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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失乐园


    “不想我?嗯?”


    额间?相抵, 他把她?抱起来,低醇的嗓音变得沙哑,砂砾般碾过她?的耳朵。骨子里的蔫坏毫不掩盖, 磨着她?,逼她说实话。


    热意攀升到无法逾越的顶峰, 胸腔里的氧气变得稀薄, 时见微面色潮红, 肩头也落下了绯色。


    轻喘着气, 微微张唇时便控制不住地滑出奇怪的音调。


    “……想。”


    坏死了, 这人怎么还记仇啊。


    她?眼角发?红, 眼眸如同一汪清泉,雾气却从眼底升起,眼尾又湿了。


    第一次很克制, 她?难忍地抓住他的胳膊,他就会停。第二次时, 他跟疯了一样,所有喜欢和想念堵塞在出口, 争先恐后?,要把她?拆吃入腹。


    “乖乖, 亲我。”严慎低头温柔地吻了吻她?, 指腹轻轻抚过她?的唇,身?下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温柔,“疼就咬我。”


    哪里顾得上听他的话,时见微每呼吸一次,都被他撞得发?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想发?出羞耻的声音,泄愤似地咬了咬他的脖子, 又咬上他的肩膀,到后?面她?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肩膀的疼和身?下被紧咬的酥麻感交织,他喘着气,后?背覆上一层汗。


    他不爱吃甜,但她?很香、很甜,他很喜欢。


    夜幕低垂,群星闪耀。


    今晚的桐江,仿佛一座不夜城。


    天幕布满繁星,好像有流星划过。


    时见微胡乱抓着床单,皱成?一团,大口呼吸,胸口起伏。


    盖不住春光,严慎抱她?:“去?洗澡?”


    “严慎!”


    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把他推开,累了这么久,却力度不减。


    严慎闷哼一声,顺势往旁边歪,低眸垂眼,揉着被她?打的地方?。


    时见微酸疼得直不起上身?,趴在床头没动,瞥他一眼:“该。”


    他的嗓音渗透着困倦般的沙哑:“乖乖,真疼啊。”


    “少装,没有用。”时见微早看穿他了,这个男人,特别会装,也特别会演。她?忍着酸胀感,轻轻抬脚踹了他一下,很是不满,“床单是我新换的!”


    脚踝被握住,温热包裹,严慎低哄着道歉:“错了,我洗,我换,行吗?”


    不行也得行,反正她?是没有力气换洗床单了。


    被抱去?洗澡,浴室里的光打下来,她?雪白?肌肤上绽放的红蕊清晰分明。


    温水哗哗放着,时见微抱膝坐在浴缸里,不让他看,也不看他。


    严慎的眼眸沉了又沉,挪不开。滚烫的掌心滑到她?的腰肢,搂着她?,他低头想亲她?,被她?躲开。停滞在半空,只剩下呼吸。


    “微微,亲亲我。”


    小?姑娘跟他耍脾气,他亲不到人,只能哄着人亲他。


    时见微不想理他,虽然她?也很舒服但太累了!


    “再多说一句你出去?。”


    看出来了,小?猫炸毛了。


    严慎舒展地笑着,连声应好。


    热气氤氲,困倦遍布全?身?,时见微迷迷糊糊晕了一小?会儿,感觉到手腕冰凉。眼皮一掀,看见他把一枚银色的手镯套在她?的手腕,手指一压,扣上了。


    “什么啊……”


    她?嘟囔着,把手举到眼前?。


    纯银的竹节手镯,细细的一节一节,抛光和磨砂交错着,每一节都很好看。


    “新年礼物。”严慎捏着她?的手玩,去?摸手机,“我们微微,平平安安,节节高升。”


    时见微正欣赏着手腕的镯子,听见手机响了声,拿起来看,发?现他给?她?发?了转账。


    她?没点?开,抬眼看他:“什么,服务费啊?”


    严慎无奈地笑起来,捏捏她?的脸:“压岁钱。”


    “新年快乐,乖乖。”


    转账信息的备注栏写着自愿赠与。


    金额二十万。


    时见微腾的一下坐起来,瞪大了眼睛,顾不上腿心的酸痛。


    “严慎,你疯了?!”


    她?再数了一遍,还是二十万,“谁压岁钱二十万啊,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不是对我的存款很感兴趣?”严慎捏捏她?的肩颈,帮她?舒缓疲惫的身?躯,“这些年没别的,就剩很多存款。”


    她?怀疑,如果不是微信转账单日上限是二十万,他会转更多。


    歪头凑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她?问:“你真的不怕我吃干抹净,卷走?你的钱把你踹了吗?”


    “甘之如饴,这也是我的诚意。”他顺势低下来亲了她?一下,“如果虚浮的爱你觉得抓不住,这样能踏实点?吗?”


    他的眼底盛着光亮,在仅有月色街灯透进?来的房间?里熠熠生辉。


    时见微一时语塞,诸多情绪涌上心头,眸光闪烁,被触动,又觉得好笑。


    他这副不再拐弯抹角、反复把赤忱真心摊开给?她?看的样子,好像更加勾人。


    别人她?不知道,反正特别勾她?。


    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神经病,严慎。”


    严慎愣了下,挑眉:“我给?钱还骂我啊?”


    “恋爱脑,你!”时见微无法措辞,又气又笑,捧着他的脸认真看了会儿,亲了亲他眼下那枚浅淡的痣,“你的痣好会长。”


    严慎被她?弄得发?痒,忍不住掰过她?的脸,亲她?红润饱满的唇。


    低声诱哄,故意道:“你要是感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做一次。”


    闻言,时见微脸色一变,立马松开他要拿手机:“我退给?你。”


    严慎被惹得直乐,拿走?她?的手机,压着她?继续亲。


    “严慎。”时见微在朦胧中趴在他肩上问他,“不来一口事?后?烟吗?”


    严慎抱着她?,掖了掖被子:“我挺尽兴。”


    “……”


    真烦,早知道不问了-


    高中同学群里有人问,有没有人在桐江,聚个餐。


    每年有大大小?小?玩得比较好的群体聚餐,这种大型聚餐,在他们大学即将毕业那年寒假有一次,然后?就是这次。


    那一次时见微没去?,她?学制五年,大四的寒假就尝试去?司法鉴定中心实习了。


    这次有时间?,她?想去?。


    给?父母说了一声,不用等她?吃晚饭,又给?严慎说了一声,她?晚上的安排,可能不会及时回消息。


    他正在爷爷家陪人下象棋,看到她?的消息,跟她?要了地址,说到时候去?接她?。


    时见微换了新衣服,化了妆,打车去?约定的地点?。


    一进?包厢,她?就看到了被几个人围着的温初吟。有人问她?非洲是不是和网上说的一样特别落后?,还有人问她?去?她?的医院给?小?猫小?狗看病打不打折,也有人毫不吝啬地夸她?十年如一日的漂亮。


    “你和微微啊,那时候可是理科楼里被问最?多的。”


    “就是,男生问女生也问。我就被拦在教室门口问过,‘你们班那两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哪个是时见微,哪个是温初吟’。”


    “说曹操曹操到,微微,快过来坐。”


    旁人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时见微也不愿意让温初吟尴尬,即便心里的芥蒂尚未完全?消失,她?还是落座在温初吟旁边的空位。


    “谢谢。”刚坐下,便听到低缓的一声道谢。


    时见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她?们彼此间?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懂对方?的,所以温初吟知道她?的举动是不想让她?难堪。


    同学聚会的内容大同小?异,吃顿饭再唱个歌。只不过大多数人很久不见,能聊的东西太多了。


    都说二十岁到三十岁是极其混乱的年龄,时见微深有体会。桌上的同学们,有的人单身?,有的人已婚,有的人二胎刚过周岁宴。


    白?酒啤酒混着下肚,特别醉人。


    时见微撑着下巴,眯了眯眼,笑着听他们扯皮,话题莫名就跑到了她?这里。


    “时见微,你呢?还单着啊?”


    “这世道,俩优秀的大美女还单着,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


    “没呢,我有男朋友了。”


    时见微扔下这句话,没等被人盘问一番,起身?去?卫生间?。


    贴着玻璃镜子的走?廊里灯光暧昧,她?在走?廊里撞见温初吟。


    “微微。”


    温初吟叫住她?。


    时见微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先上个厕所。”


    等她?洗完手出来,果然看见温初吟在走?廊里等她?。


    “要说什么?”


    时见微的声音很轻,态度也很缓和。


    经过上次之后?,她?们之间?僵持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只是差了点?火候,最?后?一点?点?就好。


    “真正原因是我家里出了事?。”没有任何多余的开场白?,温初吟干脆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不再像上次那样,有所顾忌拖泥带水,她?从头到尾,把家里出事?的事?、出国的事?、回来的事?,按时间?轴全?部交代。


    空荡荡的走?廊里,基本没什么人来往。


    时见微安静地听着,一声没吭。


    温初吟说完,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没有再瞒你什么,我怕我的负面情绪成?为你的负担。”


    “傻不傻?”


    时见微蹙眉,看她?的眼神怜惜又心疼。


    温初吟笑了下:“看吧,我就知道,你会心疼我。”


    “不应该吗?”时见微迎上去?几步,“这么大的事?,我要是早点?知道,我能帮到你啊。就算这种事?没有办法挽回,那我也有能照顾你情绪的用处吧?”


