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拍摄照常进行。
柯眠晚回到休息处时, 叶子言惊喜地朝他挥挥手：“眠眠你终于回来了！！”
拉着柯眠晚坐下，叶子言小心地打量一圈四周，压低声音：“我听说连保安都出动了, 你没被怎么样吧？”
“我没事。”柯眠晚笑笑, 跟着压低声音, “感恩叶老师及时通知我老板。”
叶子言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嘿嘿笑了声：“其实是我让白哥去通知的。你刚走没多久我就被人叫出去了，结果好像是误传……不过你没事就好！”
柯眠晚非常认同的点点头, 没事就好。
只是没想到那边安排得这般缜密。想到截然相反的另一种可能, 柯眠晚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后怕。
倘若他当时没留个心眼让叶子言给晏辞给信, 又或者叶子言没有把传话这件事房子心上, 后果只会更糟。
“晏老师对自己人可真好。”叶子言忽然感叹，“我听白哥说他亲自去找人的时候可震惊了。”
柯眠晚微愣。
是了, 还有晏辞。
如果晏辞听完并没有发现不对，或者听过且过，结果必定会如他设想的那样糟糕。
而且能这么快地解决问题, 大半得益于晏辞把保安一起喊了来，有理有据地将人直接请出片场。
柯眠晚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下，他怎么会没想起来感激晏辞！
“一样的吧。”隐下情绪, 柯眠晚琢磨着打了个比方, “换作陆哥可能出事，你会听过算过？”
叶子言一拍桌：“那必然不可能！”
“嘶——”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搞出大声响的叶子言站起来四处鞠躬, “没出事！对不起对不起！”
休息处注目过来的大多是学生, 见没出大事也就一笑而过, 还有些被叶子言的谨慎可爱到。
其中不乏和叶子言交好的龙套小姐姐笑着调侃说叶子言没一天安分的, 天天道歉的人里必有他。
柯眠晚闻言笑得不能自己。
笑容是被手遮住了，但抖动的双肩特别放肆。
“还笑！”叶子言佯怒, “我可要尴尬死了！”
作为始作俑者的柯眠晚默默在心里道了个歉，但狂笑不止。
e人还会尴尬啊，他才不信！
除非多尴尬一会儿让他看看。
休息处的欢笑对比起片场故作轻松的凝重而言分外显眼。
刚和王导寒暄过的男人揣着笑容走过来，正想打招呼，却在看到晏辞的那瞬间瞳孔地震。
男人随意地拍了拍肩：“哎晏辞，你笑什么。”
年龄相仿但能当面喊晏辞全名的整个圈子里找不出来几个，眼前的男人正是其中之一，也是电视剧《执笔青春》最大投资商的CEO庄简，晏辞所签约的经济公司也是挂在他的子公司名下。
两个人有些渊源，是晏辞不多见的保持着私人联系的人。
但即便交情叠到了五年，庄简也是破天荒头一次从晏辞淡淡的笑容中看出了真情实感！
“工作人员区有什么好看的？”庄简循着目光往过去，“左边那个是幸传的新人吧，右边那个……嚯嗷！踩我干嘛？！”
晏辞收敛表情，看都没看自己顶头上司一眼：“离远点，避嫌。”
庄简：“？跟我避什么嫌！喂，喂！到时候明天到处要传我公司内部人员关系恶劣了。”
“你有问题。”庄简跟上晏辞
“晏辞，你肯定有问题！那个小男生你是不是认识，我应该没在其他公司的新人里见过他…”
“小朋友有签约意向没，要不你问问他考虑我们公司不。”
“没有。”晏辞面无表情，“人家来单纯来剧组找灵感。”
“哦。哦！哦~你果然认识！”
晏辞额角一抽，万没想到自己被算进去了，冷眼瞥了庄简一眼：“每天该传你司艺人有意暗杀老板了。”
“那可不行，内部矛盾掺合上你股价要跌的。”庄简嘀咕道，“哎，我说正事呢，他真没有意向啊？那小朋友跟你不是一个类型的，你可别跟我藏着掖着。”
“晏辞，理理人、理理你的顶头上司金主老板——”
任庄简怎么吵闹，晏辞将铁面无私执行到底，再没理过他一句。
晏辞的心情非常不好。
知道意外事件的人不多，却没人比他更清楚。
小朋友没有不像表面上那样游刃有余。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叶子言可以没心没肺地和他玩笑打闹，但他不行。
老板和员工之间关系再好，也无法忽略彼此之间横跨着的鸿沟。
剧组没有因为投资商的到来而停工，倒是庄简在得知意外详细情况后若有所思。
望了眼进入拍摄状态的晏辞，庄简眯起眸，喊来了他的秘书。
“把闹事那两个的资料发我一份，然后以我的名义去群里帖通告，相关企业全部拉入风险名单。”
他声音严肃，不见一点适才和晏辞说话时的没心没肺瞎闹腾。
下完令，庄简双手放在口袋里，坐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撬动椅子，想想又补充一句：“跟布莱克那边打个电话。”
秘书逐一应下。
像模像样地吩咐完任务，庄简伸了个懒腰。
动谁不好呢偏动他的摇钱树，用的还是欺负新人的下三路手段-
夕阳西下，映出一片诗意的天空。
橙橘色的云彩连绵不绝，格外壮阔。
洽谈结束的林鹿之回来首先给柯眠晚道了歉，检讨自己的业务漏洞，而后就该事件开了个小会，商量日后遇到这种情况时怎么处理比较妥当。
这件意外没有影响到剧组的拍摄进程，各部门齐心协力，比预计的下班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可喜可贺。
“下班咯！”温照把化妆品唰溜一下扫进包包，勾着柯眠晚大声地说悄悄话，“眠眠~要不要去喝一杯呀，姐请客给你压惊！”
“收一收。”林鹿之提醒道，“没看见眠眠是不好拒绝你吗。”
温照努努嘴：“聚餐不好吗聚餐，眠眠就来这么几天，一次都不聚怎么行！”
林鹿之觉得有道理：“倒也是。”
他原本都做好要兼职助理的准备了，结果眠眠一来他不仅完全不用操心晏辞的生活，反而还分给了眠眠很多工作！餐必然是要聚一次的。
他瞄了眼乖巧笑笑的柯眠晚，又瞥向了完全没想参与话题的晏辞。
哦豁，这是什么熟悉的场面。
“你们……”林鹿之深吸一口气，代为决定，“行吧，看你们俩也不是很想参与的样子。先欠着，等眠眠走之前必须得聚一次。”
林鹿之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给自己打好预防针：“私人行动之前给我报备一声，但最好是别有这种行动。”
柯眠晚知错就改：“好的。”
啊，真乖。
林鹿之表示非常欣慰，和善的笑容越过眠眠落到晏辞身上：“晏哥……”
“嗯。”
好敷衍！
几个人一路坐电梯进酒店，各自会房间时林鹿之特别留了个心眼，故意放慢动作，余光疯狂往楼道的另外半边瞟，见两个人分别回了各家关上门，这才放心地回房间——处理公务。
眠眠上次拍的照片几乎张张都能直接发出去，林鹿之从中挑了几张，放大到到500%逐一检查各处都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谨慎地用工作室的账号定时发布。
电影的宣传期即将开始，网传晏辞太容易入戏、演技一般年经帖又要掀起一波腥风血雨，正好可以用这组照片分流热度。
定时页面内，林鹿之反复检查了三遍才把微博存入草稿箱，并发生一声感慨。
这大概会是分流最有效的一次了。
可不是么，就连林鹿之也是头一遭看见那般放松的晏辞。
整点一到，长草了小半年的微博账号猛地涌进来一大批用户进来——发疯。
【啊啊啊啊啊啊天哪奶奶你关注的账号发动态了！】
【我敲，我敲！热乎的晏神！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粉了四年第一次看到这么活泼的晏神！！！！】
【SOS！谁拍的照加加加鸡腿加鸭腿加火腿啊啊啊！！】
【我愿将它定位今年的封神照。】
【我刚从黑演技的热搜回来！这是我应得的！太捏马的牛了，这到底是TM什么邻家大哥哥呜呜呜呜呜】
【麻麻问我为什么屏幕是湿的……】
【家人们谁懂，我刚美美被开屏惊艳到老脸一红就看到了特关提示——然后你给我看这个！可霸总可学长是吧，我的命不是命是吧！！！】
和开屏的总裁角色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架在晏辞高挺鼻梁上的眼镜，只不过并非讲究的金丝眼睛，而是一架普普通通的黑框平光眼镜，是晏辞为了不引人注目特地带上掩饰用的。
同样用来遮掩身份的还有脑袋上的鸭舌帽，但恰恰是两件过于平淡的装饰，反而加强了晏辞平凡装扮下的与众不同。
灿烂如星辰的眸子看着镜头，亮闪闪的目光直入心窝，把人温柔得死去活来。
第二张侧身没有直击心脏的冲击，但越看越能感觉得到宠溺之下的无奈，后劲十足。
最后一张则是平平无奇的背影，照片中的人支在渠边的栏杆上，左边亮着微弱的路灯，右面则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唯有晏辞所在的中间漆黑一片。
【被图1暴击后划到图3，看的时间最久，我觉得拍照片的人真的好牛。】
【楼上+1，我摄影的，这张构图真的很绝。有点想表达的东西，但暂时情报不足看不出来。】
【意境绝了！预言一波，我封图3为神！！】
【救我爱图2吗，明显是眼神不想被拍但因为某种原因而放任被拍的啊！】
【乐，我猜是因为被DDL扼住了脖子。】
【要不怎么说DDL激发人类潜力，拍出这种宠溺你是可以的！！！】
【半年不见，经纪人是去进修拍摄水平了吗，成片质量指数级翻倍（摸下巴）】
【我猜换了个人拍的照片，风格明显不同（揣小道消息悄悄告诉你们，图3真的牛）】
【楼上展开说说！！！】
保密协议在手，展开说是不可能的，但内部人员的直觉非常靠谱。
新上岗的摄影师对自己的随手一拍引起的波澜浑然不知，现在正在房间享受快乐的下班时光。
睡觉时间正常占每天生活的三分之一，柯眠晚出来之后才有实感，认为打造一个舒适的睡眠环境实在太有必要了！
软乎乎大床，舒适的沙发，商务风格的黑白办公区，连带着拥有落地窗的阳台，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心旷神怡。
彻底干透的衣服散发出阵阵洗衣液的轻香，柯眠晚低头埋进刚收下来的衣服堆里深吸一口气——快乐！
“叮咚——”
为了不打扰房内人的休息，门铃声被设定成了舒缓悠扬的曲调。
柯眠晚抱着衣服看向门外，心中不免好奇。
奇怪，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找他？
续费助理的第32天
会在大晚上找柯眠晚的人屈指可数, 但柯眠晚发誓眼前这位独占【最不想见到的人】的榜单之首。
“看起来不太欢迎我。”
门外站着的这位似乎挺有自知之明的。
“你的错觉。”柯眠晚礼貌微笑，转身抱着衣服往回走，“你先坐。”
柯眠晚原先怕外头的人等急了, 忙捧着衣服就去开门。然而在他见到人之后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没多晾他十几秒, 真可惜。
柯眠晚看晏辞的模样不像是带着几百万的项目急着找人工作, 便安心去阳台继续收完最后两件衣服，顺路一股脑将怀里的衣服堆到床|上。
房间里飘着洗衣液的香气。
近乎一模一样的房间布局，晏辞却总觉得小朋友这边更加温馨一些。
无意识跟在小朋友后面一路走到到阳台, 外头扑面而来的热气拉回了他的思绪。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晏辞不禁一愣。
收衣服是件私密的事情,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涉足。
趁柯眠晚没发现, 晏辞整理好思绪，故作冷静般就近找了小沙发坐下。
靠着沙发, 晏辞不自觉望向阳台。
挂好衣架，柯眠晚抱着两件外套，好看的眉眼弯出愉快的弧度。
见辛勤的小蜜蜂忙完回来, 晏辞似乎也被柯眠晚的好心情影响，嘴角不自觉上扬：“收个衣服这么开心。”
柯眠晚腾出一只手来拉上小阳台的门，语气难掩愉：“我早上才晾出去的衣服, 都干啦！”
在外头35度左右的大太阳下晒一天, 衣服自然能干得透透的。
背过身依仗着晏辞看不到，柯眠晚悄悄低头凑近外套深吸一口气, 阳光的味道和温暖扑面而来。
开心。
柯眠晚没有觉察到自己上扬的嘴角, 坐在旁边的晏辞亦然。
偷溜进来的暑期慢慢被室内令人舒适的温度同化。
把最后两件外套堆在衣服上边, 柯眠晚听到身后飘来一声低沉的嗯。
不愧是实力派演员, 一个嗯同时嗯出了敷衍和真诚两种意思。
就是怪平静的，不调侃也不附议, 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晏辞。
难道又被角色影响了？
上次的入戏后遗症历历在目，柯眠晚不由得有些担心。
积攒起来的行动力被收衣服耗尽，运动量达标的柯眠晚在继续叠衣服和坐下谈正事上选择了后者。
行政酒店里的单人沙发选择了和房间相适配的简约型，坐垫填充的棉格外舒适有弹力。
柯眠晚没忍住重重坐下去，凭借反弹力坐正身子。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因为却这一下顺畅了不少。
整理好心情迎接大问题。
乖乖坐到晏辞对面的位置，柯眠晚微微前倾身体，双臂打直搭在膝上，抿了抿唇小心问道：“是出了什么事？”
单纯入戏还好解决，如果是中午那件事的后续……唉，终究要面对的。
过于乖巧的小朋友让晏辞起了逗人的心思。他微一挑眉：“没出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听出来晏辞语气里的轻松，柯眠晚拖长尾音喔了声，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松弛下来：“也不是不行。”
假装没看出来小朋友的勉强，晏辞抽出身边放着的小盒子，修长的手指轻点：“温照昨天出去买的小礼物，昨晚林鹿之没找到你，把东西带到我那边去了。”
粉嫩的小礼盒躺在玻璃桌几上，柯眠晚凝视的目光不由得亮了几分。
打晏辞进来柯眠晚就瞅见他手里滴溜着的粉色礼盒了。小长方形的粉色礼盒上绑着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粉上加粉。
好吧，它只是个礼盒。
柯眠晚愉快地和嫩粉色和解——但温姐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收到礼物的惊喜和欢喜发自内心，柯眠晚小声说了句谢谢，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朝他自己这边挪了一点。
出于礼貌，柯眠晚没有当场打开，但是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亮晶晶的。
好奇的视线直在粉色礼盒上打转，像是恨不得会透视，迫不及待想透过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
晏辞将小表情尽数收入眼下，微扬唇角：“不客气。”
嗯？
压下心里的小兴奋，柯眠晚缓缓抬头：“你应得还挺顺理成章。”
东西好像不是你送的吧？！
作为专程送东西过来的人，晏辞脸上没有半分心虚，甚至还拿了柯眠晚曾经说过的话回敬过去：“我应得的。”
嗯，鉴定完毕。
角色能对这人有什么影响，今天的晏辞一如既往地不要脸。
看在礼物的份上，柯眠晚决定放过晏辞一次，谢就谢吧。
东西代为送到了，对面沙发上放松坐着的人没有半分想离开的意思，显然有其他目的。
有些老话不是没道理，拿人手短……总归得交换出去点什么。
柯眠晚眨眨眼：“想聊点什么？”
长而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清澈的眸子中带着欢喜，明明早就迫不及待想拆开礼物，却依旧守着规矩。
询问时的语气像极了小朋友向大人征得同意才敢动手的乖巧。
可这份同意书的落款是晏辞的离开。
晏辞垂在沙发侧边的手掌微微收紧。
想到原先打的腹稿，晏辞突然有些后悔。
他就不该提闲聊的话题。
无措的手指无声地敲打着沙发扶手，等了一会儿才听晏辞缓声说：“向你……做行程报备。”
“嗯？？”
准备休息的打工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晏辞没有给柯眠晚留缓冲的时间，直入主题：“明天提前一小时到片场候场进行拍摄，场次日程里有写。另外预定午休收工的时候开一场一小时左右的直播，临开播前我会去和投资商见个面，林鹿之跟着。”
“下午正常拍摄，提早收工的话可以看看去哪里聚个餐。”
复习工作是什么魔鬼老板才能想出来的东西。
柯眠晚在沉默中疑惑，再沉默。
群里有通知晏辞临时开直播的事，鉴于他有不看消息的先例，可以理解晏辞专门过来提醒。
但是私人时间去见投资商跟他有什么关系！
见小朋友不语，晏辞微扬尾音嗯了声：“有问题？”
“有大问题。”
“您真会找闲聊话题。”柯眠晚挤出微笑，“不是，你干嘛跟我报备这么细。”
自动忽略前半句的“夸赞”，晏辞理所当然：“以防走丢。”
“噗。”
柯眠晚一下没忍住。
他刚想问“你认真的啊”，脱口而出之前突然福至心灵，突然理解了晏辞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种不怎么可能的念头悄然萌发。
晏辞不会是在实践他下午说的信息同步吧？
下午的意外事件最大的问题出现在信息不同步上，否则捣乱的两个人刚张嘴就能敲上【诈骗】的备注，好让处理的人立即以强硬的态度回绝，早早地将人轰出去。
柯眠晚脸上的笑忽然僵住。
他看向晏辞。
发现哪怕一点点苗头都好，柯眠晚很想从晏辞的神情上找出他单纯在开玩笑的证据，但对方不知何时收起了日常那副好说话的样子。
分外认真的表情反而印证了他的猜想。
