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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阶级


    “埃及艳后最近怎么样?宝宝还好?吗?”


    卉满在手机上问起三号助理, 他隔了会给她发来大猫带崽的照片,卉满很放心。


    正值期末考试周,图书?馆里到处人满为患, 她起的晚去学校占不到座,于是抱着书去咖啡店自习。


    路过学校咖啡店时?,隔着窗玻璃看到了唐晃,卉满疑惑今天没跟他有约, 而他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正要进去问一问,一个高挑的细腰男人走?到桌前,卉满一眼认出了三号助理的侧脸。


    两个美丽的男人在那里喝着咖啡,卉满捂住嘴巴,撞破了?什?么,赶紧跑开了?。


    她一直到考完试,都对此守口如瓶。


    红屋后院就是海边,卉满经常偷偷带着女儿去海滩刨沙子玩。


    谢观抓住她好?几次,她避开, 有几分心神不宁,谢观见她不长记性, 专门派三号助理看住她。


    卉满拽着助理的胳膊:“我要看埃及艳后, 给我看看它们最近的照片。”


    三号助理说要等一会,他似乎在着急发消息。


    “猫是不是在唐晃那里?”


    助理手指停下, 吓了?一跳,知道?她大概是发现了?, 点点头。


    “你们在一起了?吗?”


    “嗯。”


    “唐晃也算是谢观半个员工, 员工之间不能谈恋爱。”


    卉满见三号助理苦着脸发愣,逮准时?机, 赶紧抱着女儿往海边跑。


    那里有近乎白色的大好?沙滩,在下午光芒万丈。


    她给谢观发了?个消息,说要带女儿去沙滩玩。


    谢观马上打来了?电话。


    “不许去。”


    “已经来了?。”卉满先?斩后奏,给他听海上的风声,通过电话传给他。


    然后她啪一下挂断了?,想必那边的谢观已经火冒三丈了?。


    三号助理在一旁守着卉满和孩子,跟她说与唐晃之间的一些事情,卉满一边挖着沙子一边说:“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唐晃长的很好?看,脑瓜也算聪明。”


    助理傲娇地抬起下巴:“那不然呢。”


    他们聊着天,女儿不知不觉走?远了?,当再细看时?,正和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同龄小?男孩玩的不亦乐乎,两小?只追着海浪,身上很快都脏兮兮的。


    小?男孩的看护人是一个美丽优雅的女人,二十多岁的年龄,她很卉满自然地攀谈起来,说自己就住在这附近。


    原来是邻居。


    日落降临,两个小?朋友都依依不舍的,不愿意?分开,卉满意?识到这么小?年纪的女儿也需要社交,也要有玩伴,见很投缘,于是没想太多,她主动邀请女人和小?男孩去家里玩。


    三号助理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可能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千金。


    他打电话告知了?谢观。


    文?华小?姐踏入这座圈内传闻已久的巨型红屋,尽管神色淡定,但眼神依然震撼于客厅里的布局与摆设,作为邻居都是近乎同等阶级的人,她一眼便?能评估出这个房间内诸如陈设古董的一切价值,也知晓房子主人为了?修整这里花费了?如何多心力?。


    见到谢观回来,文?华同谢观问好?,谢观则对她点点头。


    倒是卉满很吃惊,没想到他俩居然认识。


    文?华话语里带了?点熟络亲近,对卉满解释道?:“我家不仅住在附近,而且跟谢先?生是很早的生意?伙伴了?。”


    这栋以前是公馆的房产在谢观名下很多年了?,当文?华还是个少女时?,在附近遛狗偶尔会千载难逢地撞见这个英俊神秘的男人,惊鸿一瞥,难以避免地,对他有所在意?。


    眨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上依然是不同于这个时?代?的质地,庄严肃穆,散发着狷介苍冷的华丽遗风。


    接下来,谢观与文?华例行一段冗长传统的互相识礼问候,他们的措辞得体,包含了?对双方家族的友好?慰问。


    三号助理离开了?,卉满便?带着女儿和小?男孩去儿童游戏区玩耍,她还是更喜欢跟小?孩打交道?。


    她问文?小?姐:“这是你的宝宝吗?”


    “哦,他是我弟弟,哈哈哈,因为家族需要男继承人。这么个小?人将来要继承上千亿呢,想想就觉不可思议。”


    文?华开朗活泼,同时?兼具优雅风度,识大体,她的眉眼间蕴含宁静枝叶的美。


    她还没有结婚,也不是特别着急,这个阶层的女人不会下嫁,要的是门当户对,对于巨富来说,因为他们太过富有,所以婚姻选择极为谨慎有限,财富决不能外流。


    过去的数年里,谢观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极品择偶选择,各大家族,新贵老钱们都对他青眼相加,文?华也尝试过,可惜他患有重度洁癖症,甚至财产也会留给他的侄子,跟他结婚不会有利益可图,于是之后的接触也徒劳起来。


    但现在,情况已然发生了?变化,他的身侧有了?女人。


    文?华在桌上喝着茶,心下像明镜那样沉思。


    她知道?这个女孩和谢观的关?系并?不具备婚姻属性,又瞧出她性格有点大条,如同传闻那样并?不是他们同等阶层的,至于孩子么只是个私生女,列进受益人名单就好?了?,传统世家的女孩一般不会被选为接班人,谢观未来也绝对不会跟私生女的母亲缔结法定婚姻。


    壁垒松动,于是似乎就有了?可乘之机。


    文?华暂时?说不上来谢观喜欢卉满什?么,在他们这个阶级,年轻漂亮无法跟巨额财富划等号,喜欢要变成爱兑换成钱要经过很多步骤的,总有人想一步登天一蹴而就,把有钱人当蠢蛋。


    她索性礼貌地把卉满形同虚设。


    在餐桌上,作为客人文?华谈论的都是普通阶层没接触过的话题,哪里的高尔夫球场宽阔漂亮,哪家培育的赛马优秀,拍卖会上的天价古董表被圈内谁家的少爷拍下作玩具了?,都是些巨富烧钱玩的游戏。


    她谈吐幽默风趣,谢观也回应很及时?,他们交流的很融洽。


    在餐桌另一头,卉满吃面包用抓的,她用不惯西式刀叉,撕面包的时?候会喂一点给女儿,女儿好?动活泼,跟教养良好?的小?男孩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没有坐在自己位子上老老实实吃饭,在卉满身边待腻了?,就去找谢观,爬他的腿,谢观于是抱着女儿给她喂食。


    谈话中?断,孩子的举止也跟餐桌礼仪有悖,但谢观却似乎习惯了?一样,他并?不以为意?。


    女儿总是把手指塞嘴巴里,谢观不厌其?烦地把她胖乎乎的手指拿出来,重复了?很多遍,每一遍都富有耐心。


    “跟你一样。”谢观数落卉满,语气很轻,但也有气。


    卉满全然置身事外:“手指又没有毒。”


    谢观给了?她一记眼刀:“坏习惯,不能让她养成这毛病。”


    孩子的父母有了?分歧,文?华笑眯眯及时?打圆场:“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谢观说:“小?瑾。”


    卉满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会说谢瑾,文?华则不动声色探察这二位,她的心思聪慧入微。


    已经看出了?什?么,但无法明说,相反还要掩饰所看破的。


    “小?瑾的衣服真漂亮。”


    女儿冲这位漂亮阿姨吐了?个开心的口水泡泡。


    卉满随意?说:“哦,是有个牌子定制的。”


    文?华了?然:“都是这样的,说来品牌方巴黎办的几场高定晚宴,从来没见过你呢?”


    “订制衣服也会有宴会吗?”


    “会的,圈内会当作茶话会叙旧。”


    卉满摇头,也不清楚,她的衣服好?多都是送上门的,要么就谢观带她去店里,从来没听过什?么高定晚宴。


    “买了?衣服不就好?了?吗?”


    文?华含蓄地笑:“那些高定服装有钱也买不到的,只有具有身份地位的客户才有资格购买,而这样的人全球也就几百位,所以说圈子就这么大,都是些老熟人了?。”


    从这些买家身上就可以一瞻世界财富分布图。


    卉满听文?华侃侃而谈,她有一种?被见不得光的落差感。


    在冰冷的冬天,气氛有些僵滞,于是文?华说起度假的话题:“南法和希腊度假最好?了?,干净灿烂,说来,谢先?生还有艘大船呢。”


    “嗯。”谢观客套道?,“有幸可以邀请文?小?姐及家人前去。”


    文?华笑了?笑,作为客人,她不吝对食物的赞美:“这个鱼子酱很好?吃。”


    卉满刚要动勺子,谢观给她挡下。


    “你吃这个容易过敏。”他知道?她所有的忌口。


    卉满却不领情,她说只吃一点点,谢观于是给她用小?银勺挖了?一点点,放到了?她的嘴里。


    他们亲昵没有缝隙的配合,令文?华笑意?发僵,当即萌生了?几分放弃的念头。


    快吃完时?,谢观给卉满用餐巾擦了?擦嘴巴,这几乎成为他饭后的习惯性动作了?。


    看到这一幕,文?华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了?,适可而止地停止了?试探。


    她最初便?猜错了?,对男人来说,爱与喜欢的区别很明显,喜欢浮于表面,爱却可以渗透进无微不至的地方。


    以她的慧眼来看,能看出谢观是不怎么喜欢孩子的那类人,他的负责与体贴出于他的品格和职责,而非父亲式的孺慕爱意?。


    因为他太过冷静理智了?,与爱这种?不完美漏洞百出的东西释义背道?而驰,像人为制造出的假的爱。


    男人这种?天性自私的生物没有孕育加持,大部分其?实没有女人那样疼爱后代?。


    他们只会爱屋及乌,钟爱自己所爱女人的孩子,所以他对女儿的爱是因为他身侧的女人,而不是因为血缘。


    文?华浮出淡淡微笑,被谢观这样隐晦婉拒,难免有几分失意?,但天生荣华的气度使得她失败碰壁了?也不会难堪,女人的道?德感总是太高,这点她认为没有必要,将来家族和谢观还是商业往来上的朋友,要和气生财。


    卉满对谢观几个微小?举止现出的霸权暗示浑然不觉,她只是习惯了?他的触碰。


    她兴致勃勃说起度假:“文?小?姐,你说的那些地方好?玩吗?”


    “你没有去过吗?”


    她老实摇头,想到最近学院有科考船可以远航,她想去,但谢观一定会不允许的。


    送客离开,晚上,两人睡的都有点晚。


    躺在床上,卉满说:“女儿跟那个小?男孩玩的很开心。”


    “嗯,可以多邀请他来家里玩。”


    “你不会介意?么?你不喜欢别人来家里。”


    “女儿需要朋友和社交。”谢观思量再大些就要送她去私立学校了?。


    “你跟文?小?姐很早之前就认识么?”


    “嗯。”


    “有多早?”


    “有十年了?,那时?候她年纪才十几岁,做邻居。”


    卉满沉默了?,过了?会才说:“她不就是你说的最适合结婚的那种?人吗?有钱好?看又聪明。”


    当她看到谢观跟文?华一言一句默契交流时?,他们身上的雍容气质真的很般配。


    “合适不代?表喜欢,我不需要婚姻。”同时?谢观察觉到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话题?”


    “因为我感觉她挺喜欢你的。”


    “喜欢我的身份地位以及金钱?”


    卉满背过身去,几分心灰意?懒的样子,顾左右而言他。


    “餐桌上不是提到了?航行么,我想随队我们学校的船,科考船要一直往南,去到南极。”


    “那么冷的地方,不行。”又远,又免不了?跟船上的同学整日接触,那群同龄男生总是眼光炽热不知天高地厚,他绝不会放她走?。


    卉满没吭声,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就像他对婚姻的态度一样。


    谢观感知了?她的情绪低落。


    他把手按在她手上,默默道?:“我不会跟别的女人结婚,女儿也不会有继母。”


    “别说了?。”


    卉满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好?像他在往下说,她便?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她制止他:“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然后?”


    “不合适。”


    “不要乱想。”他没有否认这是事实。


    “就是不一样的,连半点共同爱好?都没有。”


    “为什?么要一样?”


    他想把她翻过身来,看看她的脸,可她固执地不肯调转脑袋。


    谢观很轻地叹了?口气,把吻落在她的肩头。


    “睡吧。”他说。


    到了?半夜时?,他知道?她还没睡着,呼吸的节奏不对,终于又把灯打开了?。


    “你不喜欢她,那就不让她来了?。”


    “我没有不喜欢她,我就是觉得你们很合适,而且女儿喜欢跟小?朋友玩。”


    “那你睡觉?”


    “我睡不着有什?么办法。”她声音低落到不行,还在嘟囔:“就是不一样,你不愿意?爬树跟我坐一根树杈,你参加的宴会上也不会有我。”


    谢观义正言辞:“因为爬树很幼稚,而那些宴会只是浪费时?间。”


    卉满不吭声了?,她和他之间的一切悬殊让她感到恐怖。


    他又问她:“你很想去南极么?”他试图弄懂她的想法,冬天觉得还不够冷,所以想去南极冰一下?


    卉满摇头:“没有,我就是想出去玩,坐船可以看海,在海上漂着玩。”


    学校的海洋学科亚洲第一,名下拥有几艘科考船,卉满的成绩是可以申请寒假远途跟随的,她眼下十分想报名,可又放心不下女儿。


    “我这几天有个商务会议要参加,今年定在海上游轮举办,你跟我一起去。”


    本来要推了?,这种?隆重的国际会议一般很麻烦,要带夫人出席,而且耗时?久,但卉满看起来想出去玩,谢观考虑了?下,试图跟她商量。


    “船?”