    说着,她?低眉搭眼,撇下嘴角,“除非你觉得你一点?也不需要我。”


    “我需要。”


    温初吟是一个很少表露情绪的人,但面对她?,她?觉得,她?不能也不该像学生时代那样,总是瑟缩,总是过分内敛。于是,她?坚定地重复,“微微,我需要你,从来都是如此。”


    时见微靠在墙上,目不转睛地注视她?。


    其实,她?还有一些想问的,比如……那个人。


    但她?没有说,她?就不打算再问了。可能也在那个夏天,画上了句号或逗号。不想勾起她?多余的不开心的回忆。


    “这么久没见,不打算给?我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你啊,太会撒娇了。”温初吟伸手拉她?,笑着抱她?。


    两个人像拥抱的小?熊一样,在走?廊靠墙的地方?摇摇晃晃。


    从包厢里出来的同学看见,问她?们俩是不是喝醉了,还说她?们感情真好,这么多年了还这样。


    “微微,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吗?”


    “你说严慎?”时见微松开她?。


    温初吟嗯了一声,来福医治的记录单上,签的名是严慎。


    时见微挽上她?的胳膊,往包厢走?:“这件事?我可要好好跟你说说了。”-


    这场同学聚会散场时,时见微又喝多了,但比上次跟温初吟一起的那次好一点?。


    温初吟打算送她?回去?,她?说严慎来接她?,她?便陪她?在门口等。有同学过来问要不要送他们,被温初吟婉拒了,也有同学打了车,站在台阶上等车。


    没等太久,严慎的车到了。


    他绕过车头,在旁边几个人直勾勾地注视下,从温初吟的手里接过时见微。


    “你们又吵架了?”他没忍住问。


    知道她?要来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他就想到温初吟可能也在,担心她?们会像上次那样,再度不欢而散。


    温初吟摇头:“没有,和好了。”


    严慎把人打横抱起来,时见微伸手捏住他的脸,醉醺醺的半眯着眼睛:“我们感情可好了,你少胡说。”


    “好好好,是我胡说。”


    低声哄着,他抱着她?的一只手轻轻拍着,安抚着,问温初吟,“既然和好了,这次需要捎你一程吗?”


    温初吟抬手帮时见微压了压领口:“麻烦了,谢谢。”


    在台阶上其他几个人的注视下,三个人上了那辆黑色奥迪。


    等车门关上,车灯打起,拐弯驶离这栋酒楼,安静的地方?瞬间?炸开了锅。


    “真谈恋爱了啊,没唬人。”


    “我靠,这两张脸也太配了吧?”


    “果然,大美女还得是大帅哥才配得上。”


    把温初吟送回小?区门口后?,车子往家里开。


    路过莲花广场,在放喷泉,时见微扒着车窗,让他停车。她?眼底一半浑浊一半澄澈,要下去?透气看喷泉。


    南方?的天气不像北方?,冬天的江河在这样的天气里早就冻成?了冰。广场上水柱高低不一的喷泉,在彩灯的照耀下,格外?漂亮。


    严慎跟在她?身?边,守着她?,看她?脚下步子杂乱,但玩喷泉的样子明媚又可爱。想起之前?在骆成?舟生日会上她?说的话,他掏出手机,点?开相机,拍视频。


    周围有人拍照,也有小?孩儿在喷泉里穿梭。


    她?跑了会儿,蹲在边上,玩水。


    从广场的喷泉,到旁边绿化的矮石台。她?站在上边,沿着直线往前?走?,她?有些醉,但又还算清醒。


    严慎一直在下边跟着她?,怕她?摔了。


    过了会儿,时见微停下,朝他张开胳膊,要他抱。他伸手,手臂绕过她?的腿,单手把她?抱下来。


    双脚落地,她?揪了揪他的衣服,玩儿似的。


    “严慎,你说对了。”


    眼眶染上热意,时见微的声音闷闷的。严慎垂眼,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搂着她?腰肢的手没有松开,安静听她?说。


    “她?的原因,是不想让我为她?担心的原因。”


    额头抵靠在他的胸口,泪珠从眼眶低落,掉在他的衣服上,浸湿一片。


    严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摸到一片湿滑,双手捧起她?的脸。


    她?吸了吸气,鼻音很重,喝多了有些情绪化,“我刚才忍了好久,我怕我哭她?也会难过。”


    指腹蹭掉她?的泪珠,鼻尖轻碰,低声哄着。


    “但你们现在说清楚了,对吗?”


    “嗯。”


    “和好了,还吵架吗?”


    “嗯……说不准。”


    见她?蹙眉深思熟虑后?冒出这么一句话,严慎低笑起来,用指腹擦着她?眼角的泪。


    真可爱。


    这种事?也这么可爱。


    第52章 失乐园


    酒精作用?, 情绪转变得很?快,一会儿低沉一会儿高涨。路过充满烟火气、热闹的小吃街,时见微说她想吃糖炒栗子。


    严慎靠边停车, 去?买了一袋。牛皮纸袋放在车前中控台上,糖炒栗子刚出炉, 冒着热气。他关上车门, 铺了一张纸巾, 给她剥板栗。


    时见微侧身靠在椅子上, 直勾勾地盯着他, 澄澈的双眸仿佛没有丝毫醉意。


    “严慎。”


    “嗯。”


    “我和我的高中同学好久没见了, 九年还是十年?”她拧眉思忖,注意力无法集中在计算上,大脑里的意识是悬空漂浮的, 嘟囔,“算了, 不会算。反正八九十年。”


    眉间舒展,她顿了下?, 又?蹙眉,“我要说什么来着?”


    严慎倏然失笑:“不急, 慢慢想?。”


    时见微哦了一声:“我发现, 我很?幸运。我遇到的人,都是很?好的人。我的同学、老师、朋友,大家都很?好。互相帮助,团结友爱,都很?善良。而且, 今天听他们聊天,大家过得都还不错, 有的人实现了一些梦想?,有的人过着喜欢的生活,还有的人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虽然有遗憾,但?也能释然,变成无关痛痒的一小部?分。”


    “我好像在写小作文哦。”她吐槽自己。


    他笑着听她碎碎念,把剥好的栗子喂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张嘴。味道微甜,入口即化。


    注意力被嘴里的糖炒栗子分走一些,她咂咂嘴,“可是我真的很?开心,为他们,也为我自己。”


    严慎偏头看她,车内的顶灯是暖黄色的光,笼罩在她身上,和车窗外?街道边的一小片树影交错在一起。


    他剥好一颗栗子又?喂进她嘴里,眼底的眸光翻涌着无数的动容:“太好了。”


    “什么?”


    时见微迷茫。


    怎么就好了?


    车外?川流不息,车内逼仄安静。


    “微微是生活在爱里的小孩。”严慎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微风,也像清泉流水,缓缓吹拂着、荡漾着。


    所?以,她收获到了很?多爱之?后,也想?回馈很?多爱。哪怕总觉得人心难测,却也还是会在感受到善意与爱意时,交付出同等的善意与爱意。


    乐观坚定?,温柔勇敢。


    他的小姑娘,是拥有所?有奇思妙想?,拥有大爱的女战士。


    “那你呢?”


    时见微看着他,顺着他的话问,“你爱我吗?”


    严慎停下?手上剥板栗的动作,认真看她:“很?爱,非常爱,被你吃死?了。”


    时见微朝他伸手。


    严慎看过去?,顺势抬眼:“嗯?”


    “那你让我咬一口。”


    “……”


    严慎没忍住笑出了声,憋了又?憋,肩膀都在抖。吃死?了,在她这个有点醉的人眼里是字面意思吗?


    时见微不满撇嘴:“笑什么?”


    “好,咬。咬哪儿?”严慎收了点声,嗓子里依然含混着笑意,凑过去?。


    她咬上他的喉结时,他呼吸一窒,没料到她会挑这个地方。放在她腰侧的手动了动,被她打开。


    “你不许动。”她呢喃着,还有点凶巴巴的,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喉结。


    前两天的荒唐春夜,那些被留下?的肌肉记忆太深刻。


    即便有些晕,也残存着下?意识的反应。


    严慎笑着低头,吻落在她的眉心:“不动你,小醉鬼。”-


    上班的时间过得很?慢,放假的时间却过得异常的快。眼看假期快要结束,年也拜得差不多了,时见微起了个大早。遛完来福,回到父母家把牵引绳一扔,她钻进卧室。


    挑衣服化妆,动静很?大,叮叮当当的。客厅里的母亲被声音吸引,抱起来福过来看她。


    “你拆家呢?”


    时见微正在化妆,被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一抖,睫毛夹差点夹到眼皮。


    “今天初五,我亲爱的妈妈。”


    答非所?问。


    时母嗯了一声:“是初五,怎么了?”


    收拾完桌上的东西,时见微挎上小包,走过来顺手揉了揉来福的脑袋,笑着说:“所?以我要出门。”


    “去?干嘛?”


    “迎财神!”