放在桌下的大拇指相互交叠，柯眠晚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满不在意道：“下午的事没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小朋友的语气轻飘飘的，让晏辞听出了轻松的语气下真正想要隐藏的东西。
“经常遇到吗。”
“没有。”
下意识否定完，柯眠晚捞过身边侧放着的抱枕，给自己无处安放的手找个归宿。
没人问过他这种问题。
而且按照正常情况，问题截止到夸夸不够了吗。
柯眠晚避开了晏辞的灼灼目光，却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等待和倾听的意向。
也许是两相沉默的环境太过尴尬，柯眠晚没忍住多说了一句：“是之前的一个学长遇见过类似的情况。”
“不过你应该感谢我没少看娱乐圈的文，里面这些需要戒备的圈圈绕可多了。”柯眠晚继续说，视线却一直都在地毯上打转。
就是没想到小说照进现实，还被他给遇上了。
晏辞身揽多座影帝的奖杯荣誉，可眼下却尽力扯出来了一个最不像笑的笑。
尽力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拉的小朋友特别特别乖。
乖得让晏辞心里莫名有些堵。
大学可能是人生最后一个能够怀抱着天真和善良渡过的时期。过早接触现实世界有利于初出茅庐时少走些弯路，但对于在读生而言无疑太过残忍。
不懂的可以学，青春朝气的少年拥有大把的时间找到适合自己的路，但有些东西提前没了，便就真的没了。
此时此刻，晏辞不太想懂得察言观色这四个字怎么写。
敲击沙发扶手的动作停止。
晏辞的眸微沉：“如果我不作声，就真的准备自己担下责任么。”
好不容易轻松一些的话题被晏辞一句话掰回原来的方向，柯眠晚气笑了。
晏辞铁定跟他有仇吧？
把他气到咬牙切齿的观察力呢？就被吃了？！
“晏老师，”柯眠晚故意这么喊，“我的建议是，如果现场有人能替你担责，那你就闭嘴，或者干脆不要出现。顾虑一下自己的身份。”
下午要不是顾虑到不能让晏辞和对面的疯子直接接触，他不可能给啤酒肚留哪怕一点点体面。
现在可好，平安无事反过来说他了。
柯眠晚狠狠捏了一下抱枕的角，真可恶。
准确捕捉到某个关键词，棕黑色的瞳暗淡了一瞬。
身份，每个人都拥有的两个字。
能将不同的两个个体拉得很近，却又能让两个本该亲近的人推远。
晏辞阖上眸定了定神，再睁眼时，他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场收起所有棱角，破破烂烂的圆小心翼翼地发出试探。
“我能以朋友的身份问你吗。”他说，“你原本打算怎么替晏辞背锅。”
向来不容置喙的声线带着谨慎的尝试。
柯眠晚霎那间有些恍惚——也或许有点说不上来的小开心。
晏辞原来有把他当朋友啊。
他不觉得晏辞会把这两个字看得很轻，至少不会是随便一个认识了几天的人就能冠以朋友的名义……吧。
先前的小生气被这两个分外沉重的字冲得一干二净。
冷静下来想，其实令他生气的并不是晏辞的刨根问底。抵触回答多半是因为他想要掩饰借口被看破的无措。
啤酒肚老板的步步紧逼不过是想要听到他代晏辞答应，随后拿着他的话威逼晏辞接单。
当时就算晏辞没有到场，柯眠晚也不至于被所谓的几千万吓到。他会以自己的名义严肃拒绝，并送给对方一连串不带脏话的高级辱骂和定制阴阳。
在此之前，柯眠晚当然有计划过辱骂之后的补救措施，只是在不太想提。
皆大欢喜的结局就很好。
说又不想说，气又气不起来，柯眠晚一下泄了气。小脑袋抵在抱枕上，声音闷闷的：“晏老板，你能不能别问。”
显而易见的拒绝。
两人的对峙迎来短暂的死寂。
晏辞明显听到了柯眠晚故意喊出来的称呼，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
要身份，可以。
“在这层关系之前，我们见过面。”
柯眠晚没说话。
他听得出来，晏辞的意思是：如果要追究，两个人最初认识的时候比所谓的从属关系要早，要算也应该从那里开始算。
像晏辞想知道答案一样，柯眠晚特别想知道晏辞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非揪着他这个点不放。
“是。”晏辞身体前倾，面上带着笑不妨碍语气严肃，“在那层关系里我们算不上朋友，却拥有雇佣关系。”
晏辞正色：“其中，老板是你。”
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不是单一向的上下级。
二舍八入的雇佣关系，柯眠晚作为雇佣方，而晏辞则是被需求方的位置。
“我猜你做过预案，才会做出选择。”
一声闷响忽起。
本该在柯眠晚手中的抱枕狠狠砸向了晏辞。
柯眠晚咬牙切齿：“有没有人说过你性格很恶劣。”
下意识接住抱枕，晏辞非但没生气，反而煞有介事地将名单过了一遍并得出结论：“你是第一个。”
柯眠晚：)
人不要脸则无敌，他早晚要曝光晏辞的恶劣行迹！
一想到自己手上捏着大新闻，柯眠晚顿时心情舒畅了不少。
算了。
反正是个假设，反正事情过去了，反正被气死的日子只剩下两天。
自从和晏辞见了面，他最擅长的就是与世界和解。
柯眠晚放弃挣扎，托着下巴看向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有保证，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
晏辞放好抱枕，洗耳恭听。
“当时在想大不了去摇人，给你摇一个差不多的资源回来，再不行……我们学校对面不还有个戏剧学院。”
戏剧学院一不缺剧本，二不缺身家背景，三不缺人脉资源。
总能摇来点什么。
导师那头能摇来的人暂且不说，工作室里的段鸿学长家里做的企业和影视剧的圈子有点关联，再不济他爸爸妈妈那边大概八成或许也能插一脚帮个忙。
只是拜托人帮忙很麻烦的，所以这是后柯眠晚能想到的最后最后的补偿。
晏辞微微诧异。
他没想到小朋友百般不想提及的后手会是摇人补资源。
而且并非不切实际的空谈。
小朋友本身就很厉害，乖巧讨喜的性格注定他能够吸引身边更多优秀的人的喜欢。
导演圈内著名难搞的王礼导演对他柯眠晚喜爱有加，单这一位便足够证明小朋友实打实的后手。
想到这里，晏辞忽而失笑：“原来会动用人脉？那怎么不把我考虑进去。”
柯眠晚撑着脑袋转头：“嗯？”
“最简单的方法，没想过？”
柯眠晚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晏辞看样子就知道小朋友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不指望答案，只想种下一颗种子也好。
晏辞想告诉柯眠晚，他也可以是求助的选项之一，是他的资源人脉之一。
更便捷，更有效。
“行了，不闹你了。”棕黑色的眸微动，进而隐下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起身，“早点休息，明天还要麻烦你准备直播。”
边说着，晏辞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瓶牛奶摆在桌上。
柯眠晚：？
前一秒的晏辞还在咄咄逼人，后一秒爽快得都要走到门外去了。柯眠晚跟在后头上上下下把晏辞瞅了好几遍，思考到底从哪儿拿出来的牛奶。
走到门口，柯眠晚抵住自动门后知后觉地咂摸回神：“你不会绕这么一大圈就为了说这个吧？”
半只脚跨出门外的晏辞转了个身，懒洋洋地倚着门框：“是又怎么办。”
微妙的念头转瞬即逝，没等柯眠晚伸手去抓，不知名的情绪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扒拉着门框的手不安分地按动着把手，柯眠晚轻轻喔了声，憋着一口气继而有些不自在地说：“你下次可以直接说。”
不然他还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呢。
柯眠晚的小动作被晏辞尽收眼帘，却佯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就小朋友提出的建议稍一思忖后，像学到了什么相处方式一般郑重回答：“好。”
见人就要离开，柯眠晚脱口而出：“还有——”
晏辞回首：“什么？”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柯眠晚忽而改口：“没什么，早点休息。”
晏辞顿了顿，终是应了声好，带着非常在意但没敢继续追问的表情回了房间。
看着……还挺让人神清气爽的！
阴差阳错爽到了的柯眠晚如是想。
只是没想到晏辞特地绕了一大圈，就为了报名当工具人。还是想提醒说有事可以找他商量？
柯眠晚在思考，但没思考出来。
不想了，怪扫兴的。
关上房门，柯眠晚顺势倚着门拿出手机。打工人守则第一条，在外要给老板面子。
但是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
皎洁的月光穿透落地窗帘，零零散散洒进室内，隐约照亮房间。室内一尘不染，若不是传来了房门自动上锁的声音，说是VC空房都不会有人怀疑。
昏暗的房间内没有一点光源，而身在房内的人似乎不以为意。
“被封杀？”他似乎笑了一下，“我能有什么办法。”
男人挪到窗边，扔对方滔滔不绝，他依旧面无表情，耐着最后一点心等电话的另一头说完。
“抱歉，无能为力。”
三两言语挂掉电话，房间回归到似若无人的死寂。
——嗡。
收到新消息的刺眼白光突兀地闪了一下。
男人眉头还没来得及皱，顶着备注的弹窗跃入眼帘，一下子磨平了他心中升起的烦躁。
【小艺术家：还有，你谈话的铺垫方法真的很差劲！！】
红通通的两个感叹号叙尽书写人的愤怒。
关上换气用的小窗，拉上第二层厚重布帘，房间内的光线瞬即少了一半。
手机屏幕的灯光微弱，但足以借此窥见他不自觉上扬的唇角。
就像是……
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似的。
续费助理的第33天
隔天的片场依旧忙碌不断, 幸运的是上午的拍摄顺利，眉头紧皱的王导总算是在最后一个镜头结束后露出了笑意，缓和了场内高度紧张的氛围。
近两天, 王导和男主的演员裴井熙交流较多, 大部分时候讨论演技方面的问题, 经常一镜收工的晏辞被放逐到休息区，也就促成了这次临时安排来的直播。
“说白了就是账号活跃度太低，要赶DDL拉一下互动和活跃度。”
温照简单挑出来要带的化妆品, 毫不客气地道明了真实意图。
柯眠晚没忍住笑。
无关圈子, 大家都喜欢在DDL上蹦迪。
吐槽完, 温照要回化妆室把需要的灯光搬到活动室里, 走之前实在没忍住伸出罪恶之手捏了捏柯眠晚的脸颊。
没多少肉，但水润的皮肤捏起来软乎乎的, 手感不要太好！
“温姐……”
拖长了尾音的求饶手段对柯眠晚来说简直是炉火纯青，即便本人非常无奈。
温照满足地哎了一声：“被治愈了，姐还能再战八小时！”
送走温照, 柯眠晚揉揉脸颊，无奈一声叹息过后继续挨片场待着等人。
晏辞和林鹿之都不在场里，根据昨晚的嗯……报备, 两个人见投资有事要谈。
传说中的带资进组出现了！
说起来有名气的人带资进进组会被打成什么负面传闻？微微出神之际, 微弱的一声喊喊回了柯眠晚的思绪。
“眠眠！”
不远处靠着墙面站着一位女生，看向柯眠晚的眼里闪着看救世主的光：“你现在有空能帮我看一下冰姐吗…”
女生慢慢走过来, 柯眠晚认出了她是女主身边的助理梓洛, 而她口中提到的冰姐则是她负责的正主韩梦冰。有几次韩梦冰和晏辞聊天的时候柯眠晚正好在旁边, 有点印象。
梓洛脸颊微微泛红, 举止不太自然，声音也越来越轻：“我有点不舒服, 外卖买了止痛药要等会儿才到……麻烦你了，我很快就能回来的！”
柯眠晚赶忙拖了椅子过来，微一犹豫后应了下来。
不说别的，梓洛姐姐平时挺照顾他的，帮能就帮吧，外加他这边的确暂时没什么事能忙。
而且都是助理工作，按照晏辞的日常工作做为基准，应该也不怎么需要他？-
统筹组的临时办公室里，人模人样的西装男双手插兜，走到哪儿都会停两秒，悠闲从容，丝毫没在意被视察者的惊慌。
直到秘书敲门进来汇报说人到了，男人才微一颔首后跟着离开。
咔哒。
门刚被关上，办公室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与此同时，仅剩两人的走廊内，庄简一伸懒腰，瞬间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可算是能结束了。”
视什么察，装领导他也嫌累诶。
跟在旁边的秘书见怪不怪，表情从容。
轻快的步伐挪到隔壁的空间，庄简把甲方架子往地上一摔，顺便进门时还踩了两脚。
“你们俩一起来，这么大阵仗。”庄简的眼神往空荡荡的房间一瞟，“诶你那小助理呢，一声不吭找了这么个好苗子也不知道带我见见。”
林鹿之额角一抽，这位怎么也惦记着他们眠眠！
晏辞完全没想搭腔：“等会我有直播，有事直说。”
私事归私事，可不能耽误正事。
庄简收起可惜：“直播行，把你那互动率拉一拉，我这边没什么需要你特别提的。”
庄简拉开凳子：“找你们过来主要是想说一下昨天那两个人的问题。”
说到这里，庄简有意看了眼晏辞，好像在说：让你没带小助理过来吧，他特地跟踪调查清楚了。
晏辞没理他，庄简毫不意外地耸耸肩：“其他线我都拉进风险名单了，主要是那俩跟星玥有来往，我记得组里有他们的人。”
“哦还有布莱克导演，他说他是平等地在每一个群里赞叹了一下你，根本不认识那人。”
原话是：向谁介绍过Mr.Yan？
oh！我在所有导演群都都诚挚夸赞过他！
预想过很多情况，但万万没想到两边说的都是真话。
可不是经布莱克介绍么，可不是不认识么。
顺带一提，当时秘书的表情是这样的：）
两件事说完，庄简郑重其事的表面没变，继续说：“所以你给你那小助理打过预防针没——喂，唉，这就走啦？一点不给情面啊？”
“晏辞，你真不对劲。”
林鹿之略微头疼，回头拦住庄简：“庄总，我们招进来的临时助理同学真没进圈的心思，上岗都是被朋友坑进来的。没带过来是因为直播都是他在准备，有很多工作要忙。”
“哦，哦。”林鹿之都这么说啊，真是他雷达坏了不成。
好吧，就他闲得慌呗。
艰难摆脱了爱八卦的顶头上司，林鹿之回去的路上没忍住和晏辞吐槽他们眠眠的遭惦记程度。
先是王导跟他来寒暄，接着是庄简，他们工作室里的招聘区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
晏辞没做评价，但微微上扬的唇角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毕竟眠眠现在是他们组里的人。
可惜这份好心情持续的时间不长。
“咦，眠眠？”
林鹿之疑惑的声音喊住了目不斜视回自己休息区的晏辞。
林鹿之半途改道，而不自觉关注的晏辞循着视线撞上了朝这边看过来的韩梦冰，微微点了头算作打招呼。
能被王导选中饰演清纯天然的事业型女主，韩梦冰自然与圈内的要命类型之多事绿茶毫无关联。
看到眠眠的正主回来领人，韩梦冰大大方方地替人解释，附带了一通夸夸。
性格直率的人夸赞非常直白，夸得柯眠晚举着伞目光四处飘，椅子腿都要被描绘的目光描断了，就是不看向任何一个人。
但正好给了晏辞可趁之机。
研究阳光下表达水泥地颗粒感的思绪被头上的重量打断。
“我们家小朋友受你照顾了。”
说着，晏辞上手揉了揉不停在他面前晃悠的小脑袋：“走了。”
柯眠晚：！
高温天气令人烦躁，嘈杂的背景环境下，两道身影逆着光并肩而站。
两个人类型全然不同，可同框站在一起时却异常和谐。晏辞对上满脸震惊的柯眠晚神情坦然，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大帅哥的同框本就叫人心花怒放。
美滋滋目光从晏辞移到柯眠晚身上。
哎呀，原来透光的耳朵看起来会这么红。
被双颜值暴击治愈到的韩梦冰挥挥手：“有空常来~”
领回柯眠晚，三个人悠悠闲闲地往活动室移动。
柯眠晚没证据，但觉得晏辞就是故意的。
脑袋上的重量完全没有移开的意思，柯眠晚先是屈膝，后横跨一步平移，摆脱了某只超过分的手。
并排走到一半主动掉队，柯眠晚满脸提防：“摸头会长不高的。”
林鹿之站柯眠晚这边，他们眠眠正是长身体的时间，摸头的确不好！不过也是怪了，之前没见他晏哥有这种癖好。
经纪人被当场策反，晏辞收回是手，叹了声气：“报备呢。”
柯眠晚理直气壮：“我发过消息。”
大家的行程报备默认报给林鹿之，林鹿之闻言翻看手机，看到了躺在列表的消息。
晏似乎并不在意林鹿之是否收到了报备消息，而是一耸肩，语气无奈：“我呢。”
柯眠晚微微目移。
强词夺理！
旁边的林鹿之一咂摸，觉得他晏哥说的也非常有理。
虽然他们是两个人一起行动，但如果只有一个人收到消息但没看的话，跟没人收到一样，通知到两个人更加保险。
柯眠晚乖乖喔了一声。
所以还不是故意摸他头！-
直播是晏辞临时起意提出来的，其他人花了两秒一合计痛快地全票通过。由于太大的主题短时间内搞不定，所以他们选择了最方便也是最轻松的一种：吃播。
不过东西都是柯眠晚点的，具体吃些什么晏辞完全不知情，要的就是被安排开盲盒的刺激感。
直播时间官宣得十分仓促，但还没到点，直播的平台就已经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崩坏。
委实小看了小半年没消息，结果看到正主憋了个大的的狂热度了。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晏神你要是被逼着开的就眨眨眼哈哈哈哈哈哈。】
【刚被老板骂，晦气。美美带薪看直播是我应得的~】
【活久见，晏神开直播！】
【笑死，也没见哪家空降直播的手忙脚乱.GIF】
【哈什么叫空降，这不是14个小时以前通知了吗（咬牙切齿）】
“因为担心不通知会没人来。”
磁性的声音来得猝不及防。
【卧槽晏神来了！？】
【#晏辞怕没人看直播# 热搜标题我都想好了不用谢叼花.jpg】
【晏神你转行去搞笑区了吗……清醒一点！你直播会没人看？？（惊恐）】
