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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女丐


    顶尖高校一年一度联合举办的股市模拟大赛又开始了, 冠军奖金一万元,卉满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报了名。


    这届赛事在准备阶段遭遇状况, 因此延期了半年,此次首次登上卫视直播,所以?热度比前面许多届都高很多,初选阶段就进行的如火如荼。


    这是天才少男少女们的战场, 互为劲敌,锋芒毕露,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叫陈客的男生,国内top2大学数学系出身,十七岁,脑力体力速度种种都处于巅峰期。


    他外形优越,戴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透着股清爽书生气?,不过性格反差强烈,狂的很, 初选时当着采访镜头的面便高傲放言没什么对手,轻松进入半决赛后更是不把其?他选手放在眼里。


    作为夺冠大热门之一, 陈客在网络上吸引了一波人气?, 主?办方也很会搞事情,直播时镜头总是对准他, 以?及,另一个夺冠大热门——卉满。


    镜头高度曝光之下?, 群众们早就发觉出陈客同学对卉满同学的不同寻常, 这个始终自信且有资本?自信的少年,谈论其?他选手时都是带着特有的不屑与鄙视, 却唯独没有单独贬低过卉满。


    他在赛中总是有意无意看?卉满,这样闪躲又带点炽热的眼神自然?被高清摄像全方位无死?角捕捉到了,俊男靓女,热搜频上,很快在网上掀起?一波磕cp的热度。


    随着比赛进入白热化,参赛选手比赛之外的生活细节越来越多被曝光出来,私生活黑料等等层出不穷,在各大校园论坛里疯传,卉满的一些传闻也自然?被挖掘翻新,不过事态还没发酵就被莫名其?妙封杀了,选手们这下?都知道?她背后有内幕,也不敢曝光到网上,只是私下?里窃窃私语。


    卉满在比赛期间再度受到了孤立,她晚上躺床上抱着平板,看?着自己的模拟仓位,默默思索。


    谢观卧在她身侧,白天时,三个助理在办公室里跟他汇报了近日来选手之间发生的许多龃龉,谢观坐在椅子上听?着,身体向后仰。


    他对助理们提问:“网上热搜是谁买的?”


    “赞助商买的。”


    “通知主?办方,旧赞助商换掉,谢晏要成为赛事新任赞助商,顺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热搜撤了,别把她个人隐私泄露。”


    他皱了下?眉,让三个助理当即心头警铃大作。


    “还有那个叫陈客的男生,把他踢出去。”


    “老板……他是正规的比赛选手,这样不太好吧。”


    谢观语气?微顿,礼貌道?:“那你?们去询问他,最近有没有自愿退赛的意向。”


    三个助理:……


    在床上,谢观并没有把这些事跟卉满提,只是随意道?:“选手之间的那些谣言,你?不觉得这样影响心态?”


    “不会,反正我会拿冠军,而且那也不是谣言。”她果决道?。


    “你?又自信过了头。”


    “不然?呢,难道?我要自卑吗?”她随意接过他的嘲讽,头脑飞快运转,仍在平板上各种点触调仓。


    谢观久久望着她,她总是这样爱折腾,体内蕴藏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手欠掀风作浪。


    他把手伸到她的腰际,卉满不自在地扭了扭。


    她抬起?头,有点烦怨:“我还没有调完仓呢,再等会……”


    “等会什么?”谢观明知故问。


    她愤愤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了,重重一下?下?点着屏幕。


    她说是一会,可一个小时都没有弄完,谢观到了这个年纪再晚点睡就要失眠了。


    他把手捂在她眼睛上:“睡觉。”


    卉满调仓正上瘾,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拿开。


    谢观微眯着眼,端详她的侧脸,她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你?的股票怎么都是做空的?”他瞄了眼平板,有些诧异。


    “我喜欢做空。”


    谢观持反对意见,批判道?:“做空是逆周期,反人性的操作。”


    倍受推崇的费雪巴菲特芒格等著名价值投资者?,向来都是稳定做多,谨慎做空的。


    “我的偶像,股神利弗莫尔,他就喜欢做空,我觉得做空是必要的。”


    “那只是空中楼阁罢了,利弗莫尔最后也自尽了。”


    卉满停下?了飞速动作的手指,看?着他:“是,但他依然?是股神,他怎么死?的不影响这一点。”


    谢观不想与她争执,他有些困意了,熄了灯,把她揉到自己怀里,让她埋在自己胸口。


    卉满挣扎着:“有的地方我还没做呢。”


    “你?想做?好啊,一起?。”谢观慵懒的声音在黑暗中飘过,故意引了歧义内涵她。


    卉满顿时身体不敢动了。


    察觉到她的紧张,谢观亲了亲她的额头:“不做了,快睡吧。”


    两?个人难能一夜平静。


    ·


    ·


    到了决赛,只剩下?五个人,三个男生,还有卉满和另外一个叫舒书的女生。


    媒体都在纷纷猜测预判这届冠军将花落谁家,如果卉满能再拿到冠军,那就是史无前?例的双冠王。


    舒书人如其?名,出身书香门第,性格却叛逆的很,她剪一头利落短发,打耳钉,化烟熏妆,穿各种铆钉衣,整个人的装扮都很暗黑哥特风。


    这是个酷女生,性格张扬高调,从初赛一路杀进来,因为个人形象引来了媒体很多非议,但选手们因为她的家世背景不敢背后议论她,反而十分慕强地夸她有个性。


    决赛共有四天时间,一天淘汰一位选手,五个人白天都需要呆在电视台录制大厅里。


    卉满一直在用截然?相反的节奏做空,她是五人中的吊车尾,处境不容乐观。


    其?他四位,每一位都是气?势汹汹,当仁不让。


    决赛第一天,五个人在后台吃饭。


    舒书忽然?对卉满开口:“之前?私下?里,他们都说你?被包了。”


    空气?凝滞,卉满看?着她,没有反驳,她觉得这个酷女孩可能接下?来会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我觉得那些人很可笑,尤其?是那些意.淫的男人,他们话里话外跪舔你?的金主?,说富豪怎么怎么享受,那股子献媚劲恨不能他们身下?多长个洞,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你?的孰是孰非我尚不能评定,不过看?到那些东西的言论,感觉世界还是很有参差的,仿佛他们的下?半身短小三厘米长在了脑子里。”


    一旁的另外两?个男生坐不住了,觉得舒书是在当面影射他们,气?急败坏道?:“怎么,当婊子还得立牌坊,被包养了还得有多无辜吗?”


    “嘬嘬,坐下?,你?俩急什么?”


    舒书没想到这俩人石砸狗叫自己蹦出来了,她托着下?巴:“又没故意说你?们,怎么,既想当皇帝又想当太监啊,这么没种背后说人坏话?”


    事态升级,陈客出言制止了他们:“都别吵了,好好比赛吧,用实力说话。”


    评委和观众们都以?为卉满的处境最悬,别人做多她做空,稍有不慎就被淘汰,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每次快被刷出去时,收益总是飞速上飙,惊心动魄地超过倒数第二名。


    她沉着、神经质、速度迅速,手指快得镜头根本?看?不清是怎么调仓的。


    接下?来的两?天比赛,两?个男生都爆冷门被刷下?去了。


    第三天收盘后,舒书以?微小的劣势输给了另外两?位,她遗憾拿了季军,终结了比赛之旅。


    明天就是最终决赛了,陈客邀请卉满出去走走散心,两?人都背负着莫大压力,在场地外溜达着,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难以?避免的,他们说起?了前?几天饭桌上的事,卉满默然?道?:“你?不觉得这不妥或者?不道?德么?”


    “不道?德啊……那些恶言恶语指责你?的人,以?及你?背后的金主?我觉得也很不道?德,但他们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责难。”


    “资本?逐利,哪有人不被定价呢?我觉得倒是无所谓。”


    他把脚下?的一粒小石子踢向远方:“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有难言之隐吧,我不会同情你?,只是我觉得我们可以?搞一个炒股社团,我从初中用我爸的股票账户练手,现?在已经盈利了两?百多万了,那些钱可以?当做社团的启动资金。”


    “卉满,我真的很少能见到跟我一样聪明的人,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从小到大都会很孤独,所以?我很开心能遇见你?,如果你?缺钱,我们不出两?年就能挣很多钱,我们可以?分成,五五分怎么样?”


    “不行的。”卉满摇头。


    “怎么不行,你?还这么年轻就跟着那个老男人,实在太可惜了。”


    陈客丝毫不惧她背后的力量,这个年轻少年人很有胆量,不怕死?,他的话在卉满心里点了火。


    晚上时卉满难以?避免地想到了这件事,谢观观察着她的表情,一整晚没有跟她说话。


    第二天,卉满来到电视台,紧锣密鼓地调仓,却在正式录制前?得到了陈客主?动退赛的消息。


    镜头面前?,谢观作为赞助商,现?身为冠军颁奖,卉满从他手里接过了讽刺又耀眼的冠军奖杯。


    鲜花,掌声,她成为了大赛举办以?来首个双冠王。


    在车上,卉满努力控制情绪,可还是忍不住质问他:“我能堂堂正正赢他,可你?为什么非要从中作梗?”


    “他也是堂堂正正退赛的,他拿了八位数的支票,自愿退赛。”


    卉满声音哽咽:“我是个乞丐,这个冠军是你?施舍来的。”


    “自尊心少点会让你?更好受。”谢观云淡风轻扫了她一眼,“把他忘了,你?还有事情没做。”


    “做什么?”


    “拔智齿,你?后面那颗智齿会硌到我的舌头,我不喜欢。”


    “我不拔。”卉满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惊到了,拔牙那么疼,她才不要去。


    “智齿发炎了更疼,早处理。”


    “那你?先把你?的舌头镀层金吧,被硌到怎么不怪你?的舌头太软了不中用。”


    谢观单手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就要拔,你?反抗也没用。”


    他果断把她带到医院,安排了牙医给她拔牙,这个过程惊天动地。


    卉满被谢观提溜着瑟瑟发抖进了诊室,被按在躺椅上,她抬头看?向天花板,这并没有带来以?往的安慰感,上面贴着一行巨大诙谐的标语——你?瞅啥?


    医生大概认为自己很幽默……


    她把视线移开,看?到那发着银光的电钻,森严摆放的石膏牙模,还有可以?开合的白色骷髅头模具,陡然?升起?一种恐惧。


    她翻身起?来,想往外跑,门已经被锁上了,卉满出不去,她捂着脑袋躲避谢观的追逐,好像他在扯她的尾巴一样。


    “我错了,别拔我的牙。”


    “你?错什么了?”


    “我不知道?,反正我错了。”


    门外有敲门声,谢观说了声进,穿着白大褂的牙医走了进来。


    “我不要拔牙,会疼死?的。”卉满对于拔牙的想象来源于幼儿园课本?读物,吓死?小孩不偿命那种。


    她被谢观摁在牙椅上,呼吸杂乱无章,只能抱住他的脖子。


    恐惧时,她像花枝一样颤抖,谢观闻到了她身上分泌出的苦涩气?味,这令他蹙眉厌烦,又隐隐约约肿胀着一种快感。


    两?颗牙被除去了,卉满捂着腮帮子肿了两?天,除了止疼药什么东西都不敢吃,她跟谢观索要自己的两?颗牙齿,谢观说已经丢了在医院了,她失落地继续抱住头,感到很难过。


    晚上时,卉满躺在床上痛的睡不着觉,在床上滚来滚去,谢观把牙医又喊来了,检查后说是正常现?象,再过两?天消消炎就好了。


    “她一直哭怎么办?”谢观被烦的不行。


    “可能体质原因比较怕疼吧。”牙医对此束手无措。


    谢观把两?颗牙齿交给卉满,放在她手心,她紧紧攥着这才消停了会,呜呜嘤嘤地哼着,肩膀一抽一抽,谢观搂她的腰,她侧身翻过去,背对着他。


    他撩开她乌黑的头发,露出莹白的后背,身体靠近了她许多,贴在她身后。


    她的头发和肉软的不像样子,比噙着的眼泪还要脆弱。


    就这样,以?一种抱团的姿势,两?具躯体拢合着,不知不觉,卉满睡着了,她不再呜咽,谢观把她的手握在手中,那两?颗牙齿很尖,像狼的犬齿。


    “晚安。”她入睡后,他的声音才这样温柔轻哄。


    夜很长,谢观往自己身上擦了些香水,她喜欢这个味道?。


    卉满一连几天睡得都很满足,她感觉做梦都特别蓬松香甜,白天时她恨得很用力,把对于牙疼的怨恨通通归到了谢观身上。


    几天后,牙不疼了,能正常进食,卉满重新回到了大学上课,下?课后心烦意乱,她在校园城外暴走乱逛,看?到沿途小店里有烫头打耳洞的,烫头要等好久,于是她干脆利落地打了耳洞。


    潜意识里,她迫切想证明,想掌控自己的身体。


    晚上,谢观在床上看?到了,她罪加一等。


    他阴沉着脸,注视她:“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有很多想法!我现?在不喜欢长头发,我要去剪短。”


    她又不想烫头发了,尤其?羡慕舒书的短发,又酷又帅气?,好打理,而且谢观总是在床上摸她的头发,就像在摸能催发情欲的物品,让她觉得恶心。


    他神色冰冷:“不行。”


    “凭什么不行,这是我自己的身体。”


    “关?于对你?身体的控制权,你?应该很清楚。”


    谢观对她的反抗无动于衷,警告声音的背后是交易与命令。


    他不想让她做主?,对于她上次的背叛出逃,一直耿耿于怀。


    她的种种,都令他不放心,即便谣言那样不堪,但她在同龄男生眼中仍是受欢迎的,甚至惹眼到能使人忘掉她背后那层私生活的程度。


    这点尤其?让他不悦。


    他将白日的严酷延续到了今晚的床上,他不允许她动手脱衣服,她的衣服都是他来亲自剥落去除,然?后他用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有条不紊进行每一步,轻拢慢捻,撕衣欲裂,享用猎物凌迟带来的快感。


    这个过程让卉满感到很痛苦,她抵住牙根,把天花板四个角都看?遍了,去想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可是一时想不出来。


    他的动作越细致入微,她越想发抖。


    这份沉默一直维持着,他想从身后…时,她光脚跳下?床,捡起?衣服跑开了。


    谢观厌着神情找了她一会,最后在一楼最初她住的那间卧室找到了她,月华倾泻,她躲在衣柜里,蜷缩着身体,眼睛红红的。


    他把她往外揪,可她不出来,于是他蹲下?身,修长皮鞋踩在阴影中。


    “你?不喜欢后入?可我觉得那样很深很紧,你?也很舒服不是么。”


    无论说多么污秽的话,他永远神色坦然?,作为上位者?,脸上始终看?不到什么多余表情。


    卉满用手臂把自己围的更紧了些,垂下?细颈,震颤抖动的长睫毛能引蝴蝶停歇,整个人好像溶化在月光里,又隐隐显身出来。


    她的呼吸轻到不能再轻,漂泊在空气?中,那些恶劣的语言伴随冷气?刺疼了她的肺。


    “出来。”


    她不动。


    “出来,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他再想揪她时,她咬了他的手,紧紧不松。


    谢观任她咬着,拇指在她腮边摸了摸。


    她的肌肤光滑细腻,给他的指腹留下?难忘又罪恶的触感,让他想起?了最初的那一晚。


    堕落、妄念、索求融为一体,他被她彻底腐蚀。


    卉满恨恨盯着他。


    “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只会更想让我对你?作恶。”


    卉满想把衣柜门关?上,谢观制住她的手腕,把她一下?子拽了出来。


    她的胸摔在了他怀里,咬牙憋痛,被他半拥在地,头发垂在背后,蓬勃辉煌又华丽,捻起?一缕,末梢蜷曲的地方像弯弯绕绕的小提琴线尾端。


    谢观想了些什么,嗓音低沉性感,仿佛要融入暖融融的地板下?。


    “你?剪短发不好看?。”


    “好看?。”


    “真的不好看?,像男人。”


    她故意呛他:“然?后让你?感觉在跟一个男人□□?”


