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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家宴


    黎珍和黄东镇吵着要来看望黄恩宜。


    黎珍给黄恩宜发微信, “我们到小区北门了,马上上来。”


    黄恩宜的手机放在了客厅沙发上,她没能看到消息。


    浴室里, 韦柯正在帮黄恩宜洗头发。等到冲洗干净,两人走出浴室, 走到了客厅。韦柯拿一块干净毛巾替黄恩宜擦头发, 再插上了吹风机。黄恩宜拿起手机看消息,刚打开微信, 就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接着门锁被打开。


    黄东镇和黎珍带着大包小包跨进屋内, 风风火火。


    黎珍将一箱猕猴桃和一箱椰汁放到茶几旁的地板上, 站起来, 叉着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两人。


    黄恩宜正站在韦柯身前, 倒是老实。韦柯正准备替黄恩宜吹头发, 倒是认真。


    黎珍委实想不明白, 质问黄恩宜,“你还真让阿柯替你洗头啊?”她听黄恩宜说过这件事,还以为黄恩宜是在单纯开玩笑。


    黄恩宜理直气壮, “我自己又洗不了。”


    黎珍看不下去, “我给你办张卡,你去理发店洗, 别老欺负阿柯, 搞得他裤子上都是泡沫。”


    黄恩宜与韦柯一起低头, 看见韦柯的黑色睡裤裤脚上, 确实仍沾着还未消散的白色泡沫。


    韦柯捏碎了气泡, “没事, 我去换一条裤子就行。”


    黎珍仍不停唠叨,“去个理发店,多简单的事情。”


    黄东镇赶到黎珍身旁,疑惑地多看了黄恩宜与韦柯几眼,但没说什么,单单只放下了一箱核桃。他和黎珍一道,折返又要走出房间。


    韦柯侧身,急忙问道,“妈,你们要去哪里?”


    黎珍顺带拎起了门边的垃圾袋,“车里东西还没提完,我们再去跑一趟。”


    韦柯放下了吹风机,往门边靠近,“我和你们一起去。”


    黎珍反手就要关门,“我和你爸两个人就够了,等需要的时候,我晓得叫你。”


    黎珍和黄东镇遂又风风火火地出门。


    两人先去门卫处取早些时候托人寄过来的卤鸡,再回到地下车库里,取后备箱里装满的鸡蛋、咸鸭蛋、珍珠米。满满当当的两个人。


    他们上楼回家。


    黎珍去书房储物柜里放东西,路过客厅,发现两人已吹完了头发。黄恩宜正坐在沙发上,屈腿。韦柯正握着黄恩宜的右脚,拿着指甲刀,替黄恩宜剪脚趾甲。


    黎珍这下更是震惊,“你竟然连脚趾甲都要他帮你剪?”


    黄恩宜理不直气也壮,“我自己剪不到,我的老腰弯不下去。”


    黎珍翻白眼,“你倒是会装模作样。”


    黄东镇跟在黎珍身后,也要去书房拿他上次放的储物箱,好装珍珠米。路过客厅,黄东镇夸张地撇着嘴,一脸鄙夷。


    黄恩宜看得懂黄东镇的表情,她明白她的亲生父母此时正在无情嘲笑她,笑她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要装出一副柔弱娇嫩不能自理的模样。她其实也不是故意伪装的,只是在韦柯面前,她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


    她不满地嘀咕,“妈讨厌,爸更讨厌。”


    韦柯笑着,觉得他们的相处还挺新奇。他替黄恩宜剪掉了小脚趾的指甲,“我去拿指甲油,就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嗯。”黄恩宜先应和,细想觉得不合适。她本来想让韦柯帮忙涂指甲油的,虽然技术不好但是过程好玩。只是现在她没了这个胆量。她补充一句,“你拿来我自己涂吧,不然我怕珍妮看不惯,会杀了我。”


    韦柯凡事听从黄恩宜的安排。他放好了指甲刀,拿来了指甲油。“不知道你要哪个颜色,就都给你拿来了。”韦柯嘱咐黄恩宜,“我去给他们帮忙,有什么你记得叫我。”


    “嗯。”黄恩宜把韦柯拿来的五瓶指甲油放到茶几角落,排成一排,抬起右脚搭在小圆凳上,开始捣鼓她的脚趾甲。


    韦柯去到了生活阳台。


    黎珍正在晾衣服,韦柯才想起他们早前洗的一缸衣服忘了晾晒。他从柜子上拿出了更多的衣架,同黎珍一道取出衣服,抖动晾晒。


    黎珍把衣架固定到晾衣杆上,质问道,“黄恩宜呢?把她叫来一起做事。”


    韦柯想要拿过晾衣杆,被黎珍拒绝,他于是负责抚平衣服,再递给黎珍,“恩宜刚做了手术,让她多休息一下。”


    黎珍埋怨,“她是近视手术,不是骨折手术。”黎珍把衣服挂上晾衣杆,碎碎念,“她已经够懒的了,你还把她惯得更懒。”


    韦柯抱起了已经晾干的衣物,“其实恩宜很勤快的。”


    黎珍笑道,“得了吧,我还不了解她?”黎珍压低声音,提醒韦柯,“你可别太迁就她,不然可有得你受的。”


    韦柯暗想,黄恩宜给的折磨,他可不是没受过。他只是笑着,没接话。他把衣物对折,跟随黎珍走出阳台。


    黎珍去了厨房,韦柯回到卧室,各自忙碌。


    棕色花瓶里桔梗开放,光影流动之后,花瓣融入阳光,单薄清新。


    黄恩宜在客厅,精心涂完了指甲油,张开脚趾等着指甲风干。黄东镇站在餐桌旁,试图从满桌繁多的购物袋里找到几根新鲜丝瓜。


    父女俩之间相隔一株龟背叶。


    黄恩宜打算收拾桌面,抱着一堆指甲油正要撤离,却是由于不小心,小腿肚刮到了沙发转角。那本是柔软的沙发,因为天热,黎珍给铺上了一层竹凉席。凉席转角坚硬锋利,在黄恩宜的小腿肚上划出一条伤口,白皙的皮肤冒出一道血红。


    黄恩宜埋头,看着腿上鲜艳的血色,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办?流血了,有印子。”


    黄东镇赶来观察情况,满脸惊恐,“喔唷!得赶紧拿给韦柯看,不然待会儿就痊愈了!”


    黄恩宜一下被气笑了,攥紧拳头,愤恨地瞪着黄东镇,“你这小老头……还挺潮,知道这个梗。”


    韦柯耳朵好,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听见他们说起他的名字。他从卧室走出来,询问道,“怎么了?”


    黄东镇手拎一袋丝瓜,抬起下巴,“你媳妇被划伤了,叫你给包扎一下。”说罢潇洒离开。


    黄恩宜被黄东镇调侃得面颊泛红。


    韦柯光听见了划伤两个字,问黄恩宜,“哪里?”


    黄恩宜侧腿,向韦柯展示她的小腿肚,“就是这里。”


    韦柯观察一眼,确实是有一道猩红的血印,他隐约有些晕。他扶黄恩宜坐回沙发上,叮嘱道,“等我。”


    他走去木柜旁,找到药箱,原路拎回来,半蹲在黄恩宜身前。他用棉签沾碘酒来替她消毒,细心地吹着气,拿两张创可贴,斜着并排粘贴在伤口处。


    他收好药箱,“还疼吗?”


    黄恩宜撇嘴,“不疼。”


    韦柯抬眸,发现黄恩宜竟红了脸,笑道,“怎么是这个表情?”


    黄恩宜有些委屈,又有些难为情,“他们笑话我……笑我太依赖你了。”


    韦柯往厨房看去,父母二人正在忙碌地准备晚餐,只留给他们若隐若现的背影。那便确定不会被发现了。韦柯双手撑在沙发边缘,探身,亲吻黄恩宜。


    刹那间的柔软触碰,心悸的存在。


    韦柯轻捏黄恩宜的脸颊,“我不就是专门让你依赖的么?”


    黄恩宜愣着,眨一下眼睛。


    韦柯认得她这副害羞的表情,忍不住想要再逗她一下,故意揉搓她发红的耳垂。


    间隔不久,厨房那边,菜肴陆续出锅,黎珍端着餐盘走出了门。韦柯带着黄恩宜来到饭厅帮忙摆盘,一家四口忙碌热闹。


    晚餐逐渐成型,丰盛的画面显现,餐桌盛满美味。


    四个人围坐在餐桌边,享受晚餐。


    起初的聊天平淡而温馨。


    “辣子鸡是炸过再炒的吗?好脆。”


    “毛血旺里的豆芽也太多了吧!”


    “爸的刀工确实好,水煮白肉薄得接近透明了。”


    “今天要吃两碗饭。”


    “饭后得把西瓜吃了,再不吃该坏掉了。”


    七嘴八舌地交谈一阵之后,气氛从热烈慢慢变为了冷清,大家似乎都只顾着夹菜吃菜。


    黎珍夹断了热腾腾的毛血旺,挑一半放进嘴里,若有深意观察着桌面上的形势。桌面下方,黎珍暗暗使劲,有意识踢黄恩宜的脚,用眼神示意。


    黄恩宜抬起头,微张着嘴,欲言又止。随后迅速低下头,假装认真吃白米饭,在桌面下悄悄踢黄东镇的脚。


    黄东镇正在喝酸萝卜老鸭汤,被黄恩宜踢得不小心呛了一口。他放下汤碗,咽下汤汁,酝酿情绪,终于开口说道,“阿柯……”


    黎珍抢话道,“阿柯,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经常一起打麻将,叫做顾丛瑛,是个很漂亮的阿姨。”


    韦柯杵着筷子,感觉有些突然,不过大致猜测到了黎珍的意思。


    黎珍继续介绍,“丛瑛阿姨前几年也是,丈夫生病离世,留下她一个人,单了很多年……”


    黎珍说到敏感处,流畅的一口气变得卡顿,莫名说不下去。她踢黄东镇一脚,把话头交给黄东镇,要黄东镇继续。


    黄东镇往纸巾上吐出一根鸭骨头,“阿柯,你们因为还年轻,感触不深。我们这拨人呢,上了年纪,觉得人生吧,也就这么一回事。这思想上啊,不是那么的朝气蓬勃,已经进入黄昏状态了。以前上班的时候,好歹每天有事做,也算过得充实。可这退休之后,时间全部空出来了,确实不是那么的好混。说起你们父子还住在一起那阵……”


    黄东镇歇口气。他有着几十年的人情经验,一眼看得出来韦氏父子关系微妙。他略过了中间那段话,直接说结尾,“无论如何,你俩也算有个陪伴。”


    黎珍附和,“是这么个道理,阿柯,其实韦哥挺在意你的。”


    韦柯低下头,舀一口米饭,心神不宁咀嚼着。黄恩宜有些担忧,夹一条肉末茄子到韦柯碗里,陪笑着,有点讨好的意思。


    韦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黎珍握着豆奶,在桌面上转半圈,没喝,“你和恩宜也有了自己的小家,搬出来了。韦哥那边还是一个人,没个能说话的。”黎珍观察韦柯的反应,决定直奔主题,“阿柯,丛瑛阿姨那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们就想着她也许能跟韦哥结个伴,搭伙过日子。”


    韦柯咽下了肉末茄子,询问黎珍,“妈,他那边怎么说?”


    黎珍详细解释,“韦哥那边觉得挺合适,但他的意思是要先问问你的意见。”


    韦柯心里有了底,“他的人生该由他作主,他觉得合适就行。”


    黎珍松一口气,“那行,有机会的话一起吃个饭。”


    韦柯爽快应答,“好。”


    黎珍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第42章 白桃


    四个人几乎是同时伸出筷子, 挑最近的菜夹,混一口白米饭塞进嘴里。倒没怎么说话了,吃饭变成了很认真的事情。


    黄东镇将烤鱼翻了一面, 忽然惊觉,“忘了!我还煲了菌菇汤, 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黎珍也若有其事地自言自语, “对了,我也得把冰箱里剩下的那瓣西瓜给切了!”


    两个人动作快, 放下碗筷转眼间跑去厨房。黄恩宜企图跟上他们的步伐, 小声嘀咕, “我去帮忙。”


    她还没能够完全站起, 韦柯灵敏地抓住她的手腕, 把她拽回原位。


    “到底怎么回事?”韦柯单手捏住黄恩宜的脸颊。因为稍有些用力,黄恩宜的双颊肉被聚拢到一起, 嘴巴被挤压成鸭子的模样, “这顿饭怎么像是鸿门宴?”


    黄恩宜慌忙解释, “这些事情……真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自己发现的,而且知道得比我早。”


    韦柯想来相信黄恩宜的话, 因为黄恩宜不是那种会泄密的人。况且黎珍与黄东镇心思细腻, 能看穿韦氏父子的矛盾也不足为奇。韦柯思忖,追问黄恩宜, “今天他们要说媒, 你是知情的?”


    黄恩宜尴尬地点了头。


    韦柯假装生气,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因为……”黄恩宜光能说出一个词语, 再接不上后面的话。她其实好几次想要告诉韦柯, 话到嘴边却不敢轻易开口, 一直拖着,拖到了今天。


    韦柯严肃认真,直视黄恩宜的双眼,“以后这种事情要记得告诉我,知道吗?夫妻之间不能有这种秘密。”


    夫妻之间。黄恩宜复述着这个词语,她郑重地答应韦柯,“记住了。”


    韦柯松开了手。


    黎珍端来了一盘切好的西瓜,黄东镇端来了一罐菌菇汤。原本丰盛的餐桌再被挤满。韦柯去厨房拿了四只汤碗,举着汤勺盛汤,先给黎珍黄东镇各盛一碗,再给黄恩宜盛一碗,最后给自己盛一碗。


    汤汁鲜嫩,温暖心脾。


    四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方才的事情。


    黎珍吃完了米饭,挑了一瓣西瓜来品尝,感觉已到八分饱,于是收拾了自己的碗筷。“我得先去把猕猴桃清理到冰箱里。”黎珍边说边站起来,走去了厨房。


    黄东镇喝下一碗汤,也是感觉算是吃饱。但他没放筷子,而是给两个小孩挑菜吃,给韦柯挑了半个烤鱼头,给黄恩宜挑了没有刺的鱼腹肉,“不是我吹牛,我这厨艺不赖吧?”