【知道就速速露面，速速活跃，速速自拍，速速发博。】
轻飘飘的一声笑通过话筒传出来。
“在调试。”
调试人员·柯眠晚一扯嘴角：“你是怎么把手机造作成画音不同频的。”
晏辞无奈摊手，他也不知道。
也正是这时，黑屏恢复了正常。
死盯着画面的众人收获了一只无辜的晏辞发来的暴击！
【草草草刚刚是工作人员吗声音怎么那么可爱！！】
【我好嫉妒，我不能想象晏神要是在我身边无辜耸肩我会不会昏过去。】
【大胆一点我会昏倒进怀里哈哈哈哈哈。】
柯眠晚盯着屏幕小心避开摄影区，免不了会看到密密麻麻的弹幕内容。
但很不好意思，他不仅毫无波澜，甚至还憋了八百句吐槽。天知道他用了多少的耐心忍住没多说话！
“辛苦。”晏辞朝镜头外的方向，“东西都在这里了？”
柯眠晚下意识想应声，但想起研究他声音的弹幕，不动声色地闭上嘴改为点头。
【小哥哥呢，怎么不说话了！】
【弟弟，嘿嘿……听声音一定是个可爱弟弟！！】
晏辞看着弹幕的问题给出官方回答：“害羞了。”
【ohhhhhh！！！】
柯眠晚：）
“边吃边聊，吃得差不多了就收工。”晏辞开场就把话交代清楚，没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弹幕一片哀嚎，晏辞熟视无睹：“东西是工作室的人瞒着我点的，所以…来开盲盒吧。”
晏辞看着面前放着的一拍非透明打包盒哭笑不得：“你从哪里弄来的盒子，保密性这么强啊？”
提到这个柯眠晚忽然笑容灿烂，明摆着整了活。
明知山有虎，但自己提的议总得干下去。随手挑到了正面前的盒子，尽可能小心地打开，然后——
晏辞笑了。
隔着屏幕的直播间闻不到，但现场能够非常明显闻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臭味，满满当当装了一盒子。
营业状态满分的晏辞顿时把视线移到了镜头外的始作俑者身上。
他歪着脑袋，微微抬起的头露出了好看的下颌线，线条分明的喉结随着说话吐字上下滚动。
“故意的。”
续费助理的第34天
怎么能说是故意呢, 安排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进盲盒当然是蓄意谋划！
柯眠晚无声笑到不能自己，温照凑近了一看当场给眠眠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我早就想让晏大佬试试了！！”
【什么东西让我康康！！】
【参考IP，笑容勉强, 我已经能猜到答案了。】
【坏了我知道是什么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工作室怎么整活呀！多整点我爱看！】
柯眠晚控制住自己放肆的笑容, 不怀好意到都不介意声音出场了：“来都来了。”
【坏了这是什么祸害老板的工作室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哈哈哈哈哈哈哈谁在意我是来看高冷男神的呢。】
林鹿之在一边笑看, 温照附议怂恿。直播间的弹幕数量突增，浩浩荡荡涌来一大波看好戏大军。
期待的目光汇聚在晏辞一人身上，他无奈地摇摇头。
慢慢一大盒饮品分了一小份倒在一次性塑料杯里, 只见晏辞从容端起盲盒惊喜, 面无表情地当着众人的面浅尝了一口, 然后平静地放下了。
平静地放…下…了…
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毫无变化, 就好像在喝水一般。
众人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柯眠晚：？
他眨眨眼，不信邪地发问：“采访一下感想？”
晏辞把剩下的小半杯挪到一边：“很有特点。”
然后呢, 没了？！
是晏辞的表情管理太牛还是他买到假的了？表情怎么能纹丝不动呢！
晏辞把柯眠晚怀疑人生的目光看在眼里，嘴角噙笑，反问道：“你在期待什么。”
柯眠晚移开目光, 说得事不关己：“期待一些大家都在期待的场面。”
【会说就多说点！我的嘴替！！】
【晏神请注意一下你的出镜率，正脸正脸（拍桌）】
“晏神注意一下正脸的出镜率。”柯·毫无感情的弹幕朗读者·眠晚上线。
工作优先。
以非常和谐的场面结束第一个惊喜，晏辞转而开第二盒。柯眠晚则是满脸好奇地盯着自己买回来的惊喜怀疑人生, 晏辞见状, 笑着给小朋友一个和善的建议：“买都买了。”
柯眠晚顿时满脸警觉。
【哈哈哈哈哈哈反向坑害开始了】
【我不行了工作室日常竟然这欢乐的吗哈哈哈，之前看到有洗脑包说气氛死寂, 我信了两年喂！】
【楼上的我也记得！说得有板有眼的什么气氛窒息全靠福利在岗, 现在我只想说还招人吗！！本人医学转法律, 下可看病上可公关.叼花】
【可恶, 我竟然有点被诱惑到了。】
对于这个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物的特产名品，温照跃跃欲试：“我去拿一次性杯子。”
柯眠晚默了一下。
说拿就拿, 真是令人羡慕的行动力。
不过刚开始却是闻着不适应，闻多了似乎觉得……也没什么？
抱臂在旁边看戏的林鹿之也十分好奇，拿着杯子凑过来想要尝试。
柯眠晚迟疑地接过碗筷，放宽心跟着其他人分了两勺。
久闻大名，但平常柯眠晚绝对不会自己去买着喝，正好借着个机会试试——
“咳咳咳！！”
柯眠晚抿了一小口，只感觉差点要和世界说再见了。
逐渐忘却的古怪气味变成了味觉暴击回来复仇了，复他小看杀伤力的仇！
晏辞不厚道地掩唇，将手边的矿泉水推了过去。
【我听到咳嗽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我笑到隔壁敲门】
【为什么不听劝，为什么会被受害者的一句话勾起好奇心。】
【所以晏神是觉得能接受的那一波吗？】
【喝完直接推开了，你觉得呢[狗头]】
【五年铁粉我来解释，因为晏神很久很久之前喝过233333】
另一边的咳嗽盛世宛若地狱，再看镜头前开始从容捞面的晏辞，好笑程度+11111
知道内情的林鹿之在旁看戏，颇为不自然地咳了声，给温照递水。
晏辞也是运气好，第一个就开到了有且仅有一个的地狱模式，其他的小吃甜品都非常正常且看得人垂涎欲滴。
【斯哈斯哈。】
【斯哈斯哈。】
【楼上我怀疑你们不是在斯哈吃的。】
【看了半天我想起来了，晏神你是会敷衍的！！说好的吃完下播，你怎么把吃的全分了！！】
全员瓜分光速下播，没有任何问题，毕竟本来开直播的目的不全为发福利。
晏辞视若无睹。
截止十分钟的直播节点，一切都非常和谐，但是没点意外的直播是不完整的。
“眠眠，在忙吗？”
猝不及防地，门口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
虚掩着的门被缓缓推开，门外悄悄探出一只叶子言。
活动室离拍摄的场地有一段距离，附近也没有被用作当道具间的教室，按理说不会有人找过来，所以他们几个人为了进出方便将们虚掩着。
叶子言这一探头，齐刷刷地和三双愣怔的眼睛对上，八目相对，全员懵逼。
“啊…”叶子言优先反应过来，“我错了我错了！我赔罪！对不起！”
晏辞直播怕惹来人情世故的麻烦因此没有广而告之，只在获得了导演和投资商等人的必要首肯下进行。
而叶子言是在找陆荇白的路上看到了进出的柯眠晚，柯眠晚忙后勤的事情比较多，叶子言没忍住想找眠眠吐槽，本来为了不打扰眠眠工作，敲门说话都是小小声的。
他根本没想过柯眠晚的忙碌跟整个晏辞的团队挂钩！
直播间内熟悉了柯眠晚几个工作人员的小声，突然加入了异常阳光的声线非常明显。
柯眠晚瞄了眼逐渐跑偏的弹幕，认栽认命。
他和晏辞同时在场必然的发生些什么尴尬的事。本以为是自己被反坑到已经到顶了，结果那根本不值一提。
稳定住心情，柯眠晚声音平稳：“我去一下。”毕竟叶子言本就是来找他的。
柯眠晚应声的时候叶子言早就道完歉，匆匆把门带上逃离现场，晏辞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去问问他能不能来露个面。”
在旁待命的林鹿之整个人愣住。
他可不认为这是晏辞随口说的救场托辞，分明是有意带人刷脸熟！
叶子言常来找柯眠晚，但他和温照也没少接触，看得出叶子言性格为人都很不错，三观正常且识趣懂风向，可惜的是曝光不够。
但他怎么不知道他晏哥有助人为乐的好习惯啊？！
柯眠晚对破天荒头一遭这个名头毫不知情，但听懂了晏辞有意捞人的意思，点点头应了声好。
领完任务，柯眠晚没忍住叹了口气。
忙碌都是自己造作来的命。
刚想动身，移动的脚步被门口巨大一团不明物体挡住了。
抱膝在门口蹲好的叶子言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到柯眠晚是惊喜又委屈。
“眠眠，你不会是出替晏老师制裁我的吧。”叶子言戳戳眠眠，“你肯定不舍得看我被封杀吧——”
柯眠晚：？
不说别的，他突然开始好奇晏辞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怎么就跟封杀扯上关系了！
在晏辞那里获得的悲伤挥之即去。
柯眠晚换上了副纠结的表情，然后无言笑了一下，整个人写着“被怪我我也没办法”的无奈。
“昂，来制裁你了。”
叶子言心凉了。
“给我个痛快吧呜呜。”叶子言双手交叉抱着膝盖缩在门边，一脸赴死模样，“晏老师是在直播对吧…我、我白哥公关能力很强的！贡献一份力，能不能从黑名单里捞捞我……”
小小皮了一下的柯眠晚快乐了，见好就收。
否则这位得把家底翻出来。
柯眠晚笑容灿烂，与垮着一张脸的叶子言形成鲜明对比。
柯眠晚得逞后心情大好，语气十分轻快：“能捞，晏大佬捞你去他直播间露个脸。”
“我就知道眠眠你最好——诶，什么捞…捞……捞我去直播间？？！”
叶子言鲜活的表情诠释了一遍：见到救星，迷茫，懵逼，傻眼，震惊，惊恐。
欣赏到变化全程的柯眠晚心情更好了！
“唉，就是辛苦我得跑一趟王导那里，替你问问能不能加你一个露面。”柯眠晚故意叹气，“陆哥在哪你知道吗？”
叶子言串门，经纪人必须得先通知到。
“哦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另当别——”
“我全身细胞没有一个说不愿意！！！”
叶子言蹭一下站起来，抱着手臂柯眠晚的手臂满脸不敢置信。
虽然手臂有点痛，但柯眠晚心情别提有多愉快了。
跑一趟是免不了的，他也就是那么一说。好在叶子言知道陆荇白在哪里，不用满片场找人。
顺利拿到陆荇白的许可后，柯眠晚去找王导报备，而叶子言则是被陆荇白留了下来听叮嘱。
叶子言一同前往的积极性被打压，满脸不服。陆荇白能够叮嘱的内容无非是那么几项，他是新人，又不是愣头青！
“你自己有数最好。”看到气成包子的叶子言，陆荇白笑了一下，“知道我想说什么？那你说说为什么晏辞会让你过去露面。”
信誓旦旦接受提问的叶子言被一句话打回老家。
“啊？为什么…”叶子言脑袋里一团浆糊。
但凡陆荇白问他遵守哪几点，底线哪些，禁语和灰色话题具体是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问行为原因可就一个头五个大了。
陆荇白将处理好的资料放到一边，眼镜下的眸子带着调侃的意思：“小油条，不会觉得圈子里有白捡的便宜吧。”
叶子言不说话了。
没有为难他太久，陆荇白揉了揉眉心：“大概率是昨天那件意外的关系。”
陆荇白猜测晏辞主要是在还人情，但猜测终究是猜测，不能确定的事情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给你打个底，其他事我不多说。王导那边点头你放轻松照常去就可以，具体的我跟林鹿之沟通一下。”陆荇白说，“记得别添乱。”
叶子言敬礼：“保证听从指挥！”
柯眠晚的动作很快，在王导那里拿到许可后直接给叶子言发了消息，两边直接去活动室碰头。
陆荇白好不容易送走非常能叭叭的自家艺人，罕见地陷入了沉思。
圈子里最忌情感，晏辞及其团队能走到今天不会不知道。
别看平常工作室里的人个个好说话，真到利益场上没有一个人是省油的灯。到底是为什么……
思考没有尽头，但直播有。
办完事的柯眠晚开着直播，边听边慢慢悠悠地走回去。
相比忙碌，他果然更喜欢清闲的生活。当初看叶子言直播的时候有一种直播和现实的不真实感，这次就没怎么体会到？
柯眠晚一愣，但很快说服了自己。
叶子言直播的时候跟日常没什么区别，但晏辞就不同了，工作状态和日常差别挺明显的。
直播结束的时候陆荇白来接叶子言回去，顺道和林鹿之聊了几句，闲下来的叶子言积极主动帮温照收拾清理，深得温姐欢心。
柯眠晚作为吃到一半被交出去工作的幸运儿，在直播结束后被众人赋予了最严峻的任务：不能浪费粮食。
=把剩下均分的甜点和小零食全部吃掉！
唯一分工不明确的晏辞自领陪吃的业务坐在一边，问道：“第一次做直播幕后，柯助做何感想。”
刚塞进一口小蛋糕的柯眠晚：。
“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
晏辞没回答，扔出另外一个问题：“现场看直播和在屏幕里看认识的人有什么不同？”
柯眠晚正抿着奶油，愣了会儿才想起来晏辞指的是他上次看叶子言直播那事：“你竟然还记得。”
晏辞点着头：“我的记忆力勉强可以。”
谦虚得也很勉强！！
不说他都忘了，晏辞记台词的速度堪称恐怖。就好像看一遍，整个故事便自动搬进他脑袋里了一样。
令人羡慕的记忆力。
至于两者的不同啊……
柯眠晚无意识咬住塑料叉子。
在直播间看到叶子言的时候有些恍惚，天天能见面聊天的朋友实际上是好多好多人憧憬喜爱的对象。
但是今天好像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直播后平台会自动记录大数据，统计出来堪称恐怖的观看人数和活跃度，以及打破纪录的弹幕热度全都表明了晏辞的受欢迎程度。
神奇的是柯眠晚半点没感觉到不真切，甚至没怎么意识到直播的存在。
“大概是因为在现场吧。”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每分每秒都是实打实的现实生活。
晏辞笑了下：“或许。”
分成两组的聊天小队气氛和谐，似乎都沉浸结束一项工作后的放松中。
干完活的温照闲在一边切进小号看直播反馈，逛着逛着突然在犄角旮旯里发现了个不得了的大问题。
趁柯眠晚和晏辞在一边聊得正开心，温照捧着手机噔噔噔快速溜到林鹿之旁边把手机往前一怼，向来爽快的嗓门压着声音疯狂打口型，生怕引起了谁的注意。
和林鹿之正聊着的陆荇白很识趣退后。
林鹿之翻看手机消息，神情逐渐严肃，等在旁边待机的陆荇白缓缓意识到事情不对。
除了工作需要，晏辞从来不直播，更别说带人刷脸熟。陆荇白担忧叶子言的露面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破天荒地主动询问：“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是叶子言的问题，他自然责无旁贷。不是更好，但即便不是，他也觉得晏辞这边的人能帮。
林鹿之张了张嘴，突然像是在顾忌什么一般，看了眼晏辞后默默把手机递给陆荇白。
“希望不用。”林鹿之低声道。
林鹿之擅长处理公务琐事的本领是在接手晏辞后慢慢练出来的，但是陆荇白不一样。
陆荇白在公关一行的名声在他早五年前就听说过，多年不见记忆淡了，重新聊起来才知道这位关公大神把原公司一锅端后转行来做了经纪人。
问题需要交给专业的人——但最好不要到那一步。
看到让两个人如临大敌的截图，陆荇白不由得微微皱眉。
被大红记号笔圈出来的几则弹幕细思极恐。
【卧槽家人们，刚刚那人喊的眠眠不会是最近被传晏神包养的那个吧？！】
【不愧是你圈，真乱。】
【乐，直播一大半时间都没看镜头，是看对象看迷眼了吗。】
【啧啧，哪只声音软，人也一样软。难怪没有男女绯闻哈哈，哥哥喜欢这种款的哇！】
好在弹幕大军浩瀚如海，零星的几条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浪，可一旦等到风浪起来，足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哥，你们神神秘秘的干嘛呢，不能带我一个吗。”叶子言凑过来。
手机刷到一半，叶子言猛地发现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那叫个友好和谐，连他天天板着脸的白哥都加入了友好大军！而他身边竟然空空荡荡。
陆荇白冷冷甩过去一句闭嘴，就弹幕的几句隐患问题公事公办道：“这件事有我们的责任，我会持续关注同步消息，有需要可以随意联系。”
林鹿之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微愣一下后选择接受好意：“谢了。”
名气越大越容易被放大行为，如果可以，林鹿之恨不得将国内最好的公关都给绑到晏辞身上以防万一，陆荇白肯来简直帮了大忙。
陆荇白说了句没事，转头拎着叶子言先回片场。
一头雾水的叶子言还没来得及找人聊上几句，就被陆荇白像拎小鸡仔一样提溜了出去，出门之前倒是没忘和众人挥手说告别。
目送两人离开，晏辞隐下眸中的别样目光，转而看向对面两个欲言又止的人：“怎么了。”
“呃……”
“晏哥。”林鹿之接过话头，鉴于晏辞恐怖的洞察力，硬着头皮从聊过的话题中截取了一段真实话题。
“有弹幕说你整场直播都没怎么看镜头。”至于没看镜头实则在看哪儿的后半句林鹿之没说。
晏辞默了一下：“我一半时间在吃东西。”
“那另一半时间——”
“在问你们拿东西。”
林鹿之：“。”
好像，是哦。
吃拌面拿筷子和小碗，挖布丁又拿勺，吃酥饼糕点要了刀和小碟子，最后分甜品水果拿叉，所有人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在享受开盲盒的忙碌。
解决完最后一口布丁，柯眠晚瞄了眼林鹿之难以言喻的神情，淡定开口提问：“是提到我什么了吗？”
林鹿之：“？！”
震惊的表情太过醒目，都不用柯眠晚多分析就知道他猜对了。