    他并没有被激怒,寒潭一样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在窒息的气?氛中静静等着。


    等她心情平复了会,他重新把她抱上楼,这次一直正面拥抱她,很用力地夯实,身下?黏连糜.乱,可他那张高洁的脸上没有一点迷乱,依然?冷静清醒,线条深刻。


    唇舌相绕,喘声微涩,直到白昼结束才平息。


    谢观久久注视她,突然?变得温和几分。


    “真的很想剪?可以?剪一点点。”


    卉满有气?无力,抬不起?头来,只是发出一声闷哼。


    “你?不会舍不得么?”他知道?很多女人极度爱惜自己的长发,抚摸着那团柔软浓密,觉得有点惋惜。


    “不会。”


    卉满忽然?从他手里抢夺回来自己的头发,她挣扎着翻身,穿上白色灯笼袖长袍,故意把头发梳向他摸不到的肩头另一边,然?后自己窝在床角入睡了。


    窗外风声很慢,花瓣落满南山。


    ·


    ·


    第二天,谢观请了个造型师到家里,造型师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在卉满发梢比了一寸。


    “剪这么多吗?”


    卉满大声道?:“往上。”


    造型师大气?不敢喘,又往上比了一寸。


    “再往上。”


    卉满用手指比划到耳朵末梢:“下?面的都减掉。”


    谢观脸色阴沉下?来。


    造型师一看?他眉心的不耐烦,剪子哐当掉在地上,险些锵坏地板,他吓得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卉满想把剪子捡起?来,可谢观先她一步,他把剪刀握在手里。


    “你?这辈子都别想剪短发。”


    她发出低沉的怒吼:“我要剪。”


    他严厉且悲观地看?着她,觉得她无可救药。


    “要我提醒么,你?所有的一切,都要按照我的心意来,你?没有自主?权,不要再不知好歹。”


    他指了指一旁刚预订来的大堆奢侈品,都是护发用的保养品,以?前?卉满嫌麻烦不愿意弄那些东西,可谢观通知她以?后每天都要涂,连发膜的香味都需要按照他每日心情指定。


    她就像一个玩具,一个傀儡。


    她越不甘心,他就越逼迫她,她越纯粹干净,他就越把她弄脏。


    卉满捂住耳朵,屈辱且悲愤地跑到了楼上。


    第42章 笼鸟


    唐晃在学校咖啡馆里约见了卉满, 他交叠着腿,双手叉起,拿出?了精英律师的气场。


    作为智力最顶尖的那种人, 他也很喜欢跟脑壳聪明的人一起玩,因此,他跟卉满交谈时,总有一种惺惺相惜。


    但?眼下, 这被愤怒取代了。


    “卉满同学?,一个月,三十万本金,你亏了我?五万,你有什么感想吗?”


    卉满扯着嘴角:“做空不太好做。”


    “为什么你非得做空呢?这样做都知道是?反人性的。”唐晃觉得她过于执拗了。


    “股市本来就是?反人性的,我?有预感要暴雷。”


    “那现在你的预感不准了,你得学?着做多,我?们?只有这点钱,再霍霍干净就完蛋了。”


    他让她认清现实的处境:“之前的都过去了,你不能一直活在梦里。”


    见卉满无动于衷, 他狠下心:“那我?要把账户收回了。”


    卉满终于神情松动了:“留下来吧,我?会改的。”


    “你对你的客户一点诚意都没有。”


    卉满清清嗓子, 声音诚恳:“那我?请求你, 把账户留下来,我?用我?的信誉保证我?会对客户负责的。”


    “那再给你做一个月。”


    唐晃是?真切实际为自己?的钱着想, 试图对卉满开导:“你以?前是?很牛不假,但?是?现在钱就这么多, 钱少的时候怎么做啊?”


    “我?现在也很牛, 我?刚拿了股市大赛冠军呢。”


    卉满双手环胸,腥风血雨厮杀后, 之前的状态多少回来了一些?。


    “那你也要慢慢磨练,这是?上?天在检验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懂不懂?”


    他说的卉满一愣一愣的,她嘟囔道:“我?的预感不是?随便来的,数字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她打开笔记本,指给唐晃看:“看到这些?跳动的数字了么,它们?每天都在动,每天都在变化,变化时大时小,时快时慢,但?我?知道它们?已经在外流了。”


    她所做的每笔交易,都不是?空穴来风。


    唐晃看不出?个所以?然:“也许你需要大数据统计下?”


    “统计出?来的没有我?眼睛好使。”卉满很确定?这一点,之前在公?司那些?开发?出?的软件都有些?呆板,数据都是?发?生后检验的,不具有思想。


    “你这口气也太大了。”


    “我?说认真的。”卉满认真且疑惑道,“难道你以?为我?在逗你吗?”


    唐晃喝了口咖啡,他觉得需要压压惊,这个女人的言行有些?刷新他的三观。


    但?她确实是?很诡异地?赢得了比赛,他当时在电视上?看的直播,决赛阶段,每次她要被刷下去的时候,结果她手指噼里啪啦一顿乱敲,竟然又往往绝处逢生掐着点把领先一位的给挤下去。


    当时他就觉得她是?故意的,她逆势做空了,一根筋非要验证自己?的做法,但?又为了不被淘汰,只能等最后时刻冲锋,压线把前面的人一个一个踢掉。


    唐晃有点酸溜溜道:“另一个夺冠大热门,陈客弃赛了,不然你也没这么好赢。”


    “都一样的,他弃不弃赛,结果都一样。”


    卉满淡淡道,自己?也举起咖啡杯子喝了口。


    她的轻描淡写让唐晃感到震颤。


    “那你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短时间内,把排前面的反超的?”她动作快的直播镜头根本看不清,都飞出?重影了。


    卉满挑挑眉:“你想知道?”


    唐晃舔舔唇:“当然想。”


    卉满从背包里拿出?许多法律书籍:“那我?教你可以?,你也要教我?。”


    唐晃惊得瞪大了眼,察觉出?她的目的,这是?要逆天啊。


    “你别告诉我?你要自学?法律!”


    她学?法要做什么,肯定?是?跟她女儿有关,为了将来跟谢观打官司。


    他一阵冷汗直冒。


    “我?不会教你这些?的,谢先生会杀了我?的!”


    “你不教我?,我?就不教你,也不接你的账户了,你交给银行年化三个点的收益,交给其他平台有跑路风险,交给我?我?可以?给你保证年化有三百个点,你自己?考虑吧。”


    “你是?律师,你也知道,行内规定?账户亏损并不由操盘手个人承担,现在你把账户收回的话,那五万我?就没法赔偿你,就成实亏了。”


    唐晃怒了,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玩了,攥着咖啡杯手柄直颤抖:“你刚刚还在说让我?作为客户信任你,你难道连一点信誉都没有吗?”


    “没有,谢观说我?信誉早就破产了。”她刻意压低嗓门,绘声绘色模仿了下谢观的腔调。


    “唐律师,钱你要不要?想不想学?操盘?”


    卉满见他不回答,指尖嗒嗒点着桌子,又催促问了遍:“到底要不要?”


    唐晃气的攥起拳头,要被逼上?绝路了。


    卉满又喝了口咖啡,幽幽道:“反正你也甩不开干系了,我?们?就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你跟我?联系这么密切,将来开庭打官司,我?说我?是?自学?的,谢观肯定?也不信。”


    她声音剔透纯粹:“所以?你教我?,我?教你,咱们?扯平了。”


    唐晃悲愤且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她那张古怪的笑?脸,那一头蓬松的黑长发?,风吹来她身上?的某种花香味。


    他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她的指甲晶莹剔透,但?像是?被啃过一样,乌黑油亮的头发?末梢也分叉了,自然写实而随意,甚至两?人离得这么近,有桌子隔着,她的坐姿也能看出?不怎么雅观,没有并拢,大咧咧地?晃着腿。


    即便她是?谢观的女人,她也没有百分百的精致,她怀有瑕疵,作为人类的瑕疵,并且不羞于展现。


    她就是?那样的,她不是?谢观的所有物。


    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唐晃点了点头,他的神情就像签下了生死状。


    卉满对他微微一笑?,这一笑?充满未知与可能性。


    笼子困不住想飞的鸟,只要大脑仍存,思想不灭,她永远自由。


    第43章 生日


    涂发膜那些要求卉满当然没有照做, 粘粘滑滑的东西?抹在头上,她嫌弃麻烦。


    晚上,谢观穿着黑绸睡袍, 目光审视她,问她为什么不用他买的那些东西,她说自己不喜欢涂,这让他感觉自己的问题就?像是在问猫为什么要抓沙发。


    他身上的丝绸生经熟纬, 发亮如沙,而她连穿睡衣都不规矩。


    “下一次,涂黑色瓶子那个,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


    他绷着脸合衣躺下,警告震慑她,他要的或许不是某种发丝的味道或者某种顺滑,而是她的服从?。


    卉满固执己见,就?是不肯照做,谢观的过度管教,对她来说犹如蟒蛇缠体, 令她不堪其?扰。


    她推测他最近或许到了?更年期,年纪一大心理就?变态了?, 才会各种折磨压迫她。


    他带她去经常买包的那家专柜买衣服时, 奔闻由南几声五群1巫二耳七舞尔8依正理卉满对那些贵妇牌子的不喜表露得太明显,她换好衣服出来后?拧着眉对店员说不太适合她。


    接待她的是一位刚入职的年轻店员, 她也一眼看出来了?,确实有些不太适合的, 卉满一个妙龄女孩穿这件显得老?气?横秋。


    店员笑眯眯地跟卉满打趣:“你?年纪太小了?呀, 这款适合三十多岁年纪大一点的。”


    卉满点头:“感觉风格也不太搭。”


    两?个年轻女孩交流着审美,嘀咕了?一阵, 好像两?头小鹿在水边窃窃私语。


    谢观就?坐在一旁,他的脸上挂着挖苦的微笑,就?像个盛气?凌人?的糖心daddy。


    “就?这件吧。”


    “我不喜欢这件。”


    “不重要,我喜欢就?好。”


    第一次,他在店员面前如此直白的,没有顾及她的脸面。


    两?人?从?出了?店门就?开始冷战。


    作为惩罚,他当天晚上没有跟她吃饭,也没有跟她上床,她知道,这个惩罚更像是留给他自己的,因为她一个人?快活的很。


    一连冷战了?几天后?,显然谢观也迅疾察觉到了?这点,在周五晚上,他把她抱到了?床上,动作冷硬粗暴。


    卉满发觉他换香水了?,她不喜欢的陌生味道,跟他亲近时有点心不在焉。


    她的脸上浮现出梦游般的神情,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她唯一喜欢的是他的香水,可偏偏换掉,让她在床上度日如年。


    看到她竟然又走神了?,谢观暗蓄怒气?,动作使?力,迎接她的是更猛烈无序的……


    卉满挠他的肩膀让他轻一点,可他态度尤其?强硬,她像一只被操纵的玩偶,被彻夜损耗,第二天醒来时,望着乱糟糟的床,以及身旁比铁还冷的谢观,她有点委屈。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最近一切都变了?样子。


    躺了?一上午都没有把晚上失掉的精力修补回来,卉满郁闷着继续睡懒觉。


    中午时她没有下楼吃饭,谢观把她翻过身来抹药,生冷地掰她的腿。


    她发泄乱踢乱啃,嘴里咬着他的手指,他被她咬疼了?,但依然不跟她说话。


    两?人?除了?肢体动作外都不言语,都在暗暗较力。


    后?来,已?经发生了?很多事后?,再回过头来,卉满终于明白了?谢观这几天暴躁的源头,他要过生日了?。


    她这般大的同龄人?过生日都是开心喜悦的,而他这样年纪的,则是过一岁,老?一岁。


    在卉满面前,谢观不想提及自己的年龄,她太过年轻鲜活了?,此前他从?未察觉岁月流逝是如此耽溺作恶的事。


    他深刻地感受到时间带来的危机渗透自己的每一寸肌肤纹理,无奈地融化于无声。


    晚上,房间摆满了?鲜花,天鹅绒质感的花瓣在盛开,令人?心情愉快,卉满回到家时,看到了?这场盛大的烛光晚餐。


    谢观一丝不苟端坐在餐桌前,神态平和,这样的气?氛隐约是破冰的征兆。


    她先去消毒洗手,走出来问:“为什?么这么多好吃的?”


    “今天,我生日。”


    卉满看着那些琳琅美味的菜肴,直流口水:“那我可以吃吗?”


    “可以。”


    “那我不客气?了?。”


    卉满叉了?个丸子,丸子在嘴里发出尖锐爆鸣声。


    谢观视线凉凉地看着她:“你?没有跟我说生日快乐。”


    卉满把丸子咽下去,但是依然没有说。


    巨大的蛋糕被保姆端上来了?,她看着上面的许多根蜡烛,数了?数,竟然不到四十根。


    她的表情太过惊异,谢观沉着脸,觉得她对自己的年龄有什?么误解:“我当然还不到四十岁。”


    “不到。”卉满揪出这个词来,故意呛了?他一下。


    谢观寂寂看着她,神色平静:“唐晃以后?不会再见你?了?,你?的账户已?经被你?的客户回撤没收了?。”


    卉满表情瞬间愤怒起来:“你?不能这样做,那是他的账户,你?凭什?么干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跟他……”


    谢观慢条斯理道:“我一直都知道。我给了?他美国顶尖律所的推荐信,他很快就?会出国了?。”


    谢观的嘲讽是全方位无死角的,他的五官,他的口吻,他的每一缕呼吸,都在昭然若揭她的不自量力。


    “料理完了?他,该轮到你?了?。”他定睛直视她,“你?怎么就?是不规矩呢。”


    卉满身体都凉了?,血液聚集到大脑中乱响,听到他在索要:“祝我生日快乐。”


    “不!”她喉咙里溢出低吼,“你?可以抢来很多东西?,但是抢不来祝福,因为祝福不是靠抢的。”


    “抢?”