    韦柯赞叹,“不止是不赖,是完全可以开餐馆的程度了。”


    黄恩宜附和着开始拍马屁,“就这技术,打造个黄氏品牌全国连锁,完全没问题。所以说,你这名字取得太小了,怎么能叫黄东镇呢?起码也得叫黄东县。”


    黄东镇攥起一只拳头,精准无误敲在黄恩宜的脑袋顶,“就你话多。”


    黄恩宜瑟缩一下。


    韦柯笑起来,伸出手去抚摸黄恩宜刚才被敲击的脑袋。


    黄东镇接着给韦柯夹了口水鸡、啤酒鸭、辣子鸡,韦柯受宠若惊,全数接过,又全数吃光。吃完两碗米饭,再添第三碗米饭,不见消停。


    黄恩宜从旁观察,不禁感慨,“你看你,长得瘦,怎么会这么能吃?养不起的。”


    韦柯小声嘀咕,“要你管。”


    黄东镇也埋怨黄恩宜,“我还嫌他吃得少呢。”


    黄东镇拿起筷子,给韦柯夹了毛血旺,其中混合着豆芽。黄恩宜把筷子伸过去,挑走了所有的豆芽,“他不吃豆芽的。”


    韦柯抬头,看向黄恩宜,心底有一瞬间的触动。


    他当时没说什么。


    后来宴席散场,两人独处时光,韦柯才向黄恩宜疑惑地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豆芽?”


    黄恩宜反倒更疑惑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要是连这都观察不出来,那未免也太逊了吧?”


    她说得平常自然,他便也没再追问。


    只是总会有一阵阵悄悄冒出来的开心。


    ***


    和丛瑛阿姨见面那天,因为餐厅没有了小包间,一行人只好坐进了一间宽敞的大包间。


    一张大圆桌旁,韦崇祥与顾丛瑛坐在一起,黄东镇与黎珍坐在一起,韦柯与黄恩宜坐在一起。


    黄恩宜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在这房间里,轻声说话也能产生回音。拘谨的氛围愈发拘谨。


    菜肴摆放在转桌边缘,每道菜之间有着一二十公分的间隙。黄恩宜的目光随着烤鸭一道转动。转到眼前,韦柯停下了动作,取一张面皮,包裹葱与黄瓜条,挑选瘦鸭肉蘸上酱汁,制作成为丰腴的卷,递给黄恩宜。


    黄恩宜专心品尝美味。


    光听见黎珍在不停歇地寻找话题,试图在他们之间搭建桥梁。“阿柯,丛瑛阿姨也有个儿子,和你年龄相仿。”黎珍向顾丛瑛寻求认同,“好像要小三岁,是吧?”


    顾丛瑛纠正道,“要小大概四岁。”


    韦柯看向顾丛瑛,礼貌笑道,“那我得是哥哥。”


    他用余光瞄着韦崇祥,平静如水。但他知晓他的心思。


    顾丛瑛回以微笑,气质优雅,“和阿柯比起来的话,泽阳应该没有那么高,也要稍微胖一点。”


    “那叫壮实。”黎珍曾经见到过泽阳,印象里他有点肌肉,留着背头,穿着松松垮垮的西装,手上同时戴三个戒指。“很年轻,”黎珍不喜欢这种风格,只能用年轻来形容,“泽阳人很懂事,从不让人操心,现在正在费城读研。”


    韦柯赞扬,“他很优秀。”


    黄东镇插话,“我们阿柯也很优秀。”


    黎珍嘟囔,“那不废话么。”


    韦柯微笑回应着。他光顾着礼貌微笑,右手举着筷子,一直靠在碗沿,没有动手。左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方,隐约有一种无措的感觉。


    黄恩宜换做了用左手吃饭,右手在桌下偷偷牵住了韦柯,十指紧扣,给予勇气与力量,属于两个人的秘密交流。


    黄恩宜的左手不算太灵活。偏偏遇上吃汤圆,黄恩宜用两根筷子试图夹起汤圆两端,汤圆不出所料灵活地从中滑落。她本已伸长脖子,却扑了空。韦柯抿嘴偷笑,拿来隔壁空余的汤勺,放到黄恩宜碗中。


    黄恩宜换汤勺顺利吃了一个汤圆,尝到甜润的芝麻馅。就听到黎珍喋喋不休,继续介绍着泽阳的情况。


    “如果有条件的话,泽阳其实今天也想来吃饭。”黎珍告诉韦柯,“他挺喜欢你这个哥哥的。”


    顾丛瑛品一口乌鸡汤,接续介绍,“泽阳也快毕业了,毕业之后会回国,和阿柯就能经常见面了。”


    韦柯询问,“是明年回国吗?”


    顾丛瑛回答,“嗯,计划是明年。”


    韦柯笑道,“到时候麻烦您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一下,请我弟弟吃饭。”


    把素未谋面的人称呼为“我弟弟”,韦柯将态度表现得明显。


    顾丛瑛略显欣喜,“好。”


    韦崇祥握着汤勺,在碗中停顿一下,随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搅动着。


    黎珍简直兴奋,说话声音提高了一个音量,“那感情好,一家人能见面是再好不过的。”黎珍喜笑颜开,“阿柯,说起来你和泽阳有好多共同点。他也喜欢玩你那个什么干将莫邪的游戏,玩得可起劲了。而且他也爱打篮球,打一整天都没问题。你们兄弟要真见面,肯定特别契合,能聊到一起。”


    黎珍的输出过于热烈密集,叫人来不及反应。黄恩宜心生不满,拉着脸埋怨道,“妈,你这是在给韦柯介绍对象呢?”


    黎珍的表述实在太像是给韦柯相亲了。


    黄恩宜义愤填膺,“我才是他老婆!”


    这突如其来的控诉,在离谱当中却又透露出一丝合理,惹人发笑,气氛倒是活跃了许多。


    韦柯在一片笑声里悄悄摩挲黄恩宜的手背。


    其实很难的。面对这样的场景,他要做的妥协太多。他有些累。不过唯一庆幸的是,有她在身边。


    黄恩宜从兜里摸出了一颗白桃汽水糖,偷偷放到韦柯的手心里,神秘兮兮,“我可只有一颗。”


    韦柯配合地默默握着糖,趁无人在意的时候撕开了包装袋,把糖球放进嘴里。白桃汽水融化,唇齿萦绕香气。他咬碎了糖球,清新漫溢。


    尝到了很甜的滋味。?


    第43章 小黄


    韦崇祥和顾丛瑛搬到了一起, 低调地开始了新生活。


    韦柯明白,这是一件好事,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试图寻找一种能够更自在相处的方法。不过他还没找出头绪来,黄恩宜这边又有了新的消息。


    月照景区管理中心给黄恩宜打来了电话, 通知说黄恩宜在经过考核后被拟录取, 让她准备上班。


    韦柯听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带黄恩宜去到北郊4S店里, 要给黄恩宜挑选一辆车。


    他原本想要直接买来送给她, 可又担心他选择的会不合她的心意。车好歹也算一个大件, 若真要退换, 手续恐怕会过于繁杂。所以最合适的办法是让她自己来选。


    “选一款。”韦柯带着黄恩宜逛展厅, “你适合比较小巧的。也是无框车门,喜欢吗?虽然只是双车门, 但你只是上班代步用, 不影响的。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黄恩宜看了眼价格, 只觉得忐忑。脑海里莫名冒出一句挥散不去的咒语,“九五加满,倾家荡产。”


    她含混着没有回答韦柯的问题, 硬着头皮逛了一圈展厅。


    到休息区坐下后, 销售因为忙碌,给他们倒了两杯咖啡, 端来一盘曲奇。“韦先生, 你们先考虑, 有事随时叫我。”销售略带歉意地离开, 赶去招呼新来的客人, 留给他们独自思考的空间。


    黄恩宜趁没人注意, 才终于对韦柯说出了心里话,“阿柯仔,我不想买车。”


    韦柯咖啡举到一半,问道,“不买车你怎么上班?”


    黄恩宜轻巧回答,“坐地铁。”


    韦柯提醒,“坐地铁得倒三次。”他早前查过地铁图,当真要坐地铁,就得先从城南去往市中心,换乘内环线,坐上三个站,再换乘西郊线去往城西。他明白坐地铁不是一个恰当的选择,“换乘麻烦,路线太绕,遇上上下班早高峰,你这小身板要怎么挤?”


    黄恩宜改口,“那我坐公交。”


    “公交也是一样的。”一样的需要换乘,需要走好一段路。韦柯喝一口咖啡,替黄恩宜做了决定,“必须买车。”


    黄恩宜挪得更靠近了一些,紧贴韦柯坐在沙发上,“那我不买轿车,买电瓶车。”


    韦柯反应了一下电瓶车和电动车的区别,向黄恩宜确认,“两个轮胎的那种电瓶车?”


    黄恩宜郑重地点头,“对,敞篷,戴头盔。”


    韦柯放下了咖啡,“月照景区在西郊,电瓶车能到?”况且电瓶车不能保证安全。他担心她的安全。


    黄恩宜信心满满,“景区管理中心在市区与西郊的交界处,一路上都是骑电瓶车的人,怎么会到不了?”


    韦柯不大同意,“可……”


    黄恩宜接话,“可以说是非常的合适。”


    于是买电瓶车的事,便在黄恩宜的自作主张里莫名其妙被确定下来。


    他们买了一辆造型复古的柠檬黄色电瓶车,搭配柠檬黄色头盔,头盔自带护目镜。头盔是一人一个。


    黄恩宜很喜欢这个装扮。


    上班第一天,黄恩宜起得早,穿上昨晚挑选好的衣服,白衬衣套黑色西装裤,在穿衣镜前打量。当初穿搭时觉得挺好,此刻看着镜中的模样,虽说白衬衣是宽松的版式,领口处有两条丝绸系上的飘逸蝴蝶结,可仍觉得过于正式了,像面试。黄恩宜打开衣柜,把西装裤换做了直筒牛仔裤,再四处寻找那双姜黄色系带小皮鞋。


    她其实有些焦虑,他看出了她的紧张。


    韦柯车钥匙攥在手里,“我送你。”


    黄恩宜拒绝得干脆,“哪有二十好几的人,上班还要家属送的?”


    黄恩宜在玄关处,利索地穿好了鞋,利落地与韦柯告别,打开了门。


    迎接一个新世界。


    ***


    上班生活比想象当中要平静许多。黄恩宜度过了平淡和谐的一个周。


    周一,韦柯下班回家,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他没上楼,而是直接去到路边等待。


    等待还未回家的黄恩宜。


    等了许久,仍不见黄恩宜的身影。


    韦柯本想打电话,担心黄恩宜正在骑车接电话不安全,只好作罢。他站在道路边缘,看见车流往返,看见绿灯亮起而又熄灭。


    江岸霓虹闪烁。时间流逝缓慢。


    韦柯不知不觉向前走去,走过了一整条街。来到了背面的街巷,车流减少,人声消散。韦柯踩着暗橙的光,路灯描绘他的身影。


    良久,黄恩宜从远方秋夜里闯来。


    她骑着那辆小黄车,带着头盔,表情认真。行驶还算平稳。晚风吹动,衣摆飘摇,扬起一阵桂花香。她看见了韦柯,脸上扬起笑容。


    “阿柯仔!”


    黄恩宜一路驶向韦柯,到达韦柯身旁后停下,冲他甩头,“上车,带你兜风。”


    韦柯从储物箱里拿出了和黄恩宜一模一样的头盔,戴上,跨坐到小黄车的后排。


    他们在秋夜里穿行,江风拂面,江流缓缓。


    黄恩宜稍微侧头,问道,“你怎么没回家?”


    “你不在家。”韦柯靠在黄恩宜的头顶侧面,搂着黄恩宜的腰,“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黄恩宜含糊其辞,“有点事耽搁了。”


    韦柯顺口多问了一句,“什么事?”


    “就是……有点事。”黄恩宜暗自懊恼,想她在外伶牙俐齿威风凛凛,怎么一到韦柯跟前就总是卡顿。只有祈祷韦柯不再深究。


    韦柯却贴近了她,声音理智冷静,“恩宜,停车。”


    黄恩宜有些担忧。她掌握方向从街巷中央靠去道路边缘,路过一棵槐树,终于停车。


    韦柯指示黄恩宜,“下车。”


    黄恩宜顺从老实地下了车,到一旁站好。


    韦柯长腿撑地,轻巧地停好车,摘下头盔。他来到了黄恩宜的身前,仔细观察黄恩宜看似无异样的外表,提出质疑。


    “是不是摔跤了?”


    黄恩宜暗自惊讶,竟然能被韦柯一眼看穿。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眼神漂移,企图回避韦柯的问题。


    韦柯心里有了答案。他拉过黄恩宜的两只手,发现手掌根部和手肘处被磨破了皮,但是有清洗过的痕迹。他半蹲下来,掀开黄恩宜的裤脚,一直掀到膝盖上方。


    果然已经受伤了,并且她自己已经贴上了简易的纱布。


    黄恩宜后退半步,抢先开玩笑道,“小伤,不痛,再过一个小时就该愈合了。”


    韦柯想要看看具体的情况,但他忍住了撕开纱布的冲动。他仰着头,问道,“怎么摔的?”


    黄恩宜解释,“后方有人超车,我没注意,被吓了一跳,就……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韦柯质问,“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怕……被你批评。”电瓶车是黄恩宜不听劝执意要买的,遇上骑车摔跤这种事,她也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韦柯语气严肃,“不保护好自己,是该被批评。”韦柯放下了黄恩宜的裤腿,理平褶皱,站起来,淡然道一句,“明天跟我一起买车去。”


    黄恩宜实在下不了决心花那一笔钱,抿着唇摇头,“开销太大了,本来养你那辆车都已经够费钱的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韦柯轻敲黄恩宜的头盔,“给你买一辆代步车,我还是能做到的。”


    黄恩宜想起店里的裸车标价,觉得她概念里的代步车和韦柯概念里的不是同一回事。她仍旧没有办法自我说服,“不买,反正我不买。你也不许买,买了我转手就给你卖掉。我说到做到。”


    其实说起来,黎珍和黄东镇也提出过要给黄恩宜买车的事。但比起他们买,黄恩宜更想靠自己的努力买。毕竟她的人生,应该也没有那么差劲吧?总要靠人接济。


    “要买的时候我知道提出来的,”黄恩宜态度坚决,“阿柯仔,你千万不能自作主张,听到没?”