    “嗯,船。”


    “去哪里?”


    “西欧那边,游轮航线是埃及希腊那一片海域。”


    “女儿会不会想我们?”


    “大概一个月日程,三个保姆还有助理会全权负责她的日常,每天我都会看监控听汇报的。”


    谢观见她开心了?点,把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幽幽道?:“而且文?小?姐她不是说要带弟弟多过来拜访么,这样女儿有了?玩伴也不会闷的。”


    卉满垮着脸看谢观,他明知道?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依旧道?貌岸然。


    ……好?狠一男的。


    第52章 游轮


    入夜, 豪华游轮以十五节的速度航行在宽阔的海面上,它?如远古游鲸般吞吐海浪,经?天纬地, 蓝人成灰。


    游轮经?过了埃及,谢观发觉这并非一场正式商务的会?面,来自全球的顶级富商和?投资人都?聚在顶层,脱下了平日在公众面前威严正经的皮, 放纵地开着盛宴派对。


    躁动音乐,迷离灯光,男男女女置身在冰冷的蓝色骤雨中,这群顶豪们都?没有带妻子,却都?带了年轻靓丽的情人,情人们年轻浓烈的目光引得男人们飘飘然,他们相貌堂堂,高谈阔论,说着流利富有腔调的外语。


    谢观带卉满坐下用餐,带点冷调的光晕下, 他的举手投足优雅神秘又充满凌厉感,似乎完美融入了他们。


    普罗大众压根无从知晓这里的纵情奢靡, 知情者也绝不会?泄露偷拍任何内幕或者照片, 保密历来是顶豪圈层心照不宣的基本守则。


    这群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类,天生自带资源, 拥有数不清的财富和?世界上最为奢侈的自由?,大权在握, 紧攥顶层的入场券, 他们无需像暴发户一样各种名牌外露证明自己的财力,毕竟他们随意坐在那里, 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到了晚宴快结束时,为首的美国男子带着桌对面的年轻女人离开了,接着,桌上的富豪们都?笑了起来,放肆交流着,像是在交易玩具心得,当最后他们离去时,都?互换了伴侣。


    卉满也后知后觉发现了这点。


    桌上最年轻的一位银发碧眼的英国男子满脸堆笑着,指着卉满问了谢观几句什么,语调轻佻飞快。


    他的神色太过不怀好意,卉满有点惶恐地看向谢观,他并没有直接做出表态,而是随意抛了个话题引开了。


    卉满抓着谢观的袖子,一直到回了房间都?没松开,这里的一切都?如此陌生罪恶,她?唯一熟悉的只有他。


    上床时,谢观意识到她?十分紧张,怯怯的,言谈举止间在讨好他。


    她?一直不喜欢他从后面的姿势,可她?跨坐在他的腰上,主动问他:“你要…吗?”


    谢观静静看着她?,她?瑟瑟发抖,喉咙发出颤音:“那个英国男人,你们叫他阿尔蒂诺,他跟我索要你。”


    他以为她?听不懂英文,可她?最近听力已经?突飞猛进了。


    谢观语调傲慢:“我拒绝了,我不喜欢跟别人互换生活用品,用起来不干净,因为那些男人很肮脏。”


    即便在床上玩的很开,但除了她?,他对于别人并没有所谓的欲望倾向,更没有这种乱交的癖好,他觉得这群人淫.乱不堪,交换床伴在他看来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我跟她?们没有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你是我一个人的,永远都?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把她?让人。


    听到他这样刻薄的话,卉满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的口吻比起刻意侮辱,更像是许诺和?保证。


    谢观把她?翻过身,卉满动作僵硬。


    谢观揶揄道:“你不是说…?”


    “我想看到你的脸。”


    “为什么要看到我的脸?”


    “因为那样知道跟我做的人是你。”


    他静默了片刻,有隐隐的愉快,但又转瞬不快,除了他还能有谁?见她?表情依然不愿意,把她?抱到自己身上:“那你自己…吧。”


    见卉满还在愣,他又覆在她?耳畔说了几句,她?的脸瞬间红透了,像蒸熟了的虾。


    “你真讨厌。”她?闷闷说。


    “快动。”他拍了下她?大腿,命令道。


    卉满一下拢上他的脖子,埋着头不起来,他试图把她?轻轻拉开,可她?就是不松手,像围脖那样绞在他喉咙上。


    “我想回去,你带我回国吧好不好。”这里的靡靡盛筵流光烁金对她?来说是危机四伏。


    谢观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轻拍安抚:“后天就离开这里,去我的私人游艇上,不会?有别人打扰。”


    “你的游艇?”她?想到了他的大船。


    “嗯,它?的名字叫七苦圣母号。”他解开她?的…搭扣,沿着皎美曲线吮吸。


    “等?等?,七苦圣母我知道的,新闻上说它?是全国最大的私人游艇,它?是你的吗?”


    “嗯。”谢观动了牙齿,缓缓啃咬研磨,把她?折腾的有气无力。


    兴至高潮,手机忽然传来振动声,谢观阴着脸接起电话,用英语飞速说了几句,然后挂断了。


    他把卉满放下来,给?她?盖好被子,自己穿衣服准备出门?。


    卉满疑惑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


    谢观以为她?多心想什么,解释道:“俄罗斯的石油寡头和?美国百货公司的老板,为了抢一个女人打起来了,其他人给?我打电话需要我出面调停。”


    “我等?会?就回来,你累了就快睡吧。”


    见她?从被子里始终探着头眨巴眼,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当然,你要想等?会?继续,完全可以等?我回来。”


    卉满赶紧把脑袋缩被子里。


    她?在被子里歇了会?,沉沉欲陷入梦乡,半醒半睡时,听到了门?锁响动,以为谢观回来了。


    她?下意识抬头望了眼,身体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银发碧眼的阿尔蒂诺站在门?前,面带玩味。


    这个英国阔少今晚盯上了她?,他喝了很多酒,酒精催情,放荡淫.秽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他远观垂涎,觉得这个东方美人分外可口。


    谢观没有夫人,他们作为商业伙伴清晰地知道这点,于是他更肆无忌惮对她?下手。


    他向卉满逼去,她?脖子上胸口有显眼的吻痕,可以想见被咬的很厉害。


    他露出淫.荡猥琐的笑容,对她?羞辱道:“You’re such a bitch.”


    卉满从床上爬起来,一边跑一边迅速还击:“You bastard! You''re fucking piece of shit!You son of bitch!”


    她?说的一串连珠炮一样,激起了阿尔蒂诺的愤怒,他身体摇晃着要去抓她?。


    卉满情急之下打开了房间通往阳台的门?,她?不停后退,倚靠在露天栏杆上。


    阿尔蒂诺冲她?扑了过去,她?猫腰一躲,闻到了醉醺醺扑鼻而来的酒气,令人作呕。


    在这样的危机时刻,那个雄壮的男人再次向她?袭来,卉满反应速度快他一步,海浪滔天,打湿了地板,她?面对大海抓住栏杆,当阿尔蒂诺暴怒之下要来掐她?的喉咙时,她?以截然相反的方向猫腰闪开他的攻击。


    醉酒男人踩在水渍上,脚一滑,完成不可思?议的轨迹,他没有阻拦地划入了大海。


    海洋埋葬掩盖了他的罪恶。


    卉满跪在地上,久久失神。


    谢观很快回来了,他看到卉满蜷缩在床上。


    一触即碎的沉默,带有不详的气息,她?把手指指向敞开的阳台门?外,外面狂风大作,她?的身体从来没发抖成这样。


    卉满不知道谢观是什么态度,或许不会?偏袒她?,或许会?把她?上交警务移交国外法庭,或许是更坏的境遇直接丢弃,无论哪一种,都?足以将?她?毁灭。


    她?嗫喏着,念出了他最爱的莎翁《暴风雨》中的句子。


    “Full Fathom five thy father lies,of his bones are coral made.”


    海底,骨骼,沉没。


    谢观一下子懂了。


    他不动声色检查她?的身体,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抱着她?小?声对她?说话,亲她?的额头,让她?镇定下来。


    第二天,游轮上的警卫收到报警,英国贵族阿尔蒂诺家族的公子彻夜未归,他们竭力询证,复盘昨晚经?过,最后得出了他醉酒后在船舱失足落水的结论。


    华丽的七苦圣母号游艇紧急停靠在游轮旁,接走了谢观和?他的情人,他们似乎对这些调查漠不关心。


    临行前,谢观特意对警卫队长施压,他的英文浑厚雅致,带有力量感:“这艘游轮昨晚刚被我个人买下,为了避免意外事件带来的不良声誉,你知道该怎么做。”


    队长连连点头,他没想到这个中国商人如此财大气粗,只待了一晚上,似乎玩惬意了,几十亿的东西说买就买。


    作为游轮的新任主人,谢观命令游轮即刻返港,顺便把所有房间重新拆除装修,他销毁掉了一切令他不满的东西。


    第53章 七苦圣母


    七苦圣母号是艘庞大美丽的游艇, 花费了六年时间打?造,造价数亿美金,它长一百三十多米, 桅杆高度达六十米,在问世之初便登顶了各国最高游艇之列。


    它并非是传统的机动游艇,航行主要?靠风能驱动,造型流利, 因此?更为古典优雅,登船后,卉满发?觉它的内外风格都很像它的主人。


    谢观牵着她的手,身后跟着泱泱一众保镖。


    她看到了巨大的直升机停机坪,再往里?走,餐厅、游泳池、健身房、桑拿室、食物存储室、美容院、篮球场、酒窖和?三层电影院等娱乐设施应有具有,另外还配有摩托艇、补给船、私人潜艇等防备各种意外之需。


    谢观这两天很忙,他不停翻览各种文件,下达各种通知,忙完一阵后, 端了杯咖啡在宽阔平坦的甲板上信步。


    卉满寸步不离跟着他,她这两天就?像是?沉默寡言的跟屁虫。


    他喝完咖啡后又坐下处理?工作, 卉满也坐在他身边, 偎着他,用手臂贴近他的手臂, 手里?捧着自己的咖啡,谢观没有动作, 没有亲近, 也没有排斥,卉满感受着手心和?手臂的那点温度, 然后抬头望着碧海蓝天,仿佛这是?最稀松平常的一天。


    慢慢的,卉满挨着他趴在桌子上,滑动手机,海上风浪大,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网络,她看到了这几天的轰动性新闻,谢观以个?人名义连夜买下了那艘游轮。


    她扯扯他的袖子,如鲠在喉想说什么,但?他微微蹙眉,抬指抹掉她下巴上的一点黄色咖啡渍,示意她不要?影响自己工作。


    卉满于是?没有再开口,把粘人状收了几分,继续趴着。


    孕育文明的辽阔海洋就?在脚下,流动着,不会停,也不能停,几千年前的人类测量水深,记录变幻的洋流和?潮汐,几千年后,她听着这些声音睡着了。


    谢观把卉满抱到了床上,她睡到了晚上醒来了,见他就?陪在身边,小声哽咽道:“你为了我买下了游轮。”


    谢观面?带严肃,果断否认道:“为你?你想太多了,我买它只是?作为资产投资罢了。”


    “可你根本没有让它再继续商业航行,游轮作为资产是?随年限贬值的,你这样投资很不明智。”


    谢观不悦地看着她,知识学多了,果然不好骗了。


    她又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是?他自己掉下去的,我没有碰他一下。”


    “就?算是?你把他推下去,那也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一个?浪子掉到了浪里?,不是?很好么。”


    谢观还是?一贯毒舌,还好阿尔蒂诺已经葬身海底,这是?他最好的归宿,觊觎她的都该死。


    这个?浪子沉没了,但?麻烦并未因此?停止,阿尔蒂诺家族因为继承人失踪,想要?深入调查此?事,但?游轮上的所有线索都被损毁中断,他们一夜间怀疑到了新的所有者谢观头上,认为那晚的事谢观动机不纯且有所隐瞒。


    这个?在欧洲声名显赫的古老?贵族,因此?跟这位长久以来的中国生意巨头交恶。


    谢观在这件事上做的异常果决,他不可能牺牲她,不可能让她被牵扯其中半分,制造伪证、请私家侦探、请百分百胜率的名律师……阿尔蒂诺这种权贵家族为了向?游轮方追责完全可以不择手段,他必须提前避免这种局面?。


    卉满的声音提醒他将思绪暂停。


    “你觉得我很脏吗?”她终于将内心堆压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说。”


    谢观没有丝毫犹豫:“脏的是?他,不是?你。”


    卉满不信,她知道他那样强的洁癖与占有欲,肯定极度厌恶他的所有物被染指。


    “是?我把你带去的,我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但?是?意外发?生了,你可以怪我,除此?之外你没有错,你很顽强,反击出色,让他付出了代价。”


    他慢慢说着,低头,捧起她的手,亲了下。


    蜻蜓点水,泛起涟漪。


    卉满恍惚意识到,从发?生事情之后,谢观第一时间检查了她的身体?有没有受伤,然后迅速联系警务处理?了一切,唯独没有过问关于她的问题。


    怎么发?生的,他是?怎么死的,他碰你了吗?碰你哪里?了?他通通没有过问,仿佛在刻意忽略。


    他的这种若无其事的沉默,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对她的二次伤害,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快就?会被遗忘——他无时无刻不在用行动说明这一点。


    她知道他一定在乎的,但?他却表现的这样不在乎,不知怎么,卉满感觉自己眼?眶有热泪涌出来,不是?在那种面?对疾风暴雨的时候,反而是?这种有人默默陪伴与安慰的时候,他用他的冷漠表达出了善意。


    谢观认真看着她:“你想哭吗?如果哭出来好受的话,你可以抱着我哭。”甚至他都不介意让她哭毁自己一件衣服。


    卉满摇头:“不想。”


    如他所言,坏人都死了,她有什么好哭的。


    她把自己的身体?往他怀里?塞,第二天起来时,谢观感觉自己像被鹿卧过的草堆,味道也像,他的身体?就?像为她保留的那样。


    他在甲板上继续办公,卉满四处溜达着玩,身后两个?强壮保镖始终尾随着。


    “这艘船会生锈吗?”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小姐,我们不知道。”


    “你们看过泰坦尼克号吗?锈是?船的癌症,生锈了船就?会变成古董。”


    她遥望波澜壮阔的海平面?发?呆,继续咕哝道。


    晚上,卧室里?,谢观点了个?电影,听到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时,卉满意外道:“你也喜欢看泰坦尼克号吗?”