    “不是么?难道是要吗,跟要饭一样吗?你?这样的人?是要不来祝福的。”


    “下一年我会记得你?生日的,说不定还会送你?这老?男人?一根拐杖做礼物。”


    “除了?钱,你?什?么也不是。”


    他的眼睛比地狱还要冷,用那种特有的微笑看着她。


    在他身边,凝固成?一片狮子的领地,卉满觉察到了?危险,她像羚羊一样奔跑上楼。


    在楼梯上,谢观揪住她的头发,箍紧她的头皮,逼迫她仰头直视自己,诡异的磷火在眼中凝聚,幽幽焚燃。


    卉满开始颤栗,那种讨厌窒息的压迫感又降临了?。


    “我说过让你?用什?么味道的发膜,你?有时间跟那个律师见面,却没时间完成?我的命令。”


    卉满大吼:“因为我愿意跟他见面,不愿意涂你?的东西?!”


    “是,所以你?需要教育。”


    他把她打横抱到三楼,事情变得有些失控。


    身体圈起,领带扯下,蒙住眼睛,系的又紧又死。


    “不要这样做,我看不见你?。”冰凉手指像嗖嗖吐息的游蛇在身上爬,盲感让卉满本能害怕。


    “你?不需要看见我,你?只需要承受。”


    他抚摸她的喉咙,感受那层颤动。


    在黑暗中一切都那么敏感,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变长的指甲在后?背深陷。


    结束时,谢观像条猎犬一样在卉满颈侧深深嗅闻,慢慢渗透着她的细微发抖,披有植物毛细的瓤状种子在丝丝紊乱中生根。


    房间里充满着植物抽枝般冰冷的,死一般的气?味。


    他拦腰抱着她去了?浴室,他的浴室从?来不许别人?进入,是高危风险区。


    浴缸光洁巨大,很快,衣物都被除去了?,水流漫上来,在浴缸里,卉满的身体像一条鱼那样滑,抓都抓不住。


    谢观像一条巨型鲨鱼那样扭动尾鳍,嘶哑追捕她。


    两?条鱼血脉喷张,在水中展鳍角力,他按住她的身体,给她往身上按着圈打沐浴露,往头发上涂发膜,都是用的他喜欢的味道。


    卉满的身体被缓缓撑开,沉入水中,溢满。


    她看不到光亮,漆黑一片中只能听到水声和他的喘息声,害怕谢观要淹死她,终于怂了?一点,摸索着搂住他的脖子,喊他的名字。


    “谢观?”


    他没有应她,继续重复手上的动作,把她的头发湿透,抹上更多香氛护发精油。


    “谢观?”


    “……祝你?生日快乐。”


    她的头发紧贴身体,湿漉漉地抖。


    谢观停止了?动作,冷冷的声音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渴求:“再说一遍。”


    卉满小声说:“祝你?生日快乐。”


    “那你?陪我去吹蜡烛。”


    卉满急切点头,很想从?浴缸离开。


    她摸黑爬起来,脚底一滑,险些摔倒,跌在他身上,他胸腔发出闷哼,给她把领带解开了?,她趴在他身上缓了?会,喘息着慢慢睁开眼。


    他身上的西?装湿透了?,脱下来扔一旁,重新在浴缸里放满水,跟她一起洗,浴室里浮起神秘的白色泡沫,暗香浮动,清洗完成?后?,谢观拉开抽屉柜,里面有崭新成?套的西?装。


    他站起身走出浴缸,宽阔肩背,紧俏腰胁,完美如希腊雕塑的身体滴着水,卉满眼睛像是被烫到了?,赶紧潜到水里捂住眼,头顶一阵衣物布料的摩挲声,搭扣的声音,几分钟过后?,他擦干净身体,已?经穿戴整齐。


    他扯过旁边架子上的浴巾,把水放掉,给卉满用浴巾擦干身体,那张高洁的脸微微低下,她的头发变得又滑又香,被均匀用手指梳开,然后?吹干,细致贴心地做这些时,与刚刚的粗暴形成?极致反差,他身上隐约有一种微涩的人?夫气?质。


    他从?抽屉里拿来毯子把她裹好,只让她露出个脑袋,抱着她走出了?浴室,下楼梯,来到一楼餐桌,客厅里一片漆黑,保姆都早已?睡下了?,但是饭桌上基本没动过的菜不敢收拾,依然摆放在原位。


    生日蛋糕已?经塌融,软软的一团,烛光明灭,金黄色的光芒在两?人?脸上跳动闪烁。


    谢观发令:“一二三,吹。”


    卉满鼓起嘴巴,憋气?吹气?,几十根蜡烛在她和谢观的共同努力下被吹灭了?。


    卉满有点好奇:“你?许愿了?吗?是这样许愿的吗?”


    “嗯。”他低沉的声音有些失落,卉满皱眉看他,有一种他很脆弱的错觉一闪而过。


    谢观抱着她重新上楼,躺在床上,他把一条长腿插在她腿之间,融入交叠着,房间里散发着两?人?黏在一起的味道。


    一直平静地抱到了?零点,确认她在他怀里迎来了?新的一天后?,终于,他说话了?:“你?以前的生日怎么过的?”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没过过生日,也从?来没庆祝过。”


    在证件上卉满的出生日期是被丢到福利院门口的日期,显然那不是她真正的生日,她也不想纪念那一天自己被抛弃的日子。


    第一个发现她的工作人?员姓卉,给她起名叫卉满,希望她的人?生能圆满,大多数福利院出去的孩子毕生都在追求这个目标,卉满也一直在努力追求着,虽然并没能如愿。


    谢观沉默了?,卉满情绪也是一阵低迷,低低自嘲道:“至少你?还知道生日,我连我的生日都不知道,就?那么被放在了?福利院门口,连个毯子都没有,包我的只有一块布。”


    谢观思忖了?下,对她说:“每个人?总得出生在某个地方,出生在某个时间,尽管你?不知道,但它一定是存在的。”


    “那我到底是出生在哪个时间?”


    “我怎么知道。”


    见她又开始郁闷了?,他又说:“但肯定是有那样一个时间的。”


    他的话起到了?点安慰作用,让卉满心里好受很多。


    她的那些日期是存在的,即便被丢弃,但她的降临无法抹除,这件既定的事实会带给她快乐。


    谢观舔了?舔她的耳朵,让她一激灵,对她说:“以后?你?也要过生日。”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了?。”


    “那就?按月过,以后?每年三月份就?是你?的生日月。”


    卉满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证是三月份的?”


    他偏过头,不说话。


    过了?会,卉满侧过身在他胸前拱了?拱,他的胸被瘙的很痒,这股痒意传到了?心脏。


    “怎么了??”


    “我饿了?,我只吃了?个丸子。”她忘了?谢观一口都没吃,她从?来都不在乎他。


    两?人?下楼去吃凉透了?的菜,卉满懒得穿衣服,裹着毯子,他们沉浸在黑暗中都不想再开灯,于是重新点起了?已?经吹灭的蜡烛。


    就?着烛光,卉满大口大口吃蛋糕,她饿坏了?,狼吞虎咽的。


    “吃慢点。”谢观抬手给她擦了?擦嘴边的奶油。


    她吃饱了?,同时依然没注意到谢观有没有吃东西?,或者吃了?多少,他就?在她旁边,正襟危坐,苍冷皮肤在黑暗中散发出无机质的微光,永远一副不需要食物就?能存活的模样。


    心就?这么大,她的心里没有他。


    “吃饱了??”他问她。


    卉满点头,听到他说:“我觉得你?可能出生在三月十四日。”


    她不懂:“为什?么?”


    “你?被放在福利院门口的日期是三月二十五日,当时脐带已?经脱落,说明从?出生后?已?经过了?最少七天左右。”


    “那为什?么是三月十四日?”


    “你?大学专业不是学物理的么?不知道三月十四?”


    卉满反应了?下:“三月十四是圆周率日。”


    “还有呢?”


    她努力回忆:“好像霍金也是那天去世的。”


    “还有呢?”


    谢观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喜欢这个日期么?”他的语气?就?像是这一天是被他慷慨赠送的一样。


    打一顿鞭子,送一颗糖,卉满想到这句话。


    她的账户丢了?,也没了?专业的律师去咨询,可他坐在这里给她赏赐生日,指定哪一天。


    她突然就?觉得很可笑。


    “我不喜欢这一天,我不要用它做我的生日,而且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生日。”


    她这样对他说,同时蜡烛燃尽了?,世界陷入黑暗中。


    他们眼中的水光都很凉,他们知道,谁都没有动,依然在黑暗中震慑对方。


    “你?要送我生日礼物。”他冷冷道。


    卉满把桌上的鲜花狠狠拔出一朵,又狠狠往他面前一伸。


    他拂开,说不要。


    第二天,卉满在谢观陪同下,去珠宝店给他挑选迟来的生日礼物。


    用他的钱给他买生日礼物,


    卉满对着某条银色项链随手一指。


    “选这个?”


    她以为他会拒绝,结果他真的戴上了?,细细的铂金链贴身藏在领口里。


    “这是你?给我选的。”返程路上,他这样说,同时把她的手扣的更紧了?,让每一根手指都窒息。


    第44章 血痕


    卉满隔天赶紧去找唐晃, 找到了常见面的学校咖啡店,然?后就?谈崩了。


    “你不要听谢观的?啊,他不能强迫你的?, 强迫你你还可以跟他打官司。”


    唐晃笑不露齿:“谢先生给了我美国顶级律所的推荐信,我为什么不去呢,我当然?是?自愿的?,凭借我的?资历和背景十几年也等不来这样一次机会。”


    “那?我怎么办?”


    他吓得瞪大?了眼, 瞧了眼四下无人:“话你不能这样讲的啊!”要不是?他喜欢男人,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们的?协议作废了,你是?操盘手,你也知道,你们行内规定允许客户以个人意?愿赎回账户,亏损的?那?五万我也不会追究了,就?这样子。”


    他把手插兜里:“我下周的?机票都订好了,虽然?可惜,但也只能这样了。”他是?真的?挺想跟卉满学下操盘的?。


    卉满着急道:“不,你答应过的?我, 我教你,你也教我, 你不能走, 你的?账户必须留下来?。”


    “喂,我说你啊。”唐晃眼眉上挑, 失意?又轻蔑道,“男人的?话你怎么能信呢?被骗的?还是?少了啊。”


    他笑了笑, 转身离开?。


    卉满喊他:“你回来?。”


    “别喊了, 你不想害死我就?离我远点。”


    唐晃抬手,用后背对她说拜拜。


    “回来?。”


    “回来?啊……”


    一个生意?伙伴就?这么丢了, 巨大?的?挫折将卉满按在原地,她沮丧地捂住脸,时间?是?那?么空旷那?么长。


    ·


    ·


    这样的?压抑一直在持续,卉满在不断地将自我孤岛化。


    但她咬牙绝不表露。


    早晨出门时,谢观用眼神挑剔着她的?帆布包:“我送你的?包,你怎么不背?”


    卉满头也不抬,脱口而出:“在学校里怎么可能背那?种东西,而且你不觉得那?种包很显老么,就?跟你那?么大?年龄背的?才差不多。”


    谢观眼神定格在她身上,她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拿出来?,背。”


    谢观发令了,卉满只能硬着头皮背,结果隔天上高数抢座位时人挤人,她被挤了下,包正?好撞在桌上的?一个钉子上,下课后她才发现那?里裂开?了个大?口子。


    一想到谢观的?脸色,她顿时如坐针毡,于是?左思右想,还是?把包包用快递盒子包了下,带着它来?到了买它时的?商场。


    品牌店里有几个贵妇,见她穿着衬衫牛仔裤一副学生打扮,都不免眼神有些挑挑拣拣的?轻蔑,倒是?店员们认出她来?了,面带笑容殷切迎了上来?。


    “女士,您有什么需要吗?”


    “啊,那?个,包划了一下可以修吗?”


    “我看一下可以吗?”


    卉满把快递盒子交给她,打开?后几个贵妇眼睛都直了,她们觉得有点扫面子,都不声不吭离开?了。


    店员万分可惜地看着包身上那?个伤痕,不知道它是?怎么受此罹难的?,即便?是?身价不菲的?贵妇们,佩戴店里千辛万苦各种配货才买到的?包时,也是?各种小心翼翼装场子才用,可她这个全球限量一个的?,就?这么被拉了个大?口子,看的?直心疼。


    店员对卉满无奈笑笑:“可以修的?,只不过要发回巴黎总部,可能需要两周的?时间?才能复原好。”


    “哦,那?能修的?时间?再快点吗?”


    “这已经给您开?的?超级VIP通道了,其他客户啊都是?需要排队的?,一般需要花费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呢。”


    “那?好吧。”卉满点点头。


    店员请她先坐下,给包身做个检查评估,还需要她填一下表格确认,她在那?里认真填着,忽然?听到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一个大?波浪的?高挑美?女挽着男伴进店,刚巧看到了那?个包,这个包她磨了店长好几年都没?有拿到,现在竟然?被划伤了。


    她看了看包的?主人,一个年轻小姑娘坐在那?里,她不记得圈子里有这么号人物。


    卉满也恰巧听到笑声抬头,瞬间?,表情僵滞。


    这个烈焰红唇的?大?美?女她不认得,也没?有见过,但她的?男伴……


    美?女自然?也看出了手边男人跟这个女孩之间?的?微妙气氛,她是?个开?朗敞亮的?性格,说想先去隔壁店转转,然?后主动离了场,店员们也都很识趣,主动背过身。


    “卉满,好久不见。”谢桉在她身前坐下,跟她轻声问候。


    “嗯。”卉满继续低头填表,手指却有些颤抖。


    他选了个相对轻松的?话题做开?场白,指着那?个包:“你用包要爱惜一下啊,这个包据说最少要配八位数的?货才能拿下呢。”


    “多少?”卉满要跳起来?了。


    她知道这个包贵,但没?想到这么贵,这简直可以在寸土寸金的?地段买套房了。


    这么一推算,划的?那?下少说也值个六位数了,一想到这,她就?表情狰狞的?很。


    谢桉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她还是?这么好玩。


    “划都划了,就?不要想了,反正?维修是?免费的?。”


    他的?宽慰起到了点效果。


    卉满想起来?问他:“谢束呢,他还好吗?”