看见柯眠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林鹿之更加郁闷了：“眠眠，你跟晏哥学坏了。”
晏辞微一挑眉，仿佛在说与他何干。
柯眠晚非常淡定，这不难猜。
剧组里有很多同校生当群演，认识他的不在少数，朋友之间相互传一传知道的人只多不少，这点在他看到叶子言的一声喊喊出来的弹幕内容就能够预想到。
只是后面嫌弹幕太多挡人，后面他就关掉了，不清楚这段时间网上的人究竟能查出来多少。
“是有关系户的传闻了吗？”
关系户？
倒是挺有关系的……
林鹿之咂摸觉着这个形容词有点微妙，而后才反应过来不对，眠眠不可能知道谣言的内容！
林鹿之突然警觉：“什么关系户？谁？”
“我。”
晏辞应得坦然，毫不意外。
林鹿之懵了：“……？等会。”
“你们两个又偷偷瞒着我干了什么事？！！！！”
突突跳的神经，嗡嗡响的脑子，林鹿之感觉天塌了一半了。
晏哥跟眠眠真有关系啊？？
啊？！不能吧？！
这下轮到柯眠晚疑惑了。
他的直系导师和王导的同学关系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开诚布公后看到林鹿之脸上仿佛天塌下来的模样更好奇了：“不是这个？”
他刚想问温姐，就见温照吹着口哨把手机收起来了，那叫一个迅速。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鹿之沉默，林鹿之消化，林鹿之当场死机。
他们家眠眠……背景这么牛的吗！？
难怪晏哥偏偏让眠眠去和王导报备，他一开始还担心眠眠会被王导为难呢。
那可是王导！
圈内谁不知道他可凶可凶了。
倒是旁听全程的温照没憋住笑，噗嗤一声后停不下来了。
惊！自家最乖巧无害的助理竟是剧组最大关系户！
更好笑的还在后面。
“眠眠…噗，”温照尽量控制住自己，“网传你，咳传你被晏大佬包养了噗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憋笑太辛苦。
晏辞的角色是全剧组最晚敲定，也是争议最大的位置，结果自家的助理和剧组的总导演有着四舍五入的师生关系，而这位全剧组唯一一位导演关系户和晏辞有包养传闻。
可是这两件事放到一起，怎么听怎么觉得位置应该反过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事情远比预想离谱更多。
柯眠晚在无言的沉默中缓缓打出了一排问号。
续费助理的第35天
天杀的娱乐圈, 造谣全凭一张嘴。
“行了行了，这件事情我会提前联系公关团队。”林鹿之拍手打断诡异的气氛，有一半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被温照带偏了思考方向。
说完, 林鹿之的目光在晏辞和柯眠晚两个人身上来回转：“你们之间……应该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吧。”
柯眠晚瞥了眼晏辞, 谨慎地举手提问：“…我拿晏哥当参考算不算。”
“画画吗。”
林鹿之记得眠眠是油画系的：“这方面属于灰色地带, 但一般我们不管。画手文手剪辑手们为爱发电产出不易，尊重付出。”
一个念头不合时宜地嗖地飞过，林鹿之嘶了声半天没抓住, 干脆换个问题：“还有没其他的没, 切实一点的。”
晏辞加入话题：“上次来校区我和眠眠偶然遇见过, 不过周围没有其他人。”
柯眠晚在心底干笑一声, 往事不堪回首。
倒是林鹿之脸都绿了。
举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为什么真的会有？
为什么！
咂摸着校区偶遇事件的林鹿之恍然大悟：“所以你带回来那画是眠眠画的？”
那天晏辞空手过去, 揣着张画回来，就多看了一眼，草稿上呈现出来的画面就连他一个毫无艺术细胞的人都能一眼看懂画者想要表达的东西, 实在让他记忆深刻。
他是不懂艺术圈，但他知道牛！
像是触发到哪个关键词，林鹿之突然想到什么, 某个念头再度快速闪过, 但这次同样跟闹着玩儿似的连个尾巴都没瞧见。
一闪而过的念头抓不住，而另一边的柯眠晚超小幅度地点头认领,
啊, 好乖。
柯眠晚乖巧的模样让林鹿之心生不忍, 姑且将两件事记下暂不追究。
所幸传闻只起了个头, 萌发阶段彻底打压是最理想的情况，林鹿之当即给公关团队发了消息跟进, 顺带着把柯眠晚的情况一齐当作参考报了过去。
报的时候暗暗在心底感慨他们眠眠是厉害。硬实力他评论不起，软实力以王导为例，多半能牵扯出来一条恐怖的人脉线。
然而眠眠不仅一句话没提，而且每天埋头做事，认真可靠。
他多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人了。
不进圈是对的。
他们圈里容不下眠眠这样干净的人。
交代完所有事情，林鹿之忙着和公关团队商讨可能的话题和应对方案，而晏辞则是带人回去继续拍摄。
走到半路，柯眠晚顺道去韩梦冰和梓洛姐那边逛了一圈，看看还需不需要他帮忙。
原本只打算远远瞄一眼，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刚跨进休息区一步，转头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和他打招呼。
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人纷纷扭头看大帅哥，其中包括冰姐和梓洛。冰姐挥挥手喊他过去，梓洛有气无力地趴在一边，但气色比先前好上太多。
稍微聊了一会儿，得知不用他继续帮忙之后，柯眠晚迅速开溜，但溜之前被梓洛姐姐塞了几包小零食表达感谢。
揣着小零食往回自家休息区走，不经意一瞥，恰好瞥见了鬼鬼祟祟直往他们那儿瞟的可疑人影。
前车之鉴在前，柯眠晚多留了个心眼。
可疑人影很快装成工作人员的模样，看都没看他们这里，可手上拿着的手机却一直保持着奇怪的方位。
柯眠晚眯起眼，能见那人的手指正搭在音量键上。
多数手机在相机状态下可以通过按音量键快捷拍摄。
柯眠晚犹豫了一下，就地调转方向。
以防万一，他找到了附近的保镖石哥，将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
又是谣言，有事闹事人，这个节骨眼上的所有情况都值得深究。
石家兄弟两人让柯眠晚先回去等消息，进而根据描述找到了形迹可疑的那人，当即扭送他处。
“是代拍。”林鹿之从石哥那里得到消息，没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到哪儿都有这批人，难防。”
温照啧啧叹道：“我同意。眠眠上辈子就是大救星吧，这辈子重操旧业！”
“大救星？”
极为擅长搅浑水的人好巧不巧偏掐着这时回来。
柯眠晚故作无事般把水递过去，不切实际但想用饮料塞住这位的嘴。
温照带着夸赞把抓代拍现行的英勇事迹绘声绘色地向晏辞描述了一遍，描写精彩情感到位，就差亲眼所见了。
喝水碍不着听故事，末了晏辞放下水杯，面带笑意看向摆出一副“与我无关”之姿态的唯一当事人。
炎炎夏日，天气燥热，就连柯眠晚都将外套脱下来系在了腰际处，穿着件打底白T躲太阳。
小风扇呼呼啦啦地吹出清风，栗色发丝随之飘逸。但好像小风扇的马力始终不敌暑气，柯眠晚恨不得将开到最大风力的小风扇贴上脸，好让脖颈和脸颊的温度降下来。
“咦，眠眠你脸怎么这么红，没中暑吧！？”回完公关团队消息的林鹿之抬头，差点被通红的柯眠晚吓到。
林鹿之说着伸手过来，柯眠晚下意识想要避开，但很快止住了躲开的动作：“没有。就是…有点热。”
贴近额头的手微微一滞，进而识趣地收了回来：“哦行，没事就行。对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在感谢大救星。”晏辞看破不说破，只是目睹全程的笑意更甚，“今晚出去吃，地点你们定。”
昨晚的聚餐因为拍摄延迟而不了了之，不想变成无期的请客第二天就被重新赋予姓名。
温照比了个大拇指：“老板大气！吃什么吃什么，一人提一个。林大经纪人先来——”
突然被cue的林鹿之啊了声：“我随便，都可以。”
“分你一根冰棍得了。”温照撇撇嘴，“眠眠来！”
随便的前车之鉴在前，柯眠晚当场改答案，挑了个万年可行的选项：“火锅？”
温照点头：“火锅好，晏大佬——”“同上。”
“好好吃火锅，我看看，”温照说着，立马拿起手机，只是没翻两下突然抬头，“最近有人过生日没。”
预料到地狱场面的柯眠晚：。
全场的沉默指向唯一的答案。
温照看得很开：“嗨没事，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被生日也可以。”
柯眠晚深吸一口气。
“我来定吧。”柯眠晚自告奋勇抢工作，“能打折。”
后面三个字重音强调。
且能避免被过生日。
晏辞搭在椅子背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握拳抵住唇，能挡住脸上的笑容，却掩不住眸中的肆意笑意。
温照也笑得很开心，唯有林鹿之在迷茫：“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那个活动想想得了，还嫌不够招摇吗。”
林鹿之一席话宛若醍醐灌顶，柯眠晚猛然惊醒。
……他该想到的！！！
带着晏辞这么大一个引人瞩目的新闻源头怎么可能要附加活动！
啊，果然近墨者黑。
好不容易降温成功的柯眠晚突然趴在桌上蔫了下去，顶着问号的林鹿之看看他，又看看隐忍笑意晏辞和温照，莫名其妙地拍了拍桌：“哎你们俩，少欺负眠眠啊。”
就是就是。
调整好小风扇的风向后趴在桌上的柯眠晚在心里附议，含恨领好优惠券。
忙忙碌碌收工恰饭，柯眠晚一行人下戏后直奔预约好的包厢。没有多余的庆祝活动，但下班后还能愉快聚餐的和睦气氛就已经足够。
老板请客外加有打折券，底下的人一点没客气，平时不敢多点的肉这次疯狂加购，柯眠晚看着不断攀升的总价金额感叹万分。
倒是晏辞全程面色平静，甚至在抓到偷瞄他表情的柯眠晚时助纣为虐，建议他放开点单。
大概是坑都被坑了，多点少点基本没差。
晚上的聚餐吃得还算顺利——除了后半场时林鹿之时不时出去打个电话，大半时间都不见人，直到回酒店都是匆匆忙忙的样子。
经纪人真不容易。
两拨人自出电梯后分流朝两边，走到最后剩下柯眠晚和晏辞两个人。
刚承下老板请客的大情，并肩走在一起一句话不说总感觉有些尴尬。
柯眠晚随口找了个话题：“林哥好忙。”
晏辞嗯了声，没多说什么。在他看来，林鹿之的忙碌是常态。
呆了几天，柯眠晚亲眼所见林鹿之的忙，也知道没办法。工作室的人不多，其他人各司其职，琐碎的文职对接项目等等不适合交给其他人，因而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自然而然全都落到了林鹿之的头上。
不过柯眠晚总觉得何叔在的时候应当会帮衬着些林鹿之。对外的林鹿之严肃正经，何叔则是位老好人的形象，两个人搭配做事想来事半功倍。
柯眠晚忽然想到什么：“中午何叔跟我说，他能早些回来帮忙。”
晏辞有一个工作大群，通知和近期工作都会发在群里留存，何叔哪怕不在，也能从逐渐增加的消息发现工作愈加繁重。可庆的是何俊这边进重症的家人状态稳定，其他亲戚会协调时间过去陪护。
家人没什么大碍，身边也不缺照顾的人，医院这边用不着他，何叔知道晏辞这边忙，想着早些回来搭把手也是好的，便提前和柯眠晚说了一声。
“过两天应该会好很多。”
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走路不会有声音。柯眠晚走出三步远，才发现同行的那人不见了。
柯眠晚好奇地转过身，恰撞上晏辞深邃的眼眸。
晏辞抬眼看过来，低沉的声线如涓涓流水。
“林鹿之不说，很多事情就连我也不会知道。”晏辞缓步靠近，不自觉伸手轻拍了拍柯眠晚的头顶，“不用担心自己没帮上忙，你帮过我们太多，反倒是我欠你一个感谢。”
柯眠晚一愣，蓦地收回视线偏向另一方。
瞧着小朋友骤然微红的耳尖，晏辞笑了：“就姑且相信一下林鹿之的专业能力吧，他自己有分寸，忙不过来会求助的。”
柯眠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闷闷地哦了一声，心底不禁腹诽：他才没有那么想！
然而他“喔”完后才发现自己变相承认了担心没帮上忙的想法，进而立即打补丁解释：“我是看林哥太忙可能没注意到消息才想着跟你说一下。”
何叔的“尽可能”带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他除了跟柯眠晚打过招呼，正常会和林鹿之报备一声，林鹿之看到了多半也会和晏辞提一嘴。不过柯眠晚整个下午都和晏辞在一起，根本没听林鹿之提。
所以他才没往那方面想！
也不知道晏辞听出了什么言下之意，微微拖长音调的单字多少带着点哄人的意思：“好。”
没走两边，晏辞挺拔的身影在门前站定，微扬的下巴朝向斜对面的房间：“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听晏辞这意思就知道他压根没信柯眠晚的补充说明。
柯眠晚张了张嘴本想辩解，转念一想又觉得说太多会让人产生欲盖弥彰的意思，越抹越黑。特别当对象是晏辞时，说太多吃瘪的一定是他！
哼，不说了！
关上房门，柯眠晚在玄关呆站了会儿，而后倒进柔软的大床。
中央空调呼呼吹着冷风，安抚夏日的躁动。
其实没和晏辞争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聚餐的时候看到时不时就出去接电话的林鹿之，柯眠晚有过那么一丢丢帮不上忙的无力，只是后来想通了。临时的打工人只需要完成分内之事。
后来找话题的时候想到林鹿之顺口提了一嘴，完全没想到晏辞的心思未免太过缜密。
也……很会安慰人。
在听到晏辞说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很多事情的时候，柯眠晚一下想笑，一下感觉心底的某处得到了安慰。聚集的负面情绪一下消散开来。
原来被八面玲珑的人照顾到心情是这样的感觉。
很多温暖，一点无措，再加半分不可名状的委屈。
伸手摸到枕头捞进怀里抱紧，保持姿势了十几秒能量恢复到满格，柯眠晚蓦然起身，从背包里抽出来一张纸，在纸张中央纵横各划出了两条分割线，均匀分为四份。
大素材！
无形中的安慰最为致命。
但如果是一个不会表达的总裁故意装出不以为意的样子……魅力和萌点直接双双拉满。
柯眠晚眯了眯眸，将脑海中的灵光一闪的连续场景浓缩整合，归为四格。
房间里回荡着唰唰笔声。
城市里的星辰寥寥无几，但不妨碍今明两个都是个好天气，更不会影响到灵感带来的好心情。
没有带橡皮来的后果就是画错只给你靠改动覆盖，但好在只是记录灵感的草稿，并且因为早就构思好了，实际上没有多少需要改动的地方，至于需要更加细致描绘的脸部表情等调整——不重要。等到上板子再改吧！
放下笔，柯眠晚在纠结了两秒，毅然决然新建了一个小号，用来放点笔下其他乱七八糟的世界的小故事。
毕竟这次四格漫画的主角就进抓到了晏辞饰演的总裁角色，发到相关话题里去的话还是用小号比较保险。
没有一个美术人会不想分享自己的作品！
记录下萌点灵感，定好未来日程，柯眠晚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就连洗漱沐浴时都轻声哼着曲调，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一夜无梦的好睡眠破天荒地在第二天凌晨五点悄悄唤醒了干劲满满的人儿。
朦朦胧胧间抓起手机看时间，柯眠晚安然地抓起被子盖好。舒适的羽绒被紧贴着脖颈，将被团里的人裹得结结实实。
算上枕头的高度，柯眠晚慢慢悠悠地调整姿势，翻身的眨眼间恍惚瞄到了窗外的世界。
落地窗帘留出一点点间隙，可窥得外界。
此刻的天才微微亮，透过仅仅一手掌款的缝隙，可以看到外界呈现出朦胧却清晰的雾蓝色。
仿佛万物初始的颜色。
24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拥有不同的颜色，或是明亮的清晨、耀眼的正午、忧郁的夕阳西下、深邃的夜晚……
柯眠晚喜欢这些大自然的颜色，而其中，天刚刚蒙蒙亮时的温柔是他最为钟爱的颜色。
这个时间点的世界很复杂，它既是万物含苞待放之际的颜色，也可以说是一切的结束——柯眠晚第一次看到这般景色，是赶完一个项目，总算能够松一口气时。
柯眠晚愣愣地看向窗外，直到肩胛处出来明显的酸痛感，才恍然自己一个动作保持的时间之久。
世界在此时等待复苏，而他就好像一位守望者。
不过守望者现在很困，需要再睡个回笼觉。
在被窝里活动了两下肩膀，柯眠晚闭上眼没多久便和周公二度相会。
23层，2318房间内。
双人床|上的那人靠着枕头半倚半躺，双手垫在脑后，深邃的眸子微微失神。
床头柜传来的震动接连不止，晏辞却似若未闻，任其为寂静的房间增加丝丝生气。
震动声止后过去两分钟，晏辞缓若后知后觉般划屏解锁。消息是林鹿之发来的，无外乎是前些时间的调查有了结果。
不优先发在大群，而是私聊给他，想必事情的结果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慵懒的眸子一目十行，末了却回到第一条消息仔仔细细读了第二遍。
好看的眉紧蹙，散漫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棕黑色的眼眸中隐隐透出怒意。
何止是意料之外，简直是自寻死路。
切进另一个聊天窗口，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出小长篇的消息。
巧的是对话的人在阴间时间秒回，得到许可，晏辞转手播出了语音电话。
“王导，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您。”