    “嗯。”


    她问了白天时的问题:“大船生锈了就?会沉没吗?”


    “你觉得呢?”他问她。


    卉满抱住了他的腰。


    “我有点害怕你们这种人。”


    他鼓励她:“当你说出来就?已经不怕了。”


    卉满晚上做了噩梦,惊醒,浑身是?汗,谢观紧紧抱住她,轻声哄了会,终于,她又不安睡下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重复惊醒,卉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脆弱,可那些画面?在梦里?就?是?挥之不去。


    她有些身心俱疲。


    ·


    ·


    因为卉满的虚弱状态,谢观急于靠岸,想带她修养调整一段时间。


    途径南法圣特罗佩岛时,谢观本意想在此?地停留,他在世界上的大部分地方都有产业和?住宅,这里?也不例外,岛上有一座刚收购来的贵族庄园。


    很多巨富名流都喜欢将度假地选在南法或者希腊,幽远僻静,可最近天气?不凑巧,南法连日来阴冷多雨,不符心情,谢观迫切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


    他下令继续向?东航行,到了希腊海岸,为了隐匿活动踪迹,提前安排七苦圣母号停在大海中央,由?海岸边驶来的快艇接驳上岸。


    他们来到了希腊南部的伯罗奔尼撒半岛,如所期待的一样,这里?阳光明媚,光芒万丈金子一般挥洒,极其适合疗愈。


    这片形状像大桑叶的岛屿是?奥林匹克运动的起源,每届奥运会火种从这里?点起传递,岛上拥有最古老?的希腊神庙,辉煌灿烂的神话气?息历经千年不褪。


    谢观牵着卉满的手,还有几个?贴身保镖,住进了岛上最昂贵的酒店,这座爱琴海上的众神之殿,建立在蓊郁千年橄榄树围绕的高山之上,可以鸟瞰碧蓝色的爱琴海,欣赏烂漫而自由?的日落。


    晚上,他揽着她,簇拥而眠,卉满察觉到他换回了熟悉的香水,那种潮湿香气?像一种保护,让她的神经末梢发?软,一股微妙的情愫在她与他的肉.体?之间蔓延。


    她好像环抱一棵大树,树的内核永远平实稳定,抚平心灵,她像迟缓的树懒那样,在他身上找到了某个?枝叉的休憩区。


    第54章 希腊


    半岛的天气有一种盛夏的甘甜与炎热, 谢观的穿着变成了浅色系,浅灰色条纹西?装、白衬衣内搭还有?白色西?裤,风和日丽中和了他锋利的棱角, 连带着平日里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都减弱了。


    卉满穿着各种度假风的裙子,搭配罗马拖鞋和凉鞋,两人手拉手在岛上慢慢走,精神状态都很惬意放松, 懒懒地晒在太阳下发酵。


    海风吹来几千年前的神话,吟唱与世隔绝的自由,风跟着他们的步伐,晴日绚烂,透下镀金的纯色。


    卉满想伸手去触摸阳光,动了动,谢观的手并未拿开,却还故意不?看她,装作若无其事。


    她像太阳下的猫那样半眯起眼睛,把?他的手指更紧的勾起, 占满空隙,迟缓的情绪与欲望都在安详轻放。


    晚上太阳落幕, 现出奢华迷离的天际线, 这座岛上盛产橄榄,风吹绿浪, 曼妙女?郎们走过仿佛神圣的丰收女?神。


    谢观握着她的手,一直向前走, 这段路像是?从客厅到卧室的路, 他牵她走过长长楼梯时,不?说话, 神色庄严,她能从仰视的余光看到一截绷直的衬衫领口,和顶端的两粒金色纽扣,脚下琴弦底的皮鞋嗒嗒响,他总是?那样将她带到床上,那段时间她以?往总是?觉得很漫长,她的手不?停想从他掌中滑出。


    走在楼梯上时,她感到坠落,自己的腿将要被他打开。


    走在伯罗奔尼撒,她跟他说,看不?懂他。


    “我也看不?懂你。”


    “我比你看不?懂我更看不?懂你。”


    他握她的手更紧了:“那你可以?靠近点?看。”


    卉满突然停住不?走了,想找个长椅坐下,有?粒小石子扎进了脚底软肉里。


    她松开谢观的手,单腿蹦跳到路边,在草丛里席地而坐,脱下那只罗马编织凉鞋,正要把?石子扣出来,谢观已经动手了。


    他蹲下身,把?她的脚捧在手里,微微的摩挲,卉满感到脚底发凉发痒。


    “流血了么?”他低下视线观察,发现脚掌凹陷的边缘被咯的发红了。


    卉满缩了缩脚丫:“不?是?很疼。”


    谢观从衣襟里掏出几张酒精湿巾,给她细致擦了擦,凉意窜流皮肤,然后他自己擦了擦手。


    “我背你回去。”


    他站起身,冲她伸出手。


    卉满跳到他背上,手圈过他的脖子,她的头发瘙的他后背发痒。


    他蹙眉:“你不?要乱动,头发很烦人。”


    “谁让你不?同?意我剪短头发的。”


    “好,回国后你剃成尼姑吧。”


    他们像冤家那样斗着嘴,哼着没有?歌词的音乐,卉满趴在他肩膀上各种张望,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可以?通过谢观敞开的几枚衬衫纽扣,看到他半遮半掩的白胸,性感诱人,很想嘬……她手已经摸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谢观绷着脸。


    “有?东西?掉进去了。”


    “什?么东西??”


    卉满手指伸进他衣领,夹出一片很薄的落叶,指尖撩过沟壑中微微凸起的赤红朱砂。


    “是?叶子啊,我看看还有?没有?。”她继续上下其手。


    谢观忍受着她的为?非作歹,呼吸渐渐加重?。


    卉满操作途中想当然理解了一番,诡异的思维方?式开始运作发散了,谢观平时在家里都捂的这么严实,锻练得这么结实给谁看呢?


    只有?她能看到,那肯定是?给她看的。


    她被这个壮丽发现引得内心动荡。


    突然就觉得他有?点?……闷骚?


    她红着脸,把?手默默撤回来,在他身上抹了抹擦干净。


    谢观对?她的一连串怪异操作很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他们回到了酒店。


    似乎要迎来什?么盛大节日了,酒店大厅里摆满了鲜花。


    卉满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花,一种比一种深,插在盛有?水的容器里,好像它们的色彩怀有?次序,有?的花长得像草,枝繁叶茂,在郁金香铃兰风信子洋水仙的包围下,她找到了一罐卡布奇诺,花香那么浓,摸了摸,沁人心脾。


    谢观在她能看到的位置接了个商务电话,卉满转来转去,把?满堂花看了个遍,还是?看不?够。


    “这些花真可爱。”


    “是?很可爱。”


    两个路过的曼妙女?郎夸赞着鲜花,同?时被一个高?挑男人左右环抱着,笑声不?停。


    “你们喜欢就好。”


    卉满觉得这个男声有?些熟悉,抬头一瞅,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谢束。


    他穿一件花衬衫,敞着领口,没有?打领带,嘴里叼着烟草,亮起火光,烟丝闪烁,白烟袅袅而上。


    看到卉满,他神色大变,叔叔一定也在这里,他顿感自己的腿开始痛了。


    “喂,别跑,你还欠我九块九的鬣狗定金。”


    “我的天!”两个女?伴见他们拉拉扯扯的,不?禁发出惊呼,都迅速离开了。


    谢观在大厅一角找到卉满时,看到穿着燕尾服的年轻侍者正把?花送给她,这一幕,她笑得很开心,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宽松。


    谢观看了那个眉眼浓郁的侍者一眼,他很识趣走开了。


    然后,是?他站在一旁,灰头土脸的侄子。


    “叔叔……卉满让我还钱。”但他实在不?敢加她的联系方?式,又没有?随身携带现金。


    “滚。”


    他对?自己的侄子只有?一个字的情分。


    “不?能让他走,他还欠我钱呢。”


    “欠你钱?”谢观眼神狠戾危险,谢束见了拔腿就跑。


    卉满被谢观拉着,徒步去旅行,在半山上的橄榄树包围下,跟他争执。


    “你把?谢束放跑了。”


    “你留他有?什?么用,他那种混账,卖了都不?值九块九。”


    卉满内心不?禁感叹,真是?好毒的一张嘴巴。


    “他好歹是?你亲侄子。”


    “我已经跟他们断了。”他平复心情,牵着她的手跟她一起往回走,“我有?你就好了。”


    “你这样搞的你跟家族决裂,是?为?了我一样。”


    他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然呢。”


    卉满声音闷闷的:“我可不?想背这种锅。”


    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有?亲人总是?好的,对?吧?”


    谢观一愣,她竟然在有?意修补缓和他和侄子的关系。


    过了会,沉声道:“我不?喜欢你跟谢束站在一起。”


    卉满把?“不?喜欢”这三个字在脑海里捕捉圈出来,他说的不?是?“不?希望”,或者“不?同?意”,而是?直白鲜明地表达了好恶。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比他更年轻,更有?活力,她跟年轻人站在一起,无时无刻不?让他丛生?危机感。


    当然,谢观永远不?可能这样对?她说。


    两人回去时,像走进了伟大的雅安卫城中,柱廊简洁优雅,落日洒满立柱与飞檐。


    夕阳余晖落在长而无边的碧蓝色泳池上,空中涌动着牛至和薰衣草的幽香。


    暗香浮动,隐逸黄昏。


    第55章 生月


    今天是三月份第一天, 酒店餐厅在这个时节通常做的是地中海风味的希腊菜,食材纯天然,好几次卉满看到厨师在种植园里?采摘树莓, 现摘现做。


    晚上大厅有一场隆重的晚宴,酒店内的客人们都来出席用餐,他们身份尊贵,难以捉摸, 矜持克制的面容维持着一种风度优雅。


    谢观一出现,众人就知他很有钱,而他身旁的年轻女人也佐证了这点。


    菜肴上撒着花瓣,处处彰显着贵气与品位,被这些眼光的力量裹挟着,卉满不由把后背挺直了一点点。


    餐桌上的宾客考究别致,有的很健谈,开朗,待人友好,举手投足体现着名流的素养。


    卉满听?着谢观在各色语言中自如切换着, 听?天书一样,他说其中的某种语言时很性?感?。


    接着众人齐齐举起酒杯, 看向卉满, 卉满不明所?以地也举起果?汁,他们都对她笑着, 说了很多种语言,能感?受出是祝福。


    重新归位坐下后, 谢观把她脖子?上明亮的珍珠项链摆正?了, 对她说今天是她的生日?。


    所?有的鲜花,晚宴, 都是他联系酒店方特意布置的,这场盛大的节日?便是她的生日?。


    “可你不是说我的生日?是三月十?四吗?你说我跟爱因?斯坦一天生日?。”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所?以为了避免错过,每年的三月份都是你的生日?。”


    “呃……”这可不是生日?了,简直是生月。


    谢观觉得并无不妥,他的任务是必然的遇见,不会错过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丰盛的美食一道道奉上,生蚝鲜甜美味,牛肉口感?滑嫩且多汁水,卉满最喜欢吃的是甜甜的提拉米苏。


    她看到客人们直起刀叉,信奉西餐礼仪的原则,由外向里?用餐,格外一板一眼。


    她用中文跟谢观说:“为什么很简单的吃饭要衍生出这么多规则?”


    “规则是阶级的证明,如果?你身处这个阶级,却不遵守秩序,那其他人凭什么分给你入场券?”


    “他们不觉得麻烦么,一般人吃饭可没这么麻烦。”


    “他们都有钱有闲,有大把时间攥在手里?挥霍,而你说的一般人的没有规则,也是一种规则。”


    在宴席上,卉满被角落里?一个默默无闻的老头吸引住了。


    这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满头银发,穿戴考究别致,卉满有些移不开眼,因?为他的气场很别致。


    “他是谁?”


    “你问他做什么?”