    “上次他想把你拐走,叔叔又打断了他一条腿,不允许他回国,说以后他再回国就?打断他两条胳膊。”


    卉满很愧疚:“虽然?他应得,但这件事也怪我,他差点就?帮到我了,落得这么惨,而且他还欠我九块九的?定金没?有还,他什么时候还呢?”


    “……你不用自责,他只是?为了赎罪,他欠你的?。”


    谢桉不动声色观察着她,跟上次见面时比,她的?身材明显丰腴了些。


    紧实的?小腿,滑满肉的?大?腿……他用男人的?眼光看女人,她的?身体是?一具华美?丰泽的?祭品,不容忽视地牵引着他作为男人的?目光,胸满多肉,蜂腰还是?很细,但是?有软劲,很好摸,很想掐,从背后……


    叔叔一定那?样做过,他从另一个男人身上发掘出自己对她的?邪念。


    她已经完全摆脱了以前那?种骨致清瘦,至少现在这具躯体看起来?比之前更成熟健康,也更容易使人诞生欲望。


    他试图把脑海中那?些缭乱的?念头除去,却还是?迟疑了下,问:“卉满,叔叔他,对你好么?”


    “你指的?是?床上还是?床下?”


    卉满攥着笔填表格,略微低下蓬乱头发下的?脸,脸蛋略微削尖,冷峻却有肉感。


    他没?想到她回的?这么直白,蹙眉,又听她接着说:“情人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思考,当挂件,他开?心了或许就?对我好,不开?心了……算了,他那?张脸一直都不开?心。”


    “你顺着他的?心意?总会好过些。”


    “你说话好像我妈。”


    “你不是?……”哪来?的??


    “对啊,所以你说的?啥都不是?,站在为我好的?角度隔应我。”


    “……”


    他觉得她其实挺混蛋的?,安慰她,她却不领情。


    卉满沉默的?间?隙,也结合务实的?原则在想,谢观再过几年就?有点老了,为了让自己好受,她确实应该尽量不那?么消极地厌恶他,或许要尽量习惯他。


    谢桉默默窥伺她的?神情,同时质疑自己。


    就?是?这个女人么?他数天前险些为了这个女人跟叔叔作对,葬送一切么?


    他那?时那?样放弃了,她的?眼泪从指缝里不停流出。


    而她顶着那?张混蛋的?脸,时至今日竟然?还没?有意?识到,叔叔那?样类型的?男人,对于许多女人所拥有的?致命杀伤力。


    他们从容的?声音、修长的?手、挺拔的?身躯,构成了权力与?欲望的?镀金框架,就?像奢侈品店外?许多女孩锁驻足停留的?美?丽货品一样,那?是?她们憧憬甚至向往的?象征对象。


    进出这家?奢侈品店的?富人很多,也不乏许多精明练达会走捷径者,成为豪门子弟巨富权贵的?秘密情人,再大?费周折、苦心孤诣、野心勃勃与?其缔结婚约让自己成为富豪阶层的?家?庭成员,跨越阶级,取得光鲜亮丽的?社会地位。


    商品处处是?交易。


    而谢观无疑是?最佳锚定目标,他拥有身临顶端男人的?一切,且处在男人的?黄金年龄。


    但他的?情人好像没?有这种觉悟。


    她不为所动,她就?是?不喜欢谢观,她不知道自己的?执拗、刚强、难以取悦反而会变相激发这类男人对其不可抑制的?渴望。


    谢观想要驯服她。


    卉满纹丝不动,对暗流下的?危险浑然?不觉。


    她没?有再跟谢桉说什么,他已经有女伴了,多说什么都是?不妥。


    她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奢侈品,想到这些精美?绝伦的?东西会让很多人感到快乐,它们精致得就?像假的?一样,这不是?她的?世界,填完表后就?逃一样离开?了。


    ·


    ·


    “回来?了?”


    “嗯。”


    “去哪里了?”


    “下课晚了。”卉满撒了谎,希望不会被识破,也希望谢观还没?有通过其他途径知道包的?事情。


    她对他的?疏离,在他眼中促成了强烈的?占有欲。


    “过来?。”他可以向她走去,但依然?传唤她,让她明白地位的?不对等。


    卉满走过去,他细细看她的?脸,视线带有侵略性,他们的?角色已经很固定了,他施加,她承受。


    她的?眼睛在这样强大?的?威压下,心虚地眨了下,他没?说什么,俯身在她耳畔嗅了嗅,然?后让她去洗澡。


    卉满感到如释重?负。


    晚上很激烈的?时候,吻颈交缠,两具错格的?人体棋盘,谢观把修长双腿划入她的?双腿之间?。


    她抓着他的?头发,他浑身都很硬,只有发须很软,茂密温柔像野兽的?毛发,濡湿有汗液,在停亘喘息的?空当,她放空了视线,想到白天遇到了谢桉。


    他的?眉眼还是?那?么好看,说话还是?那?么轻柔,像春天一样,在心底最深处,她对他总会有难以割舍的?成分。


    她怀念着刚进集团时的?那?段时光,那?段最无忧无虑的?快乐光阴,等回神反应过来?时已经不对劲了,谢观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在看着她发呆。


    “在想谢桉?”他的?声音没?有感情波动,也没?有恼怒。


    卉满愕然?,他已经知道了么。


    “你的?包送去修,店长是?需要跟我打电话确认的?,虽然?你没?有这种自觉。”


    “谢桉要结婚了,你应该也看到晏烟了,她是?晏家?的?继承人,手里有谢晏集团成股份,他们两个履行家?族利益联姻。”


    卉满声音低哑:“我……”


    他打断了她,捧起她的?脸,每个字都很轻,但又千钧重?:“我不喜欢你跟我做.爱的?时候想别的?男人,你已是?我的?女人,只要仍在我名下一天,就?不要企图别的?男人,否则我会亲手毁了他。”


    他的?声音比钢还冷,幽幽钻入脑海,就?像轻声细语的?魔鬼,狠毒而轻快。


    卉满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她真的?被吓到了,他刚刚的?气场仿佛要提枪杀人,或者说,他的?许多手段完全可以做到让人痛不欲生,她亲身经历并知晓这点。


    对比之下,谢束之前险些被扒层皮,这次被打断腿驱逐出国,似乎已经是?他大?发慈悲手下留情了。


    卉满噤声失语,点点头,这一晚睡的?很不安稳,刻意?往床边挪,试图躲开?被他侵袭的?领域。


    谢观用长臂把她捞回来?,睡在哪里从来?是?不由她的?事。


    到了第二?天清晨,这种凝重?的?气氛依然?持续着,谢观背对她穿衣,后背的?肩胛线条简洁有力,她感知到了危险那?样,主动躲避他接下来?的?触碰。


    下楼吃饭时,餐桌上,卉满只是?低头吃着餐盘里的?东西,不敢把眼光往别处看。


    谢观切着牛排,几滴微不足道的?肌理鲜血流散在瓷白盘子上。


    “我给你选了几个别的?包,你看看背哪个。”


    保姆把五六个包捧来?,卉满随手选了一个,接过来?,把学习用品放进去,要出门。


    谢观叫住了她,她艰难转过身。


    他端坐在餐桌前,在那?股慵懒与?沉着之下,礼貌得体的?高雅气质与?慢条斯理举止的?联合镇压下,他的?身体发散着某种紧绷克制的?兽性,野蛮气息紧钉在他的?眉间?。


    他对她刻薄讥讽道:“你真的?没?有感恩之心吗?我给乞丐丢枚硬币,乞丐都会下跪磕头。”


    卉满咬着牙,抱着包说不出谢谢两个字,从昨天晚上她就?感到了极度恐惧,此刻,重?压之下,积蓄堆叠变质彻底化为了极致的?愤怒。


    “那?你去跟乞丐做啊!乞丐会不会都嫌弃你心脏!”


    她把那?个包重?重?摔在地上,冲他质问:“良心坏到你这种程度,难道你不会愧疚吗?”


    谢观冷冷看着被摔裂边角的?包,美?丽的?东西总是?这样脆弱。


    他优雅地撑起手肘,隔着长桌对她旁观点评道:“哦,好孩子,瞧瞧你又干蠢事了,这些天得到的?惩罚还不够多么。”


    顿了顿:“或许是?我对你太纵容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纵容?你凭什么?”


    “凭什么?”他笑了出来?,说不出的?讽刺意?味,不懂她为什么会问这种愚蠢问题。


    “你回答我的?问题,你难道不会愧疚么?”


    “不会。”他简洁道,又抬着下巴看她,“你想让我愧疚什么?”


    “愧疚你夺走了我的?女儿,把我框在你的?笼子里,毁灭我的?尊严与?人格。”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说过,你可以试着减少一些没?必要的?自尊,以不那?么难过。”


    “我做不到!我在你身边每天都这样痛苦,你折磨我,嫌恶我,甚至连带嫌恶女儿,可女儿是?无辜的?,她需要母亲,也需要父亲,但你什么爱都不给她,也不让我给她。”


    “谢束这次帮了我,你却把他打断腿,让他永远不能再回国,你为了利益跟你的?家?族决裂,所有人都只能顺你的?心意?,你残酷镇压每个人,你没?有良心么?”


    她说了这么多,令他甚至感觉有些厌烦。


    “你的?话太多了,希望等会在床上你也有力气这样折腾……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在我身下怎么保持你的?尊严。”


    她的?嘴唇在发抖:“你会遭报应的?。”


    谢观露出恭候的?表情:“报应么?很期待啊。”他不觉得什么东西能伤害到自己。


    卉满在桌上启开?一瓶红酒,她大?杯大?杯倒酒,每一杯都满到溢出来?,没?有停,一口气喝了半瓶酒。


    谢观用看待懦夫的?眼神轻蔑看她,骄矜道:“如果你以为凭借酒精能使你麻痹接下来?的?惩罚,那?你尽管可以喝醉,我会给你服药,让你避过酒精过敏的?。”


    她真的?照做,继续喝,几乎是?用灌的?方式。


    挖苦讽刺依然?没?有停:“跟一个酒鬼做,倒是?很新奇。”


    卉满抹了抹嘴角的?酒渍,从口袋里拿出了验孕棒,炸弹一样掼在桌上,上面清晰三道红杠。


    谢观笑声戛然?而止,视线定格在她身上:“你怀孕了?”


    “你觉得呢?”卉满用他独有的?一贯语气反问道。


    “不可能,你……避孕……”谢观当即明白她一定是?做了手脚。


    他扫了眼几乎空了的?酒瓶,声音骤然?变紧,嘴角仍在保持冷笑的?弧度,但已然?被冻住。


    “你疯了,你知道你怀孕了绝对不能喝酒。”


    “可你刚刚让我喝,你说你想跟酒鬼做。”


    他迅疾起身:“我带你去医院。”


    卉满砸碎了红酒瓶,砰的?一声炸裂巨大?爆鸣,满地黑色玻璃渣。


    她就?近捡起一片碎玻璃攥在手里,放在自己的?喉咙上,用锋利不平的?边缘压出一条血线,轻飘飘道:“不去,我要报复你,看看你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停手,你需要冷静!”谢观已经变了脸色。


    “现在回答我,你会愧疚么?”


    “我说了你需要冷静,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她置若罔闻,继续把碎片下压,压出更深更重?的?血痕。


    “我恨你,我想把这些玻璃插入你的?心脏,可我还是?想知道,我女儿的?父亲究竟有没?有良心呢?你还是?人么?”


    谢观逼近她,想要来?抢夺,她却以一种更凶狠的?架势将碎片横在空中,用最尖锐的?部分对准自己的?咽喉蓄力。


    他一下子不敢再有动作。


    “回答我谢观!你到底会不会愧疚!”


    “放下吧……我回答你。”他的?声音里透着哀求。


    卉满身下开?始流出红色的?血,从衣服里渗出来?,顺着两条腿往下淌。


    她心如磐石,没?有表情,继续询问道:“这样呢?逼死你自己的?孩子,你会愧疚么?”


    “会。”谢观的?神情痛苦不堪。


    卉满验证完毕,扬起下巴,用轻蔑又带点癫意?的?眼神看着他:“原来?你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害怕的?,看看你的?样子啊。”


    “你觉得你能掌控一切是?么,可你连自己骨肉的?生死都掌控不了。”


    她把漆黑的?玻璃碎片扔到他那?边的?桌子上,发出坠落的?割裂声响,光洁无痕的?镜面映照出他苍白惨淡的?脸。


    曾经的?高高在上,如今的?跌落云端,多么卑微耻辱啊。


    时间?忽然?慢了起来?,一秒钟是?十秒钟,一分钟是?一天。


    卉满倒了下去。


    谢观疯狂扑过去抱住她,她浑身腥气,血在往下流,止不住,染红了罪恶之室,染红了他的?手指。


    他半跪在地上,用带血的?手抖动拨号,搂住她的?身体激烈颤抖。


    男与?女,罪与?罚,发热与?腥浓的?生血,所有一切紧紧黏连,宛若邪恶庄重?的?宗教祭祀仪式。


    他在对着电话嘶吼,震颤的?怒音犹如教堂回荡的?崇高钟声,卉满耳畔嗡鸣,彻底虚弱下来?,身下一滩巨大?的?血泊越发粘稠,最后渐渐凝固。


    生命在红色的?房子里流逝,她眼中熊熊燃烧着火焰,一团沸腾的?黑火,血与?火的?轮舞,风暴眼般的?空洞,森森注视着这间?染血之室,复仇的?火焰吞噬一切。


    大?开?杀戒后,她闭上潮湿的?眼皮,在血液蔓延猩利的?金属味道中,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第45章 命定


    卉满躺在床上养了很多天, 期间谢观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守在她?床前,在她?醒着的时候,他寸步不离。


    卧室里铺满山谷般的宁静, 她?的皮肤虚浮一层了无生气的病态白,像尊蜡像,靠在白色瘟疫洗礼后静止的墓碑上。


    但她?的嘴巴还在动,在用轻如鸿毛的话语一片片, 一个字音一个字音摧毁他。


    “你能听到婴儿哭声吗?”


    “我能听?到,他从?我的身体流出时,在哭么?”