    韦柯暂时拗不过,只能妥协一步,“那从明天起,我送你上下班。”


    他实际上无数次提出过要接送黄恩宜上下班,也提出过把车让给黄恩宜,让她开去单位,可黄恩宜总是担心,她一个刚入职的新人,恨不得低调地走路上班,想要打造一个朴实无华的底层打工社畜人设,而不是开一辆月光石灰GT50。况且她更担心给韦柯添麻烦,便总是拒绝。


    这一次她也是匆忙拒绝,“不用,真不用。”


    韦柯更靠近了一步,俯身直视黄恩宜,“这一次,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韦柯不再给黄恩宜反应的时间,直起腰,重新戴上头盔。他换来坐到了小黄车的前排,歪头叮嘱,“上来,带你回家。”


    黄恩宜乖巧地坐上了小黄车的后排。


    秋风起,吹拂一阵凉意。


    黄恩宜从后环抱着韦柯,更贴紧了一些。她心绪烦闷,想着这些天的遭遇,甚至有些委屈。“阿柯仔。”黄恩宜撇着嘴,“他们还不让小黄车上高速。”


    这些天骑小黄车所遭遇的困难全被藏在了心底。黄恩宜其实一直想要向韦柯倾诉,熬了那么些天,直到此刻才终于说出了口。


    韦柯稍显惊讶,“你还去过高速?”


    “我就是去收费站试了一下。”黄恩宜当然也明白电瓶车上高速大概率是不被允许的,只是那时她已经到了高速路收费站,想着万一当真能走一小段绕城高速,她到单位的时间就能缩短大约二十分钟。她于是壮着胆子去试了一下,果不其然被麻利拒绝。


    执勤交警赶她,“电瓶车上高速,你不怕我还怕呢。”


    黄恩宜尴尬地陪笑两声,“我开玩笑的,警察叔叔再见噢。”


    她狼狈地调头离开,走城郊结合的老路。遇上堵车、走岔路、被转盘绕晕,成为一个标准的倒霉蛋,火急火燎到达单位,差一点迟到,她难免感觉沮丧失落。


    说来这事实际错在于她自身,说来这事实际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在静谧路灯下抱着韦柯的这一瞬间,她总想要把所有的沮丧失落告诉他。


    她想要他的安慰。


    他于是安慰她,“没事,明天我们开四个车轮的车,大摇大摆上高速,想从哪上就从哪上。”


    她笑道,“好,大摇大摆,看谁还敢拦。”


    她贪念地在他的背上蹭了蹭,心情好像晴朗了一些。


    夜晚蓬松,隐约间闻见了花香,惬意清新。


    作者有话说:


    小黄骑小黄车。?


    第44章 偶遇


    韦柯和黄恩宜的上班地点并不顺路。他们若要一起上班, 就得先一道去到路松中学小北门,韦柯接着向北走,黄恩宜去往西郊, 兵分两路。


    所以为了接送黄恩宜,韦柯出门总要提前四十分钟。


    韦柯并不觉得累, 每天这样来回跑动, 也仍旧保持精力。遇到稍微空闲的下午,他还会提前离开, 去到管理中心对面的树荫下等待黄恩宜。


    这天下班后, 黄恩宜拎着一袋零食欢欣鼓舞地从楼里跑来, 跑过斑马线, 灵活地钻进车里。“等很久了吗?”黄恩宜系上了安全带。


    “不久。”韦柯递给黄恩宜一杯桂花乌龙奶茶。


    黄恩宜插上吸管, 用力吸一口,觉得满足。“我这儿也有吃的。”黄恩宜放好奶茶, 再把零食袋放在怀里, 从里面拿出了杨枝甘露月饼、蔓越莓月饼、百香果月饼。她把小巧精致的月饼全数捧在手里询问韦柯, “你想吃什么口味?”


    韦柯正开着车,侧头粗略瞄了一眼,“黄色那个。”


    黄恩宜撕开了包装, 把杨枝甘露月饼举到韦柯眼前, 让韦柯能够咬一口。韦柯刚吃到嘴里,她迫不及待问道, “味道怎样?”


    韦柯回味着, “像甜点, 不大像月饼。不过很好吃。”


    黄恩宜再给韦柯咬了一口。剩下的三分之一, 她顺势塞进了嘴里, “这是我们站长送给我的, 我再悄悄送给你。”


    黄恩宜把月饼装回了零食袋,继续翻找着,发现巧克力后,动了歪心思。


    “巧克力你吃吗?”溏淉篜里黄恩宜边说边撕开袋子。


    那是一种较小的包装袋,大致是两个身份证并排放置那般模样。里面的巧克力豆迷你小巧,呈空心状,很酥脆。


    黄恩宜特意挑选了藤椒味的巧克力,酥脆中透露着诡异。


    她倒出三颗来喂给韦柯,韦柯顺从地品尝。黄恩宜认真观察着韦柯的反应。韦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如平常那般咀嚼着,自然咽下。


    黄恩宜试探,“这个味道你适应吗?”


    韦柯没听懂,“适应是什么意思?我觉得味道还行。”


    黄恩宜第一次遇到有人吃藤椒味的巧克力,竟然觉得味道还行,“你真能接受?”


    韦柯笑道,“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吃到后面辣味散去,嘴里剩下一点甜,回味起来也蛮好的。”


    黄恩宜甚至有些惊讶,向韦柯再三确认,“这味道招人喜欢,对吧?”


    韦柯配合黄恩宜,“嗯,喜欢。”


    黄恩宜克制着逐渐上扬的嘴角。“阿柯仔,”黄恩宜酝酿情绪,“剩下的这些巧克力,全都送给你。不仅有你喜欢的藤椒味,还有好吃的麻辣香锅味,新奥尔良烤鸡翅味。”


    韦柯往零食袋里看了一眼,没有表态。


    黄恩宜继续推荐,“这种巧克力也不便宜,20块钱一小袋,丢了太可惜……我的意思是,送给别人,我也舍不得。”


    韦柯刹车等红灯,反应了两秒,他总算弄清楚了黄恩宜的意图。他单手捏住黄恩宜的双颊,直视她,质问道,“黄恩宜,越来越有本事了,开始明目张胆给我下套?”


    她不想吃的东西,就要想方设法塞给他。


    黄恩宜向后仰,逃开韦柯的掌控,“你亲口说喜欢的,话说出口就算数。”


    韦柯拿黄恩宜没办法,笑道,“好,算数,我来吃。”


    黄恩宜犹豫一阵,小声温馨提醒韦柯,“这种巧克力保质期很短,还有三天就过期。”


    黄恩宜的潜台词是,如果过了保质期,丢掉也没关系。韦柯却是有意记下了截止时间,平静答复黄恩宜。


    “没问题,保证能在那之前吃完。”


    ***


    设计院最近变得忙碌,与博物馆搞合作,筹备一个园林发展的展览。韦柯若是再接送黄恩宜上下班,时间上确实过于紧迫。他于是不顾黄恩宜的反对,强行与黄恩宜对换了交通工具,让黄恩宜开车上班,他骑小黄车上班。


    一个长腿男人骑可爱小黄车,稍有些显眼。


    韦柯忙完了手中的事,得到一点时间休息。他翻出了黄恩宜给的零食袋,把零食倒到桌面上,挑选了藤椒味的巧克力,撕开,抓两颗放到嘴里。


    石头偶然路过,看见韦柯吃得津津有味,好奇地停下脚步,“组长,吃独食呐?吃的什么?”


    韦柯把零食袋递到石头面前,“巧克力豆,尝尝?”


    石头欣喜,两根手指伸进了开口处,抓了四五颗来尝。


    咬一口,切切实实地品尝到了诡异的味道。


    石头立即吐出了巧克力豆,“我去,这是什么人类零食。”石头抽出了纸巾来擦手心,嫌弃地又吐了几口,吐干净口中的渣滓。


    “有这么夸张吗?”韦柯回味着巧克力豆的滋味,“我觉得还不错吧。”


    石头惊讶,“你管这叫还不错?”他拿过包装袋,仔细观察,又挑了其他的味道,翻到背面来看,看见了一串日期数字,变得更加疑惑,“这玩意明天就过期?”


    韦柯点头,“嗯,所以今天还能吃。”


    韦柯实在过于云淡风轻了,石头避免陷入了沉思。在他的印象里,韦柯是不怎么吃零食的,更不会吃这么诡异冷门的零食。他猜测道,“这该不会是你老婆的零食吧?”


    韦柯点头,顺势撕开了新奥尔良烤鸡翅味的巧克力,“她不想吃,就送给我了。”


    “我去,”石头是满脸无语的表情,对韦柯恨铁不成钢,“组长,你好歹是个组长、中层领导、设计院的头号种子、二把手的心腹、前途无量的年度新青年,怎么在家里就这么没有地位,过得这么憋屈?可怜得只能吃你老婆吃剩的零食,开你老婆不开的小破电瓶车。”


    石头这几天看见了韦柯开小黄车的模样,这让他感到意料之外。


    韦柯还没来得及接话,珠珠妹从石头身后走过,低声骂了石头一句,“臭直男。”


    石头不服气,即便珠珠妹已走出好几步,他也要追上去辩论几句。韦柯笑着看他们玩闹,觉得有趣。他仰头,把巧克力全部倒进了嘴里。手机屏幕亮起,韦柯拿起了手机,看见了黄恩宜发来的微信。


    [宜:巧克力好吃吗?]


    黄恩宜特意配上了狗头的表情。


    韦柯咀嚼着巧克力,在对话框内输入了给黄恩宜的回复。


    [柯:你送的都好吃。]


    ***


    下班之后,韦柯与黄恩宜从城市的不同方向出发,踏上回家的路。


    他们没有想到竟会在人潮里相遇。


    黄恩宜开车经过了路松中学,转弯,进入最右侧机动车道。这段路的中央有一个下行隧道。黄恩宜从隧道外行驶到了出口,韦柯正骑着小黄车从隧道里沿着缓坡爬上来,与黄恩宜并行。


    遇上路口正是红灯,他们停下了车,耐心等候。


    黄恩宜扭头,缓缓放下车窗,与韦柯对视,打一声招呼,“小黄,下班了?”


    “嗯。”韦柯顶着黄色头盔,配合黄恩宜演戏,“小韦,你也下班了?”


    黄恩宜笑道,“嗯,今天按时下班。”


    行人走过斑马线后,绿灯亮起。


    黄恩宜没有着急动车,想要为韦柯让出一条道。她示意韦柯先行,“你去右边非机动车道,不然不安全。”


    韦柯绕过了车头,进入专属道路。


    两个人的速度不算太快,尽量保持着彼此之间的短距离,避免拉开过大。


    顺利进入小区车库。黄恩宜下车,赶去集中充电区找韦柯。韦柯正在解开头盔系带。


    黄恩宜心里过意不去,“对不起啊,害得你只能骑小黄车。”


    韦柯摘下了头盔,“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骑小黄车其实还蛮灵活。况且——”韦柯意味深长看向黄恩宜,“你执意要买小黄车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是今天这种局面,做好了准备。”


    他猜得到,最后多半会是由他来骑小黄车,所以买头盔的时候,他特意给自己也买了一个。


    黄恩宜有些惊讶,“这也能预料到?”


    韦柯把头盔盖在了黄恩宜的头上,笑着,“我的老婆,我还是很了解的。”


    韦柯蹲下,给小黄车充电。黄恩宜蹲在韦柯身旁,喃喃自语,“其实现在想来,当初就不应该买小黄车的,我这个人做事就是没有什么计划,没有考虑后果。”她暗自考量,侧身,反过来埋怨韦柯,“当初你怎么不坚决地阻止我?我做事没计划就算了,怎么你做事也没计划?两个人都这样那怎么行?”


    她竟然能够说得理直气壮。


    韦柯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计划?”


    黄恩宜好奇,“你有什么计划?”


    韦柯左手轻压在黄恩宜的头盔顶,“我在等你玩够小黄车。哪天玩够了,你就会听话跟我去店里,买一辆真正的车。”


    在他眼里,小黄车从来只是一个送给她的玩具。


    黄恩宜没敢回应,悻悻然移开视线,站起来,等待韦柯继续充电。


    她呆滞地摘下了头盔。


    她知道他说的没有错,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第45章 吃醋


    黄恩宜悟出了一个真理——世上无难事, 只要肯拖延。


    因为对于是否买车这个问题,黄恩宜还没能够思考出一个答案,事情就莫名其妙被解决了。


    “管理中心要开设交通车, ”黄恩宜告诉韦柯,“有南北中三条线, 南线在我们小区门口正好有一个站。”


    黄恩宜把饭桌上剩下的最后一个空盘端到厨房, 放在水槽旁。韦柯正站在水槽前洗碗。


    “这么方便?”韦柯询问,“什么时候开通?”


    “下周一。”黄恩宜靠在台面旁, “这样我就能直达管理中心了, 而且坐官方的车, 也不怕迟到。”


    韦柯把洗去油污的碗从大水槽挪到了小水槽, “竟然这么大手笔。”


    “因为还有其他企业参与, 月照银行、月照投资,还有个月照什么来着……总之是在那一片区的几家做了联合。”黄恩宜站到小水槽旁, 打开水龙头, 清洗餐碗上的清洁泡沫。韦柯驱赶黄恩宜, “你放着,我来洗。”


    黄恩宜干脆拒绝,“就不放。”她洗净了一个碗, 拿起了另一个碗, 神秘兮兮说道,“而且你知道吗?交通车这个想法, 是我提出来的。”


    韦柯确实感到惊讶, “这么厉害?”


    黄恩宜有些得意,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上班的路上, 发现别的单位有交通车, 就想着说, 哇,要是我们中心也有就好啦。”


    韦柯附和,“然后呢?就去给领导提议?”


    “嗯,但不是那种很正式的提议,只是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向我们站长顺便说了一嘴。”黄恩宜进入月照景区管理中心后,被分到了规划站。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我完全没有想到站长会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毕竟我自己也当这个提议是饭后闲聊那一类,说过就算了。”


    韦柯往洗碗巾上重新挤压一泵清洁剂,问道,“放在心里是什么意思?”


    黄恩宜解释,“站长去找大领导说了这个提议,还写了一个方案,邀请几家企业的领导召开座谈会,还让我也跟着参会,在旁边听。”黄恩宜有抑制不住的窃喜,“这事竟然真能成,我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韦柯应和,“站长人挺好。”


    黄恩宜纠正,“是超级好!能遇上这样的站长,也不枉费我之前工作时倒的霉。”黄恩宜说着似乎还有一些害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们站长好像对我有好感,开会时表扬了我好几次,而且总是找我一起吃饭,特别照顾我。上次加班太晚,站长还想送我回家,我当然是拒绝了。不过后来站长还特意发微信给我,问我到家没有。”


    黄恩宜把清洗干净的碗放到台面上,想去大水槽拿其余的碗碟,韦柯没让,“恩宜,我来就好,你去旁边玩。”


    韦柯态度坚决,黄恩宜没有再拉扯,退回一旁。她仍沉浸在与站长的相处之中,喋喋不休,“我也没明白站长看上了我什么,怎么就对我这么好。想起来我甚至有点愧疚,害怕承受不起这份好意。”


    黄恩宜自顾自说着话,隔了一阵,她才发现韦柯一直沉默着,专注洗碗。她好奇,探出上半身,试图看清韦柯的表情,心神不宁,“阿柯仔,你在想什么?”