晏辞磁性的声音此刻写满严肃。
“我这边得到一些和剧组内部分演员有关的消息，也和您挚友的学生……柯眠晚相关。”
续费助理的第36天
一觉回笼睡到七点, 省了七点半往后的十几个闹钟。
睡得满足且不用听见扰人的闹钟，舒坦。
今天上午晏辞的戏份不多，不用向平日那样大清晨就赶去剧组, 也是为什么聚餐会定在昨天晚上。
取消所有预备的闹钟, 柯眠晚在舒服的双人床|上多窝了二十分钟, 慢慢悠悠地刷起手机。原先想看看今天的热搜了解实事，却没刷着刷着被话题页下面的推荐动态牵走了注意力。
【记忆复苏，来看晏神第一次被坑喝特产！[视频]】
喝特产？
也就是说不是第一次尝试啊……
柯眠晚撇了撇嘴。
难怪毫无波澜, 亏他还在期待些什么。
虽然昨天才被扫了兴, 但不得不说这个视频标题起得好啊, 柯眠晚都没忍住, 鬼使神差地点进了视频。
第二次喝有心理准备就算了，他就不信！
直挠人心痒痒的圈圈加载完毕, 黑屏在几番晃动下定格在了一点放大。
柯眠晚的好奇心缓慢攀升。
的确有点年代感。
倒不是四年前的清晰度不够，而是四年前根本没有镜头给到晏辞，所谓的视频也只是坐在山顶区的观众用堪称座机的高糊工具随手记录了下来。
无限放大后的画面自带高糊, 但画中人的身姿比之现在相差无几。毋庸置疑的是，哪怕放在四年前，晏辞天生的底子便能够支持他拥有足够的资本站在圈内顶层。
只不过在柯眠晚的印象里, 晏辞这个名字的爆火似乎是在两年还是三年前。具体时间不清楚, 但他那届的戏剧学校和电影学院的报考人数一度爆炸，听说其源头就有晏辞一份功劳。
回忆起当年, 柯眠晚忽然想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报道那天学姐学长会在校门口领着新生找办公楼找宿舍, 柯眠晚这一届自然也有, 但稍微出了点意外。
他们美院对面不远就是戏剧学院, 然而因为当年的报考人数爆炸，优秀的人太多导致招收人数同样略有上升, 以致于两个学校报道新生扎堆在一起，引起了大混乱。
大堆大堆的高颜值同学堵在路上，学长学姐艰难在人群中拿着大喇叭喊。人群拥挤中，柯眠晚被推搡进了戏剧学院的队伍，且受到了学长学姐的一路感慨。
柯眠晚诚惶诚恐尴尬笑着进校，然后放眼全校同学的黑棕发色，心底当即一凉。
完蛋，走错学校了。
进校报到的人太多，短时间内从门口出去是不太可能了，柯眠晚愣是在角落蹲了好久才挤出了人群。
等待的期间有预备明星跟他来打招呼聊天，聊到后来才知道是进错了校，痛失巨星校友的预备明星含泪将人送出校门。
然而逆流而行的柯眠晚实在瞩目，被伤到心的预备明星分享痛苦的同时，送人出校的队伍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恐怖的场面。
一部分盯颜，一部分凑热闹，更大的一部分是边盯颜边凑热闹。
柯眠晚瑟瑟发抖越走越快，跟着人也越走越快，导致美院的学长学姐志愿者们以为对面学校来找茬了！还好解释得及时！！
电影学院扎堆的e人们，恐怖如斯！
想到自己没进学校就遭遇了人生之最大尴尬，柯眠晚被尴尬再度攻击的同时磨了磨后槽牙。
里面竟然还有晏辞的份！！
真、是、个、大、惊、喜。
意外，又不怎么意外。
没关系，他已经接受和晏辞八字相冲的世界了。
被回忆攻暴击的这段时间，已经播放完一遍的视频回到了半黑屏的界面，屏幕中央出现了大大的重播符号。
柯眠晚：。
愤愤戳下重播键。
可惜高糊视频并没有让柯眠晚心里的怨气消散，反而有增长的负效果。
所谓的第一次被坑是被一位不知名男明星推出去接受惩罚，根据视频来看，不难发现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和昨天几乎完全重合。
毫不意外。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可恶。
憋了一肚子怨气的柯眠晚隐忍起床，一怒之下——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打工人的怨气会以指数级翻增。
但令人非常气愤的是也可能看着怨气翻倍而无处发泄。洗漱完回来捧着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柯眠晚心如死水。
跟这位老板说再见之后他高低得找个方法泄泄气！
他的朋友里还没人给他带来过这么大的打击！
一些坏心思抚平了暴躁的怨气，柯眠晚心平气和地播出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柯眠晚手快挂断了电话以防打扰正事。
每次打电话过去晏辞总归是醒着的，直接跳过这步多好，省得打电话之前做心理准备了。
正这么想着，手机冷不防地连铃声带震动吓了柯眠晚一跳。
晏辞？
他没事打电话来干什么。
犹豫两秒，柯眠晚怕漏下点什么事，最终按下通话键。
“什么事？”
刚一接通，对方略带疲惫感的声音传来。
柯眠晚愣住：“我还想问你呢。”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两息，忽而失笑：“这个点了，早。”
前面的半句话是轻声的自言自语，但被柯眠晚听了个清楚。
什么叫这个点了。
现在是标准的早晨，早上八点钟，一天才刚刚开始。说得跟晚上八点似的。
柯眠晚没空搭理后面找补的“早”，语气充满狐疑：“你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轻飘飘的笑声通过话筒传到耳畔，温热的气息如同在耳边炸开一般，非常要命。柯眠晚用手揉了揉被波及到的粉红耳朵，默默把电话移了个边。
低音炮的某人毫不知情，依旧仗声行凶，懒散的声音偏偏又带着几分有板有眼：“报告柯助，睡了。早上接了个电话，聊得比较久忘了时间。挂电话的时候你正好打进来，以为你有事找我。”
原来如此。
但每天都得跟晏辞通电话的诅咒破除不了了是吧。
“你每次都能自己醒，这电话是不是不打也罢。”柯眠晚多少带着点怨气，“我觉得线上拍拍应该对你挺有用的。”
“这次是意外。”
“前几次呢。”
迟疑的一秒书写了最完美的回答。
晏辞似乎也发现了这点，笑着主动退步：“最后一天了，柯助大发慈悲，最后替我托个底？”
早上的这通电话本就是怕晏辞没醒，以防万一托底用的。倒不是柯眠晚嫌麻烦，只是他大半年没接过的电话报复似的挤在一起排排队，怪让他不适应的。
就像晏辞说得，只剩一天了，最后一次。之后想联系都没借口了。
也……行。
柯眠晚故作勉强嗯了声，也不管晏辞听没听到。
“酒店还是点外卖。”晏辞忽然问道。
柯眠晚想了想：“酒店吧。”
外卖的话时间有点赶，没必要——虽然他非常想再坑老板一次。
两个人同时到行政酒廊的场景只发生过两次，不妨碍其他人对此毫不意外。
吃完饭出发，等一行人到片场时指针已经悄然划过九点大关。
叶子言被分到了另外一组拍摄不在学校，倒是他经纪人陆荇白在剧组闪现过一次，问了林鹿之一句“说过没”，而林鹿之回了他一句“在处理了”的加密暗号。
神神秘秘的。
柯眠晚向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他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少打听为妙。
谁都不知道天杀的娱乐圈因为一点破事又能整出什么诡谲的发展出来。
无人关注的中午，一条热搜悄悄爬上了文娱榜的高位。
【内部消息：惊！某影帝竟然在休息时间偷偷——】
在午休时间摸鱼的吃瓜群众只多不少，吃瓜大队抱着炸鸡饮料兴冲冲地点进热搜，然后纷纷陷入沉默。
标题非常符合大爆新闻的格式了，但内容……难以言喻。
热搜底下的置顶吃瓜号直接上图，图上打了码看得出来模糊一片，配文写道；某剧组影帝疑似恋情曝光，私下派助理给同组女演员送零食照拂。
关键词叠加：影帝，恋情，对象，本该板上钉钉地引起轰然的反响，然而事实一向冷漠。
评论区底下的【已阅】折叠其几千高楼，足可见标题的影响力，但话题讨论区的帖子除了零星的吃瓜声音，其他都是平平无奇到像是在评：吃了啊？
账号背后的大手太阳穴突突地响到爆炸，也没琢磨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这么大一个恋情的瓜就没人在意？是他们把当事人的身份遮得太模糊了？？
不应该啊！
追星这么久谁没点显微镜视力！！
这剧组，这影帝，就差报晏辞身份证号了啊！
“老板，这……”底下的水军员工同样摸不着头脑，选择向上级请示。
他干了这么久，别说一线影帝的绯闻了，就是十线的瓜哪个不能因为一点点消息就能爆出大热度。
老板没搭理他，水军无助地抱着平板，复制黏贴好了最初的文案发出去，然而就如泥牛入海，瞬间淹没在了一堆闲聊帖下。
水军一下子没绷住。
忽地，空空荡荡的消息栏出现了小红点。
他突然来精神了。
有互动就有热度！
有热度就代表话题没崩！
激动的手点开小红点，见是评论，又一阵大喜——
[今天世界爆炸了吗]：就这！？
水军嘴角一抽。
再一刷新，同一个账号怒气冲冲地回复了第二条。
[今天世界爆炸了吗]：水军兄，我帖子都翻烂了都没吃着热乎的瓜，所以其实瓜就这！？
水军突然绷不住了。
他们的瓜不大吗！！！
老板正犯愁呢，瞧见身边这人一脸吃屎的表情心情更加不愉快了，怒一排桌：“解释！”
水军闭上嘴，本就没眼看的脸拧巴成了发霉的倭瓜。
数小时前，专业的公关团队在事件发生前，秉持着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优势心态，在各大吃瓜群里发布了各种“内部消息”。
包括但不限与：
某剧内部关系极差，男女主的休息区隔着条银河，老死没相往来！
家人们，大消息来了！有靠谱传言称晏神走关系进组。
啊啊啊啊姐妹们我去当群演，在剧组里遇到了个大帅哥投资商！！
你们根本不能共情我初出茅庐的八十线墙头跟巨佬同框的圆满！我可以就地圆寂了
爆，表叔他叔的朋友的表哥说晏神的温润学长跟女主在一起的时候要命！要命！有图为证呜呜呜呜呜相信我这部剧会让人死去活来的！！
众所周知，吃瓜也是会疲惫的。第一、二条内部消息或许会引人振奋，但随之而来的三四五，甚至相互冲突的六七八开始，最强烈的心情莫过于吐槽。
【你们吃瓜号能不能商量一下再发，腹泻一堆答辩出来是什么意思。】
【路人表示大同意，我以为晏辞走关系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瓜。大哥，这剧组真的需要走关系吗……除了导演你再拎一个原因出来我看看，这才是大瓜！往这儿挖】
【给大家科普一下，这部剧鸽了两年就是因为没投资差点夭折。】
【啊，投资商之前扒过吧，不是晏辞经纪公司后面的老板吗。但看了眼楼上，我也想问真的有必要吗。】
【再科普一下，没投资是因为王导把一堆送进来的资本流量都轰出去了。】
【爷笑了，和我想象中的人带资进组不太一样。】
【我吃的瓜怎么是剧组其乐融融，小演员过生日会分蛋糕，导演晏神工作人员基本全覆盖。韩女神那里也经常发零食聚众聊天啊（挠头）】
【我作证，我朋友群演！说剧组气氛可融洽了想待一辈子！】
【？瓜都到这了为什么没人补充，我听说带的资不是钱是助理？】
【……谢谢您，现在的一线艺人应该不至于靠助理拿工作吧（捂嘴哭）】
【什么，助理！我来看帅哥了，都涛到助理了不能没有照片吧斯哈斯哈思哈，直播的时候我就好奇了，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大帅哥！】
【哪里有帅哥？？图呢，不兴没图乱编，我那么大一个帅哥呢（尖叫）】
【喔喔喔喔是不是那个拍照的牛逼助理！！我真的很想知道那组图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啊啊】
【（敲手）我看懂了。晏神靠我们学长投资剧组。】
【……？等一下虽然楼上你的脑子可能打结了，但什么叫“你们学长”？】
好在这栋楼因为原贴的限流没有引起过大的热度，但实时跟进话题发展的陆荇白依忍不住皱眉。
剧组内有许多招来做群演的本校生，柯眠晚作为美院的风云人物，想要摸到他的身份易如反掌，因此他没有选择遮掩，而是提前把话题引向无脑发展。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扯开过好几次的重点会再次引到柯眠晚身上。
但追溯到的根本原因是良性发展，归根结底因为两个字：颜值。
在圈内活跃的大部分人是重度颜控。柯眠晚本身的颜值太高，话题怎么都扯不开。
也好在是因为颜值。
同样在关注话题发展的林鹿之特意打了电话过来：“谢了。”
“应该的。”陆荇白扶了下眼镜，目光不经意地在远处的叶子言身上扫了眼。
不仅是表达立场，这次的事件对他而言算作警醒。
不做公关多年，可需要公关的事情从不等人，未来只会是无穷无尽。
没人躲得过，也没人会躲-
空降的热搜消失起来也非常快，兜兜转转下来唯一得利的只有平台而已。记好KPI的来源者，平台大老板美滋滋地坐享其成。
网络上的波涛没等风起就已经陷入平静，倒是现实中发生在眼前的大事更容易引起骚动。
只是吃了个饭的功夫，柯眠晚发现剧组在讨论组内人数-1的大新闻。
一问才知道，减的这位还是位称不上熟的老熟人。
续费助理的第37天
“谁走了？”温照收起粉饼, “星玥那个长得很白的小男生。”
温照啧声继续说：“买了水军抹黑剧组整大新闻。看不去白白净净的，背地里可真说不清楚。”
柯眠晚啊了声，实际上心底并没有引泛起多少波澜。
他一个不关注的都知道圈内买水军黑粉这种事情宛若家常便饭, 原以为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差不多了, 原来会让人实打实的付出代价啊。
涨见识了。
看着柯眠晚恍然大悟的模样, 温照便没把多余的话往外倒。
她也没想明白晏大佬这次怎么会这么绝情啊！
拿到确实证据之后直接捅给了王导，其他导演或许只会私下警告，可他们组的导演是王导, 王礼！
圈内著名的为人耿直, 铁面无私, 否则也不会因为把各大资本试图塞进来的演员全部刷下去, 落得个没钱拍剧的程度。
资本不否认王礼的能力，但一位跨界来搞事业型校园都市剧的导演, 演员表清一色的小演员，各大资本恨不得轮流说一句：您没事儿吧。
赚钱甭谈了，底都不一定保得住, 而且自家公司的人都塞不进去，露个面都做不到谁还来投资？！
只不过他们千想万料，没料到晏辞会加盟进组。
当初撤资时有多坚决, 他们现在的脸就啪啪有多痛。有几家舔着脸改变心意的全被王礼给轰出来了。
组内的投资商不是晏辞, 而是他背后经纪公司挂名的庄宁集团，拍百来部剧的资金都能随便一拨, 根本不差钱。
这下好了, 原先的那些人分不着羹就想着把锅翻了, 各方都在蠢蠢欲动, 只有星玥这家蠢货先动手了而已。
温照左思右想，或许晏大佬这举是敲山震虎？借用一家让其他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势力有所忌惮？
搞不懂。
“眠眠——哎？”
温照刚想问眠眠要不要和她一起凑起送点外卖, 一回神发现身边那么大那么可爱一只眠眠不见了。
四周一望，在不远处找到了柯眠晚的身影，以及面对的——王礼。
柯眠晚小跑过去，在标准的社交距离外乖巧站定：“王导您找我？”
“叫这么生疏？”王礼故意板起脸，本就严肃的容貌更加具有威慑力。不过王礼似乎也怕真给眠眠吓着了，微微放轻松的语气有种别样的别扭感，“按喊李老头那样喊。”
柯眠晚腼腆一笑立马改口：“老师。”
王导满意了，顿时喜笑颜开：“哎，这才顺耳。”
柯眠晚和王礼的接触不多，可关于王导的传闻八卦他在李导那边听了整整两年。
譬如王导偷摸着把他导师用来做参考的菠萝给切了吃了，就因为他导师指出来某段影片内有一个道具不符合时代背景，导致王礼为了把心里长的刺拔了，连带着影片一锅端给销毁了，开启DDL决赛站。
又比如他导师拿了王礼一块布，王礼知道后哪怕知道没用占地，也非跑去导师的画室搬走了一座石膏像……前科太多，柯眠晚对这位大导演实在怕不起来。
只听完全不知道自己家底被捅破了的王礼一清嗓子：“那什么，这儿心浮气躁的，不该学的东西少学。”
他转身望向来来往往的剧组，双手背后：“圈子里呐什么人儿都有，说的话做的事看不惯的就当他们放屁耍猴。李老头不在有事儿尽管跟我说，好好的、啊。”
怎么突然……聊起人生了。
柯眠晚不明所以但听得认真，王导专门叮嘱必然有道理。
王礼更满意了。
李老头这学生有自己的想法，但多说两句总不会错。
真是乖巧又省心。
啧啧，便宜那老家伙了！
“晏辞也是，怎么喊你过来帮忙。回头我说说他去！”
柯眠晚；？
怎么还有晏辞的事。
老板被骂的场面不多见，不过柯眠晚可没平白让人背锅的爱好。
乖巧的声音弱弱道：“那个，我和晏哥是在剧组遇上之后才认识的？”
这些轮到王礼震惊：“来剧组才认识？那那小子大还在清晨给我派任务？！”
早上的电话打给是王导的？
派任务又是……？
王礼是不喜欢看人脸色行事，但不代表他不会看人脸色，何况柯眠晚好奇的小脸在他面前坦坦荡荡地摆着，分明是忍着满心好奇但不敢发问！
王礼皱眉。
晏辞这小子……人还怪好嘞？
忙前忙后电话都打到他这里来了，合着当事人一点不知情。
见王导冷静下来，欲言又止，柯眠晚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有关剧组的骚动，有关晏辞，看起来还跟他有点关系。
如果去问晏辞他干肯定百分百被糊弄过去，其他人有可能装作不知情，想要了解事情的最优解落到了——
“老师…”
无措的手搓揉在一起放在身前，水润明亮的眸子试探性发出求助：“是跟我有关吗？”
王礼暗道坏了。
要是孩子不问他，他还有理由打发出去，这一旦开口问了，那就别怪他找人吐苦水了。
老人家很喜欢跟年轻人说话的。
柯眠晚一句话，让王礼把来龙去脉抖了个一干二净。
星玥那人被查出来买的水军大部分在黑晏辞和整个剧组，小部分和他有关，直播当天的包养传言也有份。
光是制造舆论也就罢了，更加确凿的证据是晏辞作证小男生勾到他身上去的不法勾当，以及摆不上明面的腌臜佐证。