    “不知道,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天赋妖异之人自有一种惺惺相惜。


    谢观郑重介绍道:“简石基金创始人,华尔街量化?巨擘,罗格。”


    罗格是许多国?家的罪人,狙击过多国?货币,至今许多国?家都不允许他入境,主流媒体对他的评价向来持有贬低态度,因?此他跟巴菲特的境遇天差地别,所?过之处并不怎么受欢迎。


    “我上课的时候听?老师提过他,他是个风云人物。”卉满没想到还能见到活的本尊。


    她跃跃欲试:“我想认识他。”


    谢观放下刀叉:“我带你去引见。”


    “不用啊,他不就坐在那里?么。”


    谢观想阻止卉满,可晚了一步,她径自跑了出去。


    老头正?在低头吃一块欧芹酱烹煮过的大马哈鱼肉,旁边有鳄梨螃蟹肉。


    卉满坐到他旁边,他头也不抬,布满皱纹的手拿住刀叉,坚实有力。


    “小姐,你很漂亮。”


    “谢谢,你也很漂亮。”


    老头这下抬起头来,神色古怪:“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漂亮的。”


    “你的脑子?很漂亮。”


    这下他乐的哈哈大笑:“头一次有人这样夸我。”


    他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扫了眼她年轻曼妙的身段,又扫了眼餐桌那边的谢观:“那是你男伴?不错嘛,身材有料,跟我年轻时候一样。”


    “嘿,别说他了,你时间宝贵,跟我说说你怎么狙击的别国?货币?”


    老头被贸然提到曾经,有些不快:“你是我的粉丝吗?在我的自传里?有说明这一点。”


    “我想知道自传之外的一些东西,我很喜欢利弗莫尔。”


    当她用不怎么流利的英语说出杰西·利弗莫尔的名字时,他低垂的眸光闪了一下,就像粼粼湖面上飞扬的金色鱼钩。


    “我也很喜欢他。”他带有尊敬与瞻仰的一望,那是股市投资人毕生难以逾越的传奇丰碑。


    他接着说道:“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决定性?的瞬间?每个人生命中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时刻,当那一刻到来时,尽管踏错即是深渊,前?路未卜,但仅凭那一刻便足以辉煌致命。”


    “是那些决定性?的瞬间让你那么做的吗?违背人性?去做空?”


    “是的,它?们给了我指引,我喜欢做空。”


    他说的很快,卉满渐渐听?不懂了,但却从他矍铄振奋的表情中感?受到了那种决定性?瞬间所?带来的震颤和撼动,最后,她似乎懂了。


    “空中楼阁。”她用中文说。


    “什么?”老头用英文问。


    “有没有火柴?”她对侍者举手大喊,做了个擦火柴的动作,侍者明白会意,真的拿来了一盒红色火柴。


    卉满给他当面用火柴一点一线搭建了一座房子?,当她把底端的某几根火柴拿掉时,其它?的火柴岿然不动,并未塌毁。


    谢观走来,表情含蓄沉稳,很好地掩盖了眼里?跳动的情绪。


    罗格对他握手:“她很聪明,你真有眼光找到这么一个姑娘。”


    卉满翻了个白眼:“夸我聪明就直接夸我好了,没必要拐弯抹角到头来夸的还是他。”


    “哈哈哈哈哈。”老头更加爽朗的大笑,他年事已高?,用完餐不久后就离开了。


    大厅里?奏起音乐,是浓郁丝滑的华尔兹。


    谢观问她:“你想跳吗?”


    “我不会。”


    “我教你。”


    他冲她伸过手,跳舞是一种美妙的疗法,润滑关节,可以让人忘记烦恼与忧愁。


    卉满跳成?了男步,一直在进攻,谢观把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放到自己?肩上,他的脚步很轻盈,像一片羽毛。


    “跳错了。”他给她指正?,带她回到正?拍,可她跳着跳着又乱拍了。


    他叹口气:“错就错吧。”


    曲子?愈发欢快热烈,卉满闻到了他的呼吸,心跳缭乱,她跟上他的步伐,跟上世界的旋律,转圈的时候要飞起来。


    一曲终了,她惊讶地发现他的皮鞋干干净净,但她明明很多步子?是乱踩的。


    “我熟悉你的身体。”他静静道,“熟悉每一寸。”


    等他们回去时,房间里?的床上摆满了卡布奇诺,带着露水,卉满低头看着谢观西服上有理有据的针脚,那些针脚,昂贵的布料,被脱到地板上,圆圆的海珠项链,她摘下时脖子?上温温凉凉,就像他眼中的温度一样。


    浴缸里?水已经放好,水像丝线那样穿过,两个人身体里?都透着一股劲放蛮力,翻搅缠绵在一起。


    卉满肩膀上晒出来几枚浅浅雀斑,谢观吮吸着,对她说各种情话,说法语时要酥透耳朵。


    “生日?快乐。”


    “我爱你。”


    “很爱你。”


    她听?不懂,只是抱着他笑,他们一起步入无边黑夜,一起迎来破晓黎明。


    第56章 春神


    生日月的庆祝还在继续。


    品牌方记得卉满的生日, 一连给她寄送了一个月的礼物?,每一天不?重样,她坐在地毯上拆礼盒, 有一种发掘礼物?的快乐天性在里面。


    谢观帮她把不喜欢的礼物移到另一边,守护她的快乐。


    闲暇时?,他们去了附近的历史遗迹,短途旅行了几天, 古堡、神庙、剧场,每一天都很充实。


    在位于雅典卫城下?的千年古剧场,某个法国?高奢品牌举办了一场艺术表演,高级时?装屋的那一套模式也都随之搬来了,贵宾们在沙龙试衣服,量体裁衣,之后是高定协会赞助的下?午茶。


    这种高定行业安排的私人下?午茶私密性很好,所以谢观带卉满也来了。


    在场的嘉宾们没有一件撞衫,基本都是全球独一无二的限定,品牌方甚至有时?会为了这一件衣服推迟整个时?装周其?他?衣服的工作进度。


    高定对于奢侈品牌而言就像一层面纱, 朦胧,神秘, 璀璨。


    卉满听到贵妇们都在用法语聊天, 谢观为她解惑,在奢侈品的世界里, 法国?高定协会是行业权威垄断者,“haute couture”这个法语词汇就是由巴黎时?装工会批准才能用的。


    卉满沉浸了半天, 耳濡目染之下?也会说一些法语词汇和简单句子, 发音不?标准,说着说着自己?都囧起来。


    她看着优雅的男人女人们, 这是谢观的圈子,跟她的世界还是有壁的。


    她不?觉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


    谢观及时?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哦,就是觉得买衣服还能聚会,真稀奇。”


    “这也是规则的一部分,衣服不?仅是衣服。”


    高定背后是地位象征下?的社交体系,轮廓,色彩,面料,以及之上的精细工艺,将阶级区分有别开来。


    “而且它们是可以传承的,品牌方会为其?终身保修改写尺寸,你的衣服将来女儿可以穿。”


    这么一想还挺浪漫的,卉满后知?后觉。


    茶会的尾声?,每位客人手?边都有一份设计师手?绘的订货册,在电子化?信息的时?代,这显得很有人文气息。


    一位留着小胡子的传奇设计师走过来,谢观用另一种语言跟他?攀谈着,最?后他?比着OK的手?势,来跟卉满打?招呼。


    卉满茫然地看着他?叽里呱啦一通嘟噜:“他?说的什么语?”


    “意?大利语。他?做裙子很好看,可以给?你设计几款衣服。”


    设计师跟卉满说的眉飞色舞,似乎是骤然来了灵感,在纸上匆匆用铅笔画出什么。


    他?接连画了很多张服装绘图后,对谢观心满意?足地说只要一周就可以制作出来第一套,剩下?的要等一个月。


    “中途可以随时?来试穿,您知?道的,我们的总部在巴黎。”


    不?同于一般高定线的三次fitting试衣环节,这种设计师专门设计的礼服试穿次数是不?限制的。


    短途旅行结束,返回途中,两人逛到了一家古董店,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美丽的红珊瑚,波哈库洛亚群岛的沉降石,白垩纪的恐龙蛋化?石,马达加斯加象鸟蛋亚化?石、都是些出奇久远的东西,远的就像是创世之初。


    谢观提醒卉满今天的生日礼物?还没选。


    卉满看中了一个珐琅盘子,盘子上画了许多古希腊神话图。


    谢观有理有据怀疑她相中这个盘子单纯是为了装吃的,昨天半夜,他?听到房间里咯吱咯吱声?,以为有老鼠,结果灯打?开,她从零食袋里慌忙抬起头,说刚把来偷吃的怪物?赶跑了。


    谢观难言看着她,她甚至嘴角的饼干渣都没抹掉。


    他?给?她舔掉了。


    卉满跟他?努力解释国?外的东西吃不?惯,她想回国?了,想吃拉面。


    谢观说他?们下?次出来玩时?可以带厨子。


    回到酒店后,卉满惊喜地发现?,桌子上真的有拉面。


    她用筷子卷着面条吃,吃得欢脱满足,谢观提出想尝一下?什么味道时?,她摇头说不?要。


    她从来不?喜欢跟别人分享东西,对自己?的所有物?从来都是习惯独占。


    但为什么当时?就把花给?他?了呢?她对自己?的行为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谢观阴森森的,要来抢食的模样,卉满直接把碗端走了,边跑边吃,谢观抓到她时?,她把长寿面吃的一干二净,一点汤都没给?他?留。


    他?带着气愤去洗漱,从浴室出来,腰间系着浴巾,身上水没干,见她坐在地上抱着珐琅盘子一直低头看。


    “你在做什么?”


    “我在数盘子上的人。”


    到底有几个人?谢观跟她一起数。


    “这里有一个。”


    “嗯,云朵后面也有一个。”


    “树后面有一个。”


    “这里,溪边石头上。”


    他?身上有水意?,透明水珠落到她手?背上,淅沥沥,抓挠痒意?。


    他?们宣布了计数成果。


    “十八个。”


    “十七个。”


    “水仙丛里的你没数。”


    “数了,是你重复数多了一个。”


    一共不?过十几个人,但两人每次报的数都不?同,都不?肯承认自己?数错了。


    神话图布局分为天空,陆地,海洋,以及地下?的冥界,那是三位主?神分别掌管的地方。


    卉满流转一圈,眼睛不?动了,手?指点到了阴暗的地下?位置,她先是看到了地狱三头犬,然后在模糊王座上看到了一个神秘孤独的男人,他?身前的女人捧着一枚石榴,凝神思量,在考虑要不?要吃。


    “这是谁?”


    “冥王哈迪斯,春神泊瑟芬。”


    “她是他?的妻子吗?”


    “是……不?过是抢来的。”


    泊瑟芬是农业女神狄蜜特的女儿,当她和宁芙仙子们在林间草地玩耍时?,狂风大作,大地裂开,冥王哈迪斯驾驶黄金战车出现?,把她劫走了,困在他?的冥界里。


    卉满眼巴巴望着鲜艳欲滴的石榴,她的关注点总是很奇葩:“这枚石榴她吃了吗?”


    “吃了。”


    所以毕生要待在冥界里。


    冥界有一条古老的戒律,任何活着的人,如果吃了冥界的任何东西,就要永远留在冥界。


    最?后农业女神为了女儿同冥王达成协议,每年里有几个月,珀瑟芬要呆在冥界,其?余的时?候,她可以回到天界,和母亲相聚。


    母女相聚时?,大地万物?复苏,形成了春天。


    母女分离时?,世间万物?凋零,化?成了冬天。


    于是便有了四季与轮回。


    卉满听了这个故事,对冥王哈迪斯的做法嗤之以鼻,说他?卑鄙。


    谢观身体贴上来,他?的皮肤冰冷,他?说的确很卑鄙。


    四季更替,万物?轮回,泊瑟芬最?后也没能摆脱冥王的锁链。


    卉满的身体被谢观抱住,亲吻,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个盘子上,隔了千万年的深渊,她在凝望彼端手?捧石榴的春神。


    ·


    ·


    一周后,品牌方捧着礼盒来酒店拜访,卉满打?开盒子,一件纯白色的绸缎暗纹裙赫然映在眼前。


    穿上后,她照镜子,礼服裙剪裁立体,细节华丽,裙摆被撑起来,就像是一场浮华瑰丽的梦。


    她转了几个圈圈,低头反复看这曼妙有腰线的长裙,困惑道:“我越看越觉得像婚纱。”


    “婚纱不?好么?”


    “你说你不?结婚。”


    谢观没有回答,从首饰柜里取出成套的珠宝,给?她戴上。


    一旁的画家已?经支好了画架。


    这也是一种社交服务,品牌方合作的画家为身着礼服的客人专门绘画留念。


    谢观在一旁安静看着她,纱幔的褶皱细细在她的腰间坟起,他?的眼神像海浪拂过沙滩。


    ·


    ·


    回国?前,卉满买了很多瓶希腊半岛的香水,她喜欢这座岛屿,喜欢这里海风沙滩阳光的味道,把香水带回国?内,这样等再闻到时?就会一瞬间触发记忆,重新带回岛上的美妙记忆。


    嗅觉往往比视觉听觉更使?人身临其?境,这种反射在生物?神经学上被称为普鲁斯特效应。


    今天天色好,室内通透,极亮的光芒把房间一分为二,像一种伦勃朗的光。


    卉满在光亮的地方摆放这些瓶瓶罐罐,谢观在窗边阴影下?看书,扫了眼:“我晚上喷哪款?”