    飞快换完鞋,关上家门的前一秒,她扬声说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家门在眼前紧闭,时母和来福面面相觑。


    哪里是迎财神啊,这分明是去?和男朋友约会,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呢。


    时母想?得没错,时见微就是去?约会的。前几天和严慎闲聊时候提到百嘉游乐园的新年活动,说想?去?游乐园玩,很?久没去?了。


    之?前有一次和魏语晴想?去?,但?刚好撞上她出差,就没去?成,只能把门票转手给了段非。据说那次,魏语晴和段非从游乐园回来之?后,又?大吵了一架。因为在鬼屋的时候,段非比魏语晴胆子还小,拽着她东拉西扯,走完全程,她的样子看起来像个疯子,凌乱至极。


    游乐园不只是小朋友的天堂,像她这样的成年人也不少,穿行在园区里,头上戴着游乐园的周边发箍。好像在这种地方,真的能暂时摒弃所?有生活中的烦恼,享受乐园。


    今天初五,园区里真有财神爷NPC,张灯结彩,氛围浓厚。


    时见微很?喜欢刺激项目,来游乐园就喜欢坐跳楼机这类设施。严慎随她的意,她想?玩什么他全程奉陪。


    别人在过山车上吓得尖叫,他们俩显得格格不入。一个在欣赏高空快速的风景,一个看到了不远处卖气球的小摊。


    “在这儿等我两分钟。”


    从过山车上下?来,严慎径直走向?卖气球的小摊。


    时见微踮踮脚,跳下?台阶,看他买了气球折返回来。


    圆润饱满的透明气球里面,是一朵黄心白瓣的鸡蛋花气球。不像那种印着千奇百怪卡通人物的圆气球,太过幼稚,这种简约漂亮但?有特点的气球刚刚好。


    “买气球干什么?”虽然她挺喜欢的,也有那么一点点想?要,但?她要玩的项目都太刺激了,不太适合拿着气球玩。


    严慎走到她面前,拽着气球末端细细的绳线,低头把气球系在她的衣服侧面:“人多,栓个气球我一眼能看到你。”


    时见微扫了一圈:“又?不只是我一个人有这个气球。”


    任由他把气球拴在她身上,她仰头往上看,“要是真走丢了,有手机啊。”


    “手机没电呢?”


    “广播也可以啊。”


    绑好绳线,严慎拍了拍她的衣摆,顺势把她往身前拉了下?,唇角微勾,故意扬着语调:“然后整个游乐场都会响起——‘时见微小朋友,听到广播请到广播室,你的家长?在等你’。”


    这也太社死?了……


    时见微绝望地闭了闭眼,一脸正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还是监控更?好用?,科技进步的时代真好。”


    说着看了眼手机电量,转头就去?找租借充电宝的地方,绝对不能沦落到手机没电的地步。


    玩下?来一圈,中午在游乐园吃的午饭,时见微把鬼屋项目安排在了最后。按照她的说法,鬼屋就是要天黑之?后玩,大白天玩不够刺激。而且春节假期期间,鬼屋有特别NPC,据说是彩蛋。


    “严老师,你身体挺好的吧?”站在鬼屋门口,她突然问他。


    她的头发玩得有些散,严慎正给她重新绑头发,发丝缠在他的指间,闻言手指一顿,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


    时见微倒吸一口气:“疼……”


    “对不起对不起。”严慎松手,揉了揉被他扯到的地方。


    “我只是问一下?,你不用?谋杀我吧。”她哭丧着一张脸,“难不成你真有什么问题,心虚啊。”


    见她不疼了,还有心思调侃他,严慎拨下?手腕的小皮筋,继续给她扎头发。动作不紧不慢,说话的语速也不疾不徐:“我身体好不好你不知道?”


    “……”


    一句话,让时见微彻底哑巴了。


    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她问的不是那个!


    吃了嘴上的亏,她憋着气,鼓了鼓双颊,暗暗记下?一笔。在她没有抓住机会或者?想?好怎么扳回一城之?前,她是不会再说话的。


    进鬼屋之?前,把气球放进了门外?的物品保管柜。时见微和严慎前面有一组人,等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工作人员说可以进去?了。


    外?面的流光溢彩和欢声笑语骤然被隔开,鬼屋里的灯光和音效营造的氛围格外?诡异。光线昏暗,微光偏绿。


    时见微走在前面,严慎跟在她身后。


    她真没跟他说一句话,步履平稳,左顾右盼,与其说是来鬼屋探险,更?像是来考察这家鬼屋的。哪里做得不够好,反馈给商家改进。


    光顾着看上面,没注意脚下?,拐角时被自己绊了一下?。严慎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让她站稳:“看路。”


    时见微没吭声。


    小弧度的抽回胳膊,自顾自地往前走。


    这种暗自较劲的小脾气,严慎很?熟悉,心里有数,也很?清楚。他抱着胳膊,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在微弱的光线里盯着她的后脑勺。


    侧面窜出来一个NPC,时见微没有被吓到,和对方四目相对。NPC一身白袍,长?长?的假发凌乱地垂着,露出一张刷白的脸,脸上的妆很?细致,看着挺瘆人的。


    见她躲都没有躲一下?,更?别说尖叫或吓到腿软,NPC突然顿在原地,有些尴尬。


    时见微朝对方笑了下?:“辛苦了。”


    “……”


    NPC默默收回张牙舞爪的姿势,抱着他的镰刀,退了回去?,顺便把破败的帘子拉下?来。


    目睹全程,严慎低头闷笑。


    然而下?一秒,时见微正要往前走,一声轰隆巨响,吓了她一跳。


    她抖了下?,惊吓的声音拐着弯溢出来:“啊啊啊~”


    没被NPC吓到,被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到了。


    严慎这下?是真没忍住,低笑一声,故意从她面前路过,捂嘴学她刚才被吓到的样子。


    “啊啊啊~”


    时见微:“……”好欠。


    她不走了,停在原地,抬眼幽幽地看着他,嘴角下?压,美?眸微瞪,“讨厌你。”


    严慎歪头笑着,温温柔柔的:“又?讨厌我了啊。”


    低沉的嗓音略微拖着,带出绵长?的音调,很?宠溺的语气。


    “还气着呢?”


    他伸手去?牵她,指腹轻轻滑过着她的指骨,摩挲着她的手背,“我错了。”


    时见微莞尔一笑:“严老师怎么每天都在认错。”


    故意揶揄他,却让他有些失语。


    见他吃瘪,时见微得意地扬了扬眉,要抽回手。手被他牵得很?牢,她暗中用?劲没挣脱,干脆往前走,走得特别义无反顾,像要在鬼屋里闯出一片天似的。


    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空气里似乎荡漾着难以名状的怪异,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走了很?长?一段路,拐角走到一间屋子门口。严慎牵着她的手往后,把她拉回来。扑鼻而来一股血腥味,房间里空空荡荡。


    “有血腥味。”


    闻言,时见微的心沉了下?来:“鬼屋里用?的都是糖浆和颜料做的假血,怎么可能会有血腥味。”


    然而事实上,这股浓烈的血腥味,她也闻到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微弱的光仅仅是走廊里暗绿色的灯,只能模糊看到一些房间里的陈设,墙面和地板上的痕迹,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摸到铁床下?的纸箱,严慎单手挪了下?,发现很?重。他松开牵着时见微的手,蹲下?身把箱子挪出来。


    纸箱封了口,时见微在房间里找了个用?作装饰的铁片,把纸箱上的黑色胶带划开。


    箱子打开,时见微瞳孔一颤,里面赫然呈现一具尸体。


    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装在纸箱里,十分拥挤,堵塞得人喘不过气。


    身后突然响起鬼屋音效,走廊里冲过来一个NPC,举着斧子,出现得不合时宜。


    见屋子里的两个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NPC抻着脖子往里瞧。看到箱子里装了个好像浑身是血的人,以为是自己的同事,他面露无语:“别睡了,起来上班了。”


    时见微抬头看他:“报警。”


    “啊?”


    “报警,这是一具尸体。”


    “咚”的一声,斧子掉在地上,NPC吓傻了。


    严慎沉声催促了一遍:“快点。”


    他们进来之?前,手机之?类的随身物品放在了物品存放柜里。


    时见微又?嘱咐一句:“别声张,报完警把你们的负责人叫来。”


    NPC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死?机了,只觉得他们俩实在是太冷静了,跟主心骨似的。听着他们的话,连连应了几声,慌乱地往外?跑,去?报警。


    光线太暗,也没有工具,时见微凝眸看了看尸体,又?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的环境。


    她刚才感觉到的不对劲,有迹可循。


    “我刚才被吓到的时候,还以为是音效。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嗯,我也以为是音效。”严慎看到她后侧方地面上的污渍,伸手把她拉过来,“后面可能是血迹,别踩到了。”


    时见微连忙过来:“太黑了,根本?看不清。”


    另一只手捏着严慎的风衣,明明房间不小,但?因为可能是犯罪现场,黑灯瞎火看不清,他们不太能随意挪动。一瞬间,被禁锢在方寸之?地。


    “微微。”


    “嗯?”