王礼自然忍不了组里出了这么个邪门歪道。大刀阔斧地大清早喊相关部门紧急开会，处理解决，结果如众人所见。
戏份全删，打发出了剧组，至于暗地里上没上黑名单，封没封杀就不得而知了。
说也都说了，王礼看柯眠晚微微点头，情绪没有太大起伏变化，可见其心境通透，懂事有分寸。
他打实喜欢柯眠晚，不禁多说了些体己话。
“我知道，这娃多半是被推出来的，晏辞也知道。但他偏要个结果，也是倔。”王礼收敛了点中气十足的声音，“依我看啊这是想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王礼拍了拍柯眠晚的肩膀：“他这老板当的不错，知道一视同仁，护着身边的人。”
理智的那根弦在王礼的手拍上肩膀时突然溃散。
柯眠晚咬紧牙关，努力放空自己。
可已然冲到鼻腔的酸涩感哪儿那么容易消散。
“对了快布展了吧，到时候我跟李老头一起去。”王礼走到一半突然折返回来，“嘿，铁定又得听那老烦人的家伙跟我这儿炫耀了。”
破坏气氛的好话题。
但这次柯眠晚自己都发现挤出来的笑容实在勉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幸亏王礼似乎就那么一说，没指着他回答，顾自碎碎念着走了。
嗯。要布展了，要交作业了，也快……结束打发时间的剧组生活了。
真是，他干嘛问那一嘴呢。
收拾好心情重回休息区，迎面一句“小靠山回来了”。
柯眠晚瞥了晏辞一眼，愣是把到嘴的吐槽硬憋了回去。
哼。
准备好接受反击的晏辞微一挑眉，抬眼问道：“王导说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开门见山的询问一出口，周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鹿之张着嘴欲言又止，仗着自己背着柯眠晚坐，复杂诧异的眼光落在晏辞身上。
他晏哥的审时度势去哪儿了！？
温照若无其事拆开小零食，而旁边坐在一起的两位保镖也不禁尴尬地咳出了声。
有种背地里讨论被抓包的心虚感。
“没生气。”
柯眠晚装作没看出任何异样，小声说了句谢谢接过小零食，而后往空出来的椅子上一坐，满脸愁容。
“王导让我去顶一下群演的位置……”
正确来说，是骗。
这件事发生在王礼第二次折返回来时。
“都喊我一句老师了，总得教你点什么。”王礼笑着搓搓手，“眠眠啊，来帮个忙，顶一下……”
是个大圈套，从找柯眠晚说的第一句话起设下的大圈套！那么一点感动刹那间灰飞烟灭，进化成绝望。
柯眠晚没法拒绝，导致王礼愉快地默认同意，欢天喜地地交托了重任。莫名其妙揽下来一份艰巨的任务，柯眠晚是一点都感动不起来了。
林鹿之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咂摸着他晏哥调侃眠眠喊小靠山真没喊错。
星玥的那人带着黑料前脚刚走，后脚王导就去开导眠眠了。
前期已经完成拍摄的戏份因为这场意外统统删减，为了避免剧本有大幅度的改动，有两处剧情做出了修改变动，改成了多人推动剧情。
王礼试图让眠眠参与的便是这部分修改后的剧情，明摆着是想罩着眠眠。
晏辞同样读到了这层意思。
带有暗示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林鹿之，后者非常上道摸出手机，各司其职。
撞到专业领域的晏辞趣意昂扬着勾了勾手指：“剧本，哪场。”
不久前才开过一场修改剧本的会，新的剧本没多久便被柯眠晚收了起来——某晏记忆怪用不着了。
没想到重新被启用会是这么个情况。
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柯眠晚百般不情愿掏出剧本，在自己面前摊开，翻到传说中学生会成员丙的出场镜头。
戏份不多，单纯是凑个数，王导也说基本不会露面，就像是专门找了个场内的角色让他体验一把拍摄的感觉。
托王导的福，柯眠晚现在的确没有闲心乱想舆论那些事了。
更大的痛苦近在眼前。
清爽的檀香气息抚过鼻尖。
视野的一角，结实有力的小臂撑着桌面，颇具气场的男人俯身而下。
用不着回头，晏辞必定是在追寻他目光落下的地方。
柯眠晚微微目移，但可惜，小动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忽地，头顶飘下来一阵轻笑，满怀笑意的磁性声音猝不及防在耳畔炸开。
“和我一场啊。”
人在说话时胸腔会随之震颤，平常感觉不到，特殊情况除外。
柯眠晚坐在椅子上，晏辞半环在外，好巧不巧撞进了这该死的特殊情况。低沉的声音加之震颤，胜似耳边低语的暴击让柯眠晚不由得腰间发痒。
要命。
顾不得其他，柯眠晚不由自主地偏移了点身子拉开距离，思维加速，试图用话语分散注意力。
“是啊，给你当绿叶。”
看戏的四人组都没忍住这一嘴回怼，纷纷憋笑。
晏辞也跟着笑起来：“不敢当。”
他收回手，抱臂站好：“下午会走一遍戏熟悉位置，放轻松。”
“当然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陪你先走两遍。”
两遍。
“晏大佬。”柯眠晚微笑，“我这场就两句话。”
字面意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晏辞耸耸肩，无辜举手。
温照憋得肚子疼，实在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林鹿之搁旁边默默掩面偷乐。
怼人很爽，一时怼一时爽。
记下台词的柯眠晚愤愤起身，咬牙切齿豁出去了：“怎么也得走三遍！”
字面意思：救救…他真的虚得不行！！
这个节点起，晏辞冷酷工作室的形象彻底破灭，从公事公办的经纪人到不苟言笑的保镖，全员像被点了笑穴一样。然而导致全员狂笑的起因剧组上下无一人知晓，问就是被可爱到忘了。
拿老板当工具人的机会机不可失。
显然，比起在晏辞面前丢脸，可能影响到剧组拍摄的压力翻倍。
幸而，晏辞无愧于专业两个字。
柯眠晚需要参与的两场戏群演很多，解说起来不复杂，走戏也很简单。出乎柯眠晚意料的是，晏辞说的走两遍不单单是设想情景后的走位讲解。
摄影的移镜打光，米菠萝的方位，包括前后几句话的语气，演员需要反应的间隙节奏等等，晏辞通讲了个遍。
虽说晏辞提前告知以上的可能性全部出自于其个人理解，上场之后需要根据情况进行调整，但是他所说的每一个环节十分又十分，稳步增加着柯眠晚的安全感。
担心源自于未知，晏辞的周道考虑一项接一项，消除了一无所知的恐惧。
哪怕是猜测也足够了。
知道会有道具组，知道要当移动的多镜头不存在，知道整一场戏的流程……万变不离其宗，剩下的只是在这些基础之上的变化。
明明是个没有十成十把握就不会有动作的类型。
呼——
做个深呼吸调整情绪，等到心情整理得差不多，被导演组叫走说话的晏辞也恰好回来了。
“王导嘱咐我好好照顾你。”晏辞故作无奈，“走吧小靠山。”
柯眠晚：）
某些人还是工作状态比较讨人喜欢。
“其他人知道你这么喜欢给人取昵称吗。”
晏辞看过来：“彼此。”？
柯眠晚震惊。
他暴露了吗！？
大学校园内穿衣自由，柯眠晚的一套得到了服装师的夸赞，跳过换装的环节，跟着晏辞进到化妆室。
化妆室向来是哪儿空往哪儿坐，然而两个人一进门就被温照眼尖盯住了，边忙手上的事边喊两个人往她这里来。
满手抓着工具不妨碍温照一个箭步灵活上前：“眠眠~终于给我逮到机会给你化妆了！放心吧，你温姐水平杠杠的！”
兴奋的眼神绕着柯眠晚令人羡慕的皮肤状态打转，看到最后顾自叹了口气：“眠眠，你……”
柯眠晚一口气拔到喉咙。
他——怎么了！！
“你和晏大佬联合起来让我认清下岗这条路是吧。”
柯眠晚：。
温照心底升起淡淡的忧伤。
之前乍一看觉得好，现在仔细一看确实好，打个粉底都嫌浪费，毫无她用武之地！
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温照转眼收拾好心情：“给你意思意思稍微弄一下，然后抓一下发型。晏大佬往后排可以吧！”
晏辞笑了下：“行。”
坐上椅子的柯眠晚手足无措，什么安排也没听进去，只知道他现在宛如待宰的羔羊，只能乖巧应好。
路人群众没有角色性格，学生的身份没有限制，因而温照按照最自然的方向将柯眠晚认认真真地捯饬了个遍。
柯眠晚的煎熬温照不知道，温照只知道他多多多多多久没有画过这么舒服的一次妆了！
让闭眼就闭眼，让往上看就乖乖往上看，让歪一下脑袋决不多动两下，闭眼吹头发的时候没有习惯风的温度也乖乖不敢说，只是微微皱着眉，忽闪忽闪的睫毛沉默表达出不安。
瞧着镜子面前的可爱弟弟，温照不禁心软软。
天知道她入行之后多久没接触过这么让人舒心的人了！
来化妆的哪个不是患了“不说话会窒息症”“不动就癫狂症”“不看手机要让他命症”。
晏辞的确是罕见的没患病者，但两三个月换一个人格身临其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哎呀，哪里来的大明星。签个名呗。”温照打趣道，“行啦眠眠，睁眼吧搞定了！”
忽略调侃，柯眠晚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人眨了眨眼。
好…陌生又熟悉的脸。
“啧啧真好看。”温照太满意了，“晏哥你看，怎么样！”
柯眠晚跟着看向晏辞，水润的眸子里多少带着些自我怀疑和期许，好像在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妆容十分自然，和平日里差别不大。重点是被做了造型的刘海和发型定型，蓬松的发型显得脸更小，特别弯出来的弧度则是增添不少精致。
晏辞在圈里浮沉多年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能自如撑起清爽真纯风格的人，柯眠晚当居榜首。
含笑的目光留连打量，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晏辞煞有介事地颔首沉吟。
无言的三秒，漫长而又忐忑。
低沉的嗓音响起，比之以往，这道声音多了些严肃和正式。
他说——
“签名不要签白纸。”
无可挑剔的夸赞。
柯眠晚别扭地转过头。
……他才不会签名！
续费助理的第38天
片场, 拍摄准备得如火如荼。
剧组的拍摄地点不止在学校，把握住最后几天的场地，组内加班加点调整了拍摄场次。突然多了一份出场镜头的群演们欢天喜地, 干劲满满。
道具组、后勤组的老师们受到活力四射的大学生们的影响, 心情不似以往加班时的苦涩, 倒是有些乐在其中。
组别之间相互配合让中午才下来的飞页飞快推进，不到两小时便只剩下最后一场戏。
开拍前，副导调了之前留的片段来看, 皱眉问：“这场戏有必要重拍吗, 也就留了个背影。”
王礼眯眼凑过来, 跟着重新确认画面后一个字敲定答案。
“拍。”-
说到缺人, 校学生会有话要说。
平时看着每个班都有几个干部，真到干起事儿来能找到的人寥寥无几。
校运会在即, 学校上层离谱的要求一项接一项，就连作为学生会长的韩昭看着新发下来的通知要求都忍不住皱眉，就更别说布置任务下去之后, 会收到什么指天骂地的吐槽了。
考虑到未来的工作量，韩昭没有把校领导一拍脑袋想出来的要求紧急通知下去，而是一边忙碌自己的活, 一边放出消息, 打算收集够同学们足够的怨气后向所谓的校领导反驳。
压着校领导要求的所谓数据没统计，方便了其他人, 可唯独忙了他自己。
交际王副会长挖苦了他一周, 在韩昭容忍度耗尽的最后一天送出了一个大礼包：“我给你找了帮手, 可别追着来谢兄弟我。”
说着副会长带着欠揍的笑容立马脚底抹油, 收回眼神，韩昭手中的笔重新落回打印纸上, 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笃笃。”
学生办的门被敲响。
有礼貌的来访者只会是同学。
嘎吱。
门被温柔地推开。
唰唰笔声停止，韩昭望向门口。向来平淡得礼的表情变得微微愣怔。
“哈喽在忙吗？”女生扬着笑，大大方方地主动打招呼，“我被你们的副会骗来帮忙了，哪些工作是需要我来帮倒忙的呀。”
女生的身后，指路且在前排围观吃瓜的两名学生会成员扒着门框，被她这一番话逗笑了。
不愧是韩大佬的意中人！
——砰，砰。
本该平静如水的心脏不禁随之鼓动。
远超意料之外的惊喜降临到眼前的惊异和兴奋，欣喜和紧张，在这一瞬间悄然在隐藏的心底绽放。
可再怎么抑制，唇角上扬带着的笑意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一向温润的眸子似乎在此刻添满了万千星辰。
韩昭笑着，望向门口。
有些话不言而喻-
“cut！过！”
确认拍摄的镜头无误，跟在王礼收工指令后的，是片场瞬起的欢呼。
扒拉在门口的柯眠晚松了一大口气。
太舒服了，又是一条过！
“耶！收工。”韩梦冰快乐回归自己，转身跑到门口和“新晋顶流”开启唠嗑模式：“眠眠~考虑考虑来我们公司吧，不来真的太可惜了！”
对于被拉过来凑群演人数的眠眠，韩梦冰只有一句评价：我圈之损失！！！
没有人能抵挡有神仙颜值的乖巧弟弟吧！没有吧！
没想好怎么委婉回复的柯眠晚腼腆笑笑，转身听见自家城墙老板发话了：“我们家墙角又松了。”
柯眠晚笑容一僵。
他想吐槽的欲望如洪水溃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就默认给他划好归属地了？
韩梦冰嘿嘿一笑，忘记正主老板也在场了：“好吧好吧撬不动，不过几天后的展我肯定来！”
吐槽对人不对事，面对韩梦冰柯眠晚笑着说好。
韩梦冰作为女主还要参与晚上的拍摄，柯眠晚则是跟晏辞一起被王导叫过去唠（夸）嗑（夸），夸得柯眠晚直拿晏辞当挡箭牌，猛往他身后躲。
趁着晏辞也在，副导调出两版片段过来跟王礼合计：“小晏啊你也过来看，主要画面都没有问题，就是你这两次的笑设计明显不一样。”
副导这是想问晏辞做出改动时的想法。
有时候直接问演员的想法，会给站在上帝视角的他们带来新的视角看待事情。
但这次，晏辞少见地沉默了，就连“感觉”这个常用回答都没说出口。
“这才叫年轻人轰轰烈烈的爱情。”王礼啧啧称赞道，“面前站着的可是他喜欢的人，从天而降的心上人，怎么可能不笑。”
王礼确实喜欢新拍的这一版，副导被说动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位大佬点头拍板，晏辞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接着寒暄两句之后便和柯眠晚一起回去和其他人汇合，驱车前往杂志的外景拍摄地。
路上没话说的时候众人各自各自放松休息，一旦有人突然起了个头时就会絮絮叨叨聊上一阵。
柯眠晚多数属于倾听者的位置，少数也就是现在，提起艺术或是画展时，会接受话题提起者的好意，多少参与到话题中去。
行程过半，司机李师傅都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唯有一人自始至终没参与过话题，哪怕聊到本人，都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毫无干系的事情一样充耳不闻。
柯眠晚悄悄用余光偷瞄了身边这人一眼。
没在睡觉也不看手机，倚着后座背望着窗外，像在发呆。
林鹿之跟着瞥了一眼，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习惯就好。”
是吗。
柯眠晚面上点着头。
他怎么觉得和平常不太一样。
这份微妙感一直持续到了杂志拍摄前。
这次的杂志是为了配合杀手的电影的宣传而安排上的，摄影师是布莱克导演专门请的圈内好友，刚一见面就对晏辞这位备受好评的杀手先生充满了好感——晏辞是带着状态进场的。
和电影联动，但杂志终是杂志，不是宣传册，粉丝们想要看到的永远是演员本人。
摄影师明确提出他想要拍一系列关于杀手和本人之间的人性挣扎。
旁听到诡异要求的柯眠晚大脑宕机了。
这种抽象且异世界的要求是能展现得出来的吗？！
好比一件有定义的物品因人而异会被赋以不同的认知，所以天知道摄影师要什么。
柯眠晚这边数据过载，晏辞却是在思索过后问了几个问题。
金发摄影师看起来很兴奋。
嗯，有些饭的确不是他能吃的。
思考无果的最佳方法当然是放弃思考。柯眠晚决定愉快地摆个烂，主动认领了在旁边微笑点头嗯的重要工作。
就算发生了什么还有林哥温姐跟何叔——何叔结束了家里的事情，早他们一步到了拍摄地等待汇合。
现场英语听力迎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切换答题的中途，摄影师冷不丁转移目标，笑着问：“这位小帅哥是要一起进行拍摄吗？”
嗯……嗯？
齐刷刷的目光汇聚过来，点头微笑嗯的柯眠晚挤出了一个乖巧无助又礼貌的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看他做什么！
是他的绿叶没衬好，还是摆件当歪了？！
猝不及防的外国幽默最终被晏辞接了起来，他露出了无奈的笑，说：“我也这么希望过。”
金发摄影师听懂了：“那可真是遗憾。”
柯眠晚保持笑容，目送两位大佬进入专业领域进行拍摄，但凡仔细多看两眼，不难发现他涣散的眼神透露着果然如此的绝望。
逃课必点名，开小差必被叫，碰上晏辞必社死，柯眠晚称之为亘古不变的三大定律。
杂志方有自己的状造团队，温照挥挥手，送林鹿之和晏辞去工作，而后转眼把目光转向了柯眠晚：“史密斯提醒我了，还没跟眠眠你合过影！”
柯眠晚僵住，微不可见地躲了躲——但没用。
学姐的经验告诉柯眠晚，绝对不能小看e人大姐大想和人合影时的决心。
同意和被迫同意，相比起来还是前者更和谐一点。
片场的等待是消磨不尽的时光，外景拍摄就不一样了。
摄影师在为晏辞设计动作并拍摄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在附近呆着，有人无所事事，但柯眠晚选择了光明正大的近距离观察。
