人找你。”
“啊…好。”柯眠晚马上反应过来是解围的借口，从善如流道, “一起过去吗？”
“慢着, 晏先生是吧。”
王总上下扫了眼, 精明的眼珠子溜溜得转：“我十分怀疑你们团队的专业性, 只会一味的推诿，推不掉就转移责任, 这似乎不是一个专业的团队做得出来的事情吧。”
下意识走到晏辞身边的柯眠晚默默止步，横在晏辞与王总之间后转过身，有意挡住两个人的正面冲突。
柯眠晚自知对于王总说的话, 他无权做出任何表示，毕竟不管他说什么都只会被归为辩解。
然而在王总看来，柯眠晚识趣的沉默却归为是心虚的表现, 坠着肉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恶心笑容。
自家的员工和对方老板起冲突, 无论对错，出面道歉乃第一要则——前提是双方有必要维持这份不值钱的表面和谐。
晏辞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 眨眼间与柯眠晚的位置对调, 站到小朋友身前。
温热的手掌轻轻环住纤细的手腕, 掌心半包裹住攥起来的拳头。
柯眠晚一怔。
晏辞的体温一直很高。
两个人半错开的身位遮住了晏辞的左手, 无人注视的暗处，晏辞手指微动, 轻轻点了两下。
令人安心的温度握住手腕，微微收紧的手掌覆在跃动的脉搏上，一下一下，将无声的安慰传递到全身。
柯眠晚忽而鼻头一酸。
晏辞维持着小动作，面上却带着一贯的镇定和从容。
“这位先生，我想我的助理应该传达得很清楚了。”
不比柯眠晚，晏辞自打露面，他眉眼中的疏离与冷漠如影随形。
骇人的气场全开，每一个字仿佛掷地有声，丝毫不留转圜的余地。
“如果没有别的事，”晏辞眸光一冷，“保安。”
无情的嗓音一声令下，门外唰啦啦冲进来一队五个人，冲到晏辞和柯眠晚的面前呈半包围队形，将对面的两个人团团围住。
令人安心的臂章和肩章挂在保安服上，一队人个个身高马大壮健魁梧，其中两人单手握上保安棍随时准备出手。
正常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王总吓得腿软，滑落沙发后一屁.股摔到地上，话到嘴边才发现牙齿打着颤，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跟在他身边的人更是不知所措，下意识想避开，却被身后的椅子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队队长见状嫌弃地躲开了，心里一阵沉默。
来五个人着实是高看这俩货了。
拍摄期间安保全天戒备，非登记人员不得入内。
正如柯眠晚所料，王总一行两个人登记时谎称是北熊传媒的人。保安处在接到晏辞的报案后一个电话打给和北熊传媒对接的林鹿之，北熊传媒的工作人员明确否认这两个人的身份。
混进来两个人的重大失误挂在面前，保安处以最快的速度调集了能够动作的人，齐刷刷地跟着报案人晏辞到了会议室，将人当场抓了现行，详细记录两个人的身份后毫不留情地轰出了场地。
嗖嗖地大马路上，头一次体验到被人轰出来的王总黑着脸，指着身边小助理的头怒道：“不是让你只喊他过来？晏辞为什么会知道！还踏马的赶过来了！？”
小助理瑟瑟发抖：“我…我是看他身边没有其他人才找他过来的……就，他当时身边就坐着个带着帽子的工作人员，走之前好像是跟那个人说了几句话…但我最后找人把他叫出去了！”
“然、然后我寻思着，剧组里几乎没人敢直接找晏辞说话…而、而且！没有团队里的艺人会管助理去哪儿干什么了吧……”
王总的脸更黑了。
有问题。
“查！”-
清走碍眼的人，柯眠晚冷静了两个呼吸，默默拿出揣在兜里的手机，往大红按钮上一戳，结束了录音。
时刻关注柯眠晚状态的晏辞没有错过结束录音的小动作。
饶是在交易场上游刃有余的晏辞见状，心底也不禁狠狠一抽。
他怎么也想不到柯眠晚会录音。
进而忍不住想，他的小助理究竟遇到过怎么样的事情，才会养成这种习惯？
柯眠晚甫一抬眼，恰撞上了晏辞微动的眸子，向来礼貌的人明晃晃地看向他的手机屏幕。
这有什么好看的，录工作场谈判的音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何况对方多半也录着呢。