    仰头,唇瓣擦过他的下?巴。


    严慎的气息落下?,声音有些克制:“踩到我脚了。”


    第53章 失乐园


    没注意到, 短靴扎扎实实地踩在他的白板鞋上。


    时见微往旁边撤了一小步:“我没有看到嘛。”


    “撒什么娇啊?没怪你。”


    严慎抓着她的胳膊,怕她被后?面的箱子绊倒,弯腰拉开纸箱封口的地方, 往里看了?看。


    嗅觉仿佛被血腥味侵袭,源源不断地从纸箱里散发出来, 十分浓郁。他刚才把纸箱搬出来的时候, 地面被拉出一条深色污渍, 估计是从纸箱渗出来的血。


    “血没干, 死亡时间应该不久?”他猜测。


    时见微肯定道:“嗯, 血液凝固的时间长短跟出血量和温度有关, 一般来讲正常血液凝块是5-12分钟。我们听到声音从断桥走到这里大概花了?七八分钟?能从纸箱渗出来在地上拖出痕迹,而且……”


    她俯身凑近看了?看,“死者身上好像有大面积血迹, 出血量应该不小。”


    夜晚的鬼屋,在音效灯效和诸多布景的配合下, 门?外的走廊看起来格外诡异。室外的风在这个瞬间好像透了?进来,寒冷刺骨。


    走廊深黑不见底, 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又好像下一秒就会出现国外经典恐怖片里拎着电锯的杀人狂。


    “如果这是彩蛋的话, 那也太可怕了?。”


    她面色沉静, 声线平稳,把纸箱盖回去,直起上身,黯淡的绿光隐约照在她的脸上。


    市局接到报警电话,原本要转接区局, 但听说时见微和严慎在现场,便直接接手了?这个案子。来的人是正在值班的刑侦二组, 不过魏语晴知道这件事,也从家里赶了?过来。


    “我宁愿工作?也不想在家帮忙带孩子,吵死我了?。”魏语晴接过二组的组长递来的手套,对时见微说,“但我又希望世?界和平。”


    鬼屋外没有拉警戒线,只是安排了?工作?人员,放了?通知,鬼屋暂停营业。总闸拉开,室内的灯光点?亮,白光瞬间照在每一个角落。


    长时间处在黑暗里,突然觉得?有些刺眼,时见微眯了?眯眼,回应魏语晴的话:“我也是,但还好我有来福,能帮我哄小孩,回头给它?加餐。”


    瞥了?眼走到另一边的严慎,魏语晴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你和严教?授来这儿约会啊?”


    “是啊。”时见微戴好手套,揉了?揉手腕,“然后?就变成行走的柯南了?。”


    魏语晴不置可否。


    “汪组,外面有个人说是女朋友不见了?,要进来。”


    二组的组员从走廊过来,对二组的组长说。


    汪组长走到魏语晴身边,嘱咐她:“我去看看,你帮我带下队。”


    魏语晴:“行。”


    严慎拿过来一把剪刀,蹲在纸箱旁,沿棱边把纸箱剪开。时见微顺势蹲下,把纸箱展开。


    尚未形成尸僵,蜷缩挤压的尸体瞬间散架般耷拉在地,宛如任人摆布的木偶,了?无生气。


    死者的白色棉服外套被血染红,披散的头发也因为血液黏在了?一起。伤口在颈部,位于左侧胸锁乳突肌前缘,动脉处。血液按照死者的姿势,从上往下滴落。死者的手上也被血液浸染,大概是颈部被袭击时用手按住伤口导致的。


    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只有这一处,没有其他外伤或机械性损伤。


    “小曹……”


    下意识开口,时见微顿了?下。忘了?,来的是二组的人,曹叮当也不在。


    严慎掏出手机,相?机放在腿上:“你说,记录我来做,回头补。”


    时见微应了?声好,拿小手电筒照了?照死者的眼睛:“死者仅有颈部左侧一处伤口,位于左颈总动脉,伤口皮肉外翻,是锐器刺入脖子导致。尸体新鲜,角膜湿润透明,未见尸斑、尸僵。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致命伤极有可能是颈动脉破裂。初步判断为失血性休克死亡,或者血液灌入气管引起呛咳窒息死亡。”


    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和伤口的位置,能断定锐器割破了?动脉,至于气管有没有同时被割断,依旧需要回市局解剖,并?且排除病理和毒理。


    听见时见微的话,魏语晴对二组的组员说:“找找刀具之?类的锐器。”


    站在前方狭窄过道里的警员回应道:“这里很多管制刀具。”


    过道两边的铁架上,放了?一堆零散的杂物,有诡异的木偶娃娃、沾了?假血的魔方、小号螺丝刀、剪刀等等。


    时见微按压了?一下伤口:“从伤口的创口面大小、夹角和深度来看,四厘米左右……剪刀?”


    那边的警员找了?一番:“没有带血的剪刀。”


    “锐器刺入脖子再拔出来,血会喷出来,这儿没有喷溅的血迹。”严慎把时见微说的尸表特征和初检结果记在备忘录里,拿相?机拍照,看了?看死者颈部的伤口。


    痕检科的同事点?头:“这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有待查证,还有行凶的具体位置。”


    恰好二组的汪组长回来了?,身后?带着一个穿着卫衣和棒球服外套的青春男大。


    一瞬间,房间里的所有人噤了?声,埋头工作?,十分默契,不聊任何信息。


    男生脸色不太好,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汪组长解释:“他说在鬼屋和女朋友走散了?,找了?一圈没找到先出去了?,迟迟没等到女朋友。出口不让进,绕到入口想找工作?人员看监控,发现鬼屋停业了?。”


    闻言,严慎起身让开,站到时见微身侧。


    摊开的纸箱上,躺着一具女性尸体,男生看到后?眼睛顿时睁大,惊恐又慌张无措,还带着难以置信的巨大情绪。


    他仿佛在瞬间被抽走灵魂一般,肢体变得?颤抖,腿软,咚一声跪在地上。


    “悠悠……悠悠……不可能……不可能……”


    他脸色苍白,眼眶猩红,像被掐住喉咙,颤抖着抬手要去碰尸体。


    时见微见状正要伸手,严慎先抬手挡开了?对方的手。


    “抱歉,暂时不能碰尸体,配合一下。”


    汪组长问?他:“你确定她是你的女朋友?”


    男生声音颤抖:“是……她是……”


    “你和她一起来的?”


    “对……”


    闻言,汪组长给身边的警员使了?个眼色,对方把男生扶起来,带他出去。


    严慎一直盯着男生,细致地观察他的穿着、表情和情绪。垂眸沉思时,无意识地抬手,指骨蹭了?蹭喉结。


    等人走了?,魏语晴才看向汪组长:“汪组,建议用用鲁米诺。”


    汪组长看了?眼地上,有一条从铁床下拖拽出来的血迹。


    严慎瞥见他的视线,解释:“我搬箱子的时候拖出来的。”


    不是凶手行凶产生的。


    痕检科的人按照汪组长的安排,去而复返,取了?鲁米诺试剂,在整间屋子的地面上喷洒了?一些试剂后?,关掉这间屋子的灯。


    明亮的房间再度陷入黑暗,地面上顿时呈现出漂亮的蓝白色荧光,荧光消失在过道中间的位置。


    警员立马过去,在中间位置的两侧喷了?喷试剂,里侧墙面和置物架上果然有喷溅状的血迹。


    即便血迹被擦拭掉,遇到鲁米诺仍然会产生化学?反应。


    时见微想去过道那边,但双腿蹲得?有点?发麻,酥麻感从小腿肚往上蔓延。撑着严慎胳膊起来,她一手叉着另一侧的腰,一手撑着铁床床尾的架子,站在原地缓着。


    严慎扶了?她一下,拎着相?机:“我过去拍。”


    看着他往那边走的背影,她觉得?安心。


    有一个在生活和工作?上都?能提供情绪价值和实质性帮助的男朋友,真不赖。


    严慎拍完鲁米诺反应下的血迹照片,折回来,把相?机交给时见微,自觉当她的支架。


    她调试着相?机上的按钮,放大缩小照片。


    “按照血迹形态,死者是面朝我现在的方向,被人用锐器刺进了?脖子。从距离来看,真有可能是一击毙命。”时见微一寸一寸地看着放大的照片。


    喷溅的血迹呈圆点?状,在三十厘米范围内由大到小均匀分布,墙面伴随部分流柱状血迹。


    魏语晴思忖,呢喃:“擦血的工具会是什么呢?”


    走廊里传来高步频的脚步声,场外侦查的警员回来,报告汪组长:“没有在周边发现任何可能的凶器。”


    “翻过垃圾桶和灌木丛,也没有带血的东西。”


    “这里是鬼屋。”


    时见微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没有抬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魏语晴立马反应过来:“凶器和擦血的工具没有带出去,都?在这里!”


    的确,没有比这里更适合藏凶器的地方了?,简直浑然天成-


    现场勘察没有结束,时见微和严慎先一步走出鬼屋,指间沾了?一点?血,大概是刚发现尸体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去游乐园的公共卫生间用洗手液把手洗干净,两个人才折返鬼屋门?口,在物品存放柜拿东西。


    时间过去太久,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鸡蛋花气球在柜子里漏了?气,皱巴巴的。


    时见微把它?拿出来,嘴角向下,表情惋惜:“它?瘪了?。”


    但是心情却在看到这个气球的时候好了?很多,原本在那样漆黑.逼仄的环境里,有些压抑。


    严慎拿走她手里干瘪的气球:“下次再买。”


    “还没走?”魏语晴从鬼屋出来,捏着手机,“那我蹭个车。”


    时见微和严慎没有异议,反正都?要回市局,非常顺路。


    鬼屋外宽阔的道路上人来人往,还能听见隔壁过山车传来的冲上云霄的尖叫声,小吃店香气四溢,游客形形色色,高涨的情绪充斥在各个角落。


    斑斓的霓虹不断闪烁,这里依旧是乐园。


    车子从停车场开出去,远离了?人声鼎沸的游乐园,混入拥堵的街道,反而静了?下来。


    魏语晴坐在后?座,接到了?段非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要不要出来玩。


    魏语晴语气平平:“鬼屋,来吗?”


    听见鬼屋这词,那端倏地沉默两秒:“谢邀,不了?。”


    啪嗒一下,把电话挂断,干脆得?一点?也不像他。


    听筒声音很大,段非那边有些吵,他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时见微听见他们这通极其简短、甚至有点?浪费话费的电话,觉得?稀奇:“你居然没有叫他过来上班。”


    “本来就是二组接手的案子,我自己过来是我自己的事,没必要叫他。”魏语晴随手翻了?翻朋友圈,“段少?爷的朋友圈还在江边轮船上看月亮呢。”


    应了?一声,时见微看了?眼前方变化的信号灯,又看向严慎:“你是不是又有想法了??”