没有助理这层身份，柯眠晚觉得他应该这辈子都无缘围观拍摄现场。
摄影的艺术同样是无底洞，因人而异，解读由心。美术的画面可以设置，摄影则是与大自然的合作。
不妨碍摄影组为前提，柯眠晚总会找一个史密斯身后的方位站定，试图从摄影师的角度看他们眼中的世界。
同样的画面，同一个视角，也会因为拍摄者的测从点不同而拍出数张不同的故事。包括镜头聚焦，和后期的修图、调色，非常有意思。
柯眠晚的手机里有非常多的风景照，相对的，带有人物的照片少之又少。
今天之前，他一直认为是因为他不喜欢拍人。
至于现在……
单纯是不知道该怎么协调人和景的平衡吧，他想。
单拍人很好，单有景也不赖，然后更多时候二者结合，才会创作出更加打动人心的作品。
微风忽起，吹散了绊住柯眠晚的心结。
晏辞天生就会是个大明星。
无关颜值和性格，他本身便能够给他人带来无限可能，与生俱来。
他好像天生能够抓住虚无缥缈的感觉，找到最合适的位置将自己融入景，更是把景作为展现他本身魅力的舞台。
晏辞很厉害，他可以在同一个场景可以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印象。
无序的夏风吹散了柯眠晚的释然，却吹乱了镜中人的心绪。
想拍，想画，想记录些什么。
畅快的眸光盛满欢喜，闪着熠熠光辉。
这一瞬间，晏辞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漏了一拍。
他在看他。
——咔嚓。
也是这一刻的怃然，让史密斯拍手称快：“哦上|帝，太完美了！”
人性挣扎之中的惊诧和迷惘，恰到好处。
史密斯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简直是杰作！
“我的天，我都想用它去参该死的赛了！”史密斯抱着相机看了又看，就像第一次收到礼物的孩子一样爱不释手。
“布莱克说的没错你绝对是个天才。”布莱克太兴奋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面对史密斯的吹捧，晏辞头一次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回应。
他对史密斯的赞扬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露出了什么表情。
这是他的失职。
原来的方向上，小小身影转瞬间消失无踪，一切的一切宛若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巧合。
“巧合。”晏辞收回视线。
“我特别不喜欢你们东方人的谦虚，有时候这真的很让人讨厌。”满怀真意的夸赞就像夸错了一样，很让他失落。
“不过我很喜欢这个巧合。”说到这里，史密斯话锋一转，“Mr.Yan，你知道吗，如果这张照片是你故意为之，我会认为你不是人的。”
挣扎之中的迷惘，寻到光芒的惊诧和一点点慌乱。
所有的比例全都恰到好处。
想要复刻，恐怕这种精确度只有精确到小数点后是为的精密仪器才能做到。但史密斯可以确认，复刻出来的画面一定是死的，死到腐烂发臭的。
因为感情。
因为那一点点点点的骐骥。
“你真是个奇迹。”
“谢谢。”
这次晏辞坦然承认。
风又起了。
史密斯激动地恨不得叫所有人来看这张完美的画面。
价值不可胜数的相机被史密斯交给了懂得艺术的好伙伴。
“但我认为，所有人都是奇迹。”
晏辞看向远处，又像透过什么掩饰想看的什么。
“我比较幸运，仅此而已。”
晏辞一双眸子许久以前便不再被星辰列入栖息地，但倒映着他人万千星辰的眼眸同样璀璨，比于往日更甚。
“oh我的老天！相机！”“咔嚓——”
风起，又止。
按下的快门仿佛成为了世界的暂停键。
反应过来的时候，柯眠晚已经举着相机留下了过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我的天，救星，上|帝啊，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
道歉被史密斯的澎湃的声音打断。
“OK，我的救星，OK听我的。你不需要为任何行为道歉。”史密斯的激动无以言表，手舞足蹈着转过身去，“看，Mr.Yan，我说过我真的很讨厌你们东方人的这些礼数。”
“Hey，艺术家Mr……Ke，你为什么要道歉呢，你完成了我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我以为我会永远失去那张画面的！”
史密斯接过相机，翻到储存卡后再度发出了一连串的感慨；“老天，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最新加进去的一张和此前的拍摄风格完全不同，作为摄影师，史密斯感觉到的是热血沸腾。
他以为晏辞的风格已经非常多变完美了，但是他错了，他错了。
远远不止，可能性远远不止于此。
同样的人同样的景，柯眠晚镜头下的晏辞是他从未想到的方向。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晚霞撑起半边天，史密斯的夸赞总算告一段落。
“听说你是助理？我认为你应该来摄影圈，真的，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史密斯碎碎念到一半，突然精神抖擞：“oh我想起来了！Mr.Yan前两天的那组照片是你拍的吗，我看过布莱克给我透露的预告片，那太完美了！”
外语不比母语，十几分钟的夸赞听下来，很难产生多少不好意思的情绪。
柯眠晚自然略过夸赞，好奇另一件事：“怎么发现的？”这件事处理工作室成员没有其他人知道。
“看这个。”史密斯故作神秘把照片调出来，“我就说是很熟悉的风格。你看，你镜头中记录下来的他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柯眠晚凑过去，却没发现史密斯说的不同点在哪。
两次都是非常单纯的随手拍到了？
不过史密斯说得极为有自信，柯眠晚作为外行人没有反驳的地位，笑着说了句“或许”。
杂志拍摄非常之顺利，才回归入队的何叔乐呵呵地看着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打心底感到欣慰没。
结束拍摄前，柯眠晚问史密斯能不能把照片发给他们一份，得到了史密斯大大的肯定——前提是不能私下泄露，谨遵保密协议。
无可厚非，理所当然。
一行人结束工作回酒店，柯眠晚举起手自告奋勇跟保镖的车，而且说完就行动，不给其他人一点反应时间。
何俊的回归导致总人数+1，总是得有人跟保镖一辆车的。
何叔看愣了：“小柯这么替人着想的吗？”
“对吧，可乖一个弟弟。”温照感叹道，“懂事到怪让人心疼的。”
林鹿之笑着叹了口气：“原来你会心疼弟弟啊，你家那个——”
“我拧断他的狗头。”
温照拉开副驾驶的门，无情点评：“人和人的区别那是比人跟猪的区别大。”
这句话在某种情况下通用。
晏辞对此不置可否。
黑色夜幕之下灯火通明，霓虹灯飞速流逝，过路的人群匆匆而过。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的大城市，也不知有多少人是无尽繁忙的一员。
作为能收工回家休息的幸运儿，柯眠晚安详而快乐地独占整个后排。只不过悠闲的时光没过多久，一通来自展馆的电话结束了柯眠晚的好心情。
对方是八月份负责青年艺术家出展的展馆的负责人，做了一大段的自我介绍后，绕了好大一圈才点出了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
“策展？”柯眠晚以为自己幻听了。
电话那一头的声音连连道歉：“是这样的，由于我们展馆和之前的策展人出了一些问题，对于参展作品的介绍和资料这一块是已经全部整理完毕的，我们这边的意思是想请您看看能不能帮忙想一下场地策划和作品展览顺序的安排。”
柯眠晚特地看了眼自己的备注，确定电话不是假的：“你们确定没有打错人？”
这种专业问题怎么可能找到他身上！
“没有。”对方斩钉截铁，“是我们内部有老师推荐的您。”
柯眠晚：“？”
“这样吧柯先生，麻烦您无论如何请考虑一下，我们这边会联系推荐您的老师和您沟通……”
展方和学校长年保持合作关系，听说校内有导师和展方的领导层有密切的关系，外加展方在艺术商展等方向的经济人脉……令人头大。
坐在正副驾驶的石家兄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跳过了这个话题。后视镜内的柯眠晚从挂掉电话开始，心情看起来极为沉重。
隔行如隔山，娱乐圈和艺术圈自不必说，然而艺术圈内的山同样连绵不绝。
根据展方的说法，他们希望柯眠晚能够帮忙策划展馆内部作品的次位分布和区域规划。简单来说以所有的作品为节点，设计作品所在的展览区块和整体动线，设计出一条引导观展人观展的路线。
这算是策展中的一个小环节，作为引导的故事线没有标准答案，甚至许多前来观展的客人都不会留意到所谓区块划分的意义，但它却能体现出策展人的风格和能力。
柯眠晚不否认这是不可多得的机遇，但远不该是给他的。
他从来没接触过任何策展相关的邀请，突然扔过来一个一知半解的任务，他担不起，也担不住。
所以其实……展方真正想联系的或许不是他？
小轿车缓缓停下，柯眠晚慢慢回神，透过车窗往周边一打量，忽然愣住。
怎么跟酒店的停车场不太一样！？
应该没有酒店停车场会造成商场那种分区的规模吧？
前方，石海和石鹰淡定地解开安全带，给了迷茫中的柯眠晚强大的安定感。
“海哥，这是…哪儿？”
“来聚餐。”石海咳了一声，“看你想事情认真就没打扰你。”
石鹰点头：“鹿之特别叮嘱我们把你带上，老板请客。”
谢谢你，林哥。
但他真的很想回去躺着！
续费助理的第39天
临时决定的聚餐地选定在酒店附近一处私密性比较好的饭店。
跟着经历到达包厢VIP间之后, 除了上菜时会有专人在门外敲门示意之外，其他时候非呼叫不见人。
脚下踩着的砖面干净到反光，饭桌中央的吊灯十分具有设计感。靠墙的一边摆放着三人沙发, 房间转角处摆放着植物和展示柜, 配上氛围灯的摆件装饰其中, 给人以高大上的震撼。
进来的人不像是来吃饭的，像带着几千万的项目谈生意来的。
抱着试图吃掉老板几千万的目的来的话……也算是符合项目标准了吧。
温照也没想到在网上随便一搜高私密性饭店，搜出来的会是这么个大项目, 没忍住喊了句乖乖, 保证下次一定提前考察。
不过来都来了。
当然是大点特点——在吃得完的基础上。
工作后的私下聚餐不存在什么酒桌文化, 只保证每个人至少点一个菜, 其他随意加。好就好在没有在旁边等着催单的尴尬，所有人扫码点单, 坏也就坏在全员匿名。
“不是，这谁又加了酒啊。”林鹿之眼睁睁看着酒的数量超标三人份，“有开车的不喝吗, 至少再给我留一个人。”
桌上，大家三三俩俩凑在一起聊得正开心，不知道多少人听到了林鹿之的崩溃, 反正举手的只有晏辞一个。
林鹿之有那么点欣慰。
好好, 不用他一个人拉一车上回——
“我点的。”
林鹿之：“？”
温照哇了一声：“晏哥也喝呀，好好好我再加一扎！”
“好个鬼。”林鹿之咬牙切齿。
经纪人的直觉告诉他晏辞绝对有事, 但既然对方认为不是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情, 他便也默认不过问。
理智上这么想, 但感情上林鹿之还是不放心强调道：“你有问题一定记得给我报备。”
“加一盒椰奶。”晏辞选择性听见一些话, 顺便安抚了一下即将崩溃的经纪人，“解酒。”
正犹豫要不要点加号的柯眠晚一愣, 瞥了眼旁边这人。
他怀疑晏辞在揶揄他，可惜没证据。
“喝吗。”身边那人问。
柯眠晚额角一抽，刚想回嘴，就听见那人补充说：“我说酒。”
柯眠晚抿了抿嘴，当场改口：“不喝，不喜欢。”
以前不是没有因为好奇尝过，反正喝过一次之后柯眠晚完全抹杀了对酒的兴趣。
虽说柯眠晚尊重喜欢喝酒的人，但考虑到在一旁崩溃的林鹿之，他摸着自己的职业良心多说了句：“少喝点，你明天还要工作一整天。”
不过毕竟是在私下。
柯眠晚不喜欢自讨没趣，嘱咐的话轻飘飘的，听起来像是随口一说。没想着晏辞回复，也没抱着他能听进去的想法。
石家兄弟正和何俊交谈着什么，温照拉着李叔调侃林鹿之。
同一张桌子，不同的话题交谈声，热闹非凡的场景，柯眠晚却愣是捕捉到了其中一声轻而缓的应答。
“好。”
柯眠晚默默端起水杯。
腾着热气的玻璃杯飘出茉莉花茶的香气。
暖乎的茶水淌过喉间，半杯下肚。
这房间还挺热-
预计情况往往是事态最好的发展方向，也是现实世界绝对不允许的安稳。
除了向来稳重料理后事的何俊外，石海和石鹰两兄弟谨守保镖的本分滴酒没沾，扛起驾驶的大旗，反倒是林鹿之堕落进了快乐水大军。
柯眠晚全程围观戏剧性变化，感叹一句生活不易。
好在大家都是有分寸的成年人，临出门时所有人意识清醒，不会有发酒疯第二天挂上头条的风险。
电梯转眼到达23层。
和其他人道下晚安，柯眠晚拎着打包回来的半盒椰奶，掩嘴打了个哈欠。
好困。
吃大餐的代价。
柯眠晚深吸了一大口气，平日里似有若无的清爽檀香气被酒精的味道掩盖，让他不由得皱起眉。
“这么不喜欢酒的味道？”
柯眠晚一愣。
读心术？！
“还行。”柯眠晚实话实说。
晏辞意味深长地拖长嗯的音：“其他人都是人扶着人摸回房间的。”
鉴于消失的后半句话，柯眠晚低头看了眼自己和晏辞中间能摆下一个人的距离。
喔，意外。
柯眠晚勉强挪进半步：“我看你意识挺清醒的。”
走廊上静悄悄的，柯眠晚的脑袋却昏昏沉沉。他好像听见晏辞突然笑了一下，也像模模糊糊应了什么。他没听清，也不打算纠结。
“有空…考虑多留两天吧。”
柯眠晚又打了个哈欠：“嗯？”
说什么了？！
柯眠晚有意再听一遍，身边那人却不愿意说了。
没等到回应的柯眠晚好奇地抬头，却见晏辞转身站定，站在房门前插着口袋。
“真醉啦？”
旁边2318的门号赫然醒目，柯眠晚顿时没了追究的心思。
趁晏辞没发现吐槽之前悄悄地拉开距离，随后迅速逃离现场。
要命，什么时候走过的2317！
相比起来感觉他才是喝醉的那个。
咔哒。
关上厚重的防盗门，靠在背后的男人抵住太阳穴揉动。再睁眼时，可见清明眸光，哪里有一丝醉酒的模样。
酒精是个好东西，但可惜人无法永远沉浸于此，也无法借此将真实掩盖。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1]-
回到房间，柯眠晚把剩下半瓶椰奶塞进小冰箱后往单人沙发上一坐，顺势仰头，愣愣盯着天花板。
果然人只有清闲到无所事事和忙碌到日理万机两种情况。
有点怀念无所事事的时候了。
柯眠晚闭上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作业，校内展览就在这两天。
一个月后的展馆策展，自己的出展作品，再加上工作室的单……
列出来的每一项都足够柯眠晚忙活到昏天黑地，反倒是给自己找的助理兼职成了他理所当然偷懒喘息的理由。
——不论今天晏辞说的那句话的话。
累。
他怎么给自己找了那么多事儿。
困意翻涌，柯眠晚再度打了个哈欠。生理泪花模糊了眼前的景象，也一同模糊了柯眠晚想整理清楚心绪的决定。
洗洗睡吧。
明天就该回去画作业了，还得应付工作室的学长呢。
这几天收工回来之后，柯眠晚实在没精神去应付聊天。也就每天清一遍工作群的消息，其他的对话框如同自动打上马赛克一样不存在于他的视野中。
想着想着，柯眠晚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估计这件事得被学长揪着说到他毕业。
不过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现在的柯眠晚仍旧不想点开微信，并且愉快地决定继续摆烂，洗漱睡觉。
一张舒适柔软的大床十分助于睡眠。
想想还有点可惜……
“嗡嗡。”
手机的震动通过玻璃的扩音变成了扰人的声音。
柯眠晚思维一滞，在设置了消息提醒的对象里猜是谁发了消息。
又是一声。
两条消息，但间隔的时间非常诡异，不像是群聊的震动提醒。
剩下来的答案有且只有一个。
多放置了手机两秒，柯眠晚陷在沙发里，伸手去够桌上的手机。
【睡了吗。】
[“人好事儿多毒舌老板”撤回了一条消息。]
柯眠晚：！
花了五秒回忆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看消息的行为，理解并认为再来一次也会这么干的柯眠晚憋不住了。
到底撤回了什么！！
柯眠晚打打删删还是没能问出口，最终有问有答回了个【没睡】。
柯眠晚不知道的是，晏辞盯着“正在输入中”等了两分钟。
两分钟的纠结被晏辞看在眼里，但他又何尝不是怀揣同样的复杂心情。
这边的消息刚发过去收到了晏辞秒回的【开门】。
柯眠晚微愣，噔噔噔跑到门口。
刚一拉开门，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而来。
是酒店统一配发的沐浴露的味道。
柯眠晚还是头一次发觉留香原来那么明显。
没有让特地跑一次的老板蹲在门口的道理，柯眠晚把人引进房间，而后突然一下，眼前又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贴上额头的东西散发着高温，柯眠晚猛地后仰身子下意识避开。
“烫吗。”
晏辞见状，握住玻璃瓶重新试温。
瞅着晏辞手里的罪魁祸首，柯眠晚哭笑不得。
他摸摸额头：“不烫，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是，你副业批发牛奶的吗。”
他才带回来半盒椰奶！
晏辞把牛奶往前递了递：“合作商给的。”
“喔。”柯眠晚无奈接过，顺带瞄了眼牌子。
的确几次都是这个品牌。
温热的牛奶是刚好入口的温度，握在手里暖呼呼的。
除了瓶装牛奶，晏辞的手里还拿着罐一起带过来的不知名物品。
注意到柯眠晚好奇的视线，晏辞主动解释：“卸妆膏。”
看上去能够抓住篮球的大手现如今提留着一罐和本人格格不入的卸妆膏。