    韦柯倒扣着沥干碗中的清水,云淡风轻,“你们站长多大年纪?”


    “真实年龄貌似是四十二三,具体的我没好意思问。”黄恩宜向韦柯描述,“但是站长这个人特别显年轻,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好看,很有气质,也很有魅力。关键在于,还竟然是个烟嗓。”黄恩宜沉浸在烟嗓的氛围里,“低音炮,性感得叫人起鸡皮疙瘩。”


    韦柯没理睬黄恩宜后面的感慨,只估量着年龄这个问题,“也上年纪了,就没有自己的家庭?”


    “以前有。”黄恩宜压低了声音,悄悄告诉韦柯,“我听办公室的姐姐讲的,说是上个月刚办完离婚手续。”


    离婚,恢复单身。


    韦柯打开了消毒柜的门,把碗碟整齐地放进柜中,“接触下来……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的话,应该就是敬佩吧。”黄恩宜眼里有些崇拜,“我现在最大的感想,就是想要成为像站长那样的人,强大并且温柔。”


    韦柯手中不停歇,仍在摆放着饭碗,有强迫症那般,非得把樱花花纹摆放到同一水平线上。


    黄恩宜察觉到异样,凑近了一些,小心翼翼问道,“阿柯仔,你到底怎么了?忽然变得怪怪的。”


    韦柯关上了消毒柜,调节电子屏上的模式和温度,一边低声嘱咐,“恩宜,上班不要太辛苦,能不加班就尽量别加班。”


    韦柯稍作停顿,随后补充了一句。


    “按时回家。”


    ***


    黄恩宜没有把韦柯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下班之后,她不仅没有按时回家,反而去到站长家,准备吃一顿雅致的晚餐。


    黄恩宜给韦柯发去了微信。


    [宜:站长会煮啤酒。青柑啤酒,里面还会放醪糟。]


    她还在去喝啤酒的路上,就已经嘴馋得咽了一下唾沫。


    消息发出过不过半分钟,韦柯打来了电话。


    “这么晚了还去对方家里?”韦柯言简意赅,“不合适,不许去。”


    “怎么不合适?”黄恩宜已经在站长家的玄关处换上了拖鞋,向客厅走了几步,看见了饭桌上的煮啤酒,不禁感慨,“这玻璃酒桶真好看,还有个原木提手。”


    “你都到了?”韦柯追问,“你们几个人?”


    “就我和站长两个人。”黄恩宜把玩着木质酒勺,略有些得意,“站长说我是内测用户,叫我一起调味道,调好了再正式对外发出邀请。”


    两个人,内测用户,单独相处。越听越不对劲,一种危险降临的氛围。


    韦柯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显得严肃冷峻,“恩宜,你出来,回家。”


    黄恩宜只当韦柯是在开玩笑,“酒都没喝一口,我才不回家。”


    电话那头响起了韦柯关门的声音,“恩宜,把地址发给我。”


    黄恩宜疑惑,“站长家的地址?”


    “嗯。”韦柯快速出门,连摁三下电梯按钮,“等我,我马上来接你。”


    ***


    韦柯到达小区后,把车停在路边空位上。黄恩宜和站长已在一旁等候着。韦柯绕过车头,走到他们身前。他终于有机会得以近距离观察让黄恩宜心心念念的站长。


    一位女性,身形纤细,长发披洒,发梢微卷。正如黄恩宜描述的那样,好看,有气质,有魅力。


    韦柯有些吃惊。


    黄恩宜向韦柯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站长,戴滢。”


    韦柯礼貌寒暄,“站长,晚上好。”


    戴滢双手搭上黄恩宜的肩膀,将黄恩宜轻轻推向韦柯,并对韦柯叮咛,“把你老婆还给你,这下放心了?”


    韦柯暗自思忖,确实是低音烟嗓。他点头致歉,“抱歉,误会了。”


    黄恩宜难为情,再靠近韦柯一些,悄悄牵起韦柯的手。她们方才在家里,猜出了他的误会。经过站长的点拨,黄恩宜才终于明白了韦柯不同寻常的原因。


    戴滢了解韦柯的心思,体贴地没有过多交谈,想着退出他们的独处空间。她与他们告别。待戴滢离开,韦柯带黄恩宜坐上了车,驶向回家的路。


    黄恩宜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抱着小酒瓶,偷瞄韦柯的表情,学韦柯说话,“阿柯仔,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开始学会吃醋了。”


    韦柯摸一下后脑勺,“我没想到……”


    黄恩宜接话,“没想到会是个女站长?”


    韦柯确实受了先入为主的迷惑,他承认道,“这次是我眼光狭隘了。”


    黄恩宜从鼻腔里发出轻微的哼声。想起戴滢当时的反应,黄恩宜不禁感慨,“不过站长真的很厉害,她光是听我们打电话,就能猜透你的想法。”


    黄恩宜与韦柯的通话,不过只有没头没尾的寥寥几句而已。


    果然是前辈。韦柯想着,余光瞄见黄恩宜仍抱着小酒瓶,便问道,“你还打包了一瓶酒带回家?”


    黄恩宜解释,“这是站长让我带给你的见面礼。”她将小酒瓶放进了车门储物格里,想起和戴滢有关的有趣之处,转头告诉韦柯,“对了,今天办公室的胖胖还闹了一个笑话。”


    韦柯侧头,“他怎么了?”


    黄恩宜兴致勃勃,“他前阵子刚谈恋爱,特别腻歪,天天带他女朋友出去吃饭。今天也找了一家肥肠粉,发了店铺的链接。但是……”黄恩宜忍住笑,“他发到了工作群里,还配上一句话,说的是,亲亲宝宝,今天吃这个好不好呀?”


    “发的规划站的群?”韦柯遇到前方黑车加塞,有意识降低速度。


    “对!他发了就去复印文件,没看手机,一直没意识到自己发错了群,还特别纳闷地问我,”黄恩宜模仿那胖胖眉头紧皱的模样,“她今天怎么不回我消息呢?”


    韦柯笑道,“你学得还挺像样。”


    黄恩宜愈发起劲,继续描述,“我告诉他说,宝宝没有回复你,但是站长回复了你。”


    韦柯猜测,“站长没批评他吧?”


    黄恩宜摇头,“没,站长的回复一本正经,说的是,不吃,会长胖。”


    韦柯当捧哏,“他们还真对上话了。”


    “那可不。”黄恩宜说到兴头上,“副站长也搭腔,他特别惊讶地问了一句,谁约会吃肥肠粉?胖胖还没回答,办公室的姐姐帮忙说,我们胖胖只是想吃肥肠粉而已,又有什么错!”


    看似帮忙,实际是在火上添油。


    韦柯想象着那幅画面,“那岂不是很社死?”


    黄恩宜使劲点头,“完全没有拯救的余地。他们的嘲笑毫不留情面,从线上嘲笑到线下。那群男同事一直缠着胖胖,叫他胖胖哥哥,说他们也要当亲亲宝贝,也想吃肥肠粉。搞得现在胖胖的外号,就叫小肥肠。”


    韦柯评论道,“他们再这样,胖胖该自闭了。”


    黄恩宜解释,“胖胖最开始脸红得不行,到后面就摆烂了,任凭大家笑话,看淡生死。”


    韦柯察觉道路上车辆较少,适当提速,“是这么个道理,只要自己不尴尬,其他人慢慢地也就不尴尬了。”


    黄恩宜赞成地点头,“是呐。”


    晚风灌进车窗,夜景向后飞驰,霓虹伴随左右。


    黄恩宜无意间向上瞄见道路旁的指示牌,才发现回家的路程竟已过大半。这一路上似乎都是她在说话,韦柯从旁附和。多半是他在听她讲小故事。方才讲得那么起劲,现在倒有一些难为情了。


    “阿柯仔,”黄恩宜小声询问,“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话太多了?”


    她怕她讲一堆毫无意义的废话,他会觉得无趣。


    韦柯当即否认,“怎么会。”他伸手摸一下她的脑袋,“你讲得很有趣,我很喜欢听。”


    黄恩宜窃喜,没等韦柯缩回手,她捉住了韦柯的手腕,再与他十指紧扣,“谢谢你,捧场侠。”


    韦柯看一眼黄恩宜,同时要兼顾前方道路情况。穿过一排拍摄的摄像头,韦柯终于开口提醒,“恩宜,这样开车……应该会被扣分。”


    黄恩宜的兴致一下消散。她甩开了韦柯的手,低声埋怨,“泼冷水侠。”


    她故意将头扭向车窗外,双手搭在窗框上,下巴枕着手背。风吹动发梢,凉爽扑面,空气清新。


    她在朦胧光晕里,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和他在一起,她很开心。?


    第46章 纪念


    工作步入正轨后, 黄恩宜也逐渐忙碌起来。


    国庆节是无法得到休息的,毕竟那时客流量达到峰值,正是景区最忙碌的时候。运营部人手不够, 申请让其他部门的人前来支援,黄恩宜正是支援队员之一。


    要在片区内巡逻, 要检查基础设施是否运行正常, 要为游客答疑解惑,要与其他片区协调游客流量, 要引导商贩遵守秩序。


    保持忙碌的状态, 从1号持续到5号。


    这天结束得太晚, 天色已暗, 夜幕降临。


    黄恩宜去运营部办公室拿包。锁上储物柜后, 跨出门,低头用手机回复消息, 一边向景区停车场走去。她没注意到戴滢的悄然靠近。戴滢单手搭在黄恩宜的同侧肩头, 邀请道, “走吧,我送你回家。”她以为黄恩宜今天没有车。


    黄恩宜熄灭了手机屏幕,稍有些害羞地抬起手, 指一下停车场靠角落的位置, “韦柯来接我了。”


    韦柯正靠在车旁,耐心等候。他面向她们, 与戴滢遥遥对视。他微微鞠躬以示礼貌, 戴滢微笑回礼。


    戴滢很少见这样的场景, 一个黏人的小狗狗。她附在黄恩宜耳边, 轻声感慨, “他可真是……一秒都离不得你。”


    黄恩宜耳廓有些发红。


    与戴滢告别后, 黄恩宜快步奔向韦柯。


    “等很久了吗?”黄恩宜站在韦柯身旁,无意耸鼻嗅两下,“有桂花的香气。”她以为是景区的桂花在盛开。


    韦柯替黄恩宜打开副驾驶车门,“喏。”


    黄恩宜侧头,发现了副驾驶座椅上的桂花花束,满眼惊喜。“什么时候买的?”黄恩宜往里走一步,抱起花束,拨弄绿叶,“怎么想起来要买花?”


    韦柯眼里有些许惊讶,混杂着一点失落。他质问黄恩宜,“今天是什么日子?”


    黄恩宜差一点脱口而出,“国庆节。”想着国庆该是1号才对。那么今天难不成是中秋?可清晰记得中秋是上个月的事情。最近貌似就这两个节日,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5号还能是什么?


    一个念头闪过,黄恩宜想起了答案。


    结婚纪念日。


    黄恩宜抱着花,从惊喜变为局促。她向韦柯道歉,“对不起。”


    韦柯并不接受黄恩宜的道歉。他左手搭在车顶,利用右侧敞开的车门,设置一圈围墙,将黄恩宜牢牢圈在掌控范围内。他严肃冷峻,“晚了,对不起没用。”


    黄恩宜急忙示好,“真的对不起,我其实心里惦记着这事,但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了,精力全在工作上,不小心才漏掉了这个时间节点。”


    她顶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他,他平静如常,不为所动。


    他轻描淡写追问,“然后呢?”


    黄恩宜下定决心,“我补偿你,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黄恩宜态度诚恳,“你想要什么?”


    韦柯俯身,轻压花束,不断靠近黄恩宜。


    “我想要你。”


    温热的气息搅动桂花香气,泛起涟漪。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可他上一秒分明还在主导,这一秒倒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们已经三天没做了。”


    她耳红着,抿嘴偷笑。她拿他没办法,便轻轻点头应允,“嗯。”


    他却得寸进尺,提出要求,“就在车上。”


    她被吓一跳,倒吸一口凉气,“不合适吧……这也太大胆了,还有一些同事没走呐!要是被捉住了怎么办?太丢脸了吧!那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他没忍住笑出声,摸着她发热的耳垂,“逗你玩的,吓成这样。”


    他放开手,也放开她。秋夜沉寂,时候已晚。他对她叮嘱,“上车,我们回家。”


    停车场已是空旷之地。他启动轿车,车灯划破夜晚,声响震荡。穿梭于树林间,随后归于宁静。


    那晚,黄恩宜发了花束的照片,配上一句简短的文案,“成为夫妻的第一年。”


    韦柯复制了黄恩宜的照片,搭配一个简单的数字,“2”。


    谭茵刷到了韦柯的朋友圈,感到出乎意料,评论道,“你还真更新呐?”她记得韦柯去年标注了第1点,没想到他今年当真会续写第2点。


    韦柯傲娇回复,“那当然。”


    遇见她的第一年、第二年,以及余生,于他而言,便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


    两个人晚上折腾了太久,第二日直到中午才终于起床。


    秋阳温和,伴随一层隐约的凉风,正是好天气。


    韦柯提议外出游玩,趁黄恩宜今天难得休息,“你也该转换身份,当一次游客。”


    黄恩宜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看向窗边的韦柯,“去哪里当游客?”


    “小南山附近新开了一个卡丁车俱乐部,”韦柯坐回床沿,“卡丁车你喜欢吗?”


    黄恩宜之前玩过线上的卡丁车游戏。线下其实也玩过几次,但那些跑道都太短太平,不是那么的尽兴。她问韦柯,“小南山的场地大么?”