    “你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吗?”卉满微微上扬嘴角,笑眯眯道。


    谢观收敛下?巴,见她这副得意?样子,不?想再跟她说话。


    卉满挑出一瓶,透明的液体晃在空中给?他?看:“我觉得这个好闻,你平常也可以喷。”


    他?无情道:“我的香氛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哈,你的香水一股老人味,不?过也不?能怪香水。”


    他?从暗处走进光里,看着她,眼光里始终有一种探索的感觉。


    沙发柔软,肉.体亲密,在阳光下?陷落。


    他?们处在同一片天空,呼吸同一片空气,融为一体。


    当日光渐渐从天边褪去后,这是岛上的最?后一晚,两人互相触摸对方的身体,平静细腻地看着彼此的眼睛,都不?愿意?入睡。


    这次出行印象深刻,极大疗愈了卉满的心情,等回到国?内时?她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她有一颗大心脏,从来都是。


    在深夜,她搂着谢观的腰,总是能梦回半岛日常的那些吉光片羽,那些街道,那些古迹。


    那时?最?后一天的下?午,他?陪她蜷缩在晒满太阳的沙发上,闻着干净螨虫尸体的味道,赤焰鎏金,一切都如永恒般璀璨。


    第57章 复燃


    女儿的身体长的飞快, 几个月前的衣服已?经穿不下了,谢观每次给她定制都要格外留大一个尺码。


    奢侈品店内几个店员手忙脚乱给这个小人量尺寸,谢观跟卉满就坐在?一旁喝茶, 卉满看着手机上跳动的大豆期货,没功夫理女儿的哭闹,对谢观说:“你去哄哄她。”


    “哄孩子是你的事。”


    “是啊,所以生孩子是你的事吗?”


    待在?他身边久了, 她?的口吻有时变得精炼而毒舌,这是被传染上的恶习。


    “卉瑾。”卉满这样喊自己的女儿,渐渐的,当谢观喊她?谢瑾时,她?已?经不听?了。


    谢观埋怨她?最近对女儿不太上心,卉满像只?伸懒腰的猫,她?实话实说:“以前每天只?能见一小会,很想念,现在?么天天见,就有点烦。”


    谢观直皱眉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是你的女儿,你竟然嫌弃她?烦?”


    “我为?什么不能嫌弃她?烦啊?谁也没规定母爱不能不耐烦啊, 我天天看到你我还嫌弃你烦呢。”


    女儿试好?衣服, 过来想跟卉满玩,卉满随意?摸摸她?的头, 打发狗崽子一样:“乖,去找爸爸, 让爸爸抱你。”


    于?是她?便扑到了谢观身上, 那种奶香味一来,谢观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忍住发作, 抱她?坐在?膝上,女儿有点古怪地瞄卉满的手机屏幕,指着那些?变幻的红绿柱奶声奶气道:“跳,跳。”


    卉满和谢观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还隐约懂了股市的概念。


    卉满很开心,把她?接过来,抱在?怀里?讲解,谢观终于?如释重负,从胸前口袋里?拿出手帕,嫌弃地擦了擦自己刚刚被口水蹭过的脸。


    “所以这个地方就应该买,这个点位就应该卖,懂了吗?”


    女儿听?着卉满寥寥几句解释,懵懂地点点头。


    她?点了点K线图上的某个位置,喊了句买,然后?又点了点另一个位置,喊了句卖。


    “啊,卉瑾真聪明?,就是这样子。”


    谢观旁观着她?们,感到万分惊异,他脑叶隐隐作痛,已?经预感到这孩子长大是怎样腥风血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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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卉满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她?想提前毕业,咨询过老师,要想拿够学分,就要参加许多国内国际竞赛,有很多大赛都?是团队制的,她?只?能挑那些?难度最高准许个人参加的。


    这次要在?做中心汇演,要讲学术报告,许多教授来做评委,卉满不擅长这个,但为?了学分还是硬着头皮写了,她?找了很多数据做分析,唐晃作为?过来人给她?修改报告提建议,他这种人最擅长润色文?章。


    在?金色耀眼?的比赛大厅里?,卉满看到了谢桉,他也参加了,还是她?的竞争者,猜测他一定也想提前毕业。


    两人的大学隔壁相邻,经常有各种社团聚会活动,学校里?人多口杂,平日里?见到谢桉时,他往往装作不认识她?。


    他站在?台上做汇报,眼?睛又冰又艳,像只?美丽骄傲的孔雀。


    唐晃见卉满一直盯着台上男人看,顿觉大事不妙,推推她?:“喂,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卉满醒神?,指着台上的公孔雀说:“他这个感觉比我的还敷衍呢,说的不都?是废话么,就这还想拿奖。”


    结果是,谢桉拿了一等?奖,卉满拿了二等?奖。


    只?有发现,没有创造。这是学院里?教授们对卉满报告的评语。


    赛后?学生们依次跟教授握手,轮到卉满时,那位最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只?跟她?碰了碰手背,然后?拿出酒精湿巾消毒。


    出了报告厅后?,卉满气的把奖杯扔进了门口大垃圾桶里?,情绪一点都?不会藏。


    唐晃劝她?:“你知道学校刚建了教学楼不?”


    “捐楼?一等?奖是捐楼捐出来的吗?”


    “错了,这次是捐的盖楼的那片地。”


    “真有钱啊。”卉满气闷闷的。


    谢桉不知什么时候在?门口,擦肩而过时,幽幽看着她?。


    他瞄向垃圾桶:“奖杯不要了?”


    “哼。”


    卉满抬起?滴溜溜的眼?睛,瞪过来,唇齿间含着涩辣清凉的风,拽着脸扭头就走。


    谢桉被她?这个眼?神?杀了一刀,余劲残存中,他惊异她?就这么活过来了。


    他听?说了她?小产的事,也听?说了游轮途中阿尔蒂诺家族继承人坠海的事故,绝非是巧合。


    上次见她?时,她?在?奢侈品店里?萎靡不振,而经历种种变故,她?竟然折腾活了,生龙活虎,不可?思议。


    她?身边的男人还在?劝她?:“捡回来吧要不,二等?奖也有学分的。”


    “不。”她?鼓起?腮,风吹来,头发在?腰间飞舞,“下一个再去什么比赛?”


    “物理竞赛。”


    “这个好?。”


    隔两天,卉满参加了物理竞赛,她?做完了卷子后?,直接交卷了。


    谢桉出门时,看到她?坐在?教学楼前长椅上抓着冰激凌在?吃,一卷冰激凌慢悠悠快被吃光了,他看了下时间,她?领先他二十分钟,领先规定时间一个小时。


    她?身旁还是那个男人,学院法律系的傲世天才,正冲她?无奈吐槽:“卉满啊,你还是人么。”


    卉满没找到纸巾擦手,唐晃又离这么近各种唠叨,于?是她?在?他外套上抹了抹,睃了这边一眼?,正巧看到他睇来的眼?神?,然后?装作没看见。


    谢桉半眯起?一双眼?睛,满眼?里?都?是她?阳光下明?晃晃的,雪白珍珠似的手。


    那只?手拈着冰激凌壳子,找垃圾桶,她?跟他擦肩而过时,领口腾起?体温和汗味。


    “啪!”纸壳丢进垃圾桶,热浪中的尖锐声响融成飞流而来的箭矢,刺破耳膜。


    她?走的很远了,那个律师在?问:“他是谢先生的侄子,你知道他要结婚了么?”


    他能听?到她?的回答。


    “跟我有什么关系,咦,下个比赛是什么?”


    “数学。”


    “这个好?,简单。”


    谢桉坐在?长椅上,她?坐过的位置,他的脸笼层阴翳,伴随着困解,晦暗不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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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卉满回家,照常衣服穿脱,吃东西,谢观阴着脸,对她?佯佯不睬,她?似乎有所感觉。


    “我白天参加竞赛了。”卉满选择主动报备。


    “然后??”


    “谢桉也参加竞赛,不过他做题没我快,我没有跟他说话。”


    她?提前有预防性地离谢观远一点,去接了杯水喝,喝一口观察他的神?色,然后?坐在?垫子上,抱住膝盖,这个下意?识的姿势就像小孩子。


    谢观的腕表在?细细嗒嗒地走,扼不住的声响像细线那样发出。


    “就非要跟他参加同一场比赛?”


    “这又不是他的比赛,我也想拿学分的。”


    “你还有什么比赛?”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数学竞赛,其他几个没有那么重要了。”


    “都?取消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还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东西,别人看一眼?都?嫌脏。


    “不取消。”


    谢观冷笑,声音尖诮:“你总是遇见他,是为?了见他才参加的比赛?”


    “不是啊,我不想见他。”


    她?蒙蒙地看着他,无缘无故说出来:“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第58章 表白


    谢观手中的书掉在地上。


    他的表情就像被防腐剂封住了, 动不了,连丝褶皱都没有。


    他很生气,声?音颤抖:“你这又是什么新招数?”


    卉满面无?表情, 眼睛像被提纯过的玻璃珠子那样纯粹:“我只?是想了想而已,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你呢?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想都不要想,这不是你自己的事!”


    卉满瞟瞟他,确实, 他这个人,实在是很难发生感情。


    “但我就是喜欢你啊。”


    谢观焦急追问?,感到空前烦躁,不停来?回踱步:“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可能断了又接上?。”


    “什么叫断了又接上??”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冷静。”


    “我当然足够冷静。”


    他弯腰捡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喝水的杯子是她刚刚用过的。


    卉满抿抿唇,没敢提醒他。


    到了睡觉的时间,卧室里?,谢观鞋子都忘穿了, 光着脚在昂贵猩红的地毯上?来?回走,每一步都很奢侈, 但又很焦灼。


    他反复地追问?她, 可卉满说不出个所以?然,被他问?烦了, 加上?最近写毕业论文忙的不可开交,索性不再?搭理他。


    谢观患得患失, 百思不得其解。


    感情中, 绝情的人才?可以?占尽上?风。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以?及她为什么要那么想, 她喜欢他,这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


    为什么要说出来??


    一些东西在迅速瓦解,理智压抑下的疯狂在此消彼长,根本压不住。


    他反复逼问?她:“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不知道。”


    谢观换了个问?法?:“那你喜欢我什么?”


    卉满蒙着被子,已经有些犯困了,含糊道:“有钱?”


    “肤浅!”


    她在被子里?缩缩脑袋,像只?鹌鹑,撇嘴闷闷道:“人类对金钱的渴望至今不变,我就是喜欢钱啊。”


    谢观冷声?刻薄道:“我是不会结婚的,不会娶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被她简单一句挫败了,溃不成军。


    深夜,谢观跪在床上?,把纸跟笔拿给卉满,逼迫她写下来?,一条一条确认,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卉满困到不行了,两眼昏黑在暖光灯下胡乱写:眼神、床技、捉摸不透的闷骚性格


    爱的完成度仿佛沿袭到了床上?。


    谢观怒不可遏:“你这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重新写。”


    卉满大喊:“有完没完了!你到底让不让我喜欢你?”


    谢观恨恨道:“你刚刚说这是你自己的事,难道我不让你喜欢,你就放弃?你对我的喜欢是这么可有可无?么?”


    卉满暴躁地踹了他一脚,让他滚远一点:“你不可理喻。”


    谢观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这样被她形容。


    卉满气愤地把被子扯过来?,自己裹紧,老男人确实挺难理解的。


    两人都生了场闷气,火气未消,互相背对着身体睡觉,谁也不碰谁。


    ·


    ·


    第二天,卉满一宿没睡好,加上?这些天老是熬夜写论文,眼底发青明显精神不济。


    她想要提神,昏蒙蒙地打开了瓶冰镇咖啡,谢观看的皱眉头,她总是喝这种加工过的非天然东西。


    “不要喝这个,会凉到肚子,你这个月月经又不正常了。”


    卉满用手指揪着自己的头发:“因为我要写论文压力大啊,你看我头发天天掉,你还一直闹。”


    “你说你喜欢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


    “我当然知道,我每天都跟你睡一张床。”


    她拉开冰咖啡的环扣,看着谢观,这个男人比手中刚拿出来?的咖啡还要冰冷。


    “你像一只?蚌。”她静静说。


    他不想让别人进入他的内心,拼命紧缩,恼怒阻拦。


    几十年?来?,他的洁癖症,他的孤,他的冷,拒人于千里?之外,都变成了习惯。


    几十年?的冰种并不会融化,卉满发现要走进他的内心很难。


    她猛灌了咖啡,寒意冷到胃。


    谢观忽然觉出不对劲:“你才?大二,就要写论文?”


    “嗯,我要提前毕业。”


    他客观否定道:“你才?大二就要申请毕业很难。”


    “这有什么难的。”卉满无?所谓然,“我早就问?过老师了,他们说我要通过所有的考试,还要参加各种竞赛,寒假前的期末考试时我都通过了,可以?毕业了,不过还要写论文。”


    她挠挠头:“写论文好烦,不知道该写什么。”


    她不擅长写这种东西。


    谢观冷下脸来?:“你提前毕业,一点都没有跟我商量。”


    “我提前毕业不是挺好的么,待在学校里?再?过几年?我也成不了你喜欢的那种人,而且现在结业了你还能少替我交学费。”


    对于他付钱这件事,她始终耿耿于怀。


    “我喜欢哪种人?”


    “文小姐那种大家闺秀,跟你一个阶级的,你们一个圈子的人。”


    谢观镇定了一会,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给她建议:“你的论文,关于集团财务方面的怎么样?董事开会时你跟我一起,做记录。”


    卉满不解:“开会?是要去?集团吗?你不是说不让我去?吗?”