    他在鬼屋里没怎么说话,基本上在给她打辅助。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暗中观察,并?且有了?一些推测。


    摸喉结这个小动作?,她瞥见了?两次。


    严慎目视前方:“真要听?”


    “嗯。”


    “不和我吵架?”


    时见微手肘撑在车门?,指尖绕着发尾:“我考虑考虑吧。”


    严慎笑道:“那我不敢说。”


    时见微立马故意正经起来:“这是工作?,我们那不叫吵架。”


    严慎看她一眼,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那叫什么?”


    “友好的辩论。”


    换了?个姿势,时见微单手撑着下巴,往他身边凑了?点?,笑眼盈盈,梨涡在车窗外交错的光影里晃荡着,“对方辩友,请开始陈述你的观点?吧。”


    坐在后?座看他们有来有往的魏语晴:“……”


    她真不该蹭这趟车。


    第54章 失乐园


    “案发房间的过?道很窄, 一次只能通行一人。你当时说死者是面?朝你的方向?被?刺,但那不是按照鬼屋路线往外走的方向?,是往回走。”


    打了一圈方向盘, 车子?在路口拐弯,严慎说?。


    时见微嗯了一声:“死者的男朋友不是说走散了吗?死者可能往回走想回去找找?而且如果在前面?路段遇到NPC, 也会被吓得往回跑吧。不过?, 创口面?的角度正面?刺入, 不是被?身后追杀。”


    闻言, 坐在后座没吭声的魏语晴开口:“负责人说?, 死者生前在这家鬼屋工作过?, 做过?NPC和前台,半个月前离职,跟这里很多人很熟。”


    时见微忽而想起那个举着斧子?的NPC说?过?的话, 让死者别睡了起来上?班。


    道闸打开,车子?停在市局的停车场。


    严慎率先下车:“那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论?”时见微问?。


    风扬起风衣衣摆, 严慎踏上?总队大楼的最后一节台阶:“熟人作案。”


    时见微不置可否。


    魏语晴上?楼和汪组长碰头,着手理一下现场初步勘察的信息, 查查死者的人际关系以?及死者和她男朋友有没有什么情感?纠纷。


    游乐园那边,二组已经?有警员在排查监控, 给死者的男朋友和鬼屋的负责人做了笔录。


    曹叮当不在, 严慎今晚做了时见微彻头彻尾的小助理,跟随她一起进了解剖中心。但也只能给她打打下手,拿工具、拧取证盒的盖子?、拿镊子?帮忙压着皮肉组织边缘之类的,解剖和缝合他也不会,只能时见微一个人来做。


    “受到锐器攻击, 伤口四厘米左右,死者的左颈动脉破裂, 气管割断,气管内壁见大量血迹。”她沉声,“基本可以?确认了,就是锐器刺入大动脉导致的死亡。”


    这大概是她近一年来做的最简单的尸检,死亡方式也很明朗。除了左颈的致命伤以?外,没有任何外伤,内脏器官也未发生病变或受损,没有任何毒物可能存在的痕迹。她甚至想感?慨,好健康的一副身体,可惜……


    缝合尸体时,时见微发现严慎盯着死者的脸,垂眼沉思。


    “手套上?有血,别蹭到。”她提醒,生怕他做一些?无意识的动作。


    严慎看了眼双手,把手放下:“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


    时见微凑过?来:“哪里?”


    严慎:“尸体浑身上?下都是血,唯独这张脸,太干净。”


    闻言,时见微扫了一眼。


    的确如此,浑身是血,但脸极其干净,在如同血色花朵绽放的强烈对比下,格外诡异。


    死者被?装进纸箱的姿势,头高于膝盖,血液顺着脖子?从上?往下流,推积在纸箱下端,浸湿衣裤和鞋子?。脸干净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死者是颈部被?刺,在刹那间喷涌出?大量的血,下巴、侧脸和耳朵不可避免会沾到血迹,可能还会沾到脸上?的其他部位,但死者完全没有。


    特别干净,也因此和脖子?以?下的身体,产生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时见微再度俯身,看了看死者的左脸和下巴:“凶手在处理尸体的时候,把死者脸上?沾到的血擦干净了?”


    她扭头,看向?严慎,“这种行为在心理学上?叫什么?”


    “熟人作案的心理动机有两种,仇杀或情杀。但因情生恨,情杀也会变成仇杀。”严慎把缝合线递给她,“这两种分类动机里,凶手对死者充满恨意的作案心理,是把这张漂亮的脸刮花、敲碎、扭曲到警方无法判断死者身份的程度。而仔细擦干净脸上?的血,像对待具有观赏性的宝藏,这样的作案心理,是爱。”


    病态的爱。


    夜里降了温,冷风见缝插针般吹进来。


    他的语气低缓,幽幽地荡漾在冷空气里,时见微莫名感?到一股恶寒,后脊一颤。


    严慎捕捉到她细小的生理反应,安抚:“吓到了?”


    时见微抿了下唇:“我现在看你真像一个变态。”


    “是吗?”


    “笑起来更像了。”


    “……”


    缝合好尸体,时见微回到办公室,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入电脑。出?具了完整但简短的尸检报告,还画了行凶解说?图的简笔画版,又去打印了一些?尸体的照片。


    忙完这些?,她拿上?文件上?楼,边走边看手里的照片,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尸体记录还是复古写真。严慎拍照有点太专业了,他甚至在现场调了相机的光圈和参数,拍出?来的照片更加清晰,也更能仅靠照片就看到很多细节,还莫名有点艺术。


    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们之间似乎提到过?拍照这件事。


    还真不是对外立什么人设,他是真会拍。


    把装着尸检报告和照片的文件袋交给魏语晴,时见微回到办公室喝水,发现严慎不在办公室。端着水杯出?去溜了一圈,看到他在三楼的小会议室里。


    就他一个人,面?前的白板写了几行字。


    时见微走进去,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边喝水边看着这张白板,上?面?写了钱财、权利、情感?等等关键词。


    他在做假设,假设作案动机。


    “喝不喝?”


    顺手把杯子?递出?去,她问?。


    严慎接过?,看了眼她这个小黄鸭陶瓷杯:“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杯子?,经?常用。”


    时见微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说?明你以?前经?常在周三见到我。我办公桌上?五个杯子?,一天用一个。”


    “喜欢收集这个?”


    “那倒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系列。但当时选不出?买哪一个,都很喜欢,就买了一套。”


    喝了一口温水,严慎问?:“双休加班怎么办?”


    时见微理所?当然道:“用单位的纸杯啊。”


    严慎倏然低笑。


    她还真是,总能给他一些?欧亨利结局似的回答。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二组那边的人在鬼屋里找到了带血的剪刀、拖把和一包用完的湿巾。时见微做了伤口比对,确认那把剪刀就是凶器。秦萱做完采样检测,没有指纹信息,血液检测结果和死者的血液匹配。


    显然是有备而来的预谋杀人。


    交完物证报告,时见微回父母家睡了一觉,醒来后打算下楼遛狗,却在刚要给来福穿戴牵引绳的时候临时决定,带它去洗个澡。


    因为它,真的有点味道了。


    给严慎发消息说?自己醒了,对面?弹过?来一则语音通话。


    “睡好了?”


    低磁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好像更沉。


    时见微嗯了一声打开免提,从衣柜里拎出?一套衣服:“我要去给来福洗澡,它现在臭臭的。”


    坐在卧室门口的来福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趴了下去,下巴压在前腿上?,一双黑珍珠一样的圆眼睛微微抬起,轱辘转着,耳朵时而立起时而耷拉,委屈巴巴的。


    严慎:“好,我去接你。”


    时见微:“知道我爸妈家地址在哪里吗?就来接我。”


    话落,那端毫不犹豫:“求你,告诉我吧。”


    低缓的语气带着几分乞求,讨好般,听?起来比趴在卧室门前的来福还要可怜。


    没忍住笑,时见微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了。


    “严老师真是能屈能伸。”她调侃,“弹簧精。”


    他怎么又成弹簧精了?


    严慎绵长的笑意夹杂着无奈,从那端传来。他们好像热衷于给对方取一些?奇奇怪怪的代?称。


    把地址发给他,时见微抱起地上?的来福,哄了半天。


    “哄谁呢?”


    严慎出?门很快,手机里传来他那边关门的声音。


    时见微回道:“你儿子?。”


    “刚刚说?它坏话被?它听?见了。”


    “给它买了好吃的。”严慎恰到好处地停顿两秒,“在我家。”


    他话里有话,尤其是停顿两秒后的三个字,刻意加重了点语气。


    时见微听?出?来了,把来福抱到门口,换鞋:“好手段,挟天子?以?令诸侯。”


    “它不是天子?,是太子?,你也不是诸侯。”


    “那我是什么?”


    “天子?啊。”严慎的语气理所?当然。


    时见微好奇,顺嘴问?:“那你呢?王后吗?”


    像是早有准备,在三两句对话前就埋下了线,严慎轻笑:“我不是你钦点的妲己吗?”


    时见微一怔,觉得荒谬又很想笑。


    服啦!怎么之前在骆成舟生日会上?开的玩笑还有后续啊,还形成闭环了。


    收声缓了缓气,她说?话的声音略微颤抖,带着明显的笑意:“把我笑死可是要赔钱的。”


    严慎从容回应:“我和我全部的财产,够不够?”