    “大,还有坡。”韦柯虽然没去过现场,但见过照片和视频,“听朋友说还不错。”


    黄恩宜欣喜,掀开被子坐起来,“走吧,出发。”


    开始一次心血来潮的秋游。


    简单收拾,踏出家门,兴致盎然。


    他们自驾前往小南山。


    韦柯开车,上高速,跟随导航的指引前行。起初一切正常,音乐有序播放,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快要到达分岔口,导航没有出声。韦柯心存疑虑,有意识检查导航图标,是向右前方进入匝道没错。韦柯变为右车道,按导航指示进入匝道。匝道里却意料之外又遇分岔路口,一环套一环,没完没了。


    导航仍旧没有出声。


    韦柯再次确认导航的方向,余光瞄见右向的绿色箭头。韦柯于是往右走。走出不过十米远,导航终于发出声响,“向右进入匝道,随后立即向左行驶。”


    韦柯愣住,试图接受导航这令人无语的卡顿。


    导航若无其事继续播报着,“您已偏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韦柯与黄恩宜面面相觑。


    黄恩宜埋怨,“岳云鹏怎么可以这样,他摆了我们一道。”他们用的是岳云鹏的语音包。


    韦柯调小了地图比例,查看新路线。新路线的意思是到最近的服务区调头,原路返回。可他们距离最近的服务区也还有四十几公里,一来一回快九十公里。太费时间,而他们最不能浪费的就是时间。因为若是再晚一些,俱乐部就得关门了,卡丁车变空气。


    韦柯担心黄恩宜会生气。走错路导致出行计划被破坏,最容易惹人生气。他哄道,“恩宜,别担心,我开快一点,还能赶上。”


    黄恩宜却只是盯着窗外,看顶上一闪而过的路牌。她看见了熟悉的景区标志。“这附近好像有古镇。”黄恩宜眼光随路牌后移,随即偶然发现路边的古镇广告,“真有,就在服务区往前一点的地方。”


    韦柯瞄一眼广告,“那要不……”


    黄恩宜心领神会,兴奋应道,“要。”


    ***


    他们把卡丁车挪到了下一次的出游计划当中。至于今天,他们决定踏入偶然遇见的古镇。


    古镇新建于两年前,拥有两年的悠久历史。一排古风店铺,贩卖小吃与小玩意,和全中国的其他古镇一模一样。


    谈不上好玩,只能算也就那样。


    游人挺多。韦柯牵着黄恩宜,在人群里穿行。黄恩宜边走边玩手机,搜寻古镇攻略,想要找出一点惊喜。当真找到惊喜之处,黄恩宜蓦然停下脚步。


    “这家面馆的名字……”黄恩宜把手机举到韦柯眼前,“这恐怕是李悠然开的面馆。”


    韦柯看清了屏幕上的字,悠然面馆。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韦柯提议,“去打卡?”


    黄恩宜高兴应允,“那必须。”她要拍照给李悠然看看。


    他们当即转换了目的地。


    他们原本想按照导航走的,可明明与面馆之间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导航却偏要设计一条弯弯绕绕的路线,几乎要走完整个古镇的边缘,看起来像一笔亏本买卖。况且之前才被导航坑过,他们心有抵触。


    于是决定放弃导航,按最近的路线自己寻找。


    韦柯拿着黄恩宜的手机,放大地图寻找路线,向目的地前行。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小山林前。原来旧路线绕远的目的,是要他们绕过小山林,到达小山林后方。


    韦柯抬头看去,预估山体的高度和陡度。那并不是无人问津的山林,虽然没有景区山林里精致舒适的石板路,但仍能看出有前人踏过的痕迹,一条光秃小道蜿蜒曲折,描绘一条逐渐向上的黄褐色曲线。


    韦柯问黄恩宜,“如果爬上去,你会不会累?”


    黄恩宜不屑,“我可是测绘黄工,什么深山野林没爬过?”


    黄恩宜比韦柯要先迈出脚步。她走在前,韦柯垫后。平稳爬上山顶,翻越山峰,再顺延向下。


    走到了半山腰。


    按照地图显示,理论上讲面馆应该就在他们左侧,可左侧并没有道路可言,只有繁密低矮的植物,郁郁葱葱。他们思索再三,探头张望,强行向里继续深入多走几步,踏在枝桠上。


    走到了地图上标注的目的地。


    他们抬头,看见翠绿树木,偶尔掉落几颗野果。


    两个疑惑不解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这算是又被导航摆了一道,还是真就与这面馆无缘。


    黄恩宜分析,“有一种情况是,以前存在过这家面馆,可是之后倒闭了,而地图还没更新。”


    韦柯赞同黄恩宜的话,“有可能。”


    倘若真如黄恩宜所说,悠然面馆已然消失,那他们是注定了没办法到达目的地。


    韦柯轻叹一口气。


    今天他们好像不算幸运。


    原本计划去小南山玩卡丁车,结果走错路。原本计划来古镇玩,结果发现并不好玩。原本计划打卡悠然面馆,结果面馆早已倒闭。


    计划只能存在于想象里。到达现实后,总是被打破。


    韦柯心里愧疚,没能够给黄恩宜一次完美的秋游,“恩宜,对不……”


    话没说完,黄恩宜已被山下景色吸引。


    山下是一片湖泊,绿荫环绕,落日倾洒,波光粼粼。湖边伴随一条宽敞的人行道,行人零散分布其间。有人散步,有人坐在湖边长椅上休憩,有人在骑自行车。


    “自行车。”黄恩宜看上的正是那一列轻盈欢快的自行车,“阿柯仔,去吗?”她满怀期待。


    当真是想到了什么就去做什么,好像根本不在意结果是否成功。


    韦柯于是爽快答应,“去。”


    他牵着她走下了小山林。


    他们租了两辆自行车,一人骑一辆。在湖畔秋风里欢喜飞驰。


    余晖盛开,光晕朦胧,林间鸟鸣。


    韦柯比黄恩宜速度要快好些。他原本与黄恩宜并排骑行,即便已经有意压着速度,仍旧由于礼让行人、穿过小桥、避让车辆等诸多外界原因,他不知不觉到了黄恩宜的前方。


    他在前,黄恩宜在后。他时不时要回头看她一眼。


    有一次回头,韦柯发现黄恩宜落后了好一段距离。他放缓了速度,想着要等她。却是没过多久,她莫名追赶上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就只有这点速度?”黄恩宜满是不屑,“小垃圾。”


    黄恩宜超过了韦柯,并且充满挑衅。她扬长而去,留给韦柯一个潇洒自在的背影。


    韦柯感受到了一阵风。


    他不服气,双腿用力,加快提升速度与频率。划破秋风,敏捷飞驰。像少年,肆意妄为,意气风发。


    他很快追上了她。但他并没有着急超越,而是与她并行一段距离,故意要伴随在她左右,把她包围。


    开始反挑衅。


    韦柯靠近黄恩宜,前车轮转向她,装模作样要绊她一跤,最后却又只是虚晃一枪。


    黄恩宜被吓着,下意识避让。她处于道路里侧,再让就要撞上山坡草地。她在韦柯与草地之间徘徊,抓紧把手,可力道控制不够,连人带车歪歪扭扭,行车路线变成了S型。


    她气急败坏,“你!”气得骂不完一句话。


    韦柯饶有兴致欣赏黄恩宜生气的小表情。


    他得寸进尺,前车轮再次靠近。这次比上次装得更逼真,虚晃一枪,看似真要义无反顾撞向她。她被逼迫得毫无办法,在狭小的空间里艰难平衡着。


    “别整我!”黄恩宜愤怒中带着求饶。


    韦柯低声道,“求我。”


    黄恩宜嘴硬,“想得美。”


    韦柯冷笑。他趁胜追击,又向黄恩宜倾斜,绝不手软,非要搞得黄恩宜摇摇欲坠,直至败下阵来。


    黄恩宜不出意外撞在了山坡草坪上。撞得并不重,前轮陷进柔软草丛,双脚踏在地面,试图保持平衡,恰能站稳。


    韦柯得意,学黄恩宜方才的模样,潇洒离开,留下一抹背影。


    黄恩宜恼怒,冲着那抹背影骂道,“韦柯!你幼不幼稚!”


    韦柯回头笑着,随即转身而去,肆意飞驰。


    前行一阵,韦柯再次回头确认,发现黄恩宜并没有跟上来。黄恩宜滞留在原地,正看着草坪后方的树林出神。韦柯疑惑,立即调头,原路折返,快速回到黄恩宜的身边。“恩宜,怎么了?”


    黄恩宜指着林中深处,惊讶道,“那里,悠然面馆。”


    韦柯顺势望去。


    一条青石板路弯曲延伸,一直到达竹林之间。面馆早已没有了面馆的模样,不知何时被改造成为了一座古亭。六角亭隐于林中。那是一个较为质朴的亭子,看模样已有一些年份。竹叶洒在屋顶,微风轻拂,片片飘落。牌匾上仍然书写着四个字,悠然面馆。


    他们找寻许久,结果意料之外的相遇。


    韦柯感觉挺奇妙。似乎目的地不应刻意找寻,而应等待某一刻的偶然相遇。


    黄恩宜很兴奋,“去拍照?”


    韦柯笑道,“好。”


    他们骑车穿过青石板,到达古亭前。


    黄恩宜用自行车的车兜当作支架,固定手机,设置好延时拍摄模式。一切准备就绪,黄恩宜绕过车头,奔向韦柯。


    韦柯正站在古亭外等待着黄恩宜。


    黄恩宜那时跑得急切,在意心之所盼。路面洒着青苔,墨绿潮湿。黄恩宜没能看在眼里。她毫无防备踩上去,润滑,难以掌控。她身体前倾,就快摔倒。他急忙上前,抱着她,挽着她的腰。


    延时结束,相机启动,定格这一瞬间。


    是偶然拍摄到的画面。


    古亭,竹林,秋日黄昏,斑驳投射的光与影。


    她在快要摔倒时,被他抱起,紧紧相依。?


    第47章 暧昧


    假期结束, 意味着旺季结束,黄恩宜恢复到还算闲适的状态,起码能够按时上下班, 还能保证双休。


    周五下午,谭茵在鹿回头群里发消息, “周六约吗?就我们仨。”


    黄恩宜惊讶不已, “你竟然能单独出来?”


    自打上次音乐节后,项俊凡为了避免小朋友缺奶哭闹, 保证小朋友有足够的食物, 便给谭茵定下一个规矩, 不准谭茵独自外出。无论谭茵去哪里, 都必须带上小朋友。他讨厌听到小朋友喧嚣刺耳的哭声, 所以全都丢给她。


    李悠然好奇询问,“万一中途他再打电话叫你回家, 你怎么办?”


    谭茵简短回复, “管他妈的。”


    谭茵其实很爱小朋友, 所以才会给小朋友备足了充分的母乳,保存在冰箱里。但是对于项俊凡要她必须亲自喂养的无理要求,她因为皮肤破口疼痛, 终于开始受不了。


    所以她想, 管他妈的。


    黄恩宜发送了一个奥特曼点赞的表情。


    三人约会于是顺利提上日程。


    他们相聚在周六下午。


    前几日天气阴沉,秋雨淅淅沥沥, 气温降低。这几日出了太阳。被阳光照射着, 全身暖和。


    谭茵心情愉悦, 坐在野餐垫上, 左手反撑于身后, 右手遮阳于额前, 凸显婀娜身姿。


    李悠然评价,“确实是做作了一点,但耐不住身材恢复得真好。”


    谭茵翘起兰花指,优雅地戴上了墨镜,“天生靓妹,藏不住魅力。”


    黄恩宜替谭茵偷拍了照片。谭茵迫不及待想看成品,凑到黄恩宜身边,一齐盯着手机屏幕。


    光线正好,披洒身体,蒙上单薄光晕。加入晓说裙五2④9令81九②,还有最新完结韩漫日漫


    谭茵隔远了欣赏照片,细细思考,“这野餐垫好像不怎么搭配。”


    野餐垫是黄恩宜捐赠的,红白格,小清新风格。配谭茵这一身卡其绿修身连衣长裙,确实少了一些性感风情。黄恩宜环顾四周,“这样,你去树荫下,我重新找角度。”


    谭茵按照黄恩宜的指示,拿着一束干花,走去树荫下,藏在芭蕉旁。黄恩宜先把手机横着拿,再竖着拿,忙碌一阵。是模特和摄影师的默契配合。


    李悠然因为中午在家没吃饱,现在正趁她们拍照的时候,狂吃鸭脖。


    正咬下一大块肉,盛宇发来了视频通话的请求。李悠然咽下肉,吐出残余骨头,用纸巾擦干净手指,摁下通话键。


    屏幕里显示出小木子的脸。


    “你在吃什么呢?”小木子质问李悠然,“我怎么没有呢?”


    小木子声音大,吸引人,谭茵和黄恩宜便一道返回了野餐垫旁,想和小木子说说话。


    李悠然向小木子解释,“我没有吃。是她们的,我只尝了一点。”


    谭茵凑到屏幕前,热情挥手,“小木子,这不是妈妈吃的,是我和你恩宜阿姨一起吃的,给你看看。”


    谭茵夺过了李悠然手中的手机,把前置摄像头转换为后置,向小木子一一展示野餐垫上的小零食,“这是焦糖泡芙,这是可乐饼,还有紫薯糕、肉松小贝、奥利奥雪媚娘、圣女果、烤柿子、爆米花,还有那边一堆,看见了吗?喜欢吗?”


    小木子兴奋不已,“喜欢!”


    谭茵哄道,“喜欢的话,阿姨下次带你来玩。”


    谭茵如今特喜欢小孩,觉得小孩哪里都可爱。李悠然觉得谭茵过于单纯,还以为小孩会永葆纯真。


    “带她一次你就知道那滋味了,”李悠然悄声碎碎念,“让你体验发疯的滋味。”


    谭茵仍旧沉浸在与小木子的交谈中。她换回前置,把镜头对准黄恩宜,让黄恩宜也能加入其中。黄恩宜正吃着烤柿子,烤柿子已被风吹成了凉烤柿子。她冲镜头扬起下巴,夸赞道,“木子姐,几日不见,又长漂亮了。”


    小木子嬉笑着,难为情地捂着脸。


    谭茵埋怨黄恩宜,“你可真社会。”


    小木子不知何时跑开了,屏幕里出现了盛宇的脸。谭茵满眼嫌弃,把手机还给李悠然,把独处空间还给这对夫妻。


    盛宇叮嘱,“少吹风,注意别感冒。”


    李悠然回答,“知道。”


    李悠然叮嘱,“记得帮我拿快递。”


    盛宇回答,“好。”


    一来一回,平淡却又缠绵。谭茵听见不免撇嘴。


    待到李悠然挂断视频,谭茵变得有些丧气,“我也想我家小朋友了。”


    李悠然继续啃鸭脖,“给他发个视频呗。”


    谭茵抱着爆米花圆筒,“他要是能自己接视频,我立马就给他发了。”


    李悠然说话轻巧,“那你给项俊凡发呗。”


    谭茵毫不犹豫地否定,“算了。”


    她叹了一口气。她们看出了她的端倪。


    正准备追问几句,黄恩宜这边韦柯打来了电话。他想知道她的具体位置。“恩宜,我进公园了。”韦柯手里提着一袋替她们买好的奶茶。


    黄恩宜急忙抬头,在零散的人群里搜寻韦柯的身影。


    她看见了他,她向他挥手,一路小跑而去。


    他们在桂花树下汇合。


    韦柯遥遥看见李悠然与谭茵。


    她们热情呼唤,“阿柯仔!”