    “你亲生孩子被?你害死了。”


    她?的声音撕开裂帛,谢观的眼神?变得沉思,伤感而忧郁。


    现在,是?她?在惩罚他,即便他已?缴械。


    看到他那张庄重?的脸,蒙上如此阴霾苦难,卉满感到复仇得逞的强烈快感。


    她?的血色馈赠并没有白费。


    接下?来的几?天,谢宅里相当冷清, 谢观终于不堪重?负离去了,国外有一场极为重?要的会议需要出席, 他在这时候的离去就像是?不敢面对, 落荒而逃。


    夜晚时分,手机传来了电话声, 卉满挂掉了,几?分钟后, 那头?又打来, 卉满不耐其烦地通通挂断了,最?后有一个手滑不小心接听?了。


    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可能到了某个地方,躺在某个豪华酒店的大床上,然后举着手机,贴着耳畔。


    “晚安。”


    电话那头?传来冷静的声音,以及男人的呼吸声,她?看了下?时间,从?第一个电话开始,已?经过去了半小时,重?复折腾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两个字。


    她?一声不吭继续挂断了。


    每天晚上都会有电话打来,兴许是?怕影响到她?的睡眠,频率明显降低了很多。


    三号助理来看望卉满,手里抱着满怀卡布奇诺。


    “你喜欢这个吧?”


    “谢谢。”卉满抱着粉色鲜花猛吸了一大口,整洁的玫瑰上没有一根刺。


    助理用看待病人的眼神?看她?,就像看一朵枯萎了花,两天前,谢观把他叫到跟前。


    “去看看她?吧,陪她?说几?句话,她?没有朋友,跟你还算亲近一些。”


    这个只手遮天的男人神?色萎靡,语调犹如祈祷,他在忏悔,在用无休无止的诘责折磨自己。


    助理听?他用孤决冷静的声音讲完一切,当时心下?震撼。


    他没想到卉满能这么狠,所有人一直低估了她?的勇气和决心。


    谁都没料到恨意能使她?摧毁一切。


    “你当时为什么要把花送给我呢?”


    卉满躺在床上,问句里不求答案,只是?在阐述这个事实,她?埋怨三号助理,如果没有他,没有那束花,或许她?跟谢观的相遇一切都会不同了。


    “你觉得问题出在花?”


    遇见?她?之前,老板不会接别人递来的东西,也不会随便跟别人跳舞。


    “不是?么?”


    “不是?的。”


    对某些人注定的命运来说,错过是?有的,关于相遇是?早晚的事。


    “你喜欢这种花么?”他尽量在这种压抑悲痛中露出笑脸。


    “是?啊,我喜欢这种花,非常喜欢。”


    她?木着说话,就像在说一件旁不关己的事。


    “这几?天身体好点了么?有没有按时吃药?”助理坐在旁边,给她?削苹果,一条长长的苹果皮他能削不断。


    “挺好的,药也吃了。”卉满接来苹果,抓着慢慢啃。


    “开心点,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至少?看到他比我难过,那种开心甚至盖住了我的难过。”


    她?说实话:“其实孩子没了,我没有太大感觉。”


    “怎么会没有感觉?”助理无法理解,女人不都是?应该天生爱自己的孩子的么。


    “只有我承认的孩子,才是?我自己的孩子,不然,他就是?我身上的一摊肉,而已?。没出世的胎儿没有人权,决定权在我身上。”


    卉满语气细微萧条:“我感觉我的身体好像是?一座房子,可以随便遗弃人?我的母亲抛弃我时也不在乎,这或许就是?遗传。”


    屈指可数的,疯癫与自私世代相传。


    三号助理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惊悚目光看她?,觉得她?说这番话有些过于残忍了。


    孩子在她?肚子里仿佛是?块冰,流了便流了。


    而她?看起?来稀松平常,懒懒咬了口苹果,对他吐槽:“你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身上长了个子宫。”


    助理被?噎住,无奈了一会,她?说的确实精准,许多女人会被?后天灌输的道德感与责任感绑架,男人就不会。


    他语重?心长劝她?:“你即便讨厌老板,为什么要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孩子明明可以生下?来。”


    “生下?来,然后又被?他从?我身边抢走?那还不如不生。”


    “其实……”他欲言又止。


    卉满把苹果核扔掉,擦擦手:“你喜欢谢观吗?”


    他惶恐道:“我怎么敢!”


    “感觉你一直在给他说好话。”


    “有时候眼睛并不能看到一切的真相。”


    卉满反问:“眼睛看到的不作数,那还有什么是?作数的呢?”


    助理看着她?哀伤无神?的眼睛,一触即发的触动,鼓足勇气,像是?要做某种重?大决断一样,终于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他苦笑了下?:“我给你看这个,大概率会被?老板辞退的。”


    他拿出集团的资产重?组受益人名单,日期是?去年?九月份的某天,卉满隐约记起?来了,怀孕时谢观发疯撞门,抢劫她?身体的那天晚上。


    “你怀的孩子是?私生子,玷污名誉,对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来说绝对不能容忍,谢家的一些大家长们一直想让老板把孩子打掉的,他们出言不逊,老板在家族大会上跟他们对抗,当天就把你跟孩子加进了受益人名单里。”


    卉满看了下?,从?来不知道这些:“我知道女儿在,但是?我也在?”


    “你肯定在的。”助理想说不见?得老板多么喜欢自己的孩子,同为男人,他深知男人的劣根性使然,他们大概率只会爱屋及乌喜欢心爱女人的孩子。


    “从?你怀孕开始,谢桉跟谢束一直想到设法要谋害你,老板警告他们很多次了,后来谢束害你摔下?楼梯难产,然后老板打断了他的腿,从?此跟家族一刀两断。”


    每个人的动机都是?如此不纯,在她?身上找寻利益可图的部分,一直以来,都是?谢观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意遮挡。


    “他心里藏着很多事情……他那种男人只是?不会表达。”


    因?为情感太重?。


    “卉满,你才十几?岁,你的人生会很长很长,你要像水一样流动,往前流,不要停下?来。”


    卉满沉默聆听?着,谢束,谢桉,还有她?看到的,助理说的,都不尽相同,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信谁。


    她?说:“我的心碎了。”


    “你的心没那么容易碎。”助理对这个小姑娘无比肯定道,“这世界灭亡了,人类灭绝了,你的心都不会碎。”


    “但我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那算什么孩子,那只是?团肉。”


    他学着她?的腔调,对她?眨眼,两个人瞬间都默契地对视,卉满的眼里有泪光。


    他说得对,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忘记快乐,她?会重?新起?来的。


    ·


    ·


    晚上电话从?大洋彼岸打来,卉满想到白天的事,犹豫着想问一下?,但听?到那头?说晚安,第二天他就会回家,她?沉默了几?秒钟,还是?挂断了。


    疑问咽到了肚子里,吃饭也没有了胃口。


    第二天,手机上弹出了空难失事的新闻,爱达荷州回国的航班今天只有这一架,卉满一颗心沉沉铅坠下?来。


    她?想起?谢观的父亲,兄长,都是?因?空难去世的,这就像一场世代诅咒。


    她?匆忙给那个跨国号码回拨,可是?电话打不通,促弦急转,惊慌抬头?,玄关处有响声。


    门开了,谢观站在那里,长身而立,容貌丝毫未改,时间仿佛放入了永恒。


    卉满冲他扑了过去,这一下?子狠狠撞到了他的腰,就像一场恶劣袭击,铺天盖地的绝望压扁了拥抱的能量。


    “怎么了?”他的声音听?上去依然很典雅。


    她?在他身上乱摸,确认他没有受伤,最?后碰到了他脖子上的项链,因?为怔怔的手劲过大竟然拽断了。


    细细的闪闪的贵金属勒在她?的掌心,上面留有魔种似的温存。


    谢观被?弄疼了,抓住她?的手问:“你怎么了?”


    他们之间姿势很奇异,她?倒在他身上,却似乎在施暴。


    卉满迎上他狭长深邃的眼睛,精神?洪流飞泄,声音呜咽了。


    时隔多日,她?对他说出了多日以来第一句话:“你没死……我以为你死了。”


    谢观脸色没有半点晴,嘴唇抿严。


    她?想让他死。


    他松开她?,对于她?的诅咒,容忍了,准备上楼去清洗身体。


    卉满见?他不理自己,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攥着那条断了的项链,泪水丰沛。


    谢观临上楼梯前又折返回来,来到她?身前,他试图弄懂她?在哭什么,是?因?为看到他,又或许孩子的事情,还是?就是?想哭。


    他捧着她?的脸看了会,依然不懂。


    他给她?递纸巾,她?一边哭一边把纸巾揉成团,用来擦桌子,抽噎着。


    哭过之后的大脑总是?又空又疼,卉满不想这样。


    孩子没了的时候她?没有哭,因?为对那滩血肉没有感情,但看到谢观出现在眼前,生死之庾,转危为安,不知怎么眼泪就止不住了。


    “别哭了,是?我不好,你别哭了。”他用手轻拍她?的肩膀安抚,觉得有必要请个心理医生给她?看一下?,怀女儿时她?得过产前抑郁,这次因?为失去了这个孩子,情绪有问题在所难免。


    “我以为你死了。”


    她?拿手机给他看,谢观刚下?飞机就回来,路上也在处理公司的事情,没怎么注意到今日的新闻。


    空难的标题极其惹眼刺目。


    他沉思了会:“所以,你以为我在那场航班上?”


    卉满边哭边说,思路竟然出奇清晰,眼泪没有丝毫影响她?的逻辑:“我搜了下?今天只有那座航班,我很害怕。”


    “嗯……我坐的是?私人飞机。”


    她?不哭了,瞪着两只大眼看他,觉得自己很蠢,明明可以第一时间先找三号助理确认的,他肯定知晓谢观的行?程安排,但当时太慌了。


    “所以你在担心我?”


    她?不吭声,难过的表情渐渐还了阳,好像被?他戳中了什么。


    谢观沉思着,她?在担心他,虽然表述有问题,但事实就是?这样。


    但为什么会这样?


    他第一反应是?这段时间出什么事了,让她?心态失衡,总之,他猜想的都是?外因?,毕竟她?那样厌恶自己。


    不久前,她?躺在病床上,真心实意渴望他死。


    到底怎么了?


    第46章 孤独


    卉满缓了会, 恢复了,离开谢观,一个人跑去卧室, 有点烦躁地倒在床上看书,她看着?时钟来到九点,小产之后谢观没有碰过她,但会守在她床边, 这样的时间按照生病作息该睡觉了,但今天什么征兆也没有,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穿着拖鞋往楼下走,客厅里?有响动,她探出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提着?白色箱子进了宅邸,然后往谢观二楼的某个私人办公室去了。


    卉满感到好奇,鬼鬼祟祟跟着他。


    门被关上,里?面有闷闷的应答声,她不小心推开门, 谢观正冷着脸解开扣子。


    “打?扰了,你们继续。”她赶紧退出去。


    “您误会了啊, 我是医生。”中年男子含冤地叫住她, 这?千万可不能误会啊。


    “哦。”她还以为他们两个有一腿。


    谢观脸色极差,目光停在她身上, 视线阴郁。


    愤怒,懊恼, 哀怨……太多了, 那双眼中的情绪暗流涌动,她分不出。


    卉满往外走, 医生也拎着?药箱下楼,临走前对她愁容满面道:“谢先生的腰伤太严重了。”


    “腰?”卉满愣了。


    “是啊,他去爱达荷州开会,在牧场骑马摔下来了。”医生吃惊道,“他没跟您说么?”


    “没有。”


    “前些天在美国已经医治的差不多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突然伤重复发了,他说不小心撞了下。”


    医生很纳罕:“什么东西能撞那么严重呢?”


    卉满想到白天自己没轻没重那一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鼻尖红了。


    她打?着?哈哈,说:“那多吃药,贴一些膏药应该会好吧。”


    医生搓着?手?,对卉满说:“其实要配合按摩的话好的更快。”


    卉满点头?:“那你给他按不就好了吗。”


    医生面露难色:“可谢先生他……”


    根本一副不让碰的贞洁神情,卉满懂了。


    “不是有按摩器械吗?”


    “总归是不如人手?灵活的,而且还要上药。”


    卉满也犯难:“那怎么办?”


    医生小心建议道:“要不您去给他按吧。”


    卉满蒙蒙的:“我不会啊。”


    医生把一本医用按摩手?册交给她,尽心地劝解道:“很简单的,重点是涂上药之后再按压。”


    卉满体谅了下,年纪大了伤到腰是挺值得同?情的,而且还是她撞的。


    她认真听?了医生的叮嘱,上了三?楼卧室,谢观已经躺在床上了,他刻意?侧着?身子,似乎在减缓痛苦。


    “我跟医生没什么。”


    “哦。”


    气氛尴尬,卉满手?里?拿着?药膏爬到床上:“我给你涂药吧,医生说你伤的挺严重的。”


    “没什么。”


    她咬着?唇不自在道:“还是上药吧。”


    本想着?他再拒绝一下她就放弃了,可他开始解扣子,最后半敞着?衬衫,皮肤冷白,眼神斜来复杂的淡漠。


    卉满看到他后腰那里?青紫一片,吸口冷气。


    “怎么弄的?”


    “骑马。”他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一年一度的亿万富翁夏令营,几十位顶豪聚会,悠闲打?着?网球和高尔夫,三?言两语间进行大宗商业交易,会后顺便参观附近的马场。


    那匹马是血缘正统的纯血良驹,但又烈性十足,富豪们惜命不敢招惹,谢观心里?揣事,舍弃了平日里?的谨慎,他翻身上马。


    当在一望无垠的牧场上驰骋时,就像不可收拾的绿色鸦片,上瘾,刺激,也足以忘怀痛苦,有什么东西放空,然后飞快散去。


    绿野之上,他在放逐自己。


    返程时,马跳来蹦去,重心偏了,他也随之飞了出去,因为穿戴了护具,手?拉缰绳卸了一半冲击力,损伤降到了最小,但腰还是受了伤,修养了一段时间,结果?回来后被她一撞又复发了。


    卉满两只手?没轻没重按上去。


    谢观不吭声,长眉蹙起,这?段期间他的神经一直刚硬如铁,肉身虽然疼,但跟煎熬的心理比起来,委实算不了什么。


    卉满在那些红的青的紫的地方抹药,抹完了,她拿来小册子:“医生说让我帮你按摩下。”


    他们目光交错,谢观静若雕塑。


    慢慢准许的眼神,卉满用力给他按,牢记要点,吃奶的劲都使上了。


    他看着?她在他身上动作,胸腔里?堵着?什么,闷闷的,一阵痛意?与酥麻。


    “按好了。”卉满感觉自己浑身都要冒汗了,她擦了擦额头?的小颗粒汗珠,发觉谢观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把手?和药膏收回来,心虚地胡乱问:“骑马好玩么?”