    时见微沉吟:“勉勉强强吧。”


    十?几分钟后,严慎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时见微一上?车就给温初吟发了消息,说?要去她的医院。四层楼设施齐全,看病区、养护区、收容区应有尽有,还有精装标配的员工宿舍。除了普通的家养宠物,她这里还给野生动物看病,还有流浪动物收容所?,也算是救助中心。


    把来福送进洗护区,时见微在玻璃窗外和它四目相对安抚了一会儿,才?转身去找温初吟。


    “你们过?年没有放假吗?”她问?。


    温初吟递给她和严慎茶水,温婉一笑:“我没有那么资本主义,放了五天。”


    街道上?很多店铺也是过?了初二之后陆陆续续开门营业。


    “好有钱啊温初吟。”虽然来过?两次,但再次坐在这里,她还是忍不住感?慨。


    温初吟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我全部的家当都在这里了。”


    隔着落地玻璃和原木色调的柱状隔栏,门廊有人进出?,看得出?来她这里生意是真的很好,而且本身位置也很好,周围有很多高端小区。


    时见微:“之前没机会说?,恭喜你。救来福那天,我就挺替你高兴的。”


    她记得,大学的时候她就跟她说?,以?后想开一家自己的宠物医院。现在不仅开了,还搞得这么家大业大的。


    温初吟自然是知道她这份恭喜意味着什么:“我也替你高兴,法医小姐。”


    在热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的、她最好的朋友。


    “微微。”


    严慎的声音从前台传来,时见微歪着上?身看过?去:“怎么了?”


    他跟前台妹妹示意一下,拿着一张登记表过?来。虽然来福来这里不需要付任何费用,但严慎还是去前台做了登记,免得他们做月末清点的时候,东西的使用量和实际的单数对不上?。


    前台角落码着一堆还没有分类整理的登记表,他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拿起来看了看。


    “宋悠?”


    时见微扫了眼他递来的登记表,眉间轻蹙。


    温初吟好奇:“你们认识?”


    “我有一个死者,叫宋悠。”时见微解释完,“吟吟,我能看看你们医院的监控吗?”


    “当然能。”


    听?到和她手上?的案子?有关,温初吟放下杯子?,带他们俩去监控室。


    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看见老板带着两位朋友进来,气场很强,走路带风,莫名有些?发怵。按他们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调出?那段监控,然后默默退到一边。


    宋悠是五天前来的,监控里显示,她牵着一只萨摩耶,和一个男生一起进了医院。这个男生,和他们在游乐园鬼屋那天见到的不是同一个。


    大概是宋悠的朋友。


    萨摩耶被?带去洗澡,宋悠和男生就坐在一楼的VIP区休息,两个人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全程聊天,有说?有笑。等萨摩耶洗完澡,女生又牵着狗和男生一起出?去了。


    “这个女生就住在隔壁小区,在我这里办了年卡。”温初吟说?,“我见过?她两次,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元旦的时候,也是带她家狗来洗澡。”


    “她来过?几次?”严慎问?。


    温初吟摇头:“我不知道,前台有记录,我让小岑给你们找出?来。”


    时见微找工作人员要了这段监控视频,一行人又回到前台,等前台妹妹小岑翻记录。


    “宋小姐是去年十?一月二十?号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小岑说?,“我印象还挺深刻的,当时晚上?十?一点半了,我们医院都营业到零点。她家小狗乱吃东西,闹肚子?,她男朋友陪她一起来的,那会儿就他们两个顾客。当时他们看我们医院环境不错,设施齐全,离家近,直接就办了年卡,都没有咨询什么。”


    “她男朋友……”


    时见微翻了翻手机里和魏语晴的聊天记录,找到一张照片,给小岑看,“是这个人吗?”


    “对对对!就是他!”小岑边说?,边抬手指了一下,“但是前几天和她一起来的是另一个男生,就坐在那儿。我当时还以?为她换男朋友了,结果听?见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不是新男友。”


    刚才?在监控室已经?看过?监控了,严慎一只胳膊微折,搭在台子?上?:“他们说?了什么?”


    小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什么……表白被?拒?算表白吧。”


    “女生说?自己有男朋友,男生问?‘他就那么好吗,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对我动过?一点心吗’,还有什么‘只是因为有男朋友才?拒绝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我’之类的,大概是这样。”


    时见微听?完忍不住吐槽:“你们男人真的是……太典了,好自信。”


    莫名中枪的严慎:“?”


    小岑咬咬唇,小声说?:“但确实那个男生长得还不错啊。”


    “咳咳。”温初吟温和地清了清嗓子?,小岑立马闭上?了嘴。


    看完电脑上?的记录表、纸质的登记表和之前的就诊单,严慎拿起手机拍照存档。


    来福的澡还没有洗完,时见微给魏语晴先发了消息说?这件事,对方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我们正好在开会。”魏语晴说?。


    “又开?”


    时见微诧异。


    那头瞬间压低了声音,像是趴在了桌子?底下,捂在衣服里一样,听?起来嗡嗡的。


    “汪组你还不知道吗?就他爱开会,早上?开晚上?开,回家梦里还在开。”


    “魏组长,有什么新情况吗?”


    突然,听?筒里传来汪组长的声音。紧接着,“咚”的一声,声响巨大,吓得时见微下意识眨了下眼睛。


    ……多半是魏语晴脑袋撞在桌底了。


    “啊,有。”魏语晴吸着气,“时法医和严教?授那边有新发现。”


    汪组长:“那开免提吧,大家都在,听?听?。”


    时见微连忙说?:“不用,我们正好要回去。”


    她可不想站在这里跟汪组长开线上?远程会议,线下就够呛了,线上?听?他讲,说?不定到晚饭的点了这通电话还没能挂断。


    说?到这,正要挂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


    段非的声音传来:“你能不能小心点,这下好了,撞到脑袋了。”


    魏语晴:“把你的爪子?拿开。”


    时见微欣喜:“段非,你也上?班了?”


    “是啊,玩了几天心里不踏实,一问?果然出?大事了。”段非扬着语调长叹一声,“唉——没办法,世界的和平与光明需要我。”


    啪嗒,时见微把电话挂了。


    ……神经?。


    第55章 失乐园


    “吟吟, 来福先放在你这里,我们晚点?来接。”


    时见微把登记单放回前台内侧,转头对温初吟说。


    温初吟应了声放心, 要送他们出去。


    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风铃声响起?。


    小岑看到来人, 注意到对方怀里的小猫, 扬声道?:“贺站长, 又救了一只小猫啊。”


    时见微迎面看到贺知欲, 顿住, 视线跟随他移动。


    对方穿着橙黄色的消防战斗服, 抱着一只后腿被铁丝缠住的橘猫,神色冷淡,眉眼凌厉, 下巴上有一个小小的刮蹭痕迹,飒爽间透着凛冽,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不好?惹的气息。偏偏抱着一只既可爱又可怜的小橘猫,团在他怀里, 衬出极大的反差。


    贺知欲同她轻飘飘地对视一眼,便移开?视线, 看向她身后的人。


    比起?她眼里的诧异, 他从容多了,来这里的目的也很明确。


    然而温初吟在看到他的瞬间,脸色收敛,整个人都沉静了下去。视线撇开?,她说:“微微, 我就不送你了。”


    空气里瞬间荡开?一股难以名状的氛围,仿佛具象化变成一条绳子, 在须臾间被拉紧,绷住的绳子惯性颤动,抖落一些浮尘。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似紧绷的弦,处在剑拔弩张的时候。


    时见微缓缓收回视线:“好?。”


    简短地打了个照面,她是挺意外的,似乎又没有那么意外。顾不上深究,也没多问,她和严慎上了车,回市局。


    医院大厅内。


    男人没有被方才的插曲扰乱半分,一如既往,冷淡的脸色松懈分毫。贺知欲声线很沉,略沙:⑤2④9081久2“翻人窗台被铁丝缠住,麻烦了。”


    小岑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安抚:“不麻烦不麻烦。”


    温初吟扯了一张登记单,抽出一支笔,放在台子上,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她面无表情,寡淡如水,清冷的面容同冬日的温度十分贴合,几乎是在刹那间降温。


    不等他填单子,她转身往里走?,看到助理小何,指了指自己身后,示意准备就医。


    贺知欲填完单子,小岑带他去手术室。空荡的走?廊里,相距五米,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从头到尾,她没有对他说一句话-


    宠物医院的信息反馈给汪组长,他们很快查到死者宋悠和他男朋友陶景梵一起?养了一只萨摩耶,两个人都是大学?生,谈了两年。宋悠家里条件不错,在明月路的高档小区租了套房子,原本是独居,谈了恋爱之后,就跟陶景梵同居了。


    她喜欢玩鬼屋、密室,也喜欢一些怪诞传说,经常看带有恐怖悬疑色彩的影视剧和综艺,上个月还去电影院看了一部?悬疑片。在百嘉游乐园的鬼屋做了半年NPC和前台,年前离职。


    据她的同事说,她脾气挺好?的,跟大家关系都不错,经常请大家喝东西,只不过案发前一天?好?像和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前同事吵架了。


    时见微和严慎到达总队的会议室,屁股刚挨着椅子,就被迫接收到了汪组长带头的一系列信息。


    听完二组组员的陈述,严慎垂眸:“她为什么要去自己工作过的地方玩,她对那里不是特别熟悉吗?”


