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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暴风雨


    两?年或者三年过去了, 谢观看上去却没有老两三岁的样子,他的容颜纹丝未变,俊美无?俦。


    卉满依然像莴苣一样青春多汁。


    “大?了。”他抬手抚摸她又奶又粉的脸, 就像在摸索纸莎草。


    卉满低头忙着?调仓干美股,以为他指的是?心理的,结果他认真道:“你长大?了一点,你没觉得么?”


    “是?变老了一点吧。”


    “是?长大?了。”老这个字对他来说总是?带点残忍。


    卉满凝神细看他:“你没有变老啊。”


    谢观后背略过一丝寒冷, 他不动声色,内心始终顾虑多疑。


    一种无?声的时刻降临的东西令他感到具有危机感,是?时间,是?岁月。


    尽管从外?表看不出?来,他知道血液每流动一分,岁月都在流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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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束几天?后登门拜访,他把头发染成绿色,戴了金色耳环,这身妖艳打扮比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原装皮肤都适合他。


    谢观看到他这不成器的样子,脑叶隐隐作痛。


    谢束一看到叔叔开始挽袖子, 便?下意识打哆嗦,他冲卉满投去求救的目光。


    “挺好?看的啊。”卉满老实道。


    谢观余火未消, 指着?谢束严厉指责:“剃掉, 成何体统。”


    而且万一卉瑾被他带坏了怎么办。


    谢束被训的灰头土脸,惨不忍睹, 过了会却?偷摸勾搭卉满。


    “你跟叔叔说说,不要剃我头, 我带你去音乐节。”


    卉满哼了声:“音乐节有什么好?看的?”


    “有啊, 这次的巨好?看,你还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的那?个解体的摇滚乐队么?”


    卉满愣了愣, 想起怀孕时谢束播放的那?些专辑,后来他倒是?言而有信都送给自己?了,他们的那?些音乐是?挺好?听的。


    “现在他们又重组了,这可是?第一次来国内音乐节演唱,我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拿到了几张票。”


    “那?我要去。”


    “那?你先去跟叔叔说把我头留下。”


    “好?吧。”


    卉满跟谢观嘟囔了几句什么,谢观本来还愤怒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了,但他蹙眉道:“去看乐队?”


    “对啊,我最近也闷死了,都好?久没出?门了。”


    谢观相当忙碌,见卉满又特别想出?去玩,他勉强放人,格外?郑重让谢束盯紧她?。


    谢束赶紧应下了。


    演出?那?天?,音乐节人流攒动,这么多年过去了,乐队宝刀未老,出?神入化的音乐精彩十分,卉满精神抖擞,跟着?音乐在前面嗨。


    主唱一手抽着?烟唱嗨了,呵忒一声,一口粘痰吐在她?头发上。


    谢束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淡淡提醒道:“你不知道看他们摇滚乐队表演,默认不要靠前排么?”


    卉满很?想把他嘴巴缝上。


    在表演结束后,谢束拉来曾经干架的主唱跟鼓手,现在他们是?哥俩好?了,一起跟卉满合影留念。


    卉满顶着?那?糟糕的头发,面无?表情地对着?相机,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谢束还在幸灾乐祸,她?提溜起他的耳朵:“我怎么跟谢观说,他洁癖症一发作会疯了的。”


    “那?你先去洗洗嘛,欸,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还能散心呢。”


    卉满一脸不高兴。


    谢束是?少爷脾气,奈何在她?跟前只能委下身来,他挎着?包,一路各种嘘寒问暖哄着?,像扶着?娘娘的小太监。


    这是?租界改来的围场,整座小山三面环海,山上建筑带有古老的遗意,许多巨大?的树,松树、榕树,混合季节的树种松垮生长,日常时候,常有同?等阶级的富贵游人们稀疏地走。


    卉满看着?陌生的环境,不禁问:“这里安全吗?”