    韦柯笑着算是回应。


    黄恩宜邀请韦柯,“要过去玩吗?有好多好吃的。”


    韦柯婉言拒绝,“我就不去打扰你们聚会了。”


    他提起两个牛皮纸袋,一袋是给李悠然和谭茵准备的云顶抹茶、芒果芋泥,一袋是给黄恩宜准备的桂花龙眼、常温龙井。


    “我有两杯?”黄恩宜喜出望外,装模作样,“那怎么好意思呢?”


    韦柯附和道,“悄悄喝。”


    黄恩宜接过纸袋,低头确认自己的那袋奶茶,再抬头时,发现韦柯正看着她。她想问,“你干嘛看……”


    不等她说完话,他意料之外地俯身。


    温热气息降临,即将触碰,心跳猛烈。她吓得后退半步。


    “你想干嘛?”她告诫他,“她们正盯着呢!”她知道她们的眼光一直投向这边。


    他低声道,“盯着更刺激。”


    他作势更靠近了一些,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


    她惊慌失措,脖子微微后仰,厉声警告,“韦柯!”


    韦柯才终于抿嘴笑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是个正人君子,一旦面对她,他就想使坏,越坏越有劲。他终于克制住,不再逗她。他直起腰,摸一下她的脑袋,“去玩吧,快结束时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嗯。”黄恩宜后退了些,与韦柯告别。


    落叶灰白,踏上后清脆响,成为印记。


    回到野餐垫旁,她们看黄恩宜的眼神,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黄恩宜装作若无其事,专注于为她们分奶茶。


    “这杯芒果芋泥是给悠然的,”黄恩宜从纸袋里先拿出一杯,再拿出另一杯,“云顶抹茶是给茵子的。”


    李悠然握着奶茶杯左看右看,不对劲,和谭茵眼前的奶茶做了对换。她分明跟黄恩宜交待过三次,她要的是云顶抹茶,结果黄恩宜遇见韦柯后魂不守舍,忘得一干二净。


    谭茵撇着嘴,上下打量黄恩宜,“你和他在谈恋爱?”


    黄恩宜郑重其事地纠正,“不好意思,我和我先生已经结婚了。”


    她们同时发出了一声,“咦——”,拖长了尾音。


    谭茵插上了奶茶吸管,追问黄恩宜,“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李悠然猛吸一口奶茶,插话道,“同住一个屋檐下,迟早会好上。”


    谭茵喃喃自语,“我和那谁也住一起,我怎么就好不上。”


    和项俊凡是不会好的了,谭茵感觉,她和他之间有一道裂缝。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去努力缝合,可裂缝不知不觉变成了沟壑。面对沟壑,她清楚地知道,努力没有用。


    她累了。


    好像一切都是错了。


    打扮得最精致的人其实最落寞。


    谭茵呆滞地咬着吸管。只见奶茶在吸管内逐渐上升,却只爬到一半,又再次掉落。循环往复。她不是在喝奶茶,她只是单纯地在玩耍。


    李悠然终于忍不住,直白地询问谭茵,“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谭茵放下奶茶,“只是觉得日子过得挺没劲的,没什么盼头。”谭茵垮着肩膀,双眼无神。


    黄恩宜有些被吓着,担忧地关心,“你不会想不开吧?”


    谭茵茫然看着前方,眼底竟然有了一丝落寞。


    这下把李悠然也吓一跳。她抬起手肘轻推谭茵,“别乱开玩笑,我承受不起。”


    谭茵终于没忍住,捂嘴笑出声,“怎么样,我演得像吧?”


    黄恩宜已经分辨不清,谭茵到底什么时候是真实,什么时候是演戏。她向谭茵确认,“你被他欺负了?”


    谭茵没有回答,迅速移开了眼光,装作看周遭风景,看得入迷。


    “那个男生,”谭茵指着不远处,“光看侧面,像不像项俊凡?”


    她们顺着谭茵指的方向望去,望见略显眼熟的身影,留着背头,戴着耳钉,下颌流畅,怀抱一把尤克里里。


    “倒也是真挺像,”黄恩宜评价,“像项俊凡还没发福的时候。”


    项俊凡也曾意气风发,光靠雅痞的笑容叫人沉迷,受人追捧。生活未免太顺遂了,体重随着岁月一道增长,锋利变成了圆润,肌肉变成了赘肉。


    泯灭的青春。


    再见他的替代品,谭茵眼里忽然有了光亮。“我去会会那人。”谭茵信誓旦旦,“姐妹们,赌吗?最多不过二十分钟,我绝对拿下他。”


    李悠然拒绝地干脆,“不赌,我知道你有那个能耐。”


    谭茵得意地浅笑一下。她站起来,去了猎物所在之处。


    黄恩宜凑到竹篮边,挑选长得好看的橘子,对李悠然悄声嘀咕,“茵子心里有秘密,不肯告诉我们。”


    李悠然铺开垃圾袋,准备嗑焦糖瓜子,“看样子事还不小。”李悠然叹一口气,“既然她不肯说出口,那么——我想方设法也得给她撬出来。”


    在挖人秘密这一方面,李悠然可是战绩累累。


    黄恩宜兴奋道,“到时候可别忘了信息共享。”


    李悠然挤眉弄眼,“那当然。”


    她们绝不允许谭茵有事独自闷在心里。


    谭茵那边进展顺利,一场邂逅来回拉扯,一对男女笑意盈盈。她不久后折返回来,顺便带来那男生送的两盒蔓越莓曲奇。她将曲奇转送给她们,一人一盒,“第一阶段的战利品。”


    李悠然打开曲奇盒,掰一小块尝一口,“那男生怎么样?”


    谭茵耸耸肩,“海王,专程来撩妹的。”这么浅显的心思,倒是瞒不过谭茵的眼睛。


    “那你还聊得这么开心。”黄恩宜举着剥开的橘子,示意谭茵尝一瓣,“快吃,这个超甜。”


    谭茵当真尝了一瓣,毫无防备。尝到了突如其来的满口酸。


    “黄恩宜!”谭茵扯出一张纸巾,吐出酸橘子,骂骂咧咧,“你就是欠收拾!”


    黄恩宜笑个不停。


    李悠然反倒埋怨谭茵,“黄恩宜的话你也信。”她是看一眼就知道黄恩宜的把戏。


    谭茵愤懑不平,作势前倾要去弹黄恩宜的脑门。黄恩宜灵活躲开。随后听到身后传来那男生的呼唤,要让谭茵再去他那边玩。“瑞秋!”他管谭茵叫做瑞秋。


    黄恩宜与李悠然同时疑惑不解地看向谭茵。


    谭茵捋着耳发,兰花指妖娆多姿,“出门在外,总得起个江湖英文名。”


    她站起来,抚掉粘在针织长裙上的草叶,准备离开。李悠然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回头。


    “注意尺度。”李悠然嘱咐谭茵,“别越界。”


    谭茵低垂眼帘,低声道,“我明白。”


    谭茵离开了,带着笑容,走向那个男生。


    走进了一场秋日午后的限定暧昧之中。


    李悠然关上了曲奇盒盖。她见黄恩宜两杯奶茶换着喝,自得其乐,便向黄恩宜抛去了一颗青枣,试图引起黄恩宜的注意。


    “说完了茵子,现在该到你了。”李悠然的眼神意味深长,“我可是听说了,说韦柯一秒都离不得你。”


    黄恩宜惊讶不已,“这你也能听说?”


    李悠然得意洋洋,“也不看看我是谁。”


    黄恩宜轻笑,低下头,拾起那颗青枣,用纸巾擦了擦,塞进嘴里。她耳廓有些发红。


    李悠然观察着黄恩宜,故意挪到黄恩宜身旁,伸手搭在黄恩宜的肩上,像个大姐大。


    “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对你好,你也需要对他好。”李悠然低声道,“恩宜,爱是相互的噢。”


    李悠然希望黄恩宜和韦柯能够持续走下去。不敢说永恒,但至少能够拥有难以忘怀的此刻。这一刻连接着下一刻。携手去往满怀期待的目的地。


    黄恩宜瓮声瓮气,“我知道。”


    她有些害羞。


    毫无防备地,和朋友谈论起他时,心跳漏一拍。?


    第48章 南汀


    黄恩宜听从李悠然的话, 一心想着要把从韦柯那里得到的好,原路反馈给韦柯。她试图找寻一个合适的办法,能够自然而然地为韦柯付出, 润物细无声那般轻柔。可费劲脑力仍是无解,黄恩宜觉得头大。


    她最后选择了一条明目张胆的路, 直接询问韦柯, 有什么需要,她能为他做什么。


    韦柯的回答很简单, “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


    黄恩宜不甘心, 花一整晚的时间缠着韦柯, 一遍又一遍地询问, 势必要套出韦柯的话。她严肃认真地再一次向韦柯确认,“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真的没有任何想去的地方吗?”


    韦柯耐心地回答, “真的没有想做的事情, 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韦柯从衣柜里拿出了干净的睡衣, 放在床上,继续翻找干净的浴巾。余光瞄见黄恩宜愁眉苦脸,韦柯不禁好奇, “为什么忽然之间非要陪我实现愿望?”韦柯放下浴巾, 坐到床边,将黄恩宜拉到身前, 揽着她的腰。


    黄恩宜双手搭在韦柯肩上。她不好意思直说, 她是受了李悠然的启发后才惊觉, 这一路她受了韦柯太多的照顾, 已经形成了习以为常的状态, 忘记了她也需要对他好。


    “一直都是你在陪我完成愿望。”他陪她考试, 陪着做手术,陪着上班下班。他的生活以她为轴心转动。她态度诚恳,“我想要……起码得有一次,是我陪你。”


    “原来是这样,”韦柯笑道,“我还以为是你们几个朋友在玩什么游戏。”


    他不以为意,扶着黄恩宜站了起来,继续方才的动作,拿着换洗衣物,走去浴室。


    黄恩宜跟随在韦柯身后,“我怎么可能那么幼稚,因为一个游戏来打扰你。”黄恩宜一路碎碎念,“我是单纯地,真心地,想要为你做一点事。”


    韦柯没有答复,径直踏入浴室,放好衣物。


    黄恩宜赌气,在韦柯关上门之前,一掌用力撑着门扉,“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回答,告诉我你想做的事情。”黄恩宜义正严辞,“不然这门你休想关上。”


    不关门,让他沐浴时没有隐私可言。她以为这能够威胁他。


    韦柯不为所动,一如既往解开衬衣第二颗纽扣,低声应道,“好,不关门,给你看。”


    黄恩宜心惊,莫名有了预感,想要后退。她还没能做出行动,他果不其然捉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进了浴室,抵在墙壁。他箍住她的双手腕,叫她动弹不得。


    “想看么?”他贴近她,带着压迫感,“就在这里,让你看个够。”


    她被迫看着他的眼睛,她认得那种兽性的眼神。她慌乱了,努力挣扎着,试图挣脱他的掌控,“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确是也怕弄疼她,所以放开了手。


    她这一次反应敏捷,灵活地钻出了浴室,顺带用力关上了门,微微喘息。


    若真被他逮着,恐怕又是让她难以承受的一个夜晚。


    可才过两秒,浴室门再一次被打开,韦柯露出了半个身体。


    黄恩宜下意识举起双手投降,“这次我可没招惹你。”


    韦柯笑了,走出来,揉搓黄恩宜的脑袋,问道,“刚才说要陪我做事,那句话还算数么?”


    黄恩宜担惊受怕,“你想做什么?”


    韦柯平静回答,“篮球赛。”


    黄恩宜松一口气。回味着韦柯的回答,黄恩宜追问,“什么篮球赛?”


    “这周六会有一场比赛,就在附近的路松球馆。”韦柯解释,“是万彻约的。”


    黄恩宜脱口而出,“万一梅回来了?”


    韦柯顿一下,配合道,“对,万一梅回来了。”


    他们把万彻这“万一梅”的绰号叫得挺顺口。


    韦柯继续告诉黄恩宜,“他们组队,叫我去打小前锋。”


    “噢——”黄恩宜兴奋地起哄,“原来是韦小前锋要登场了。”


    韦柯低头浅笑。小前锋这个称号,纯粹是因黄恩宜而诞生的,他如今也习惯了这个身份的转变。任何比赛都要他打小前锋,他莫名其妙打出了一点名堂。


    这样也好,算是为了她,他身上又增添了一点清晰的印记。


    黄恩宜也有了一些期待。说来有一段时间没能看到韦柯在球场上的模样,她还挺怀念。她欣喜地答应了韦柯的邀请,“那就去打篮球赛吧,我陪你一起。”


    ***


    球赛那天,秋老虎来袭,天气晴朗温和。


    黄恩宜陪伴在韦柯身旁,一道踏进篮球馆。馆内已有不少人到场,零散分布,各自做着准备工作。或是来回跑动做热身,或是投篮找感觉。一片热闹声响。


    韦柯将黑色运动包的包袋从肩上取下,拎在手里。他打算去和队伍集合,“恩宜,你帮我……”


    话没说完,黄恩宜听到了看台上传来的呼唤,“恩宜!”


    黄恩宜循声望去,看见古雯灵正朝她挥手。她便也回礼,“咕咕!”


    两个女孩隔空问好,欢喜激动。


    距离挡不住热情。古雯灵示意黄恩宜上看台,她替她留了座位。黄恩宜爽快应允,灵巧转身跑去,离开地毫无留恋。


    她快得像一阵风,把他独自留在原地。


    他低声骂了一句,“臭老婆。”本来想让黄恩宜帮忙看管手机的。韦柯轻叹一声,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他去往队伍,她去往看台。


    黄恩宜和古雯灵并排坐着,开心叙旧。一个女生提着纸箱,从座位最前排路过,她们同时叫住了她,和她打招呼。那女生抬头,冲她们笑一下,从纸箱里挑出两瓶矿泉水,朝她们抛去,“接着。”


    她们顺利接到了矿泉水,向那女生道谢。拧开瓶盖喝一口。


    黄恩宜想起来要找古雯灵询问球赛信息的事情。既然是万彻发出的邀请,那么古雯灵肯定有详细的信息。黄恩宜想着好歹得要了解大致情况,不然来当拉拉队,对自己和敌人一无所知。


    黄恩宜问古雯灵,“球队名单得到了吗?是不是你在负责统计?”