    汪组长:“她是年前离职的,鬼屋为了今年的新?春活动专门装修了一遍,改了不少地方,还加了新?的玩法,她想作为游客体验一下。”


    “‘她想作为游客体验一下’这句是陶景梵的口供。”魏语晴补充道?。


    汪组长耷拉着眼皮,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排查了一遍,我们现在能确定的嫌疑人,有三?个。”他站在会议桌前,把白?板往下翻。白?板在支架上转了一圈,转到背面,露出线条交错的人际关系网。他捏着马克笔,笔盖敲了敲白?板,继续,“陶景梵,宋悠的男朋友。郝伟宁,宋悠的追求者。吴茵,案发前一天?和宋悠吵架的女生,在鬼屋工作,一般负责场外监控,偶尔会当当NPC。”


    段非:“负责清点?鬼屋道?具的工作人员确认了,剪刀和拖把都是鬼屋的,只有湿巾不是。”


    严慎看了眼三?张物证的照片:“把湿巾包装袋留在现场,可不是聪明的举动。”


    “如果是我,我会带走?,揣口袋里也很方便。”时见微认可地点?点?头,又说,“但鬼屋里环境比较杂乱,任何东西出现在里面好?像都很合理,凶手或许就是这样的心理,而且包装袋上沾了血。”


    话落,严慎侧过身子,后背略微歪斜地靠在椅背,眼尾微吊,眉目盛着浓郁的笑意。


    时见微没注意,低头放大平板电脑里的照片。窗外阳光落在她身上,勾出薄纱般朦胧的金色光边,温暖漂亮。


    “鬼屋里的夜视监控看人像有点?模糊,只能看到宋悠的脸和凶手的背影。”魏语晴合上手里的文件,“凶手是鬼屋NPC的装扮,宋悠当时被NPC从身后拍了拍,转过身脖子被刺。”


    段非捏着一支中性笔,悠然的在指间来回转着:“宋悠和鬼屋的NPC都熟,但鬼屋翻新?过,她找不到路也很正常。可能当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监控呢?”时见微说,“我想看看。”


    二组的人很快把监控视频点?开?,顺便把电脑推了过来。


    严慎反复拉着进度条,和时见微凑在一起?看。


    当时宋悠和陶景梵在机关设置中走?散了,视频里她的确是在摸索着往前。大概一分钟后,她的身后走?来一个穿着白?袍,带着黑长假发的NPC。从斜后方这个唯一的监控视角来看,对方比她高出大概半个头。昏暗光线里,她的面容模糊,但能看出来,她看到这个NPC的瞬间,脸上是笑着的。


    很显然是认识的人。


    但下一秒,藏在白?袍宽大袖子下的剪刀扎进了她的侧颈,狠扎一下,猛地拔出,血喷溅出来。


    而后,凶手在夜视监控的记录下,把宋悠装进纸箱,拿湿巾把她脸上的血擦干净,又去过道?取了黑胶带,用那把杀死宋悠的剪刀剪胶带,把她封存在纸箱里。


    擦掉墙上和铁架上的血迹、拖干地上的血迹,再拿着所有东西消失在暗门里。凶手的动作很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短短几分钟,完成了整个行?凶过程。


    二组的组员早就蜷缩了,看过一遍这个监控视频,不敢看第二遍,太诡异、太可怕、太残忍。


    结果看着对面两个人,他们的表情逐渐扭曲。


    “这都不觉得可怕的?”


    “我现在觉得他们俩才可怕,看这个表情都不变一下。”


    脚印无法获取有效信息。鬼屋的那间屋子里人来人往,地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脚印,包括时见微和严慎的。


    看完监控,时见微说:“死者的身高一米七二,看监控,凶手大概一米七二到一米八五。”


    “差这么多?”二组有人问。


    时见微:“头发有厚度,这个监控也有错位,不能完全确定。”


    原本以为监控能让她得到些信息,没想到这个监控是这样的视角。


    “凶手对翻新?的鬼屋很熟,也很清楚宋悠的位置。”严慎把电脑推回去,“宋悠看到凶手的情绪是高兴的,被害的瞬间是难以置信。”


    魏语晴拧眉:“这个三?个嫌疑人的身高刚好?都在微微说的这个范围之内,啧,难办。”


    汪组长敲敲桌子:“小彭,再去查查吴茵和陶景梵。”


    又转过头看向段非,“那个,小段,去会会这个郝伟宁。”


    “……?”


    段非迟疑地扭头,看向他,头顶仿佛悬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大哥我好?像不是你的人吧?用得这么顺嘴呢?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魏语晴把手里的文件往会议桌上一放,平淡道?:“找你的人去会,我们还有别的事。”


    汪组长:“什么事?”


    魏语晴:“吃饭。”


    汪组长:“……”


    魏语晴说完就起?身,头也不回往外走?。


    看到汪组长吃瘪的表情,段非笑着叹了一口气,故作遗憾。而后拽拽衣服,得意地仰着脑袋,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他们俩没去见郝伟宁,严慎和时见微去了。郝伟宁得知宋悠的死讯,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说不可能,他们一个星期前刚见过。


    据他描述,他是宋悠的高中同学?,也算青梅竹马,小时候住一个小区的。宠物医院那天?是他在路上偶遇宋悠,见她要去给狗洗澡,闲着没事,就跟她一起?去了。他再三?保证,自己确实喜欢宋悠,也追过她,但绝对没有任何不轨的想法-


    从郝伟宁那里出来,严慎和时见微吃完饭,直奔宠物医院,接来福。


    宽敞的小广场停了很多车,华灯初上,星火斑斓。晚风徐徐而过,街上人来人往。温初吟正在手术,这会儿没有时间,时见微原本有话想问她,索性算了,只能等下次有时间再说。


    来福这个小家伙,在这里呆了一下午,已经乐不思蜀了,此时正和一只小橘猫在一起?玩。对方软绵绵地蜷在沙发上,它?立起?来,两条前腿搭在沙发边上,用鼻尖去碰小橘猫的脑袋,又轻轻拱了拱它?,再退回来。


    时见微看到这一幕,啧啧两声:“小小年纪,就会撩妹了,不得了,子承父业啊。”


    听见她的后半句,严慎挑眉:“我有撩过吗?”


    “你没有吗?”时见微说,“严老师又想赖账。”


    严慎:“那也比不上小时法医。”


    时见微饶有兴致地问:“是撩人比不上我,还是赖账比不上我。”


    严慎垂眸看她,深邃眸子里盛满笑意:“都比不上。”


    “来福在这儿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一直找它?玩。但这只小猫腿伤,有点?无精打采,朝它?呲牙叫了两声就不管它?了。”小岑整理完电脑上的记录,双手托腮,一脸姨母笑,兴致冲冲的说,“有种优雅大小姐遇到直球愣头青的感觉,觉得烦又拿他没办法。”


    说完,她撞上时见微的视线,立马收敛了点?,“不好?意思,我偶像剧看多了。”


    时见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别说,好?像还真有点?这个感觉。”


    不过这只小橘猫……


    “这只小猫,是贺知欲送来的那只吗?”她问。


    小岑感到意外:“你也认识贺站长啊?”


    而后点?头,“对,就是贺站长送来的那只。”


    哦了一声,时见微没有多说什么,过去抱起?来福,打算离开?。


    小岑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看了看严慎,再看了看走?廊拐角处。最后,等他们走?了,视线又落在小猫身上。


    嗯……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走?出宠物医院,时见微忍不住,还是先在微信里问了温初吟。


    这件事她憋不到明天?-


    【你们……?】


    没有指名道?姓,但似乎她们都能懂。


    温初吟好?像是刚好?结束了手术,一分钟后便回复了她的消息-


    【早分了】


    时见微回了个抱抱的表情包,说回头详聊,如果温初吟愿意说的话。


    温初吟回了个好?。


    她在看手机,前面有三?节台阶。严慎怕她走?路不看路,一只手牵着来福,一只手牵着她。


    突然来福朝某个方向走?,带了点?力度,把牵引绳都拉到最大长度绷直了。牵引绳绷直了,严慎没跟着来福跑,任它?刨着四条腿想往前走?。


    顾及着时见微脚下的步子,没管它?。


    时见微收起?手机看过去:“它?要干嘛?”


    严慎:“碰到漂亮小狗了。”


    小广场连接的道?路上,有一只硕大雪白?的萨摩耶,毛色很好?,又很蓬松,格外引人注目。


    牵着这只大狗的人,正是陶景梵。


    时见微和严慎对视一眼,顺着牵引绳朝那边走?过去。


    “雪球,听话。”


    陶景梵拽着萨摩耶,似乎在和它?讲道?理。


    见到一只陌生的小狗闯入,他抬眼,看到一对璧人。


    走?在街上回头率很高的一对。


    “不好?意思,它?太热情了。”时见微朝他笑笑,弯腰把要架到人家身上去的来福抱起?来。


    心想,你已经绝育了,别乱搞,有心无力啊宝贝。


    “没事。”陶景梵说,随后要拽雪球走?。


    雪球却一直围着时见微,犟种一样铆足了劲绷着不走?,还往她身上跳。


    严慎把她往身后护了点?,担心被这只体格不算小的萨摩耶扑倒,或者伤到她。她被护在身后,雪球又朝严慎吐舌头,模样乖巧,仰着脑袋看他。


    他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对不起?,它?今天?有点?太皮了。”陶景梵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两个人,只是不听话的小狗让他有些无奈,还很无措,“雪球,走?了。”


    “它?可能在我们身上闻到宋悠的味道?了。”


    严慎偏头说,“狗的感知力很敏锐。”


    时见微轻轻啊了一声。


    陶景梵整个人看起?来丧丧的,听见宋悠的名字,眼睛亮了一下,又暗淡下去。


    情绪顷刻间涌上来,他快要绷不住般咽了咽喉,努力把情绪压下去。


    “走?了,雪球,妈妈……”


    他蹲下身摸雪球的脑袋,哄着,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妈妈过几天?回来。”


    雪球的尾巴瞬间耷拉下去,扒着严慎裤腿的爪子也落了地。低垂着脑袋,慢吞吞地离开?。


    时见微的心瞬间被小狗的情绪触动,看着它?垂着尾巴,被牵走?,愈发低落。


    回到车前,严慎把来福放进后座,给她扣安全带。摸了摸她的头,他低声温柔地哄着:“乖乖,别不开?心。早日把凶手绳之以法,不也是给小狗一个交代吗?我们小时法医这么厉害,什么都难不倒她,对不对?”