    “放心吧,这里人只认vip ,除了我谁也进不来,而且今天?我已经通知清场了。”


    “哦。”


    谢束接到了个电话抽不开身,所以卉满在别墅内清洗后,难得走出?房间独身清静了会。


    整片园区已经被包下来了,不会有外?人出?入,空荡荡的,卉满坐在长廊边,托腮望着?天?,天?空像琉璃那?样净透,很?快便?下起了透明的雨。


    早春的雨水煞煞地落,满山洋房绿色沉郁,情绪都沉下去,有一种舒服的消沉意味。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时间,放空,呆坐着?胡思?乱想,过了会又给头皮挠痒痒,谢观最近太粘人了,她?能感知到,他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


    她?安静坐在那?里时,犹如案上的丝绢与纸,逐渐被雨打湿。


    人心在这样的天?然湿润下,不设防,她?小憩了会,正倚着?柱子睡得正香,绵软梦到了什么的样子,有手指轻轻抚过,像是?怕弄疼果皮下的果瓤与肉。


    卉满醒来时,看到谢束坐在自己?身侧,他是?从林间走来的,一边走一边夹着?烟,衬衫湿漉漉贴在肩膀上,把扣子系到最上面,穿着?严谨正统的西裤。


    他支着?腿撑身在她?身边躲雨,被打湿的林间,花叶蒂落,在浓浓阴影中顺着?雨声腐烂。


    她?朦胧睁开眼,亲眼见他跪在自己?身侧,抓住她?手背,闻了闻,贴了下自己?的侧脸,感到荒凉又满足。


    沉默与怪异像风化了那?样,卉满知道他不是?谢束,但这不妨碍他用这个身份混进来。


    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见到谢桉,平日里她?出?门很?少,而作为大?股东必须要出?席的极重要场合,谢观基本寸步不离,而且安排跟许家有关?的活动都务必错开。


    她?顿时清醒了,一副严不可犯的样子,眼睛清明没有蒙障,那?股眼底的反感盖不住,没想到谢桉居然有胆子出?现在这里。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嗯?”她?眼神稍微一动,谢桉便?知道被识破了。


    细烟被摁熄在地,留下水与火的黑印子。


    他的眼睛比夜晚的大?海还要黑,暗的逼人,用眼睛瞄着?她?的双眉,许久未见,他的气场迭转太多,那?双桃花眼尾端越发长了,有一片斜飞阴影。


    “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我不喜欢你。”


    风的呼吸带着?绿意。


    卉满摇头,厌恶道:“别再见我了。”


    “我们有七百三十二天?没有见面,你不觉得开口这样说很?伤我?”


    谢桉在倒退的雨幕中回想七百多天?以前,背负着?被指责,背叛宗族的骂名,他娶了谢家死对头许氏家族的千金,做了世仇家族的赘婿。


    但是?这个千金身体不好?,因此他几乎寸步不离。


    知情人都说他爱妻如命。


    但真实情况呢?


    没有人知道谢桉这几年怎么过的,他那?样高傲的人,低下头,用尽温良阴郁的性情,去无?微不至服侍另一个女人,最后,还好?她?去世的早,总算死了,他可以尽情施展抱负了。


    许多晚上,每次他跟那?个女人做.爱时,都把她?当成是?卉满,听到她?的叫.床声,想象她?是?他的,兴奋刺激的感觉掠遍全身,脊柱闪过电击,而事后永远是?罪恶与失落。


    那?些夜晚,他的表情就像躺在一个冷血动物身旁那?样,冰冷,空洞,凝固的声音,浪漫的,恢弘的,壮丽的,无?的放矢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又无?缘无?故的恨。


    一个人永远无?法知道另一个人经历过什么,在经历什么。


    “我的妻子死了。”谢桉说着?难过的话,并没有难过的样子,“现在我可以追求你了。”


    “你疯了。”


    “我很?早以前就疯了,你说的。”


    现在他们坐在树下,他又回到了她?车祸后的那?段时间,他给她?梳理头发,笼络的力道,喂她?吃苹果,结果她?吐他手上。


    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她?的头发,感知到了她?的嫌弃,口吻里有刀割的深度:“你觉得我很?脏吗?”


    “我不想跟别的女人上床,但我不得不这样,我”他在断断续续回忆。


    “还记得那?一年年会后追你的三个男人吗?”


    “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让他们把你带到我房间里在我面前,然后我自己?亲自……”


    “那?样,你弄脏了我,我也弄脏了你。”


    “我要你跟我一样脏。”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又尖又懒,擦着?上颚的音调,像是?买了很?多水果,不吃,只是?等待它们腐烂,然后用腐烂的神色盯着?她?,他的领口渐渐敞开,寒冷的空气涌入。


    听到这些放荡又逾矩至极的话,卉满忿忿瞪他,她?的瞳孔几乎立起,黑得像苹果籽。


    抬手想打他但是?又怕脏了手,而且她?怕把他打爽了。


    谢桉继续说:“还记得么,你曾说我是?平方根。我没有自己?,曾经是?那?样的。”