    谢观轻描淡写:“不是要毕业了么,以?后总要工作的。”


    她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狐疑试探道:“你让我出去?工作?”


    “前提你表现好的话?。”


    谢观给她选了西装,穿上?西裤,扎腰带,打上?领带。


    卉满感觉自己焕然一新被重新翻整了。


    会议选在海边高楼,彩色玻璃镶嵌的长窗气象万千,耸入云端。


    十几个董事高管坐在长桌前,十几个男人面容严肃,卉满意识到这是男性的世界,她有一种久违的谨慎感,在这里?找不到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同类,他们都是谢观的同类,穿黑西装,系黑领带,看起来?沉稳缜密,令人望而生畏。


    一个董事以?为她是谢观的秘书,吩咐道:“倒杯水。”


    卉满端起杯子给他倒了杯水,谢观不动声?色看着她。


    她倒完水靠着谢观的位置就近坐下来?,没理会其余人的神色,坐在一堆西装革履的男人中间,看起来?脸皮厚的很。


    有人提醒道:“谢先生,等下的会谈不需要带秘书。”


    “她来?做账。”


    谢观的声?音自带权势的力量,几个董事当即不疑有他,把旗下公司的账目交给卉满,接着开始商议。


    卉满一边看报表,一边刷刷做着记录,他们的三?言两语间包含着最典型不过的商业案例,勾心斗角完全可以?写进论文里?。


    谢观问?:“许家那边怎么样了?”


    一个董事回:“还是老样子,今年?的两融以?及申赎业务盈利不足,但是旗下的芯片和药剂研发进展很快。”


    另一个董事接上?:“这两方面我们也可以?补齐,晏家跟谢家联姻后,可以?整合一些资源。”


    谢观点头,不置可否。


    “最近特区班子换了,许家拍得了很多项目竞标。”


    这句话?不言而喻,不是他们派的人,众人都懂。


    其中一个年?长董事提议:“我做东,约一起吃个饭,谈一下。”


    “那个大人物?恐怕难约。”


    他们在那里?云里?雾里?谈论时,卉满就翻看提交上?来?的项目表,专心致志看了会。


    几个董事闲话?间开始说起最近的某国?外游戏巨头分分合合的操作,前几月,游戏方母公司跟国?内运营商因为天价续约费解约了,热搜闹崩,搞的极为不体面,结果?最近又有破冰征兆。


    其中一位分享比喻着真知灼见:“好比刚结婚的女人不懂得婚姻,离婚了才?喜欢。”他的原配夫人最近才?与他离婚,分走了一半财产,股份勉强都得以?保全,不然又要发布公告声?明,因此说话?都透着对前任的个人恩怨。


    几个男人都警醒地开怀假笑,他们可不想被分走财产。


    “你怎么不笑?”一个董事问?卉满。


    “不知道,我又没结过婚。”她表情一成不变,说这话?时没什么意思,但偏偏被有心者记下了。


    谢观坐在首位,说全桌:“散会。”


    其余人出去?,谢观则是坐在原位没有动。


    卉满把其中一份财务数据交给他:“是不是不太准确?”


    “你怎么看出来?的?”


    “有的数字对应不一致,有问?题。”她不懂,“为什么不当面指出来??”


    “在集团里?,不是每个人都要准确无?误地做事,总要有人做事,有人不做事,还有一群人妨碍别人做事,只?有这样,才?能得以?正常进行。”


    “我无?法?理解。”


    “你当然理解,你只?是不承认,一旦与你的逻辑背道而驰,你就会使性不承认。”


    她撇嘴:“这就是你的圈子么?挺无?聊的。”


    “无?聊?”


    “是啊,因为你说我不承认么,我又不是你圈子里?的人,说它无?聊怎么了。”


    他皱眉:“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你突然又说这个做什么。”


    “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表情冷彻,把开会时的刺揪出来?,“你说你没结过婚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结过婚的意思。”


    “哦,‘没结过’,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说你是谁的人?”


    “我要回去?了。”卉满不答,站起身来?,他见她不满,自然更不快了。


    他气场慑人,眼神变质,掐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带。


    “说说,你是谁的人?喜欢谁?”


    “你有完没完了。”


    “没有。”


    自从她说喜欢他之后,他这段时间总是变得冷漠易怒。


    “你更年?期是吧。”


    “你再?说一遍?”


    “老男人,更、年?、期。”


    这时,敲门声?响起了。


    谢观送开卉满,改变了语气:“进。”


    晏烟穿着高跟鞋嘚嘚走进来?,风情万种扭着腰,每一步都像是敲钉子。


    谢观知道她性子浪,说话?不拘一格,因此率先开口:“晏小姐有事?”


    “我跟谢桉的婚礼要延期了,是他说要延期。”


    说这话?时,她眉眼含笑看着卉满。


    卉满被她盯得一阵脸热,想起上?次修包时撞见过这个大美人,她肯定是嗅到了自己跟谢桉的一些事,当时主动回避了。


    “届时我们的请帖会重新发送,谢老板是一定要参加的,而这位小姐也要一同去?。”


    “她不去?。”谢观一口回绝。


    “真扫兴,我问?的是这位小姐,又没问?你。”她再?次对卉满做出邀约。


    “我不去?。”卉满想这么说,可看着那双已经看穿的带笑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说去?跟不去?都是一样的。


    她沉默了。


    谢观在车上?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家,卉满嗒嗒跑上?楼,他去?追。


    她锤他,两人像一对妖男媛女,纠缠不放。


    “为什么要去??”


    “我没有说去?。”


    “你的眼睛那样说。”


    “就算我说不去?你也会说的。”


    要么旧情未了,要么余情未消,只?要他想,都是可代入的诠释法?则,这件事上?她说什么都是不对,甚至不说都是错。


    果?然,他又旧事重提了。


    “你就是忘不了他。”谢观声?音封了冰,贯彻在耳。


    “哈,我忘不了他,我还不知道你跟你的旧情人做了什么。”


    谢观觉得荒唐:“我的旧情人?”


    “你说的你跟文小姐认识很多年?了。”


    “那她也不是。”


    他掰住她的肩膀:“你知道的,我跟你时是第一次。”


    卉满一时嘴短了。


    两人都冷静了下,默了半晌,谢观开口了。


    命令的话?语,予求的口吻:“谢桉婚礼,你不许去?。”


    他害怕一些东西死灰复燃。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去?跟不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要去?。”他攥紧她的手,只?是这句话?。


    最后卉满还是点点头:“那就不去?了。可你跟谢家都分开了,到时候还要去?吗?”


    “嗯,需要应酬往来?。”


    人情世故,这些东西大概是她的盲区。


    “你是我的相反面。”


    他饱含无?奈地对她说。


    ·


    ·


    几天后,谢观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客厅里?还亮着灯。


    卉满坐在那里?,她的每一丝动静让他紧张。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


    “你是为了等我,还是他推迟婚礼你睡不着,他为什么推迟?”


    “你又在说胡话?。”卉满见谢观脸色发红,他深邃的双眸迷离微醺,不禁问?,“你喝酒了是吗?”


    他在外几乎不喝酒,今晚却出席了一场本该推辞的商业酒会。


    “我没醉。”


    “喝醉了的都说自己没醉。”


    “不要吵,你是我的。”他把她一路抱到床上?,跪在她面前,皮带解开,领带挣脱,他急不可耐。


    卉满反驳:“你才?是我的。”


    谢观轻轻嗯了声?,把头埋在她胸前,去?亲她,从下到上?,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不疼,含住了,然后舔她的脖子,滑腻腻地动。


    接下来?,他把话?喂到她口中,迷躁不安地低吼道:“喊我的名字。”


    “不。”


    “快喊。”他掐住她的腰威胁。


    “就不。”


    他的嘴唇冷冰冰压上?来?,用身体把她缠紧,听她细细的叫声?,继续逼问?:“想快点结束么,说你是谁的人,嗯?”


    卉满发抖,就是不说,身体破开重塑,激起欢愉,她皮肤泛红,他用臂弯把她圈住,又抱又咬,感受她的胸腔共鸣。


    外面有风声?,他下意识记得给她盖好被子,又在被窝里?折腾。


    接下来?的几次,卉满不想跟醉鬼置气,对他说:“我喜欢你。”


    他顿时快马加鞭,快感传至全身,热流泄出,紧紧抱住她,缓了很久后,一双长眼中浮现出诡异的艳丽,口吻却有些悲哀无?助。


    “忘了谢桉吧,我真想杀了他,然后把你关起来?。”


    酒精真是害人不浅,听到他的胡言乱语,卉满只?是默默不吭声?,忽然想到那一间潮湿如地精巢穴的密室,瞬间身体凉了。


    她看到他强烈地垂下眼睛,欲望与困惑,殉道与煎熬。


    他对她说:“你跟他们都不一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们是谁?”


    “我所有的一切。”


    她在他心里?,是有别于权势、名誉、财富的其他体系,而以?上?几乎是他前半生的全部。


    他的声?音竟然有点哽咽失塞,卉满再?次觉得酒精真是害人。


    他对她朦胧道:“你没有打招呼,就进来?了。”


    “进哪里??”


    他抓着她的手指向自己的胸膛,那里?藏着心脏。


    她不认同:“我打过招呼了,我说过我喜欢你。”


    “不,更早,更早的更早,你不礼貌,你是个偶然……”可为什么又是必然。


    他呢喃着,无?法?解释。


    几十年?来?,他的心门一直深深阖着,如她所言,是个蚌。


    她冒失莽撞地路过,以?掠夺无?畏的姿态闯入,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扎进来?,在他心脏最为密集最痛的位置敲敲打打,拔掉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


    她四处挖掘翻整的那片位置叫做私心。


    他唯一的私心为她所留。


    第二天醒来?时,谢观穿好衣服,整理好领口,他走向镜子,后背上?抓痕未消,隐约记得那些身体下探的疯狂与审慎。


    卉满还在睡觉,脑袋藏在枕头里?不动窝。


    他从被子底下找到她的手,郑重地握了握,像是要践行什么那样,然后出了门。


    第59章 东非


    谢观找到了女人, 在她?身?边坐下。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要了。”她嘴角下扯,“我生她?的时候未成年, 担不起后果。”


    “你从来没有寻找过她?。”


    听到他问这个问题时,看着这个几乎比自己都年长的男人,她?下意识做出了咬手指的动作。


    她?说:“谁会愿意回头去看自己?犯下的错误?”


    “她?不是错误。”


    “对我来说是,我怀她?的时候度过了最暗无天日的一段时光。”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 声音和心都在抖:“告诉我,她?过的怎么?样?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谢观缓缓把她?的手拿开?,离开?了这里。


    在他身?后,女人?啃着食指指甲,喃喃道:“不过,他说的是哪一个呢?”


    ·


    ·


    回到家后,卉满已经醒了,坐在沙发?上敲论?文,谢观走过去抱住她?,抱着这个被丢了的小姑娘, 一种出离洁净的孤独落上心头。


    他们都是被丢弃满身?伤痕的人?。


    “论?文写的怎么?样?”


    “比之前好点了,两天可以写三十多个字了。”卉满哼唧了声,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出去散散心?没灵感的时候适合采风。”


    卉满应下了。


    等?到了机场她?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不是散心吗?”


    “出国散心。”


    卉满严肃批评他:“女儿怎么?办, 你太?不负责任了。”


    谢观戴上墨镜:“去非洲看鬣狗。”


    卉满乖巧坐好,安静如鸡。


    ·


    ·


    在草原自然保护区里, 卉满难以想象这个雄性?野蛮人?是谢束。


    他迎面跟谢观打招呼, 弯腰问着叔叔好,又偷偷用眼睛逗卉满。


    卉满还没认出他来。


    她?对着谢观疑惑道:“这个浑身?长毛的土著怎么?有点像谢束呢?他还叫你叔叔?”


    几?个月前在希腊相?遇后, 谢束意外得到了谢观的特赦,虽然还不能?回国,但叔侄俩关系和缓了很多。


    他在某天晚上,就像被什么?东西召唤一样,脑海中出现了鬣狗挥之不去的倩影,突发?奇想订了机票扛着摄影机来了非洲草原,在自然保护区当起了野生动物摄影师。


    他一改往日精致的景象,长发?蓄起,晒得黝黑的皮肤上长有胡渣,在原野自然中由男孩蜕变为成熟男人?,浑身?充斥着野性?气息。


    他张开?双臂大喊道:“欢迎进入狮子的领地。”


    “谢束!”


    卉满终于认出来了,刚要跑过去就近观察一下他,结果被脚下动来动去的树桩摄像机绊倒了。


    她?推开?谢观搀扶的手,自己?爬起来,见那几?个伪装成木桩形态的摄像机灵活地在草地上来回滚动,镜头处的凸面镜可以映出她?靠近放大的脸,它们灰漆漆绿油油的,通过光能?充电可以蛰伏很久。


    谢束坐在草地上,先劝卉满把要债的事?放一边,然后跟她?分享暗中偷拍来的动物照片,这些都是他跟踪鬣狗群拍摄的,穿着迷彩服潜了几?个月,一些鬣狗成员已经对他见怪不怪了,甚至于把他当成了一员。


    “这些你没看过吗?我给你邮寄到国内了啊。”


    谢束几?个月来给她?邮寄了很多鬣狗明信片,明信片都被谢观扣下了,卉满对此毫不知情,依然懵懂着:“难道是路上送丢了吗?”