    古雯灵拿出了手机,“我就做了一个简单的统计。”


    黄恩宜凑近了手机屏幕,看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南汀领域VS景和一联


    南汀领域首发名单:


    PF:万彻(队长)


    SF:韦柯


    C:赖至廷


    PG:宋嘉平


    SG:焦亭柏


    名单里有一个黄恩宜不认识的人。她正想询问古雯灵,听见场上响起了一声哨音,比赛正式开始。


    进入满怀热烈的世界。


    黄恩宜从背包里掏出了专为加油准备的小物件,包括应援手牌、鼓掌道具、荧光棒、气球棒,一应俱全。为南汀领域应援,气势必须拉满。


    她们沉浸于比赛之中,专注认真。一颗心提着不敢放下,紧随比赛形势变化而动。


    球场上,韦柯与万彻配合默契。


    韦柯中线抢断,带球进攻。到达三分线,遭遇对方严密防守,处处受敌。


    韦柯用余光观察万彻跑位。


    下定决心突破,韦柯在一闪而过的空隙里到达三秒区。面对身前强壮的对手,犹如面对一堵墙。别无他法,韦柯转身,做出投篮的动作。


    佯装投篮,成功吸引对手的注意。


    韦柯出乎意料向下,击地传球,直达禁区内的万彻。万彻敏捷接球,出手投篮,进球。


    顺利得两分。


    场内响起呼声。


    万彻后撤。路过韦柯身边,轻轻击拳示意。


    球赛继续。


    对方进攻失误,篮球出界,球权回到我方。队友传球,万彻得球,迅速跑动,想打一次快攻。


    一群奋力奔跑的身影。


    对方拦截有效,把万彻阻挡于外线,前进困难。队友赶来支援,替万彻阻挡防守。万彻传球给队友,调整跑位后,队友回传给万彻。强攻,进入三秒区,果断出手投掷。


    投掷的方向不是防守严密的篮筐,而是篮板边缘。


    那是韦柯所在的方向。


    韦柯起跳,凌空接球,将球掌控于手掌之中。手臂用力,精准灌篮,进球。


    再得两分。


    场内呼声此起彼伏。


    黄恩宜在一片热闹喧嚣中,努力朝韦柯挥手。韦柯原本疲惫劳累,见到黄恩宜的那一刻,触碰温柔,有一种关于家的归属感。


    他不由得对她笑了一下。


    万彻走来,韦柯心领神会。两人击拳。男人间的默契交流,持续全场。


    黄恩宜和古雯灵看得入迷,专注的神情持续一整场比赛。


    ***


    一场激烈比拼后,比赛结束,哨音响起。她们迫不及待跑下看台,融入队伍胜利的喜悦。队员们正在准备合影留念。看见两个女生欢欣鼓舞跑来,便把拍照的任务交给了她们。黄恩宜举起了相机,相框里勾描出他们的身影。


    南汀领域,五个男人,身形修长,俊朗清秀。


    一共拍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是他们的合照,第二张的画面里,中间多了一个女生。


    合影结束,宴席散场。


    黄恩宜随韦柯一道走出篮球馆。


    另一个女生迎面而来,匆匆忙忙。擦身而过时,她不慎撞到了黄恩宜的肩膀。黄恩宜闻到了晚香玉的香味。


    那女生道歉,“不好意思。”


    黄恩宜答复,“没事。”


    他们继续前行,在路松中学里穿行,在硕大校园里走出一条对角线,走上一条最近的回家的路。


    韦柯轻抚黄恩宜方才被撞到的地方,“疼吗?”


    黄恩宜笑道,“我哪有那么脆弱。”


    韦柯这会儿是仍旧穿着球衣的,毕竟这一场比赛本就人多,更衣室过于拥挤,下一场球赛又即将开始,人潮涌入。想着球馆离家近,不如步行回家后,再做收拾。


    韦柯的黑色球衣上印着南汀领域四个字,以及15这个数。黄恩宜想起韦柯在球场上的身姿,回味无穷。


    “真的特别帅,尤其是那一个灌篮。”黄恩宜后悔没能够抓拍下那一瞬间,韦柯衣摆微微扬起,劲瘦腹肌若隐若现,眼神凌厉满是杀气,是义无反顾的少年。


    她经历了一场心动。


    “我在看台上不停给你加油,”黄恩宜向韦柯邀功,“我今天超给力的,你看到了吗?”


    韦柯微皱眉头,“光顾着比赛,没注意看。”


    说得还挺理直气壮。


    “噢……”黄恩宜有一种不可避免的失落。


    理智上讲,黄恩宜也明白,韦柯作为队员,确实应该把心思全部放在比赛上,专心致志。可在感情上,她私心希望他在球场上奔跑的同时,也能够注意到看台上的她。


    她可是专程为他而来的,她声音都喊哑了。


    她一边想要冷静地理解他,一边又有着想要骂他的冲动,结果是两头都没处理好,最终形成了一个闷闷不乐的状态。


    分明刚才还在兴高采烈地交谈,转眼就变得恼气,沉默寡言。


    韦柯侧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黄恩宜的表情。黄恩宜有所察觉。她本想用的是一种平淡自然的语气,结果一开口却变成了冷漠地质问,“看什么看?”


    韦柯笑道,“看你是个小傻瓜,这种话也信。”


    黄恩宜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韦柯抬头,目视前方,“我注意到你了,看台上。”


    他怎么可能不注意她。


    “你拿着黄色的气球,还有手牌。”他觉得那手牌怪好看,因为那上面有他的卡通头像,“什么时候做的手牌?”


    黄恩宜窃喜,但表面上仍旧表现得好像在赌气,“不告诉你。”


    她率先踏上了路边的石阶,走上人行道。转角后是一片开阔的地带,银杏树下有一个篮球场,场上空无一人。


    黄恩宜心血来潮,想要挑战韦柯,“来吗?我们俩,一对一。”


    韦柯很乐意陪黄恩宜玩一玩,应允道,“来。”


    韦柯将黑色运动包放于场边,从中取出篮球,轻拍两下,传给黄恩宜。


    属于单挑开始的信号。


    黄恩宜迅速进入状态,躬身,煞有介事运球。她不大会耍花招,只会基础性的运球动作。动作算是熟练,有一定的功底。


    她从侧面进攻。韦柯配合,佯装防守,气势充足,看似严密。待黄恩宜寻求突破时,韦柯有意放出了一道缝隙。


    他的表现自然,让她以为那当真是一次意外的疏漏。她抓住了机会,从他身旁绕过防线,快速到达禁区,果断出手投篮。


    一球命中,篮球坠地,篮网随之摇晃。


    黄恩宜高兴得快要得意忘形了。先是热烈欢呼,随后恢复正经,绅士那般用小臂绕圈,弯腰行礼。


    韦柯毫不吝啬他的夸赞,“确实是好球。”


    黄恩宜开心得飘飘然。


    下一回合换韦柯执球,黄恩宜防守。


    黄恩宜的神情严肃认真,防守拼尽全力。韦柯明白,黄恩宜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他也想要陪她来一场真实的较量,让她尽兴。所以进攻上了力道,像刚才南汀领域的比赛那样,开始身体对抗。


    他其实有意识控制了力度,怕她承受不了。比赛时若是十分力,他此刻便只用了五分。以手肘为着力点开展进攻,力求突破她的防线。


    只是他的冲撞才刚起步,她就因受力而不由自主向后倒了一步,把他吓一跳。


    “恩宜,没事吧?”韦柯急忙扶黄恩宜站稳,感慨她这小身板是果真不经撞。


    黄恩宜摆手,潇洒自如,“这算什么,小问题而已。”她立即变回防守的姿势,不服气道,“刚才不算,再来。”


    可他哪里还敢再来。


    他思索着,不能强攻,只好智取。


    无奈她的防守过于敬业。他走左路,她精准左向拦截。他变右路,她马上折返堵塞。她叫他连前进一厘米都成了难题。


    别无他法,他只好俯身低头,偷吻她一下。


    她猛然懵住了,愣在原地。


    他趁机绕过她的身体,踏入禁区,低手投篮,扳回一局。


    他们打成了平手。


    黄恩宜气急败坏,埋怨道,“你耍赖!”


    韦柯供认不讳,“不来点手段,我没办法过你。”


    黄恩宜赌气,“不来了。”


    黄恩宜转身,大踏步离开。韦柯拾起篮球包,迈开长腿,几步追上黄恩宜。


    他低头想亲她,她侧过脸躲开。他再迎上前,亲吻她的脸颊。


    正巧有周末补习的三两学生走过,撞见这幅场景,比两个当事人更难为情,急忙埋头走开。他们也觉着不妥当,变为正经的模样。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自顾自走着。


    熬到走出校门,他牵起她的手,她抿嘴偷笑。


    树荫浓密,光影斑驳,一叶银杏随风舞蹈,飘落于路边面馆的餐桌。


    他看见了她上扬的嘴角,逗她道,“不生气了?”


    她叛逆地立刻撇嘴,努力挣脱,想从他手中抽离。他反倒握得更紧了一些。


    走过晕染橘色日光的午后。


    他的气息在她耳际环绕,温热酥痒。属于两个人的秘密交谈。


    “待会儿一起洗澡?”


    “想得美。”


    “你跑不掉的。”?


    第49章 拜年


    天气渐寒, 今年冬天已然来临。


    在那个特殊的日子里,黄恩宜陪同韦柯,带上一束白色郁金香, 去往墓园。


    阴天,灰云厚重, 世间阴沉。


    一阵寒风侵袭, 黄恩宜打了一个冷颤,悄悄拉高了内搭毛衣的领口。她以往少有来墓地, 对周遭一切稍显陌生。不像韦柯, 驾轻就熟。黄恩宜被韦柯牵着, 缓慢爬行。温热的体温传递, 是冬日里的一抹暖意, 能够让彼此安心。


    一步一石阶,直至走到了母亲的墓碑。


    墓碑干净整洁, 像是被人打扫过, 连昨夜下雨的痕迹也被悉数抹去。墓前放着一束白色郁金香, 和他们手中的花束几乎一样。


    “爸来过。”黄恩宜将手中的花束并排放置,“他可能刚走。”


    韦柯看着碑前两束并排放置的白色郁金香,神情恍惚。有风抚过耳畔, 带来远处虚无缥缈的念想, 带来一半模糊一半清晰的记忆。


    一晃这么多年了。


    韦柯转身,坐到了墓边。爬半山, 他有些累, 提不起力气, 眉眼困乏, 盯着前方出神。黄恩宜坐到了韦柯身边, 牵着他的手, 无言陪伴。


    远处山脉绵延,枝叶浓郁,雾气环绕,一片黛青。


    只剩静谧。


    ***


    除夕之后,春节氛围仍旧浓厚,随处可见喜庆之气。


    韦柯带着黄恩宜回家,给韦崇祥拜年。


    韦崇祥与顾丛瑛已经同住一个屋檐,平淡和谐。得知两个晚辈要来家里,两人早起赶市集,买新鲜蔬菜,买鲜嫩瓜果,以及年轻人爱喝的饮品。保持忙碌。


    晚辈上门,家人见面,礼貌寒暄。简单交流之后,韦崇祥开始到厨房里负责准备晚餐,留下顾丛瑛在客厅里,陪着两个孩子聊天。黄恩宜积极交谈着,尽管是一些不咸不淡的内容,但气氛还算融洽。直到黄恩宜接了一通电话。是关于工作上的事情。为了方便通话,黄恩宜走去了阳台角落。


    于是莫名变成了韦柯与顾丛瑛独处的场面,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韦柯有些隐约的慌张。


    顾丛瑛看似随意地拿起一颗核桃,剥开,把核桃仁递给韦柯。韦柯急忙伸出手,试图拿过核桃钳,“阿姨,我来剥吧。”


    顾丛瑛没有再推脱,提醒道,“剥给你吃的,你要多吃。”


    韦柯微笑着回应。剥好的核桃仁一半分给顾丛瑛,一半留给黄恩宜。


    韦柯找话题聊天,“泽阳弟弟今年回不来吗?”


    顾丛瑛答复,“难。本来买了机票,遇到事情耽搁,又给取消了。”


    顾丛瑛扔掉了韦柯喝空的饮料瓶,重新拿来新的一瓶AD钙,插上吸管,递给韦柯。韦柯道谢。


    “我和你爸准备年后出去一趟,散散心。”顾丛瑛告诉韦柯,“如果有时间的话,就绕去费城,看看泽阳。”


    韦柯好奇,想问他们打算去哪里散心,顾丛瑛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接通了电话,一边站起来,走去玄关。


    “托朋友带的蜂蜜到了。”顾丛瑛挪开手机,向韦柯说道,“她找不到路,我下楼去拿。”


    韦柯也站了起来。他本想替顾丛瑛下楼,可顾丛瑛很快换好鞋子,走出门,没了踪影。


    结果客厅里独留韦柯一人。


    韦柯闲来无聊,走去了厨房。韦崇祥正蹲在垃圾桶旁,给鲫鱼刮鱼鳞。案板上放着待切的葱和香菜。韦柯顺势洗净双手,拿起菜刀。


    韦崇祥向上抬眸,瞄一眼,“你放着别弄,我有安排。”


    韦柯没有听从韦崇祥的话,继续捋整齐香葱的根部,“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韦崇祥从一开始就把所有人赶出了厨房,不准任何人帮忙。


    韦崇祥反驳道,“怎么忙不过来?井井有条。”


    韦柯兀自将香葱从长条切成了小段,又拿起香菜。


    韦崇祥抹净鱼鳞碎片,冷笑一下,“你用不着担心,我的手艺虽然比不上你黄爸爸,但比其他人,绰绰有余。”毕竟是刻意练过的,新学了几招,韦崇祥满是信心。


    韦柯却垂下眼睑。他哪里是在担心他的手艺问题,他还没有那么无聊。


    他只是怕他累而已。


    韦柯轻叹。他听从黄恩宜之前的嘱托,沉住气,没有回嘴。


    韦柯将切好的配料放入餐盘中,察觉灶台上摆得琳琅满目,好心提醒韦崇祥,“别做太多菜,我们吃不了什么,会浪费。”


    韦崇祥回复得顺畅,“我又不是做给你吃的,我是做给恩宜吃的。”


    韦崇祥拎着鲫鱼走到案板前,韦柯识趣地让开,但是没有走远。他守着韦崇祥整理鱼肉,像在参观,又像在监督。欲言又止。


    酝酿许久,韦柯故作轻松,询问道,“你们年后要出国玩?”


    韦崇祥切鱼的手变得有一阵的缓慢,“嗯。”


    韦柯追问,“准备去哪里?”