怪有反差感的。
“不介意的话。”
卸妆膏被晏辞放到桌面上：“温照说这种卸妆效果好。”
柯眠晚恍然般啊了声。
要不是晏辞提醒，他都把自己上过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么……严谨啊。”
柯眠晚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揪出了这么个词能够委婉表示对方的细心周到。
晏辞不置可否：“专业领域听专业人士的。”
这句话柯眠晚同意。
他不了解，但听劝，尤其听靠谱人士的劝。
卸妆膏名声在外，可惜柯眠晚从来没接触过，眼下本尊摆在桌上，很难不让他好奇到心痒痒。
包装简单不影响看起来好高端。
卸妆膏……怎么用啊？
超出知识范畴了。
嗯，等会儿千度一下。
探究的目光黏在卸妆膏上，让柯眠晚短暂地忘记了同一屋檐下的第二个人。
“眠眠。”
低沉的声音拉回思绪。
“嗯？”
听到自己的名字，柯眠晚下意识应声。刚一抬头，便和另一边按下拍摄键的动作撞了个猝不及防。
——又或者说是毫无防备地掉进了某人设计好的坑里。
分明是骗人上钩的那方，晏辞却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对上柯眠晚震惊又谴责的目光从容且坦然，仿佛事不关己。
柯眠晚微微张着嘴，显然还没从被偷拍到正面的震惊中回神，但刻在DNA里的意识先思维一步行动。
“晏老板，侵权啊。”
这一出声，让柯眠晚瞬间理顺了自己的有利位置。
当初信誓旦旦拿侵权威胁他的晏辞踩线了！
柯眠晚承认自己没防备住，但他也万万没想到晏辞会趁他不注意来这么一手。
咂摸了会儿原因，柯眠晚悟了。
合着上次吃完烧烤的仇记到现在！
不过上次他也没白拍吧，照片后续全部上交充公，成为拉动平台活跃度的素材了。
震撼的目光慢慢染成了等待回复的笑意，一些被人拽着小尾巴的记忆复苏，不由得勾起了柯眠晚的一点点坏心思。
且坏得光明正大。
柯眠晚没有自觉，但他的一点小心思早就写在了嘴角的笑意里。
解读表情是晏辞的专业领域。
明知小朋友有意算计自己，原本打算充耳不闻认栽到底的晏辞忽然改变主意了。
“彼此。”
嗯？
这话他可不爱听，哪里彼此彼此了。
“我上次拍的变成素材了，这次拍的成了杂志的备选成员。”柯眠晚一项项列出来，振振有辞，“我都没跟你追究兼职摄影师的事诶晏老板，哪里来的彼此。”
晏辞闻言若有所思，旋即认同地点头：“确实，是我忽略了。”
过于顺利的认可隐隐掀起了柯眠晚的不安，而晏辞后面说的话恰好印证了忐忑的来源。
“小摄影师如果有想法可以大胆向我报价，工作归工作，这部分我会补上。”晏辞语气诚恳，“为表示歉意，我以个人名义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临了像是想起什么，他又补充道：“不设期限。”
这句话似乎有点耳熟。
柯眠晚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怨：“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你有什么头绪吗。”
明显是想到了相同的过往，晏辞大方表示：“可以叠加。”
听上去……还不错，至少很有诚意——虽然赊账。
不过柯眠晚也就随口一说，没有真追究照片不照片的心思，但怎么总感觉那么不太对。
话题怎么扯到补偿上面来的？
被忽略的根本问题稍纵即逝，柯眠晚刚伸手去抓，还没等摸着尾巴，再度响起的声音好似吓到了一闪而过的念头逃得飞快，让柯眠晚扑了个空。
“行了，早点休息。明天……”流畅的话语微不可见地稍顿了下，“很不幸还有工作。”
柯眠晚扯出一个微笑。
晚上九点提醒他明天还要工作。
他确信晏辞是魔鬼。
踹走魔鬼上司，安静下来的空间让柯眠晚寻思过来了。
“不对啊，偷拍他的说法呢！？”
果然不能让晏辞多说话-
与此同时的2318内。
唯一亮着的手机屏幕被使用者摁灭。
一张自拍躺在满是工作资料的相册里，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
那是一张合照。
照片C位的小朋友双手捧着牛奶，定格的画面留住了柯眠晚清澄明亮的眸光，也留住了镜头内另外一个人遮掩不住的笑意。
黑沉沉的房间内，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反倒成为了沉重的唯一宣泄口。
晏辞确定自己状态良好，没有受到角色的任何影响。
但是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情不自禁拍下这张照片。
因为温照在群里发了一堆和小朋友的合影？还是因为明天即将到来的告别做个纪念。
说不清楚，他不知道。
只有一点。
人总会想试图留住一些明知留不住的东西。
他同样是人，自然也不例外。
有些默契地没人提及的话，权当醉酒之言就好。
这样就很好。
续费助理的第40天
日夜更替, 天际在无人注视的角落悄然翻起鱼肚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异常清醒的目光盯着联系人列表，整整一分钟过去，柯眠晚依旧纹丝不动。
打工人每天的痛苦从给老板打电话开始。
然而今天抗拒的心情格外强烈。
按理说有何叔在, 基本用不着他干事了, 但是吧今天的工资他都拿到手里了, 总不好就当个摆件。
犹豫的手指在良心和抗拒之间摇摆不定。
持续的纠结长达五分钟，柯眠晚最终愉快地决定选择折中-
属于电话的长震动音响起。
正在翻看照片的晏辞想都没想点了接通，却在瞥见通话对象时眼下了所有的话。
电话的另一头似乎也没想到会被接通, 吓了大一跳, 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两相沉默。
何俊很迷茫, 非常迷茫。
老板怎么突然接他电话了？
“晏老板？”何叔试探性问道。
“没事。”晏辞立刻恢复到平日里的沉稳, “这两天电话有点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何叔安心了：“哦哦没事就好。”
他怕晏辞真有点什么事才接了电话。
既然是最近电话比较多, 那也可以理解。
就是希望尽可能快点反应过来，他这老心脏可受不了几次吓。
挂掉电话，晏辞有意无意看向屏幕, 像是等待着什么。
黑屏的手机静静躺在桌上。
忽而闪动的屏幕牵动了旁边那人的眸光，但很快随着目光再度陷入死寂。
不知道过去多久，棕黑色的眸子微沉, 似乎直到最后也没有等到期待的东西。
揣好手机, 棱角分明的面庞换上与平日别无二致的冷峻。
他该料到的-
小包物品齐全，房卡手机都在, 万无一失。
反复确认没有多余的物品遗漏, 柯眠晚算好时间, 刷卡搭电梯到行政酒廊。
“眠眠来啦。”“早。”
“早上好！”
柯眠晚端着餐盘, 轻车熟路绕了一圈取好早饭，就近找了个空桌落座。
一口温豆浆扫去清晨的疲惫, 心情得到安抚的柯眠晚悠悠点进艾特不止的工作室群聊。
一个人聊出99+高楼也是不容易。
忽略回到消息顶部的提示，柯眠晚从最新一条开始看起慢慢往上翻。
毫不意外十个艾特之中有九个出自段姓学长。
最后一条特殊的艾特来自陆姓学长。
陆延城平常不怎么群里冒泡，更加罕见的艾特如同本人的风格一样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告诉柯眠晚，他会和段鸿一起去学校帮忙布展。
校内的拍摄因为意外和档期调整，比预计的时间延长了两天，校内的作品展也到了不得不进去策划布展的阶段。
虽然有分区，但校方考虑到避免影响拍摄，让各自的导师层层筛选出靠谱负责嘴巴严，最好是不关注娱乐圈的学生优先回校着手操办。
自家本身就和娱乐圈有联系的段鸿，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陆延城的确是不二人选。
想到两位研究生被导师劳逸的现实经历，柯眠晚不厚道地笑了。
也正是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进入视野，冷不防在柯眠晚面前的桌上敲了两下，吓得他险些把手机给扔了。
“吃饭少玩手机。”
尤为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是哪位大佛。
似曾相识的说教。
柯眠晚按下待机键，试图佯装无事发生。
晏辞没有如柯眠晚预想那般拉回位置坐，而是径直绕到了自助餐盘的拿取处，悠悠闲闲开始选餐。
柯眠晚不由得撇嘴。
合着刚下楼就来抓他的小尾巴！
瞄一眼，还在拿早饭。
试探的手点开对话框，趁叮嘱的晏某人没发现，柯眠晚赶紧噼里啪啦一条条信息编辑回复，短短两分钟把欠着的回复和消息全部清完了。
“咳。”
淡淡的檀香气掠过身旁。
呀，被发现了。
柯眠晚微微目移，爽快地把清完消息的手机收进口袋。
就像在无言表达“你看。听你的，我把手机都收起来了”，整个人像是乖巧听话的代名词，连晏辞都揪不出来一点错。
吃完早饭准点上工，晏辞大多数时间都在和导演组与其他演员打交道。休息区这边有旁人在，柯眠晚便会和其他工作人员聊上几句，上到圈内八卦，下到私事闲聊。
大多时间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闲下来的柯眠晚便就眼前的情景寻找可以用做构图的区域作为参考。或者用眼睛描绘自然而成的舒适性画面和零散的小物件，分析光影二分，进而进行图形的整合和概括，又或者彻底放空自己，小小发个呆。
柯眠晚发呆的时间屈指可数，可偏偏就有人抓到了这片刻时光，悄悄地靠近——
“Surprise！”
耳边陡然炸开的声音化作无形的大手，在那一瞬间仿佛紧紧攥住了柯眠晚的心脏，跳停了一拍。
柯眠晚甚至没反应过来去看罪魁祸首是谁，而是猛地一下愣在原地。
“眠眠，给学长留点面子，给点反应嘛。”
段鸿的出现的确让柯眠晚意外，但更多的是刚才那声惊吓。
敷衍地哇了一声，柯眠晚声音认真：“人吓人会吓死人。”
被说教的段鸿下意识一缩脖子。
他听得出眠眠这是认真了。
段鸿秉持有错就改，蹭地一下跟士兵汇报一样站得笔直，大声宣誓：“下次一定注意！”
突然拔高的声音引来附近工作人员的注目礼。
早有预谋的柯眠晚默默低头拿手挡在两个人之间，全身写着和这人不熟。
好在剧组内的人对大惊小怪早就见怪不怪，只看了一眼确认没意外发生便继续忙活自己手上的工作。仅有几个忙里偷闲的看着柯眠晚的方向不禁发出感叹。
组里又多出来两个陌生帅哥！
新到场的陌生帅哥之陆延城见状，头直疼：“……你又干什么了。”
段鸿缩着脖子充鹌鹑，鹌鹑不会说话。
柯眠晚没跟自家学长计较，看见陆延城更是惊喜：“小陆哥！”
距离陆延城跟着导师进山洞至今，柯眠晚有两个月没见过本人了。
工作室三人久违地凑到一起，各自聊了两句近况后话题自然而然牵扯到了重叠的部分，比如说学校的期末作业展。
段鸿是被导师劳逸过来的，而陆延城则是打着能来探班的目的自愿加入，群里艾特柯眠晚的意思其实是想说他们两个今天会来学校探班，顺便跟进展馆的进度。
“你那个大老板呢。”
打开始就四处环顾的段鸿总算是忍不住，迫不及待想见见娱乐圈里的大人物。
柯眠晚扬起下巴指了个方向：“导演和摄影那堆人那里，看拍摄效果。”
陆延城仗着身高优势，越过前面挡着的人群能够勉强看到晏辞本尊，只不过继续盯的行为太过瞩目，草草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看面相不像坏人，但感觉有点微妙。
具体哪里微妙陆延城说不出来，借用他刑警亲哥的一句话就是：家族遗传的直觉。
不过不重要，他的目标不是晏辞，并且眠眠和晏辞的雇佣关系到今天为止，该还人了。
校期末作业展，工作室的单，下个月的展会，暑假的艺术会议和各种比赛……有他们眠眠忙的。
提及工作室的单，陆延城有话说：“前两天接到一个商单，老板说是朋友介绍来找你设计企业logo的，资料在工作群里，我猜你应该没看到。”
柯眠晚确实没注意，期末忙的东西多，这段时期基本默认柯眠晚不参与工作室的工单，该他分担的部分会挪到时间相对多的寒暑假。
但没关系。
“不接。”柯眠晚直截了当。
段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拍了拍陆延城：“看吧，我就说眠眠不会接。你就没发现同种类单眠眠短期内只接一次吗？”
嗯？
是……这样的吗。
段鸿善意提醒：“上次画云那单后半年的风景单都是我在画。”
柯眠晚目移。
记忆复苏了，但这锅他不背。
画云的甲方的委托要求是画一副火烧云，柯眠晚快快乐乐地画了，然后被告知：这和他梦里烧得感觉不一样。
当时的柯眠晚：）
捡起不多的耐心，柯眠晚试图让甲方描述，然后亲身学会了第N个忠告。
不要试图让甲方形容。
不仅如此，柯眠晚突然想起来陆延城提及的logo这单不接的理由是因为柯眠晚猜到那位“朋友”是谁了，并且勾起了他不怎么美好的记忆。
那位老板最后对logo非常满意，但柯眠晚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记得当初对接的时候一版两个再一版，最后总共设计了八个，然后甲方大手一挥，后面全部NG，愉快地挑了第一版的设计。
fine.
近几个月不想看到logo设计了。
段鸿和陆延城闲来无事坐下来聊天，闲聊的时候柯眠晚把展馆邀请他策展的事情拿出来求助，结果反被两个人异口同声，劝他可以尝试答应。
柯眠晚脸一垮，感觉天塌了。
他想听的其实是如何礼貌拒绝的话术。
正经大事摆在面前，段鸿收敛起平日里的吊儿郎当，难得认真：“我记得之前有学姐找你帮过忙吧，场馆布置效果特热棒那个，听说后面哪个专业的导师偶然路过进去转了一圈，出来夸了好久。”
柯眠晚愣住：“我怎么没听说这个听说。”
场馆布置的事情他倒是记得，学姐说是借了场地个人用，柯眠晚这才放宽心稍微出了一点点力。
“你不知道？我导师也被拉着打听过，问是哪个学生布置的。”陆延城回忆道，“我记得是美协里大写意的许满教授。不过毕竟机会难得，我觉得可以尝试。”
陆延城计算道：“这边的工作差不多结束了吧，距离会展足有一个月，来得及。”
柯眠晚拖长尾音啊了声：“这边啊……”
一言难尽的后半句话被余光瞥见的某个身影打断，他顺起杯子熟练递出去。
段鸿和陆延城随柯眠晚的动作和传说中的老板打了照面。
见面是初次，但互相活在眠眠口中的两拨人对彼此早有耳闻。
简单打过招呼，晏辞将问题转向他们双方的唯一交集：“接下来很忙？”
柯眠晚坦然点头：“忙。”
他感觉每天都很忙，但一天天过去完全不知道在忙什么。以前是，现在是，未来的时间也是。
晏辞听罢点头，不多打扰眠眠和学长聊天，而两位学长抱着同样的想法，没多打扰柯眠晚工作，最后离开前带着导师的嘱托，谆谆叮嘱柯眠晚一定记得及时上交作业。
柯眠晚微微目移。
虽然很没有说服力……但他没忘！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然而今天的最后一场戏像是想替忙碌的人找回消失的时间，前期的等待时间格外漫长。
一个小时。
柯眠晚看手机看得脑壳疼。
但他实在不知道和老板面对面坐一个小时，除了玩手机找点事情干，其他还能做什么掩盖他的闲。
收起手机，柯眠晚左看后勤组，右看摄影组，到最后准备盯着地面发呆时，目光还特意绕开了晏辞。
太尴尬了。
殊不知过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在他人眼里只有满满的在意。
“关于照片的问题，我去了解了一点。”晏辞主动搭话，“根据照片的用途和数量分别计算，价格可以谈。”
说完计算方法，晏辞报出来的数字远超柯眠晚的猜想，甚至翻了个倍，而对方唯一强调的却是版权的归属问题。
高价买断，无可厚非。
毕竟连出镜的人都是他们的。
柯眠晚打从最开始就没想过照片的问题，所谓的价格猜想也是听晏辞起了个头之后当下估摸出来的。价格是真高，但柯眠晚也是真心没怎么听进去。
而是在想，晏辞终于找话题开口了，省得他费功夫。
“再加两千吧。”柯眠晚毫不犹豫。
晏辞说他了解过市场价这话不假，并且他给出的价格超行业内的平均水准。合理且精准，正常来说应当不会有人拒绝。
可眼前就有一个人，不仅没给理由，还开了个大口。
晏辞忽然笑了：“可以。”
报价的不给理由，同意的竟然也不问。头一次被爽快噎住的柯眠晚无言抿嘴，也是服了这人。
“就不问问为什么？”
“定价权在你手里，我只是给出建议。”晏辞说，“而且我说过，可以议价。”
“啊……”柯眠晚明白了一件事，“晏老板抱着手机这么久，是一眼不看工作群啊。”
晏辞被柯眠晚这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罕见地因疑惑而皱眉。
看工作群和议价有什么关系么。
翻出记录，柯眠晚把消息怼到晏辞面前，同时不忘给自己铺路。
“前提是你还缺人的话。”
晏辞凑上来。
大工作群内，有一天艾特全员的紧急通知发布在两个小时前。
何俊在昏迷亲戚再度进入急救室，听在场的人说这次的情况不容乐观。匆匆忙忙赶回来不到一天却要再次缺勤，何俊十分纠结。
晏辞在场内拍戏，因而林鹿之代表整个团队第一时间送上温暖，并委婉告知需要任何支援尽管开口。
才看到这条消息的晏辞微愣。
再度抬眼时，看向柯眠晚的目光写尽复杂。
对方的注视太过认真，倒教避免对视的柯眠晚生出了不忍。
晏辞的眸光向来淡淡的，可棕黑色的眸子给人以深邃的直视感。
二者相叠加容易教人感觉他看淡世间万物，是以云淡风轻，亦运筹帷幄。
实则不然。
在柯眠晚看来，这双眸子依旧拥有最简单的热忱。
很好看，也很……温柔。
“缺。”晏辞说。
言辞恳切，诚意满满。
柯眠晚满意极了，晃晃手机，一扬下巴，俨然一副志得意满不记利弊的老板架势。
“续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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