    卉满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些话。


    “其实你说的很?对。”


    一直以来,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直到撞到她?这样强烈的东西,他才看到了自己?,善妒的自己?,挫败的自己?,害怕的,想要的,利欲熏心的,他因此知道了自己?。


    曾经,他那?样嫉恨她?,恨意与嫉妒的回旋镖,以残忍的力道还到他手上,他从她?身上的反弹看到了一败涂地的自己?。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是?悖论,无?可奈何的悖论。”


    这对于精通数学的人来说,可不是?一个褒义?词,它更多是?无?可奈何的麻烦,需要重复验证,象征理不断的烦乱。


    “没有意义?。”卉满摇头道。事到如今,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谢桉嘴唇线微微弯曲:“卉满,关?于股市呢,交易规则发生了变化,你那?样的做法已经成了禁令。”


    他并没有幸灾乐祸,只是?这样的事实让卉满不开心。


    “那?又怎么样。”她?才二十岁,说道,“就算是?故意针对我的,大?不了就当我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不,是?叔叔的时期过去了。”谢桉平静地忤逆道,“而你跟我,我们的未来会很?长很?长。”


    “你做梦。”


    “哦,还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是?么,前几天?,在我夫人去世前,谢晏跟许氏财团的垄断官司输了,我赢了。附赠的,现在在那?些位置上的,是?我的人。”


    他的一字一句却?像是?在心口尖凿。


    卉满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事情,谢观什么都没跟她?说。


    “卉满,再过几年,叔叔就老了不是?么,而我们的未来还很?长。”他笑笑,锋芒毕露的桃花眼,没有遮掩与伪装,淡淡流出?不择手段的意图。


    “你在痴心妄想。”


    “我说的是?事实。”他斜睨着?她?,轻飘飘道,“他现在没有力不从心吧?”


    他们的交涉,在雨中终于爆发矛盾。


    卉满脸色极差,甩了他一耳光,他没有躲,脸被扇红了,冷冷眼神丰沛而节制,就像一种危险的愉悦,透出?贪婪的意味。


    雨越来越大?。


    “卉满,我们没完。”


    在最后,谢桉这么对她?说,慵懒平静地陈述完事实后,然后慢慢走到了暴雨中,像子弹滑入胸膛那?样顺滑。


    ·


    ·


    谢束赶来时,慌张地问她?:“没事吧,我不在没事吧。”


    卉满望着?渐消的雨,树叶在洗礼后长成了风的样子,烟波未定,即将又是?一场风雨欲来。


    她?说没事。


    不解道:“为什么他的妻子那?样年轻却?去世了?”


    谢束的音调带了点沉重:“他娶的那?个女人,许家千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给她?诊断活不过三十岁。”


    “这才是?他娶她?的目的,拿到她?的财产继承。”


    “这太残忍了,她?事先知道吗?”


    “知道,但是?就像以前说的那?样,谢桉装的很?好?,至少以假乱真,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这样看似深情的慰藉也不错。”


    谢束有些无?奈地看向卉满:“让一个女人爱上他,他素来很?擅长。”


    卉满无?话可说。


    “你没看见谢桉最近那?些骚操作,自从他在许家大?权独揽就跟疯了一样搞垄断竞争,谢晏最近有点难做,新换的那?些……是?谢桉那?边的人,确实挺棘手的。”


    能让谢束这种闲散纨绔都意识到难,可见是?真的艰难。


    以后这对叔侄厮杀只会越发血腥残忍,反目成仇,两?大?商业帝国的矛盾再也无?法避免。


    卉满看着?雨幕,面前平静的山区繁华,像油画那?样,一切都是?悬而未知。


    ·


    ·


    卉满回到红屋。


    “我看新闻,知道官司输了,许家千金也去世了。”


    “嗯。”


    谢观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端坐在那?里,一种矜贵清幽的古典气质,附赠了些许寡淡的疲惫。


    两?人对视,从双方漆黑的眼中都看到了那?种平静之下的暗涌。


    她?跟他都知未来肯定会有一段腥风血雨。


    卉满来到谢观身边,他的皮肤像大?理石那?样光洁冰凉,他的手覆来,握紧,她?无?名指上戴着?那?枚项链绕成的戒指。


    链与戒在重复栓绕与圈缠,金属扭曲后的冰冷触感让谢观安心。


    他默默注视着?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两?人十指相叠,面对即将迎来的腥风血雨。


    灵魂相融,生命相吸。


    唇流去,向风里,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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