    “嗯。等你再养养身体,下次我带你去。”


    “我不会骑马。”


    “我教你。”国内他有马场。


    卉满眼神飘忽到了他下垂的长眼中,一看到他,想起小产的事,她还是难过。


    她今晚不想在这?张床睡觉了。


    “你最近睡眠好么?”谢观忽然问她。


    躺在异国的床上养伤时,病愈的过程很痛苦,到了深夜时,他放不下,拿起电话拨打?,电话那头?总是挂断,他一遍遍拨回,终于打?通后对她说晚安。


    挂掉电话后,马场主人来敲门,这?位生意?伙伴在她的地盘出事,她是来表达歉意?的。


    这?位衣着?朴素的美国女士,中年,金发,是个内核强大的女人,不久前刚跟前夫协议离婚,他们一起白手?起家,直到前夫成为了美国首富,出轨成性,她体面从容地分割财产,然后独身生活在这?片原野中,修身养性。


    “Mr. Tse,你有心事?”


    谢观说没有。


    琳达给他倒了杯水,知道他不会喝,但权当是礼貌关怀的动作。


    “马对人的心跳很敏感,如果?人有情绪,是会影响到马的。”


    谢观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这?个精明?剔透的女人,他说的确有一点事。


    “什么事?”


    他说起了大洋彼岸有那么一个人。


    “哦,年轻的小姑娘啊。”


    谢观有点无奈地接受了她略带嘲讽的口吻,她这?样练达,人到中年就已经把所?有男人看透了。


    “她很有魅力?”


    “她古怪,没人跟她一样……她不喜欢我。”


    “这?样啊。”


    “琳达,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比他更为年长,在感情上更具智慧,因此谢观会诚恳参考她作为过来人的意?见。


    女人把手?抚向脸,撑着?头?,灯光温和,她的面孔模糊而慈祥。


    “乔瑟夫背叛我的时候,我也很痛苦,我的确是爱他的,但他变了心已经不爱我。


    “所?以我选择了放手?,当然,关于我们的财产划分不能马虎。”


    “回到你身上,如果?你喜欢她,她不快乐,你为什么不放过她呢?也放过你自己。”


    谢观沉默了,这?不是他想接受的答案。


    卉满回答谢观,说她睡眠很好,一天可以睡九个小时。


    但她不愿意?接他的电话,拒绝他的任何关怀,也拒绝他的赎罪。


    谢观话少,动作狠,在卉满上完药要离开床时拉住她,力气很大,能很好地将?她制住而不伤她分毫。


    他试探着?伸出手?,她没处躲。


    托起她的脸,摸了摸她脸上的肉,很憔悴,瘦了。


    “你瘦了,吃不好?”


    “我吃的很好。”


    “就是瘦了。”


    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他的手?向她的身上摸索,想加以确认。


    卉满用手?锤了他腰一下,他发出低低的闷哼,很痛苦,呻.吟声唤醒理智。


    她借机挪开,见他背过身去,一直倚在床上不动。


    “你还好吗?”


    他不说话。


    卉满蹑手?蹑脚爬过去,撩开他腰后的衬衫,她刚刚打?的那一下又把那一块皮肤捣红了。


    她又把药拿出来,出于愧疚心,准备继续给他再重涂巩固一遍。


    她头?发披在身后,像水流般静谧地淌在床上,身体不动,宛若华丽的提丝木偶。


    涂完药后,谢观翻身起来,忍痛咬牙,神情肃穆地把扣子一粒粒扣好。


    在那场谈话的最后,琳达跟他说起了一个鸟笼定?律,她是学经济学出身,精通各种比喻。


    “如果?给你一个鸟笼,你大概就会买一只鸟。”


    “你是笼子的绝对主人,但在鸟面前,成了奴隶。”


    “Mr. Tse ,关于你的重度洁癖,在心理上可以解释为对亲密关系的防备,害怕走进,害怕失去。”


    谢观深深看着?卉满,被她触摸上过药的地方,凉凉的感觉发散,上冲神经,天崩地裂。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如遇魔莲,如陷沼泽———


    越陷越深,


    堕入深渊,


    腐蚀殆尽……


    原来他对爱的理解并不比她深刻,只不过是更沉默孤独。


    ·


    ·


    隔天,三?号助理来登门请罪。


    卉满听?到书房里?传来谢观的暴怒声,她推开门,闯进去。


    她强硬起来,让两个男人都偃旗息鼓。


    “你不能辞退他。”


    “你在干涉我的人事任命?”谢观愠怒道,“给我一个留下他的理由。”


    “因为他喜欢你。为什么要把喜欢你的人都赶走?”


    “他喜欢我?”谢观脸上直冒黑线。


    “老板,我不是啊。”三?号助理欲哭无泪,这?罪名他实在担不起。


    “反正你不能辞退他。”


    谢观思量片刻,做出了对助理的审判,他看向卉满,她对自己的助理有如此莫须有的信任,那种劣根性的嫉恨又来了,摧毁它,会怎么样?


    “唐晃明?天就要去美国,如果?他能留下来,你也能继续待在公司。”


    “是。”三?号助理硬着?头?皮应下,尽管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不知道三?号助理用了什么法?子,唐晃舍弃了美国律所?的大好前程,就这?么留了下来。


    “你到底怎么跟他说的呢?”卉满百思不得其解,面对三?号助理时,就像面对一个闺蜜性质的大哥哥,他真的很照顾她,是那种有别于工作之外的照顾,她能感受到。


    助理只是对她笑笑:“他说你还欠他五万块钱。”


    “这?肯定?不是他留下来的理由。”不然当初也不会走了。


    “你有你能留下来的人,我也有我能留下来的人。总之,你的账户可以接着?做了。”


    卉满似懂非懂了,最终还是大约不懂。


    但她的账户总算是留下来了。


    助理很想分享一下她的喜悦,这?段时间来几乎就没见她笑过了。


    卉满亲切地抱了抱他,他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谢观在不远处看到了,但没有声张,面对助理惶恐的眼神,他点头?默许了。


    他权势滔天,却无法?让她快乐。


    在她报仇雪恨之后,整栋宅子里?所?有的尖锐刀械物件都不见了,然而刀锋明?晃晃在她的眼睛里?。


    这?个男人怕了。


    助理惊骇不已,瞳孔震悚——亲眼见到老板第?一次主动落了下风。


    第47章 湿吻


    卉满总是哭, 她最近老是这种样子,像是喝雨水长大的孩子,多?愁善感。


    谢观一直在观望她的身体状况, 犹豫要不要给她请心理医生。


    但当他看到她一边哭一边解决完一整册注会分析师卷子后,这个念头有?点打消了。


    哭归哭,功课是一点没耽误,这点是她的奇异之处。


    她喜欢哭的话, 作?为解压途径也不是不可以,谢观身体力行给她多?倒水喝,免得她哭不出来更难受。


    “多?喝水。”这是他近日最常说的话。


    卉满大多?时候心理上无暇他顾,但也有?时愣愣看他,真相到底是怎样的,那些疑问她始终没有?问出口。


    她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至少?不想让他死,经?过?空难的乌龙,她搞不懂他,更搞不懂自己。


    总归是有?点隐秘与好奇……


    一连许多?天, 谢观没有?碰她,卉满学业繁忙起来, 没空多?想, 两人有?意无意地都在互相避让对方。


    “你最近学业很忙?”


    “嗯。”因为唐晃账户已经?全权委托给她了,她要认真负责, 全天四个小时都在做交易,其余时间上课, 再剩下的时间她找了很多?顶尖的学科杂志, 一些关于数理方面的有?奖悬赏。


    奖金获得者上总有?她的名?字,不过?是笔名?, 题目有?时候是超复数,有?时是数论,代?数几何等,证明?过?程被详细地印刷在上面,坚实顽固,可以一眼?看出数字的节奏。


    在卉满看来,公?式写得漂不漂亮尤其重要,有?的人证明?过?程啰哩啰嗦见了就火大,论证既要准确,又要兼具美感,这才是完美的证明?。


    课堂上,选修课学到近代?史时,介绍到某些洋务运动,民国的外交部长,国内顶级大学的校长,那是谢观的曾曾祖父,曾祖父们。


    “都姓谢是吧?”教授乐呵呵微笑,“他们都是谢氏人,世?家大族出身,几百年来传承没有?断过?,也可能更早。”


    卉满专业的金融学筑基,就是由谢氏家族里某个人物创建的,看名?字可能是谢观的曾叔祖父。


    她瞪着投影的白色画布,蒙蒙灯光里浮现?出蓝色的尘,地位,门第,禁忌,一切都没有?真实感的样子。


    这样一个铭记史册的煊赫家族,彻底将?谢观除名?,撇的一干二净再也没有?联系,卉满第一次意识到这种可怕与可惜。


    作?为宗族之人,百年后谢观本来也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也会因为他的姓氏值得骄傲与悲哀。


    卉满坐在连连惊叹的同学们中间,看着投影一页页翻去,无声的震动。


    下课后她看到了他的车,就等在门口,特地往外走了一段路,车缓缓跟着她,上车后,谢观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因为他的口袋更大,更暖和。


    “今天上的什?么课?”他随意问道,这些天尽量跟她形影不离,时刻关注她的情绪。


    “忘了。”


    他着重看了她一眼?:“忘了?”


    “就是忘了。”


    谢观眼?角朝下,观摩她,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别扭,或许是一阵情绪不对劲了,问:“要不要喝水?”


    她说不要,有?一种承受不起的东西在翻涌,她终于明?白了他的牺牲很大。


    “去哪里?”这不是回谢宅的路。


    “去看女儿。”


    他的手落在她大腿上,她望着他,总觉得有?点不认识他了,她仿佛能在他的额头上看到那个烙印的谢字,然?后又不被承认一无所有?了。


    跟她一样,跟被亲缘丢了一样。


    他们去红屋看女儿,女儿要过?一岁生日了,各大品牌方提前送来了许多?礼物,堆砌在客厅中央。


    “等到女儿过?生日你想在哪里过??要出去玩么?”


    “在家里挺好的。”现?在卉满也不想出门了,功课很多?,因为她打定主意要提前毕业。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份档案:“你签个名?吧,老师跟我说要找你签。”


    其实是要找家长的,但她情况特殊,谢观作?为她的赞助人,主任说最好要他的签字。


    谢观看了眼?内容,是某项奖学金的申请确认情况。


    “你已经?申请上了?”


    “嗯。”


    “哪个老师给你颁发?的,我会亲自谢谢他。”


    卉满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一阵红白交替,恼火道:“这是我自己赢来的,不是靠你的关系。”


    谢观向?后翻看她后缀的成绩单,这是暑假时的成绩了,那时她中途入学其实课程并没有?上满,又忙着参加股市模拟大赛,但从来没有?表露出跟不上节奏之类的情况。


    成绩单上,她的数理类学科都是漂亮的满分,这种天赋不仅是用?在股市上,他推测她应该是天生对数字敏感。


    “这是你考的?”


    “不然?呢。”


    “你没有?觉得课程进度快?”谢桉的学校就在隔壁,顶级高校的学习任务还?是极难的,为了高效率地完成学校功课,他知道这个品学兼优的侄子经?常感到力不从心。


    “没有?,好多?东西我高中奥赛时就学过?了。”


    卉满坐在地毯上,拆开那些玩具,有?的是玩偶,有?的是积木,跟女儿一起玩的很开心。


    她天生没有?耐心,但还?是认真地教女儿学习拼积木,没两下女儿就自己抓着拼了个小塔楼。


    谢观凝神在旁边细看,眉眼?有?几分忧郁,这个孩子性格真的很像卉满。


    卉满已经?彻底走神了,她一想到助理说的,这么个小娃娃,会继承那么多?资产,就觉得有?点梦幻,也理解了从她还?未出世?起身边的那些危机四伏。


    “过?来,宝宝。”她冲女儿勾勾手,这个动作?令谢观不喜,简直跟唤狗一样。


    “不要用?这样的手势叫她。”


    “为什?么?你之前还?那样叫过?我呢。”


    “她有?名?字了。”


    卉满愣住:“叫什?么?”


    “谢瑾。”


    “哪个jin?”


    “秋瑾的瑾。”


    民国时候,谢家跟鉴湖女侠有?过?渊源,但是他们这一辈,谢桉那一辈又没有?女孩,所以这个字一直耽搁了,没想到如今却能意外如愿。


    谢观一直觉得女孩取这个名?字很适合,英姿飒飒,致敬先人。


    “我觉得叫卉瑾更好听,你觉得呢?”


    “别做梦了,你看看你政治,哲学这些文化课的得分,我甚至怀疑你这个瑾字都不会写。”


    “我当然?知道怎么写。”


    她爬过?去,抓过?他的手,在他掌心里用?手指描摹,仰起脸问他:“怎么样?”


    “嗯……确实会写。”


    他看她的目光缓缓变质,不对劲的征兆,眉睫乌浓,细细的睫毛丝要垂到眼?睛里。


    卉满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呼吸轻颤着,像只受惊了的蝴蝶。


    这个吻最初来的若即若离,切齿冷淡,仿佛置身于几万里没有?人烟,壮丽洁净的荒漠。


    她手指揿进他上臂,抓皱了他的衣服,重重心绪堆叠着,她又想到了那些疑问,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来不及想了,谢观眼?神染上情欲,烂醉迷离,小心翼翼跪在地毯上拥吻她。


    卉满糟糕性格滚上来,她狠狠地咬了他脖子一口。


    谢观疼得嘶了声,凛凛看着她,破了皮的脖颈浮出一缕清冷腥气。


    他郑重看了下腕表:“你的探视时间到了。”


    卉满抹着嘴巴,气不打一出来:“你把这个吻的时间扣除掉,快扣除掉!”


    “你的意思是,扣除掉就可以随意亲了?那继续。”


    他又低头,重新跟她黏连在一起,她赶紧闪开,还?是被他抓住了,这是许久以来的第一次亲密,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女儿爬来爬去,放倒积木的声响起,卉满才敲打他的背,手忙脚乱扣上自己的衣服。


    “妈妈抱。”女儿学话很快,会说好几个字了。


    卉满去抱女儿,结果她又说:“爸爸……抱妈妈。”


    卉满满脸绯红,无地自容。


    她给了谢观一拳。


    ·


    ·


    出门时外面风很大,谢观肿着半边脸,给卉满披了件羊绒大衣,隐隐约约的绿折一叶青果领,袖子是短的款式,露出一两寸的手腕,白莹莹的,像是浪迹天涯的细长雉鸡。


    卉满晃着衣服,飘飘摇摇的,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她不想那么快回家,于是他们在海边走了一会,远处的海角离他们很近,看着浪花在高空变的凄白暗灰,他把她搂得很紧。


    海雾充沛,雾气像雨丝那样钻入毛孔,他衔着水丝对她轻轻说:“我能闻到你的味道,能在你身上闻到我自己的味道。”


    “我是什?么味的?”