    “可能?吧。”


    谢束表情讪讪,一下子猜出来了,也不敢声张,还好卉满没多想。


    鬣狗群里跟谢束亲近的几?只鬣狗都是比较瘦小年幼的公鬣狗,卉满指出来:“不过你潜伏了这么?久,这族群地位等?级好像还是不太?高啊。”


    “母系社会嘛,我一个公的能?高到哪里去。”


    蓝色苍穹,万里无云,他跟卉满分享着所见所闻:“狮群也是母系社会,铁打的母狮,流水的雄狮,雄狮的寿命都很短,妥妥的工具人?,哦,要是运气好的话这两天还能?看到野狗群,不过这些年生态不好,野狗群已经岌岌可危了,挺难过的。”


    谢束竟然有了慈悲之心,会同情生灵了,这是大自然的净化作用。


    卉满看着他的变化,感到万分惊讶。


    刚进自然保护区时,安保人?员给几?个远道而来的游客佩戴了小型枪支自卫,这里以往发?生过猛兽袭人?事?件。


    谢观戴上黑皮手套,拿起枪。


    不远处,草地上,卉满正兴高采烈跟谢束在讨论?什么?,有点交往过密了。


    谢束冷不丁感到身?后一凉,抬头回望,叔叔拿着枪,枪口?晾在空气中。


    他喉头滚动,赶紧跳开?,离卉满几?米选。


    “你这个瞪羚跳很标准啊。”卉满没有察觉异常,不知死活地夸他。


    谢束有点欲哭无泪,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好不好,会出人?命的。


    卉满跑来跟谢观说:“我想去坐观览车,你去不去?”


    谢观礼貌冷笑:“谢谢,我不想被当成猴子看。”


    卉满没想到他还对上次动物园的事?被耿耿于怀,都快两年过去了,老男人?真是记仇。


    在谢观宽容大度的默许下,谢束战战兢兢地上了观览车,陪着卉满一起看草原景色。


    一只离群的角马去河边饮水,平静湖面下蕴藏着危机,尼罗鳄的嘴巴浮在水面,像一截腐朽的木头。


    卉满看入了迷,生死大战一触即发?,鳄鱼冲出水面将角马一口?.爆头,不远处的一头河马卧在水中不知在思考什么?。


    正当鳄鱼咬着角马脖子拖入水中,要开?始死亡翻滚时,那头河马突然抽风窜过来,迎头一撞把鳄鱼撞消停了,湖面再次消停。


    谢束惊呆了:“卧槽,我头回见这种事?,鳄鱼捕猎关河马什么?事??河马吃肉吗?”


    “半杂食吧,河马脾气不好,领地意识强,经常犯浑,这只鳄鱼撞见它比较倒霉。”


    卉满跟他谈论?着,目光炯炯有神,透着专注的神采。


    他们简单在附近游览了一圈后,回到保护区营地,几?个游客在排队骑公牛,卉满跃跃欲试,谢观说太?危险了。


    卉满兴奋地说这肯定刺激好玩。


    事?后证明的确刺激好玩,而她?两天没下来床。


    一开?始她?坐在公牛背上,这头牛野的很,卉满几?次被摔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痛的她?眼冒金星,又很快哈哈大笑起来,她?摸了把牛屁股:“真有你的,劲好大。”


    牛也不含糊,直接给她?一蹄子,但她?竟然躲过了。


    摔得那几?下伤筋动骨,卉满只能?在营地里休养着,谢观给她?抹药,她?疼得嗷嗷叫。


    “别叫。”


    “疼。”


    “让你非要骑。”


    “疼,你轻点。”


    谢观被她?叫的有点起生理?反应,动作不知何时变了味。


    他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的指尖继续向下滑动,卉满翻过身?想挣脱开?,被他按住。


    他抬着下巴,俯视她?,垂落的眼神高尚又下流。


    卉满有一种发?颤的感觉,顿时不敢出声了。


    他凑在她?耳畔说话,声音低哑幽微:“很快就好了,我轻点。”


    卉满唔了声,男人?的呼吸与热气完全包裹了她?,谢观鬓角流着汗,嘴唇湿润泛起水光,表情艰难,几?次抵不进去。


    “放松点。”


    “腰有点疼。”


    “这里?”


    “嗯。”


    他放弃了深入,揽着她?,盖好被子,给她?慢慢揉搓,轻哄道:“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身?下迎来一轮膨胀与毁灭,他摩擦着,放在了她?大腿上,她?在他颈窝蹭了蹭,很快入睡了。


    ·


    ·


    卉满养了两天,伤口?消肿后又活蹦乱跳了,年轻人?的身?体总是恢复的极其快速。


    她?竟然在营地里遇到了谢桉,他跟他的未婚妻一起,权当是提前度蜜月了,不过晏烟大小姐对于来这么?一原始落后荒无人?烟的地儿,明显兴致缺缺。


    “亲爱的,谁会度蜜月来非洲?”


    谢桉只是说很好玩的,体贴地将她?扶下车,没走几?步路,晏烟便踩废了一只高跟鞋。


    她?摆摆手让谢桉先去安置东西,自己?坐下来跟几?个保镖调情,小腿搭在力强力壮的男人?肩头,他们蹲下身?给她?捶腿捏脚,她?半眯着眼享受,这几?个粗犷小菜倒是挺合胃口?的。


    营地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型动物园,院子里有一些相?对温和的野生动物,圈起来养了很多鸵鸟,游客可以投喂给它们蔬菜。


    谢观同意了卉满去喂鸵鸟,毕竟她?总不能?骑在鸵鸟背上玩吧……这是他预料好的情境。


    卉满倒是没想骑鸵鸟,这次她?盯上了鸵鸟蛋,一个鸵鸟蛋可以做一锅蛋炒饭,她?偷偷溜进栏杆里,想摸一下,结果遭到了鸵鸟们的围殴。


    一只手把她?及时拉出来,她?叫喊道:“我的鸵鸟蛋,我的蛋!”


    “那不是你的蛋,是鸵鸟的。”谢桉提醒道。


    卉满胳膊被拧了好几?下,疼得龇牙咧嘴。


    她?不知道谢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眨眼他就在自己?身?侧了,他穿着优雅的本白色休闲装,想给她?摘掉身?上的鸵鸟毛,但她?躲过了。


    “谢束说你从牛背上摔下来,你好点了么??”


    “早好了。”


    “鸵鸟的事?别跟谢观告状,不然我就没的玩了。”


    “我又不告状。”


    “鬼信你。”


    卉满身?上的羽毛多到弄不完,唯恐谢观发?现蛛丝马迹,坐在地上慢慢一点点揪。


    谢桉也坐了下来,跟她?一起坐在非洲大地上,满目萧黄,很放松地不紧不慢说:“可惜我们来的是旱季,如果冬天时来,会碰上草原的雨季,动物大迁徙,景色会非常壮观。”


    卉满在艳阳高照的天空下,骤然想到下雨的场景,届时树叶被雨水洗的发?绿,世间万物都喝饱了,饱胀而充盈。


    “我喜欢下雨。”她?对着大太?阳说道。


    “你跟谢束和好了?”谢桉说话还是有些谨慎的。


    卉满哼了声,算是承认。


    “那我们呢?”


    “什么??”


    “你跟我,会和好么??”


    卉满腾地站起来,烦躁道:“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又要对我做什么??又要骗我!”


    “我的意思是,你跟谢束都可以和好,为什么?跟我不可以?”


    “你是你,他是他。”


    “我们是双胞胎。”


    卉满狐疑地瞅着他:“果然啊,你们双胞胎都很怪。”


    他闻言轻轻呵了声,语气像怀有隐秘之罪:“双胞胎可不止我们。”


    此次来之前,他已经调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如果一旦是真的……


    “你听说了么??我的婚礼延迟了。”


    他说话永远像是在感化别人?那样,令人?感触不到目的。


    在她?参加物理?竞赛的那天,吃完了冰激凌丢垃圾,那种看谁都是垃圾的轻蔑眼神,没来由地让他充胀古怪的兴奋。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总是那样始料未及纵横多端呢?


    婚礼前,他严重失眠了,有很多画面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想,在纷乱的许多种情绪中,他发?现了浓烈的后悔,这是尤为瞩目的。


    他后悔什么??


    如果当时在叔叔的质问下,他不说不,牵起她?的手的同时,那便是意味着放弃一切。


    这不公平,从一开?始,她?的存在对他来说便如此不公平,她?轻而易举夺走了他的一切,而拥有她?又要失去一切。


    人?们盲目崇拜女色与权威,为了合理?分配,因而有了社会秩序,对于叔叔,那个金字塔顶端制定秩序的男人?,如今他的怨恨已经多于敬畏。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她?。


    难以解释他在想什么?,只是突然就想把婚约往后推迟,这样他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时间会晚几?天。


    从出生伊始,时至今日,处在这个位置,他有多少意愿是属于他自己?的?


    当她?去追叔叔甩开?他的手时,当她?对他视而不见时,他辗转在失眠的夜晚反复听到冰锥挑开?外壳的声音,以为那柄冰锥迟早融化,结果它猝不及防狠狠扎了进来,折断在心脏里。


    没救的,对于她?,他永远始料未及。


    军靴声有规律地响起,打断了谢桉的思索。


    由远逼近的男人?身?材瞩目,他双肩宽阔,腰间劲窄,踩着步伐走来,谢桉一眼认出了叔叔。


    谢观拔出腰间的枪械,反复擦拭了下手指,动作很慢又很重。


    谢桉也将用于防身?的手枪握在手中。


    盛大烈日下,一片乌云笼罩,日光仿佛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个男人?拿着枪,互相?自卫,黑洞洞的枪口?互相?对着对方,剑拔弩张,空气中充斥着硝烟味。


    情势紧张,眼见冲突变质升级,卉满及时喊了谢观一声。


    谢观没有把枪放下,只是变了个方向,打到了树上,一片树叶掉下来。


    刺破寂静的枪声让围观者害怕,卉满却注意到他的枪法准到离谱。


    谢束也赶来劝和,把谢桉拖走,扇他巴掌,吼他:“你不要命了!”


    谢桉不说话。


    谢束冲他发?了一通火,谢桉站在巨大的猴面包树下,忽然就说:“我突然觉得,跟你这样没有拘束地生活,也挺好的。”


    谢束愣了:“你不是一直很鄙视我么?,觉得我活着浪费时间。”


    “是啊,可有什么?才是真正值得浪费辜负的呢。”


    谢桉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像灰堆里蒙尘的钻石。


    “跟冲动兴起的女人?调情,上床不用联姻,至少,你做的事?都自由。”


    他继续颓废道:“谢束,我后悔了,可我要怎么?办呢?”


    ·


    ·


    隔天,再次坐着观览车投喂角马时,卉满对谢束吐槽:“你不知道昨天谢观的脸色,他跟谢桉两个人?真是水火不容。”


    谢束扯扯嘴角:“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失了智很正常。”


    “你是说我?”


    “不然呢。”


    卉满光明正大道:“谢桉对我又没有那种心思。”


    谢束吃了一惊:“你不知道他喜欢你?”


    卉满疑惑地看他:“你开?什么?玩笑,一直以来他帮我,害我,接近我都是另有目的。”


    “确实另有目的,不过目的又不止一个,他就是喜欢你吧,你这都看不出来么?。”


    卉满无法理?解,指着自己?的脑袋:“你说的喜欢,是这里的喜欢么??”她?觉得谢束把谢桉对下半身?的欲望跟大脑情感混淆了。


    “我觉得更像是这里。”


    谢束指了指自己?的左胸,那是心脏的位置。


    他属实过分惊异:“我以为你知道。”


    卉满一连说了很多个词,词汇量出奇丰富:“我以为他那是男人?对女人?的,还有报复,嫉妒,或许是觊觎,谁知道他……”


    “那当然是男人?对女人?的,他又不喜欢男人?。”


    卉满摇头:“你不懂,谢桉那种性?格就是平方根,他的喜欢对谁都可以。”


    “平方根又是什么??”


    卉满解释了几?句,谢束听的云里雾里,还是无法理?解卉满的跳脱思维。


    他听天书一样听她?咕哝,卉满对数字的触觉伸展的很长,她?把数字的奇偶性?,单调性?都自然而然分了类,认为左代表机遇,右代表实力,奇偶数同理?,左代表感性?,右代表理?性?,有时候她?会倾左,有时候她?会倾右,而大多数时候她?是偏左的,因为那更随心所欲一点。


    谢束难以理?解,脑海里处处奏起指甲刮过黑板的尖锐鸣声,好像在听老师在台上讲课。


    有脑子的人?对他来说太?可怕了,他还是更喜欢简单刺激的活动。


    “你才知道他喜欢你,会不会耽误什么??”


    卉满摇头:“不耽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会遗憾么??”


    她?沉默了好一会,说不会。


    第60章 绑架


    保护区内守卫森严, 在这?片陌生土地上,谢观叮嘱卉满尽量不要出他的视野范围,不过有谢束这个跟班狗皮膏药一样护卫着, 他紧绷的神经稍微平衡了些。


    在谢束角度看来,叔叔与兄长之间一点即炸,他只好临时充当了调和剂,尽量避免他们两个直接接触, 这?也极大?令谢束分神,好几次忘了管卉满。


    这?天,久未露面?的野狗群轰轰烈烈在草原出现了,卉满坐上观览车随一行人去追,但车辆很快在茂密丛林里跟丢了。


    众人在车上戴着望远镜东张西望,一个面?生的工作人员突然对卉满神神秘秘说:“我知道哪里有野生长颈鹿。”


    她说的是夹生的英文,卉满露出疑惑的表情:“长颈鹿还有家养的吗?”