啧，一想起来那个啤酒肚的普信嘴脸就恶心。
他的手机脏了！！！
现如今平安无事，柯眠晚很想立即删除这些肮脏玩意儿，但考虑到圈内的有备无患，他晃晃手机随口问了句：“证据，有用么。”
晏辞不自然地移开眼：“……先发我一份吧。”
柯眠晚埋头操作。
他就知道！
不愧是最乱的圈子之一，幸亏他有经验留了一手。
单手保存录音后一路摸到分享页面时停住了。手机太大，大拇指点不到微信里安然呆在第一条的对话框。
余光瞥到柯眠晚的停滞，晏辞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
柯眠晚神色如常，但晏辞感受得真切。他在握上小朋友手腕的时候，微凉的手上明显有着轻微的颤动。
如同日常中乖巧懂事的小朋友一样，沉着冷静的面容下应该也隐藏着不安和慌张吧。
时至当下，晏辞才真正体会到了当初和他摊牌时柯眠晚坦然的自信从而何来。
小朋友是真的懂得社会上的恶，却仍旧愿意以微不足道的善对待身边人。
善良又强大。
晏辞动容的眸子微沉。
能成为柯眠晚愿意释放善意的身边人，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荣幸。
另一边，柯眠晚点击确认分享后回到录音页面，果断删除了源文件。接着爬进近期删除的文件和云端反复查找，确认到处都删干净了，才满意地收起又干净了的手机。
心满意足搞定又一项工作的下一秒，柯眠晚忽觉脑袋一沉。
先前还搭在他手腕上的温热手掌一没注意便移到了脑袋上。
柯眠晚嘴角一抽，晏辞是犯了不摸点什么就手痒的病吗。
这得治！
“眠眠。”
分外低沉的嗓音喊得柯眠晚心底一震。
怪好听的。
“……抱歉。”
咂摸着深情声线的柯眠晚当场宕机。
什、么…？
“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是我们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晏辞不自觉地揉了揉柯眠晚的小脑袋，“但是你真的很令人惊喜，谢谢。”
原先已经平息的海浪再一次席卷上平静的海面。
不断翻覆的浪花将平静表面底下的暗流涌动卖得淋漓尽致。
柯眠晚别开脸，无处安放的目光四处乱飘，疯狂想找到些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
可惜他一向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搜索无果，只好自力更生故意挖苦：“听了那么久的墙角啊。”
晏辞抬手喊冤：“冤枉，我才到不久。”
“喔，那感情是什么都没听见就敢附议我说的话啊。”柯眠晚扯出笑容，“我把你卖了，三千万呢。”
多大的一个天文数字。
被人卖了的晏辞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微微挑眉：“我这么值钱？”
柯眠晚上下打量了一眼，煞有介事地评价道：“少了。”
三千万是对面提出来的价格，需求者的价格只会往低了打，说明开价的三千万还是低了。
呆的时间久了不觉得，身边天天晃荡着的这位顶配脱一半衣服就三千万啊……真贵。
搭在脑袋上的温暖忽而消失，就像想要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一般，晏辞抛出来的问题接踵而至。
晏辞抱臂，好奇道：“柯助觉得我值多少。”
柯眠晚露出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尽力控制住现实按自己剧本走的快乐。多酝酿了两秒才勉强压制疯狂上扬的嘴角，故作平静说出早就准备好的标准答案。
“是无价之宝。”
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一字一句，生怕对方听不清楚似的，咬字清晰，极为动听。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大明星。”