    谢观沉吟不语。


    卉满如实说:“我闻着你的感觉就像下雨,你以前的香水味道很好闻,这是我唯一喜欢你的身上的东西了。”


    她可以闭上眼?睛不去看,捂紧耳朵不去听,抱住肩膀不去感觉,但他的味道盛大浓烈,惊动心脏,无法隔绝。


    谢观静默了一会,态度不太冷,又不太热。


    “回去吧。”他说。


    落叶被风吹的互相追逐,沙沙作?响,彼时风雨。


    晚上躺在床上,卉满翻了几本数学杂志,做完推理后,她想了会数字的逻辑,看着天花板,心里没有?杂音。


    谢观手里拿着本外语书,卉满瞄了眼?,那些太复杂的词汇看不懂。


    “要看么?”


    “看不懂。”


    “英语你考级了?”


    “嗯,过?了六级。”


    他有?点意外:“你高中时候英语不都刚及格?”竟然?这么快过?了六级。


    “你不是说女儿应该有?位优秀的母亲么,我当然?也想变得更好了。”


    说话间,她又拿起了一本产权分析书,入学后的大半年,她没意识到在谢观的挤压激励下,学习方式已发?生激烈剧变。


    不只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在其他以前懒得涉猎主动规避的领域,她都在迅速摄取,文学、金融学知识、价值选股、财务分析……


    知识疯狂涌入她的大脑,这一学期很快就要这样混沌结束了。


    第48章 探索


    女儿一岁生日那天, 卉满给她买了很多玩具,猛兽的,机甲的, 布偶的,恐龙的,反正合样式的每一样都有一套。


    “你哪来的钱?”


    “唐晃账户里挣的,还有一些兼职。”


    谢观一直以来都清楚唐晃那个?穷小子勾搭她做什么, 但这件事?他默许了,因为对于他的性取向很放心,而且他也没胆子敢动他的人。


    只是没料到就那么点资金,她居然能挣这么多,这年化收益率确实很可观。


    卉满很开心地跟女儿一起拆玩具,女儿喜欢一只四条腿的绿毛鸭子,卉满瞧着那玩具,感觉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四条腿的鸭子。”


    谢观在沙发上?处理?工作的间隙,抬抬眼皮, 及时给她提醒。


    卉满顿时恍然大悟。


    选礼物时其实有个?插曲,卉满自己去大卖场超市里?买玩偶, 要为女儿选衣服, 导购便清一色推荐粉色衣物,粉色代?表女生, 蓝色代?表男生,粉色代?表可爱, 蓝色代?表勇猛。


    小男孩的宣传标语是帅气勇敢, 小女孩的宣传标语是美丽可爱。


    她感到?困惑和?不?适,之前从未注意到?广告词设计的这样奇葩。


    不?是说广告不?可以这样宣传, 只是给她一种?不?对劲,就好像生来就被包裹驯化的感觉。


    她不?喜欢女儿未来也被束缚。


    “来吹蜡烛了。”谢观拉她的手。


    屋顶高深,房间里?又很温暖,一尊蛋糕,插着一根蜡烛,切开后是红而冷的梅子果酱。


    女儿挨着卉满,谢观坐在她们对面,卉满一看到?他脖子,牙齿就发酸,记起前几天啃过?时泛生凉意。


    唱完生日歌,吹灭蜡烛后,谢观对她说:“以后跟女儿就住在一起,不?用限时,也不?用分开了。”


    他说这话时的光芒很有照耀性,卉满恍了神,才反应过?来要快乐。


    她抱着女儿猛亲几口。


    “你也会住在这里?么?”


    “你想我住在哪里??”


    当然是越远越好了。


    卉满装聋作哑,跟女儿一块吃蛋糕。


    女儿在婴儿房睡着后,谢观轻声把?卉满叫下楼。


    “你过?来么?”


    “干嘛?”卉满防着他。


    “过?来。”


    他的口吻有几分神秘,卉满像傻狍子那样,没捺住好奇心,猫着步跟他走到?红屋花园。


    谢观不?知道用了什么科技,寒风凛冽中,后花园的花竟然开的如此香气沌沌。


    满园不?知何时种?满了大马士革蔷薇和?千叶玫瑰,就像是宫殿或者总统府邸,红艳艳的花头?万火归一,一整座华丽的玫瑰宫。


    “你喜欢花园吗?”


    “喜欢。”


    他喜欢她喜欢的样子。


    当晚,像鹿喝溪水一样,他的动作很轻很慢,细致入微,但始终不?停歇。


    卉满看着他冰流般的双眼,越发搞不?懂了,默默想,为什么一只禽兽脱去衣冠可以这样美丽?


    她悄然伸出手,有点怯,也有主动的犹豫,但就像必须要做一样,她用手指头?在他耳朵上?轻轻地搔了搔,一点点触犯他如同宗教般神圣的美丽,许多谜底就藏在他深而黑的眼底。


    谢观抓住她的手,已?经彻底习惯她的不?安分了,她一身反骨,不?冒犯些什么东西,总是浑身不?自在。


    “还要吗?”他的嗓音濡湿发潮,眼睛水光迷离。


    她忽然想要亵渎他,就像渎神那样。


    爬起来,盖上?他的身体?,她要自己确认答案。


    卉满在床上?没有什么基本的两性法则,一开始都是谢观教会与启蒙,她也没有别?的体?验对象了。


    稍微主动了一会,然后她就累了,渴得很想喝水,然后哒哒哒去下楼找水喝了。


    谢观等?了她半天,她没有来,最后他百思不?得其解地下楼,看到?她裹着毯子看电视,电视上?放着鬣狗纪录片。


    她似乎觉得性.爱这种?东西做到?一半随时就能走,一点床品都没有。


    谢观憋着气在她身边坐下,两个?人挤在沙发上?一起看古老的动物世界。


    看到?电视机里?的动物在奔跑,卉满涌上?来一股奇异的宽慰感,她抱着枕头?专心致志看,谢观把?她枕头?丢了,她就只能抱住他的腰。


    晚些时分,他给她盖了条披肩,期间卉满侧过?脸,看到?他已?经全然恢复了床下时的冷峻模样,不?久前潋滟情动的眸子此刻竟如此沉静。


    客厅里?的空气永远比卧室更冷更真实。


    纪录片的最后,主角雌性鬣狗成功有了自己的孩子,在大草原上?繁衍。


    卉满不?知怎么,看到?那一幕又哭了起来,眼泪扑扑落下来,掉到?了昂贵的地毯里?,难以描述的感情涌出,捡也捡不?回来。


    谢观抬手给她接眼泪,她躁郁地拍掉他的手。


    她不?知道他懂不?懂这种?感觉,因为他总是没有感情的样子。


    “鬣狗是母系社会,这只鬣狗有了自己的孩子,虽然没有得到?族群王位,但她很高兴。”


    谢观的描述像是在说观后感。


    卉满有些惊讶,抽噎着:“没想到?你会知道这种?事?情啊,你也知道爱吗?”


    他没有回答她,可能觉得她的话语太过?讽刺。


    接下来她又接着看长颈鹿,看野狗群,最后看河马吃西瓜,令谢观感到?震惊的是,河马这种?生物真的可以一口吞掉一个?巨型西瓜。


    卉满一边看一边嘟囔,见到?花豹抢了猎豹刚捕猎的食物时,她义愤填膺,气的破口大骂。


    谢观闭上?眼,不?堪其扰。


    终于,卉满连着看了三个?小时,还没看够,但是累了,开始打哈欠。


    要上?楼去睡觉了,可谢观似乎已?经在她身边睡着了。


    她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可他的手死死扣住,像只大而冷的蜘蛛。


    她的背后贴着他身下,有一股火烧火燎的烫意。


    卉满蹙眉,倚在沙发上?动了动身体?,想推开他,谢观直接压过?来,让她动弹不?得。


    这具完美如雕塑的身体?,高度自律,挺拔健硕,在她面前半遮半掩。


    卉满近距离看着他的宽肩窄腰,莫名咽了咽口水。


    不?由自主地,上?下其手,从他的流利肩线摸到?了腰腹。


    再往下的话,就是……


    这种?上?瘾就像种?痘,经历最糟糕的开始之后,欲望裹挟下,一切自然都变得像河水般流畅。


    “你会么?”他眼睛懒懒看着她,嗓音轻佻,透着一股矛盾之美。


    她吓了一跳,原来他醒了。


    “被你摸醒的。”有点粘的声调似乎在控诉她的变态行?径。


    她闷闷置气,把?手继续下伸:“怎么不?会?”


    “那继续。”


    “凭什么你说继续就继续。”她摸到?了,一记蝎子刺,被烫的弹回手,她的探索不?成功,甚至有点搞笑,他在忍笑,她看出来了,想就这么甩手走人。


    谢观已?经被撩起来了,半途而废是不?可能的。


    这次说什么他也不?能放她走,一吻激荡,绵延,无常,衣服褪下来,她白的跟豆腐一样。


    “我有件事?跟你说。”卉满欲言又止。


    谢观不?想让她说,他想陷在她身体?里?不?出来。


    “埃及艳后……”


    “嗯?”


    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腰了,扫在他身上?,瑰丽倾泻,华美诱惑。


    是了,就如传奇一般妖艳。


    第49章 树雾


    卉满这两天总有些于心不安。


    谢观记得?最大的不对劲是从她在沙发上说埃及艳后时开始的, 他做出了一些?猜想,可能她是看?了那个电影,或者看了有关的书籍史料?


    周六早晨, 她扭捏着说:“我也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如?果?你喜欢的话。”


    谢观敛声屏息,带着万全准备去承受惊吓,毕竟没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惊喜在哪里?”


    卉满带他来到三楼的绿色卧室, 那是她的房间。


    谢观听到了猫叫声,喵呀喵呀的,他血压已经高了。


    卉满在他的怒视下,磨蹭着打开衣橱门,故作惊讶:“哇,衣橱里长猫啦。”


    她对谢观竖起眉毛,瞪圆眼?睛说:“这绝对是魔法衣橱!”


    一只肥大橘猫在卧着身子咕噜咕噜念经,衣橱门一开,它便?大摇大摆出来,在橱子里紧接着又?探出两个小脑袋来, 这只母猫明显刚生完孩子。


    卉满把它们关在衣橱里,在谢观看?不到的时候偷偷喂水喂吃的, 猫的脑袋那样圆, 披披挂挂的衣服成了天然的遮蔽物。


    以谢观的警觉早该发现的,但他这两天明显心思被她牵扯住了, 加上?女儿过生日,种种在意, 难以分心。


    两只小猫出生后, 叫声越来越明显,卉满知道?早晚瞒不住, 不如?坦白从宽。


    谢观揪着她后颈让她招供到底怎么回事。


    “学校里的流浪猫,要生宝宝了,冬天太冷,我把它接回来了,它有猫砂的,没有乱拉乱尿。”


    “所以这是野猫?”谢观有点凶地看?着她,没有发火,但卉满知道?他要爆炸了。


    “它们身上?都是病菌,你不要告诉我女儿也摸过它们!”


    “没有,我没让她看?到。”不然早就瞒不住了。


    “丢出去。”


    “不要。”卉满态度出奇坚决,“我不会抛弃埃及艳后的。”


    谢观像是听到什?么奇观:“它叫什?么名?”


    “埃及艳后。”


    “你叫一个胖橘猫埃及艳后?”


    卉满撅了撅嘴。


    谢观冷着脸,这才知道?原来早就有迹可循,但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在床上?降智的,想了想,为了妥善地处理埃及艳后,把三个助理都通知来了。


    “你们喜欢猫么?”


    三个助理互相使眼?色,谁都不敢承认。


    卉满抱着埃及艳后跑出来,他们见了顿时头点的跟鼓声一样。


    “我们都喜欢猫,喜欢的不得?了。”


    卉满很?开心,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领养,这下再也不用忍受谢观的臭脸了。


    连大带小,三个助理一人?一只,猫先养在三号助理那里,等两只小猫长到几个月大,再分别由?另外两个助理领养。


    卉满特地给两只小的起了名,木乃伊一号跟木乃伊二号,助理们都说是好名字,同时森森后背发凉。


    他们不约而同看?谢观,谢观微微颔首致意,这是同意猫回去后可以随便?改名的意思,助理们异常感动,顿时觉得?老板通情?达理。


    两个助理回公司处理工作,三号助理留下来跟卉满聊天,说猫怀的可能不是一只公猫的孩子。


    卉满觉得?这个事情?很?神奇。


    “反正我没法再怀孕了。”


    他们一起在后花园里看?风吹玫瑰,卉满想起自?己来,医生说她上?次流产后身体损伤太大了,本来体质就难生,以后更没可能怀孕生子。


    她只有一个女儿就很?知足,说这话时完全一副轻松的神情?。


    三号助理偷望了客厅内的谢观一眼?,讪讪地点头附和。


    集团的继承人?未来要交给一个小女孩么?


    他们作为局外人?都拿不准,这种巨富之家不外乎都是男性继承人?,老板肯定也是想要男孩的。


    可卉满她,已经不会再有孩子了。


    “花很?漂亮啊。”助理对卉满笑笑,眼?里都是惋惜。


    “嗯,我总觉得?要是有棵树就更好了。”


    过了几天,花园里出现了一棵屹立挺拔的橡树,十几米高,简直望不到头。


    天气寒冷瓷白,橡树蓊蓊郁郁,遮天蔽日,卉满经常在橡树下溜达,淌过的玫瑰花丛极红,艳如?鸽血,需要鲜血供奉一样。


    她仰头总是看?这棵树,这棵橡树不知是不是长在这座玫瑰宫的缘故,一种良好优等生的味道?,枝繁叶茂自?有其?华丽高贵之处。


    三号助理跟她浇花的时候,说老板这两天为了丰富庭院,前后移植了几十棵树,就活了这一棵。


    卉满说有点残忍,对那些?背井离乡的橡树来说。


    “适者生存啊。”助理这样说道?。


    他又?抬头望着这棵坚韧无比的橡树,男人?在讨心爱女人?欢心的时候,总会有一种癫狂和上?瘾,这点他们身在其?中,并不晓得?。


    卉满不是有耐心的人?,只提着水壶浇了一会花就腻了,回到屋里去。


    谢观见她手里揣着东西,问是什?么,掌心摊开,是几粒橡果?。


    “你捡的?”


    卉满摇头,其?实是她亲手摘来的,但她不敢说。


    她眼?珠子转了转:“我带你去看?你没有的东西,这次真的是惊喜。”


    谢观挑眉,有什?么是他没有的?