    工作人员愣了下,然?后又小声说:“你?就说你?想不想看吧。”


    “在哪里?”


    这?位身着制服戴有工牌的员工特地看了下她身后:“要是人一多,长颈鹿就跑了。”


    卉满当即露出了明?白的神情。


    她在这?位中年?女人偷偷摸摸的带领下,甩掉了身后的一大?堆人, 果然?在林中遇到了一只长颈鹿。


    “好高啊。”


    卉满发出感叹,看呆了。


    不远处保镖们发现人丢了在紧急叫喊她, 但她全神贯注听不见?。


    有什么东西罩住了她的头, 意识到危险时,卉满想往回?跑, 但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很快地, 她陷入了昏迷。


    ·


    ·


    醒来时, 陌生的房间里有许多动?物标本,狮子, 长颈鹿,以及她最爱的鬣狗。


    它们双目炯炯有神,或站或跑,栩栩如生。


    跟动?物们摆在一起的有一座引人注目的基督神像,神圣地张开手臂环抱领域。


    卉满伸出手,跟耶稣基督握了握,表达友好。


    这?时,门开了,两个极高的外?国男人阔步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了一群全副武装的佣兵。


    “晚上好,小姐。”在最前?面?的男人开口说道,他肤色极浅,银灰色头发,冰蓝眼?珠,气质高贵。


    卉满看清他的脸后,吓了一大?跳,他长的和那个死掉的阿尔蒂诺几乎一模一样,不过更为年?长,看来似乎是他的兄长。


    阿尔蒂诺家的大?公子见?她僵在神像前?,挑眉道:“看来你?跟我们的主?神相处的很愉快。”


    卉满不说话,戒备地看着他们。


    阿尔蒂诺用英文问道:“你?是谢观的情人?”


    卉满摇头,说:“我不认识他。”


    “看来绑错了,阿尔蒂诺阁下。”另一个男人说道,这?是个身材高大?的日耳曼人,金发碧眼?,会说一口流利中文。


    阿尔蒂诺遗憾地点了下头,轻飘飘道:“那就剁碎了去喂秃鹫吧。”


    日耳曼男人动?动?手指做了个手势,当即几个佣兵上前?来,看样子他是这?些武装势力的头领。


    卉满慌忙躲在耶稣像后面?。


    阿尔蒂诺发出轻轻笑声,一个眼?神制止了他们。


    他称呼她为madam ,邀请她在桌前?坐下,桌上摆着国际象棋。


    卉满会玩国际象棋,这?个不如围棋难。


    阿尔蒂诺一边跟她下棋,一边说:“本来我跟夏利先生为了万全地请小姐前?来,商议了很多种方案,但没想到第一种就奏效了。”


    卉满咬着唇,悲愤万分,大?意了,上次是鬣狗,这?次是长颈鹿,她又被骗了。


    “你?认识我弟弟么?你?们在游轮上应该见?到过。”


    卉满哆嗦着不说话。


    “我弟弟在哪里?”


    这?更像是一场刑讯,气愤沉闷,阿尔蒂诺微微卷起袖子,露出肌肉微隆的手臂,


    卉满知?道说了大?概率就会被灭口,于是她说:“我不告诉你?。”


    “这?真是个……聪明?的回?答。”


    阿尔蒂诺拈着棋子,眼?中慢慢涌现冷冽肃杀的冷流。


    手下棋局已定,他的棋子被围猎了,再接下去,她会很轻松取得?胜利。


    他看着卉满,上扬的声音带了点赞许:“你?好像很聪明?。”


    卉满睁圆眼?睛,老实道:“我就是很聪明?。”


    当着她的面?,他笑着把棋盘推倒了,棋子撒落满地。


    “你?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这?是个很隐秘的地方,一时不会有人找来,我会给你?几天考虑时间,希望结果能令我满意。”


    迄今为止,他不对她动?粗,极其绅士,以礼相待。


    但他说话时,直觉使?然?,卉满却感到不寒而栗。


    ·


    ·


    关于如何处置卉满,佣兵首领夏利跟阿尔蒂诺家的大?公子爆发了争执。


    “勋爵阁下,您的父亲,伯爵大?人下达的命令是,从这?个女人身上问出小少爷的下落,然?后杀了她。”


    “不,现在计划有变了,我并不想让她死。”


    “现在不是您怜香惜玉的时候。”


    阿尔蒂诺缓缓说:“谢观很在意她,我们完全可以获更大?利。”


    “这?和我们约定的合作不一样,我不是商人,我只是接受了您家族的委托,把她抓来,然?后接下来是听从您父亲的命令杀了她。”


    “夏利先生。”阿尔蒂诺傲慢道,“即便要杀了她也不能操之过急,她跟我弟弟的死脱不了干系,她还什么都没吐出呢。”


    “那就快点审问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谢观不久后就会找来的。”


    “不,他找不到的。”阿尔蒂诺对脚下的秘密基地很有信心。


    处于旱季的茫茫草原,动?物性与人性蛮荒生长,没有人能找到这?里。


    这?是片万全与世隔绝的地方,是脚踏大?地的诺亚方舟。


    是无处可寻之地,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


    ·


    卉满被监视了许多天,他们把她关在房间里,这?里有基础的生活设施,但没有网络,窗户被封死,无法跟外?界联络,而且他们一点饭都不给她。


    门前?有几个佣兵不分昼夜守着。


    到了第三天中午,她趴在地上,只喝了几天水,已经饿的爬不起来了,


    被称为夏利的首领踩着皮靴走进?来,她缓缓往墙角爬,他邪邪看着她,然?后把一块干粮丢地上,踩了一脚,让她去捡。


    卉满气息微弱道:“我才不捡。”


    “行吧,反正你?也要死了。”


    “什么时候?”


    “再过几天吧,迟早的事。”


    他对接的这?笔生意并不是很满意,骂道:“这?群有钱人,出尔反尔虚伪的很,骨肉亲情比不过利益。”


    一个女人杀了就好了,非要拖这?么久。


    他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知?道拖的越久危险越高,而且她是谢观的女人。


    只要把那个小少爷的下落审出来就好了,这?么想着,他已经有了动?作。


    他想用强的,卉满去拍门,阿尔蒂诺彼时走进?来,她往他身后躲,抓住他的袖子求救。


    阿尔蒂诺温柔地牵住她的手,制止了夏利:“不要对女士这?么粗鲁。”


    接着他优雅说道:“把我弟弟的下落说出来,不然?就让他们轮.奸你?,一个一个来。”


    “我有艾滋。”


    “说谎,谢观的女人怎么可能有这?种病?”


    “他也有。”


    “你?说什么?”


    “呸!”


    卉满用力挣脱他,她爆发力量一阵猛窜,被追着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最后被逮到了。


    夏利掐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阿尔蒂诺面?前?,她很怕疼,呜呜地咬住牙,像只颤栗的小动?物。


    审问么,还是挺好审的,既然?父亲严命让她死,阿尔蒂诺不能违背大?家长的命令,但出于利益考量,他还是有点不想杀她的意思。


    “现在你?该说了,告诉我关于我弟弟发生的事。”


    “他死了。”


    “怎么死的?”


    “淹死的。”


    “他在哪里?”


    “在海里。”


    “哪片海域?”


    “我得?想想,游轮还在开着,他是自己掉下去的。”


    “你?亲眼?见?到了。”这?下他笃定了,把之前?的许多设想划掉,“他是因为你?死的。”


    事情一下子明?晰下来,对于那个花花公子弟弟,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毕竟是骨肉至亲,知?道了真相,仇人就在面?前?,他还是有义务替他报仇的。


    “可以处决她了。”


    夏利当即索要剩下的费用,钱到位了,他才会动?手。


    阿尔蒂诺平和道:“这?是处理掉她之后的事,先把她处理掉。”


    “情况不一样了,勋爵大?人,现在问题很棘手,所以要涨价了。”


    谢观那边传来了疯狂的动?静,那个背景神秘的中国商人据说雇佣了一批数目众多的正规维和部队,国际刑警也赶来了,这?意味着局势变得?严峻而紧张。


    夏利报了个数字,显然?是阿尔蒂诺不能接受的,那样的话成本太过高昂,他不觉得?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值那个钱,而且弟弟已经死了,本应继承的那部分财产就属于他,所以这?笔雇佣费从理论上来说花的是他的钱。


    他极其心疼自己的钱。


    卉满缩在角落里,见?他们意见?有了分歧,碍于英语水平有限,听不太懂,她看着一身尊贵西装的阿尔蒂诺,忽然?好像想起了开心的事,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利认为这?个女人疯了,用中文问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好笑的事。”她看着阿尔蒂诺的胸前?说道。


    “小姐,到底是什么好笑的事?”阿尔蒂诺微微蹙眉,死到临头,她似乎笑的却是他自己。


    “你?胸前?的鸟秃头了。”她用中文说道。


    夏利贴心地给阿尔蒂诺翻译:“她说你?胸前?的鸟秃头了。”


    夏利的声音不禁也带了笑意,确实,之前?没怎么发现,这?只秃头鸟是挺好笑的。


    阿尔蒂诺背着手纠正道:“这?是阿尔蒂诺家族的家徽,苍鹰。”


    他是典型的伦敦腔,喜欢用长难句和各种拗口的词汇,因此卉满越发听不懂了。


    还好有夏利这?个中国通翻译。


    卉满回?道:“原来是苍鹰啊,那告诉他,你?家的鹰秃头了,简直就像秃鹫。”


    夏利告诉了这?位贵公子,阿尔蒂诺一语不发地看着她,冰蓝色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没有半点被激怒。


    这?个男人平静、深沉、就像蔚蓝海底,深不可测。


    卉满感觉到了一股森然?寒意。


    他眼?神淡淡斜睨她,用英文说了很多句子,夏利喑哑粗犷的男声随之响起: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谢观为了你?这?样一个女人,不惜冒那么大?风险跟我的家族交恶?”


    “中国古代有一道刑罚叫做凌迟,那是种痛不欲生的死法,肉要一片片被剐掉。”


    “你?说我的家徽是秃鹫,那你?知?道秃鹫会做些什么?”


    “它们作为草原清道夫,喜欢吃腐肉,但更喜欢把活肉从将?死猎物的身上叼下。”


    卉满被蒙上眼?睛,再睁眼?时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废弃工厂,难以想象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竟然?会有如此大?的现代化工业产物。


    “这?里曾经是某项科学实验的秘密基地,信号隔绝,绝对封闭,也不会走逃生的希望。”


    阿尔蒂诺钳住她的下巴,对她说了声请享用,然?后离开了,对于她的挑衅,他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死她。


    一座笼子出现在面?前?,卉满被枪口指着走了进?去。


    紧接着,两只体型硕大?的秃鹫被关进?了笼子里,他们已经饿了两天,饥肠辘辘,卉满也极度饥饿,她卖力地驱赶它们,时刻清醒,不让它们叮自己的肉。


    两天之后,卉满几乎失去了体力,秃鹫凭借生来就有的敏锐观察力,知?道她正陷入虚弱,它们开始蠢蠢欲动?。


    卉满击退它们越来越费劲,声与力的恐吓全然?不管用,到了第三天,她彻夜未眠,精神涣散,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两只秃鹫轮番冲上来拧她身上的肉,凄厉的嘶吼声响彻工厂空地。


    七天之后,卉满浑身血污,倚靠笼子的身体一动?不动?,腥臭的味道飘来,而两只秃鹫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站立着。


    “她死了么?”


    这?七天里外?面?不平静,阿尔蒂诺却还气定神闲,他让手边一个佣兵去查看,刚打开笼子的门,往里探头,卉满倏地睁开眼?睛,啃向了佣兵的脖颈。


    佣兵一时被吓疯了,以为见?鬼,哇哇哭喊着仓皇后退,被她突袭着扑出笼子,后倒在地上。


    卉满从他身上爬起来,吐掉嘴里的血和羽毛,夏利站在旁边,眼?神一抹惊异,他背后两排持枪的手下正齐刷刷将?枪口对准她。


    她竟然?活了下来。


    怎么活下来的?


    两只被掏空了身体的秃鹫壳子倒了下来。


    阿尔蒂诺静静看着她,她的眼?睛深陷进?眼?坑里,极度黝亮,闪耀着猎人的光芒,野性、自由、求生欲,在里面?奕奕迸射。


    他下了结论:“确实很特别?。”


    这?样性格的女人,总是会莫名吸引比较擅长征服的男人。


    他也不例外?,甚至想给她留个全尸了。


    “你?该说出我弟弟的死亡动?机了,是因为他对你?居心不轨?”


    “你?想去找他吗?找到他的尸骨?”卉满舔了舔嘴角干涸的动?物血迹,“他在海底,但只有我知?道他在哪片海底。”


    阿尔蒂诺的手微微发抖,定睛直直看着她,在她身上剜洞,卉满没有丝毫闪躲,她的眼?神比最凶猛的食肉动?物还锋利。


    最后他妥协了,钱都花到这?地步了,父亲那里也必须交差。


    “晚安,我会准备船,明?天就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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