起风了。
掠过身遭的风流连似而忘返，无秩序地四处交杂吹拂。就好像觉察到了哪里燃起的星星点火，迫不及待地想要掺和助威，吹成燎原烈焰。
晏辞无意识地拢起手掌，看向身边人微微发红的耳尖，眸光中的温柔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抬举我了。”-
片场内的工作有条不紊，似乎并没有为整队保安的出动而闹得沸沸扬扬。
王礼安排完短暂休息后的任务，看到远处走来的晏辞和柯眠晚时仍然心有余悸，上上下下将两个人打量了个遍。
会议室的动静没有闹得太大，除了晏辞这边的几个人之外，只通知到了王导、副导和其余几个高层知道。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近距离确认当事的两个人没事，王礼放了个大心：“嗨多大些事儿，正好让他们休息了会。倒是你——”
话说到一半，王礼瞥到了半个身子都躲在晏辞后边的小朋友，话锋陡然一转。
“眠眠啊，这我可得说说你！”
当场被点名，柯眠晚一个激灵，从晏辞身后站出来立正，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地板微微低着头，乖乖等待批评。
被忽略了的晏辞半点不恼，反倒有些忍俊不禁。
“按老李那老头子的脾气肯定在你面前提过我这个老家伙吧？怎的我没认出你也就算了，你这孩子还不知道主动往我这儿来认认亲？”
瞧着柯眠晚乖巧的模样，王礼咂摸着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过了，想着想着忽然义愤填膺：“是不是老李说过我什么坏话！那个老家伙，把我说成了地狱魔鬼不成！”
准备好挨批听教的柯眠晚懵了。
等一等，话题怎么变成这样了！
愤愤然的碎碎念仍在继续：“自己老朝我炫耀宝贝学生也就算了，怎么还带抹黑我的！恶劣，非常恶劣。不行，我得找他评评理去！”
就逮着他认得了人之后一定会挖墙角吗，他又不是恶人。
哦不对、不行，现在他还真起了那么点心思。咳，那、那……
他挖墙脚的心思有那么明显吗！那个老东西！！
一座泰山级别的大佬在骂另一位大佬的世界相当恐怖。
柯眠晚无措地抿住唇，下意识向晏辞投去了无措的目光。
水汪汪的眼睛沾上了求助的渴望，忽闪忽闪的，似乎能牵动心脏的跳动。
陌生的情绪缓然萌发，挠得晏辞心底痒痒的。
柯眠晚快把牙咬碎了。
晏辞！我跟你无冤无仇！
记得再清楚点，明明你欠着我一堆账！
怎么能见死不救啊！！
含笑抱臂的姿态明摆着是知道他的意思，嘿就是不动。
眼看愤愤到一定程度的王礼掏出手机一顿翻找，正准备打电话过去和老同学理论，柯眠晚再次给晏辞记上了浓厚的一笔，缓缓抬手。
垂下来的外套衣摆被外力扯动。
循着方向，一只白皙的手半握成拳，捏着外套的小小一角微微用力。
偏偏手的主人别着脑袋，连余光的空间都没有留下，唯有发红的耳尖沉默地叫嚣着什么。
晏辞掩住微扬的唇角。
怪不情愿的。
“王导，眠眠现在是我工作室里的人。”晏辞缓声提醒，“他为我考虑比较多，您别怪他。”
晏辞饰演的男二本就是个风波不断的角色。如若被外头的人知道，晏辞工作室里的小助理和导演关系匪浅，难说外头会传得多么难听。
王礼寻思过来了：“哦，哦。也是。”
“那老家伙还真是捡着宝了。”王礼咂摸道，顶着慈爱的笑容向柯眠晚说笑，“知道替他考虑，不怕得罪我呐。”
王礼对自己的定位清楚得很，圈子里可多少人没人不怕他！
单说晏辞，最开始上来都得规规矩矩地跟他打招呼，行为态度把握着分寸。
柯眠晚腼腆一笑：“导师说您一向宽宏大量。”
整个圈子都找不出几个人敢在脾气古怪的王礼面前讨乖，可偏偏这位老前辈就吃这一套，更别提讨乖的还是他看好的孩子。
王礼脸上的笑容不止，心里也早就乐开了花。
多好的孩子！
什么美院未来的新星……他才不管！
今天起就归他护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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