    “快来。”


    她声音像只雀子一样活泼,就差找根树枝来回蹦哒了。


    她跑到后花园,在谢观的严厉注视下轻灵迅疾地爬上?了树干,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枝头。


    她还真敢找根树枝蹦。


    “快上?来啊。”


    她满怀欣喜,在树上?对他伸出手,遭到了他的冷血训斥:“脏死?了,快下来。”


    她身上?沾满绿油油的树叶子。


    卉满也生气了,真的要送他礼物,他又?不要了,远处的海角与海岛漫延出永恒的海浪声,雾锁东南,雾要来了,群鸟已经飞出了个大场面。


    “会着凉,快下来。”


    卉满又?往上?爬了一截:“你到底上?不上?来?再不来就看?不到了。”


    谢观脸色铁青,想她越来越像只猫了,不仅床上?叫声像,爬树的动作也像。


    再晚点,卉满便?跑到更高处,像是自?我流放,从这里看?远处的景色十分有趣,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雾从海上?腾腾赶来。


    她想跟谢观一起分享,可他不愿意,而且厌恶十分。


    谢观见够不到她,扬言要把树砍了。


    “谢观你混蛋,你抓不到我就只会欺负树。”


    卉满发觉自?己在树上?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爬哪条枝叉就爬哪条枝叉,地上?的男人?完全奈何不了她。


    “你下来。”谢观被她骂了,试图心平气和。


    “你真烦。”她不仅不下来,还故意嘲讽他,料定他不会爬,因为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有失体面。


    三号助理本来还在远处浇花,听到动静一抬头水壶吓得?掉在地上?,水花流了满地,他怕的不行,抱住树干请求卉满下来,请也请不动。


    卉满像这几天做的那样,去摘橡果?,叶片中心聚拢绿色的点点果?实,海上?一阵大风刮来,树影在斑驳摇晃。


    树枝瞬间猛烈晃动,她正要去够,没留意,摔下来了。


    摔的高度离地面几米远,谢观片子拍出来,两只手臂轻微骨折,不过不太严重。


    当时他把她抱住了,在医院里检查过后,剩下的时间在家里养伤。


    房间里有股刺激的消毒水味,还有伤口处理后淡淡的腥气,卉满犟了犟鼻子,这种味道?在她口腔中是病人?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她收敛性子,不再活蹦乱跳的,看?到谢观躺在床上?,听到他问:“你痛快了么?现在是我病了。”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又?不是你那种心理变态,怎么会痛快,不过你罪有应得?就是了。”卉满自?知气短,她很?费劲地削苹果?,红红的果?皮断断续续飞,“你吃苹果?吗?”


    他还没说吃,她已经自?己上?口了,嘎嘣一大口,以为他不吃。


    她吐着舌头说酸,谢观勉强接过来也尝了一口。


    卉满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竟然跟她吃同一个苹果?。


    突然就有些?离谱困窘。


    接下来,卉满喂谢观吃饭,特别烫的汤给他往嘴里放。


    他调转勺子喂给她,疼得?她叫:“烫!”


    “那怎么办?”


    她讷讷道?:“吹一吹。”


    她这种人?,不疼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何谓欠妥的。


    卉满一边吹,一边给他喝了些?汤。


    她知道?谢观怒意没消:“商量下吧……我再也不爬树了,你不要把它砍了好不好。”


    “不用砍,连根移走就好了。”


    “呃,再考虑下。”卉满用着哄女儿的口吻,“来,再喝口汤。”


    她不想承认,但喂人?吃东西确实会上?瘾,就像在投喂小狗一样,尤其?是谢观干瞪眼?手基本动不了的情?况下。


    谢观脸色难看?地被她喂着汤,卉满忽然记起小时候电视剧的画面,不过不是喂狗,是女主喂男主吃饭,眼?神拉着丝,丛生暧昧的气氛。


    她用手捂住脸,莫名害羞了。


    “你怎么了?”


    “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感觉像电视剧里的情?侣,妻子在照顾丈夫。”


    上?次她说起夫妻这两个字时,他还在嘲讽她,这次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看?着下面那些?花不喜欢吗?非要爬树?”


    “喜欢的,上?次来还没有那么多花呢。”


    她歪着头:“所以,花是特意给我种的吗?”


    “自?作多情?。”新鲜的话从谢观嘴边刻薄出炉。


    “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捆起来。”


    “嘻嘻,用你骨折的手吗?”


    卉满一点都不怕,得?意耸肩,让人?火大。


    养伤的这些?天里,医生叮嘱谢观尽量不要活动手臂,卉满便?坐在床边帮他处理公司事务,她跟他谈论某些?财务问题,一点即透,两人?的沟通基本没有阻碍。


    但她也有疑问:“这里的账表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样最合理,最流俗大众。”这个记账法则一百年前还是他曾祖父从国外引进的。


    卉满挠挠头:“这个问题我问过教授,可他不回答我。”其?实是全然忽视她,老师们和同学们都觉得?她道?德有瑕,洁身自?好的人?都不愿与她接触。


    谢观的解释并不能使卉满信服,她对权威天生没有什?么尊重,也不会因为别人?这么说这么用就接受某种东西。


    别人?说的很?多话她不会听,她要自?己证明,比如?1+1=2,金银货币制,公理定理之类,是最不好解答的那一类,从小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就自?己去质疑推理,好奇着同时担忧着,将问题内化,这是她学习中很?自?然的一部分。


    谢观的伤势好的很?快,不知不觉就痊愈了,他回首看?,朝云暮雨,花晨月夕,其?实这是很?美?好的几天。


    最重要的是,她就陪在他身边。


    第50章 出游


    女儿?已经?一岁大了, 凛冬中?,挑了个天气温和的周末,三人一起?出门游玩。


    卉满分外珍惜跟女儿这不可多得的外出机会, 她推着婴儿?车寸步不离,谢观走在最外侧,他们看起?来像一家三口。


    还是那个年轻店员,看到谢观有点怯, 但她很喜欢接待卉满,直夸卉满的头发保养的好,乌黑油亮,脸也比上次小了。


    “脸小了,因为拔了智齿,头发滑,因为花了半小时打发膜。”卉满面无表情,毫无保留。


    “哈哈哈,女士您真会开玩笑。”


    店员热情地介绍着最新?款设计,拿来几件精挑细选过?的连衣裙, 服务卉满去试衣间试穿。


    谢观守着婴儿?车坐在沙发上,叠着长腿气场内敛, 女儿?在车里坐了起?来, 好奇地看他。


    对?她来说,谢观眼熟, 但是又有点生分,他平日里跟着卉满去看她时?不怎么抱她, 也不太能闻的惯她身上的奶腥气。


    这?小家伙对?他上上下下打量, 倒是一点都不怕他。


    她声音清脆地喊:“爸爸。”


    “嗯?”


    女儿?看到了他手提包里的橘子味鱼油,她牙还没长全, 两个保姆阿姨在儿?童营养师的建议下会给她日常喂一些营养补充的磨牙小零食,这?次出来玩卉满受了嘱托也一并带出来了。


    “想吃?”谢观晃了晃鱼油瓶子。


    “吃,吃。”


    “再叫声爸爸。”他语气温柔下来。


    “爸爸。”


    谢观眼角弯了弯,给她拿出粒鱼油,女儿?眼疾手快直接吞嘴里了,这?反应速度简直跟卉满如出一辙。


    谢观皱眉,隐约记起?点什么。


    卉满这?时?刚从试衣间出来,听到动静支着耳朵走过?来了,看他手里拿着鱼油瓶子,紧张兮兮地问他:“你?没给她吃吧?”


    谢观如实答:“吃了一粒。”


    “胶囊皮呢?”


    “什么胶囊皮?她自己一口吞了。”


    卉满一下子慌了,看向女儿?,她坐在婴儿?车里看着爸爸妈妈,眨着大眼很是无辜。


    卉满情急之下吼他:“我?跟你?说过?了,不能给她整粒吃这?个!会卡到喉咙的!”


    “那是软的。”


    “那个胶囊皮黏喉咙里很危险,你?在车上到底有没有听!”


    她急急忙忙想让女儿?吐出来,可女儿?嘟着嘴就是不张口,卉满想用手指扣开她的嘴巴,这?时?她忽然把胖乎乎的小手张开,咯咯笑起?来。


    她的掌心里攥着鱼油皮,原来早就咬破了自己偷偷吐出来了。


    卉满吓出一身冷汗,虚惊一场。


    她后怕地把女儿?抱在怀里。


    谢观白白挨了一顿骂,脸面有点过?不去,他蹲下身去逗女儿?,语气有点哀怨:“为什么不早把东西拿出来看呢?”


    “爸爸坏。”女儿?不愿意跟他亲近,把头埋向卉满怀里。


    谢观有些尴尬,他去牵卉满的手,卉满冷淡地把他的手拂开了。


    店员们都看到了,大气不敢出,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谢观压了压声音,跟卉满说:“这?件衣服挺好看的。”


    卉满却不说话,气氛瞬间冷了场。


    女儿?在她怀里很开心,揪着她这?件新?换衣服的腰带玩,咿呀学语:“妈妈,花花,花花。”


    店长冲跟卉满比较熟络的年轻店员眼神示意,她立刻上来打圆场。


    “女士,小朋友好像很喜欢这?件最新?款的衣服呢,儿?童款这?个系列我?们可以向总部预约定?制的。”


    谢观当即接过?话茬:“那就这?个系列每款都定?两套吧。”


    他看着卉满,她的神色慢慢稳定?下来了,逗着女儿?,女儿?吐着泡泡,亲的她满脸都是口水。


    又对?店员吩咐道:“她穿的尺码,这?个系列每款也打包两套。”


    店员高兴地去打包衣服,店长暗暗松一口气,走到一家三口身前来,微笑道:


    “女士,先生,我?们最近店里新?来了一款包,是复刻的上世纪摩纳哥王妃同款,大中?华区限定?两个,二位要看一下吗?”


    谢观探过?身,握住女儿?的小手,冲女儿?轻声说:“喊爸爸。”


    “爸爸。”


    “爸爸跟你?道歉,好不好?”


    “爸爸,爸爸。”女儿?抓着谢观的大手,憨憨笑了起?来。


    卉满神态缓和了很多?,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慢慢放松下来。


    谢观对?她旁敲侧击:“看看包?”


    “嗯。”当着店里这?么多?人的面,她总算闷闷回应了下。


    店员们你?瞅我?,我?瞅你?,头回见?到这?种稀有场面,一个巨有钱的男人低声下气求着给女人买包……


    他们纷纷看向卉满,内心感叹这?小姑娘有两把刷子的,实在是训狗有方。


    “爸爸抱。”


    女儿?在卉满怀里,冲谢观伸出小手。


    在卉满含恨目光的注视下,谢观强忍着不适,伸手把女儿?抱在半空中?。


    是的,半空中?……他大手架着她的胳肢窝,就那么把她悬停在离自己几十公分的位置。


    “她有毒吗!”


    卉满火气憋不住,要把孩子夺回来。


    谢观默默把女儿?移到身前,女儿?用噙满口水的脸,蹭了蹭谢观的脸颊。


    谢观感觉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小奶孩的口水又腥又咸又恶心,简直是生化武器。


    店员们排成?两排看着他们这?其乐融融的画面,虽然有点诡异,但还算是温馨的。


    出了店,三人走在空旷的商场里。


    谢观单臂抱着女儿?,试图用另一只手牵卉满,可她有意避开了,他沉了沉心,走过?几家珠宝店,随便选了家,作为超级超级超级会员,受到了极为热情隆重的礼待。


    女儿?把一枚石上鸟吊坠拿在手里玩,这?是传奇珠宝大师的杰作,镇店之宝,店员们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妥,直夸小朋友有艺术品位。


    卉满也被那只充满巧思妙趣的小鸟吸引了,来到女儿?身边认真看,它头顶黄金冠冕,通身镶满钻石,脚下抓着枚巨大黄钻,看起?来可爱欢快,很有感染力。


    “包两只吊坠吧。”谢观对?店长说道。


    店长又惊又喜,却无奈道:“店里只有这?一个吊坠了,大师的作品都是限量的,而?且这?种规格的黄钻极其稀有。”


    谢观看了看卉满和女儿?。


    店长急忙说:“这?位大师设计的戒指,我?们店里刚到了两枚,是情侣对?戒。”


    “情侣的?”


    “是啊。”店长眉开眼笑介绍:“只到了两枚,可能今年大中?华区只有这?两个名额了,您跟女士要试戴下吗?”


    卉满还在看鸟,突然莫名其妙就被套上了一枚戒指,谢观无名指上也戴着一枚。


    “大小合适。”他拿着她的手指看了看,于是也买下了。


    女儿?攥着吊坠,他们两人戴着戒指,三个人中?大部分人就这?么满意离开了。


    ·


    ·


    回去后,白日的矛盾并不能消解,于是谢观跟卉满郑重谈了谈。


    卉满失落道:“你?根本不爱女儿?。”


    “我?当然爱她。”


    “我?指的是,不是用你?的钱爱她,你?有用心关心过?她吗?你?甚至不知?道她的饮食。”


    谢观如实说:“我?确实不知?道。”白天?的疏忽是他的错无疑。


    “你?不喜欢女儿?,也许你?还会有别的私生子的。”


    他当即道:“我?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


    看着她的眼睛,他接着说:“你?也不会有别的孩子,我?们只会有这?一个孩子,我?会好好培养她,尽我?的责任。”


    他亲口对?她做出了承诺,这?个孩子将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庞大的谢晏集团未来将由她来掌舵。


    卉满却退后了几步,她想到了助理之前透露的那些前因后果,作为继承人是很危险的,表面光鲜掌权,实则暗流涌动。


    这?意味着,女儿?以后的安危都需要密不透风的庇护,而?这?仅凭她自己,是很难做到的。


    ·


    ·


    卉满心烦意乱,她在花园里玩,绕过?花丛与橡树,走的越来越远,瞎溜达时?撞到了一间奇怪的地下暗室。


    沿着地下台阶走,推开暗门,这?是个很大的空间,不过?因为看不到太阳的缘故,显得有些阴暗可怖。


    这?里明显是为了困住人而?修建的。


    卉满害怕地原路返回,迎面在入口处遇见?谢观。


    “你?在这?里做什么?”阴凉处长满了不易察觉的青苔,侵人的寒气从他的领口钻出来。


    她指了指身后,后怕地咽了下:“这?里用来做什么的?”


    谢观直直看着她。


    “你?觉得呢?”


    卉满摇头:“不要。”


    “这?是我?的鸟笼。”


    “什么?”


    卉满望着他深邃的表情,那种畏惧又起?来了,不好的预感在迭转。


    “走吧。”他说,语气温柔,牵起?她的手。


    虎视眈眈的夜里,一只脚跟在另一只脚后面,惊厉之下,慢慢燃起?。


    橡树静静立在黑暗中?,走过?的人已分不出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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