    韦崇祥低声应答,“曼彻斯特。”


    韦柯喃喃,“海边。”[1]


    印象里的曼彻斯特总是阴冷多雨,天空灰沉。“应该很冷吧,”韦柯提醒韦崇祥,“记得带够厚衣服。”


    韦崇祥开火烧油,“知道。”


    韦柯靠在台边,“准备怎么去?那边有人接应吗?护照不是上次搞丢了吗?补办了吗?签证呢?”


    “这些小事,用不着你操心。”韦崇祥不屑,“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国。”


    韦柯仍旧追问,“大使馆的电话你也知道?”


    韦崇祥尝试着背出来,“12……”结果只能背出两个数字。他不以为意,往锅里扔下佐料,“背这个没用,反正网上都能查到。”


    韦柯掏出手机,查询驻曼彻斯特总领馆的电话。他在对话框里操作,“电话发给你了,你记得添加到通讯录。”


    韦崇祥的手机放在墙壁置物架上。手机屏幕亮起,韦崇祥看见了韦柯传来的消息。


    [柯:外交部应急电话12308]


    [柯:+44-161-2248672]


    韦崇祥只是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往锅里加水,开始熬汤。


    韦柯收好了手机。他仍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略显犹豫,随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走到了客厅,从黑色斜挎胸包里取出了一个红包,返回客厅。


    “这个……”韦柯故作洒脱,向韦崇祥递上了红包,“我和恩宜的一点心意,想着你和阿姨这趟出国,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韦崇祥愣住了,扭头看向韦柯,满是惊讶。


    韦柯有些窘迫,临时找理由搪塞,“这是恩宜的提议。她不好意思直接送给你们,所以让我出面。”


    韦崇祥见韦柯一本正经的模样,一下笑出声,“得,你们夫妻俩可真有默契。”


    韦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韦崇祥用汤勺搅动汤汁,“恩宜之前也想偷偷送一个红包给我,说辞和你一样。”韦崇祥回忆当时的场景,“她说的也是,你不好意思给,所以派她出面。”


    韦柯略显讶异,低头浅笑。他和黄恩宜竟然不约而同做了一样的事情。


    他攒着红包,担心被韦崇祥拒绝,上前一步,轻巧将红包放进了韦崇祥的外衣口袋。韦崇祥停顿一下,继而继续搅拌汤汁,“行,她的我没收,你的我就收下了。”韦崇祥舀一勺汤汁来尝味道,“等着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黄恩宜耳朵好,听见了带礼物这个词语。她从厨房外探出半个身子,询问,“带什么礼物?”


    韦柯笑道,“爸要去曼城,问你想要什么礼物,他给带回来。”


    黄恩宜认真想着曼城特产,结果只得出一个结论,“足球?”


    韦柯揉着黄恩宜的脑袋,“大老远跑一趟,就为了带一足球?”


    韦崇祥却当真了,“恩宜喜欢,我就给买。之后再想起喜欢什么,尽管跟我说。”


    黄恩宜欣喜,“谢谢爸爸。”


    她更走近了些,带韦柯一道,强行要给韦崇祥帮厨,挤满厨房。白光照射,三人影子晃动,热闹默剧。


    制作一顿丰盛晚餐。


    这夜的晚餐和谐温馨,家人闲话日常,举杯贺新年。红酒醇香,杯盏之间萦绕美味。


    ***


    家宴结束之后,韦柯和黄恩宜打算返回自己的小家。他们在玄关处换鞋。韦崇祥站在玄关处等待着。顾丛瑛回卧室耽搁了一下,再返回时,手中拿着两个红包。


    “压岁钱。”顾丛瑛把红包举到他们眼前,“你们俩,长再大也还是小孩。”


    韦柯神情有些严肃,立即拒绝,“不合适的,阿姨,你们留着。”


    顾丛瑛把红包再往前塞了一些,“听话,拿着。”


    顾丛瑛站得离黄恩宜更近。黄恩宜感觉被红包包围着,有些不知所措。她偷瞄韦崇祥的表情,韦崇祥也恰巧看向了她。


    韦崇祥向黄恩宜示意,“恩宜,拿着吧。”


    黄恩宜心领神会,接过了红包。她只拿了她的那一份。


    “谢谢阿姨。”黄恩宜满心欢喜,抬起手肘轻推韦柯,低声劝道,“红包唉!你也拿,快!”


    韦柯见到黄恩宜的笑容,才终于舒展眉头,接过了他的那一份红包,“谢谢阿姨。”顿了下,韦柯随后补充,“谢谢爸。”


    韦崇祥微微点头,明面上看不出表情有什么变化,只是嘴角有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总是这样,把一切隐藏起来,以为不会露出蛛丝马迹。可其实韦柯看得到。


    看到了,心里也稍晴朗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1].致敬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实际地点有出入。?


    第50章 幸运


    元宵这天, 按照安排,小夫妻得回娘家过节日。


    他们是带了礼物去的。一个新年礼物,送给黄东镇。黑色盒子, 端端正正摆在黄东镇眼前。


    黄东镇咂舌,“我有手机的, 又买新的干什么, 纯属浪费。”


    黄东镇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手上动作却很诚实, 拿起盒子, 隔了一定的距离, 上下左右观察, 问得面不改色, “这盒子怎么开?”


    黄恩宜学黄东镇那样咂舌,“这么简单都不会。”


    黄恩宜撕开了外包装, 取出一台新手机, 交给韦柯。韦柯按照系统提示, 有条不紊进行设置。黄恩宜找黄东镇要来了旧手机,取出SIM卡,协助韦柯安装好, 下载常用的APP。


    黄东镇在旁悠闲坐着, 享受晚辈的服务。


    新手机安装完毕,黄东镇按捺不住欣喜。只是表面仍要保持严肃。他率先点开的是美颜相机, 镜头前置, 用最严肃的表情拍出了最萌的照片。


    黄恩宜好奇, 凑近了去看效果, 不由得感慨, “磨皮美白也就算了, 化妆的话,太过分了吧?”


    黄东镇化的还是一整套全妆,包含了眼妆、腮红、口红。他义正严辞,“哪里过分了?我看就合适得很。”


    韦柯没忍住,轻笑一下。黄东镇闻声扭头,韦柯识趣地紧闭双唇。黄东镇朝韦柯招手,想让韦柯陪他一起拍照,“阿柯,你过来。”


    韦柯站起来,还没迈出脚步,黎珍站在房间另一头,大声呼喊,“孩子们,有空没?跟我走一趟。”


    黎珍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穿着长款呢大衣,挎上棕色竹节包。这包是晚辈们送给黎珍的新年礼物。为了配得上竹节包,黎珍甚至去理发店做了头发,弄了造型。


    黄恩宜惊奇不已,夸赞黎珍,“竟然还搞渣女大波浪。”


    黎珍本是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听闻黄恩宜的说辞,隐隐怀疑,“听不懂,但是感觉你在骂我。”


    黄恩宜笑道,“怎么可能?我这分明是在夸你。”


    黎珍将信将疑,倒也不再理睬黄恩宜的话。她将头发全部披到肩后,笑意盈盈,换上了长筒靴,“你们有空就送我一趟,没空也没事,我打车去就行,去清梦阁棋牌馆,近得很,打车也蛮方便。”


    黄恩宜听出了黎珍话里的含义,嗔怪道,“行啦,送你。你花样可真多。”


    黄恩宜不是不了解黎珍。黎珍把正话反话说一遍,实际都是一个意思。


    ***


    他们开车送黎珍去了清梦阁,在元宵喜庆氛围里会见好友。


    黎珍坐到了麻将桌边,并且安排两个小孩陪伴在她身旁,坐在房间另一边的沙发上。一切准备就绪,阿姨们开始闲话家常。黎珍看似随意,将竹节包放在麻将桌一角。摸牌、打牌,手肘不可避免地会碰到竹节包,无法不引人注意。


    对面朱姨看了几眼,提醒黎珍注意包别掉下桌,“你的包……”


    黎珍自然接话,“对,我这个包五位数。”


    黄恩宜正在邻桌茶几旁吃饼干,莫名被噎一下,口干舌燥,喝一口茶来缓一缓。她算是明白了黎珍这一趟大摇大摆的目的。


    朱姨面露鄙夷的表情,“搞得这么奢侈。”


    黎珍表现得烦闷,“哪里是我要搞的?还不都赖两个小孩。”


    朱姨附和,“怎么,是他们非要给你买的?”


    黎珍故作埋怨的姿态,“可不么!我跟这俩小孩说过好几次,叫他们别买,别浪费钱,他们就是不肯听。”


    朱姨称赞,“这俩小孩对你可真够上心的。”


    “说得是呐。”黎珍越说越起劲,“他俩今天本来有事耽搁,听说我要来打牌,非得开车送我来,说要陪我。”


    和事实之间出入的不止一心半点。


    韦柯于是也明白了黎珍的意图,大致明白了黎珍的想法。他暗自揣测,因为他在这方面不是很有经验,只能试探着配合黎珍,尽量表现出孝顺懂事的模样。他站了起来,拿起房间角落里的水壶,先给黎珍倒一杯温水,细心放在一旁。


    “妈,因为你不爱喝茶,给你倒白水行吗?”韦柯想把茶杯放在麻将桌上,却又怕会被黎珍不小心碰到,于是拉来了小木桌,安置在一旁。


    黎珍淡然地瞄了一眼,“都行,放着吧。”


    韦柯顺从地放下茶杯。他再走回房间角落,翻找三只空杯,挨着撒上些许竹叶青,冲泡成鲜茶。他为另外三位阿姨分别端来茶水,放置于一旁,并贴心嘱咐,“阿姨,小心烫。”


    体贴温柔的绅士模样,叫阿姨们怪喜欢。


    黎珍满心欢喜,却要装作不在乎,故作埋怨的姿态,“我们阿柯就是这点不好,太勤快。”


    付姨看得穿黎珍的心思,耐不住在一旁撇嘴,“瞧你得瑟那样。”


    黎珍傲气反驳,“你之前不也得瑟么?说你家小佳给你买了六千块钱的靴子,还天天穿着,神气那劲头。”


    黎珍经历过被炫耀的滋味,所以当时暗下决心,总得找机会炫耀回来。


    付姨翻白眼,怪气回嘴,“哎哟喂,跟你那五位数的哪能比?”


    朱姨听着两人的一来一回,看不顺眼,责骂她俩,“你们这是在带什么歪风邪气?五六十的人了,搞什么攀比。”


    黎珍赞成朱姨的说法,“本来我也觉得,什么四位数五位数,还不都是身外之物。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健康平安最重要。”


    付姨笑道,“这话本身不假,从你口中说出来,假得不行。”


    黎珍故作生气,“老付,你存心跟我过不去呢?”


    付姨不屑,“跟你过不去几十年了,你今天才发现?”


    付姨悠闲自在摸一块牌,想了想,打出了九条。九条可正是黎珍心心念念的牌。黎珍眼疾手快,捉过九条,拼凑于自己的牌中。


    “胡了!”黎珍假装难为情,搓一下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手气这么好。”


    黄恩宜斜眼看着,用力忍住,以免笑出声。


    韦柯平淡自然,从茶几上端来一盘蜜糖桔,放到另一张移动细高的圆桌上,推到了麻将桌旁,“阿姨们,这里有蜜橘。”


    光用说的嫌不够,韦柯还得亲自剥开橘子,挨个送到几位阿姨手中,讨得阿姨们的芳心,“阿姨,这个甜些,酸的给我。”


    阿姨们在黎珍那里受了气,又在韦柯这里被哄好。一推一拉,被抵消了怒气,甚至有点意料之外的喜悦。几双眼睛默契十足,开始盯上了韦柯。她们之前与韦柯接触不多,只是偶尔碰上过几次,对韦柯的印象是样貌惹眼,清秀俊朗,待人谦和有礼貌。如今相处来看,发现韦柯当真人如其表,是个有教养又懂事的男生,谦谦公子。


    哪有人会不喜欢谦谦公子。


    她们不再隐藏对韦柯的兴趣,开始明目张胆地打量韦柯,要把韦柯从外到里看个透,越看越喜欢。


    付姨对黎珍开玩笑,“要不是被你们家黄恩宜捷足先登,我肯定要把韦柯拐回家,配给我们家小佳。”


    黎珍毫不留情反驳,“做梦吧你。”


    朱姨好奇,询问韦柯,“阿柯,你有兄弟没?还是家里独子?”


    她并不知道韦柯家里的具体情况,想着韦柯若是有兄弟,肯定也一样惹人喜欢,说不准还能给她侄女介绍介绍。


    韦柯正想回答,黄恩宜抢先一步挡在韦柯之前,搪塞道,“他是家里独子,没有兄弟,全归我啦!”


    黄恩宜有意说得俏皮,惹得众人发笑,气氛活跃。


    付姨评价道,“母女俩一个样,小气。”


    黄恩宜嬉笑着,吃了一瓣橘子。也是韦柯剥的橘子,剥好后第一个给了她。


    张姨回头望去,看见了黄恩宜那一副惬意悠然的姿态。张姨打麻将一向是光听不说话,这下也忍不住开口感慨,“恩宜,你真是幸运,能够找到韦柯。”


    黄恩宜咀嚼着橘子,心里掂量着张姨的话。她还没认真思考过这件事情。听张姨这样说来,她在结婚方面运气确实不错。和认识才一个月的男人结婚,像一场毫无准备的赌注。


    她竟然赢得了这场赌注。


    她有些开心,偷看韦柯。韦柯却意外纠正了张姨的说辞。


    “阿姨,恰好相反。”韦柯低声道,“能够遇见恩宜,是我的荣幸。”


    黄恩宜侧头,正式往韦柯的方向望去。


    阿姨们仍在热情与韦柯交谈着。不论她们询问什么问题,平常的或是敏感的,与工作有关或是与家庭有关,韦柯都淡然耐心,有条不紊回答着。


    阳光透过窗棂,倾洒在韦柯后颈。他坐在圆凳上,一脚搭在凳边,一脚向前伸展,修长笔直。他微垂着头,缱绻温柔。轻咬一瓣橘子,抿嘴咀嚼,看见喉结在蠕动。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在有需要的时候,给予对方回应。


    黄恩宜收回了视线,眨两下眼睛,眨干了眼角忽然涌起的湿润。


    窗棂将阳光切割为明暗,光影游移,黄恩宜逐渐浸润到了阳光之中。冬日温和,似是轻柔抚摸。她摊开手掌,接住了满手心的阳光。


    感受到了他带来的暖意。


    作者有话说:


    我们珍妮只是一般般的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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