    闻言,时见微抬眸看他。


    车窗外橙黄色的光偏暗,交错的树影落下来,小广场周围很静,响起?风扫树叶的声音。日历上早早过了立春,虽然天?气依旧严寒,但一些枝头的新?绿俨然在宣告来临的春日。


    相触的视线里,他在安抚她的情绪,她眼眸里闪烁的光晕开?,在他的眼睛里流连忘返。


    很多时候她都如同此刻一样觉得。


    他像冬天?的尽头,是雪融后会迎来的初春。也是她炮火连天?里的防空洞,能稳稳地接住她所有的情绪。


    所以。


    她要吻一吻她的春和景明。


    第56章 失乐园


    她主动, 严慎就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但也不会像上位者一样掌控全局。这种事?,他很乐意交出主动权, 随她的意?,去?迎合她, 然后?缴械投降。


    刚扣好的安全带松开, 他被?她按在副驾, 车门关上?。


    严慎顺势把座椅往下调, 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免得她滑下去?。


    小苍兰的味道倾盖, 她鼻尖滑过他的鼻梁,吻落下。


    长发散下来,发丝蹭过他的脸颊, 垂在他的颈窝,勾出几?分细细密密的痒意?。


    车窗外橘色灯光打下, 暧昧不明。


    亲吻的声音在逼仄安静的空间里被?放大到无数倍。来福趴在后?座,默默抬起前爪压住耳朵。


    时见微咬他的下唇, 他本能回吻,揽着她腰肢的手收紧, 滑下去?, 也没有夺回主动权去?掠夺她的呼吸,手背的青筋克制般攀附,力度松了又紧。


    任她胡闹,看她究竟要胡闹到哪一步。


    深吻、含吮,最后?不够似的, 看着他的眼睛,啄吻一下又一下。


    在这样朦胧的光线里, 她的模样漂亮得有些张扬。


    严慎目光紧锁,挪不开半分,太喜欢她动情的样子。也深知自己早已陷入这场漩涡,深邃的墨色瞳眸里卷了一阵又一阵风,胸腔里的钟声如同长鸣。浑身血液沸腾,欲望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


    她玩够了,燎原的火却无法被?熄灭,在清风拂过后?越烧越旺。


    他抬手,把她的发丝拂到耳后?,指间夹着她泛红的耳朵,掌心蹭着她发烫的脸颊。


    眷恋缱绻的眼神在对?望间勾缠、拉扯,不止不休。


    他要吻上?来,时见微却忽然退开,翻身坐进驾驶座,低头扣安全带。


    怀里一空,严慎的手僵在半空。他收回手,偏头看向驾驶座的人?。


    时见微随手拂开挡住视线的发丝,回看他的眼睛哪里还有刚才盛满情欲的样子,清亮澄澈得不得了。懵懂的眼神宛如林间小鹿,纯粹到不像是演的。


    “怎么了?”她明知故问,又道,“安全带,严老师。”


    比起她的清冷自持,他浑身漫出来的情动浓郁得化不开。


    盯着她看了两秒,严慎拽下安全带,扣上?,嘴角勾起笑。


    当下的局势很明白,她故意?的。她爽完就跑,全然不顾他的忍耐。她才是能屈能伸、张弛有度的那一个。


    回到家,时见微把来福的牵引绳解开,随手往玄关桌上?一放,灯也没打算开,抬脚就要跑。


    然而身后?的人?动作比她更快,扣住她的肩膀。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压在了他和墙之间。


    完了。


    时见微心头一惊,她就知道,在车上?那样挑衅他的后?果,一定很严重,果不其然。


    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没有跑掉?看来市局下次体能训练她可以跟着魏语晴去?练练了。


    “在想什么?”


    距离太近,他说话时的气息落在她脸上?,声音低哑。禁锢在这里,比车内的空间还要逼仄。


    欲念翻涌了好几?百回,他也没急着吻下来,反而是在这样咫尺的距离、分明再压低毫厘就能亲到她的距离,停下。磨着她,挠得她心痒,激起一些难以克制的反应。


    严慎的大掌捏着她的后?颈,不轻不重,慢条斯理,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被?他触碰的地方蔓延开。


    感受到他洒下的呼吸,热浪般,同她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时见微下意?识想往后?缩,却无路可退。


    “在想……”


    她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喉,声音很轻,飘在空气里抓不住,“我好像要完蛋了。”


    “要求求我吗?”


    他循序善诱,不急不躁但?处在这样的临界点,将?暧昧拉倒峰值。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时见微居然没出息的觉得有些腿软。


    “我求你,你会放过我吗?你不会。”她感受到他箍住她腰肢的手掌,指骨微屈,勾着她的衣摆,“我才不上?当。”


    严慎失笑,眼底兴味盎然:“我们微微,真聪明。”


    比起她点火一样的亲吻,他的吻在欲诱间更加具有侵略性?。


    大掌抚在她的侧颈,手指插进她的发丝,比她体温略高的温度不断侵袭着她的感官,唇齿、肌肤全是他的味道和气息。


    春风般和煦的诱吻变成夏季的雨,他收紧,让她贴向自己。安静的空气里,彼此的神经?末梢在叫嚣。


    时见微心尖发颤,酥麻感袭来,真有些腿软。没有倚靠的地方,只能被?他箍着腰,抱他更紧。


    突然,一阵“嘎嘣嘎嘣”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


    时见微的注意?力被?分走一些,严慎抚过她的脸,深吻落在她的唇上?,拉扯回她的注意?力。


    “微微,专心。”


    嘎嘣的声音没有停下,时见微忍不住推开严慎,摁亮客厅的灯,走过去?寻找声源。


    严慎站在原地没动,喘着气,一眼看向下沉式客厅里的来福。见时见微朝那边走去?,眉心猛地一跳。


    完了。


    果然,下一秒——


    “严慎!”


    闭了闭眼,严慎坦然接受她接下来的所有风暴。


    “好哇!你们爷俩拉齐战线搞小团体孤立我!”时见微把来福从狗窝里拎出来,又拿开那两个硕大的玩偶,下面藏着一堆小狗零食,“我说加餐也不能这么放纵啊,它这几?天胖了多少了,再这么下去?要长成煤气罐罐了,你还和它一起偷偷藏零食,你这是溺爱!”


    什么爹啊这是……活爹。


    她一手叉腰,一手拎着来福,皱着眉,眉尾飞扬,漂亮的杏眼瞪着他。来福在她的手里十分无措,四条腿抻着,嘴角还留着显眼的残渣。


    “我的错,不该溺爱。”严慎的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时见微轻哼一声:“你最好是真的知错就改。”


    转过身又开始教育来福。


    风暴在他这里停止了,严慎转过身去?温牛奶。


    时见微教育完来福,给它擦了嘴巴,把剩下的零食收起来。捏了捏纸箱里的塑料泡沫纸,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被?硌了一下。


    摸出来一看,严慎的手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扔在沙发上?的。


    瞄了眼厨房里的人?,时见微心思一转,动作飞快,把他的手机塞进了来福的狗窝下面。


    严慎端着牛奶过来的时候,她不接,泰然自若地玩着纸箱里抽出来的泡沫纸,没打算搭理他。


    “生?气了?”他问。


    时见微:“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手上?动作十分诚实。严慎好笑地看着她把手里的泡沫纸捏得噼里啪啦的。


    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他又折回厨房,拿了一根玻璃吸管,放在杯子里,递到她唇边。


    时见微垂眸瞄了眼,张嘴含住吸管,就着他的手喝牛奶。


    严慎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唇上?。


    刚才被?他亲过的唇红润饱满,又因为欺负得狠了点,留下几?分被?蹂躏过的痕迹。


    她似天生?月钩,总在无形中摄人?心魄。


    严谨工作坚定自信的时候,朝人?撒娇甜甜一笑的时候,得意?挑眉意?气风发的时候……


    无数个瞬间,还有此时此刻。


    喝完牛奶,时见微起身要把捏完的泡沫纸丢掉,被?他一把拽了回来,跌坐在他怀里。


    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偏头吻了过来。灼热的气息比方才更加汹涌澎湃,蔓延得肆无忌惮,仿佛不断具象化。


    时见微推拒一下,无果,承受着他看似突如其来的念想。


    沙发抱枕被?她紧紧攥着,逐渐皱巴巴的。


    眼看着一切要朝着擦枪走火的方向发展,感觉到某些地方的变化,时见微偏不如他的意?,钓着他。


    “严慎,我好困。”偏过头,不聚焦的视线散落在地。


    他炙热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呼吸洒在她的侧颈。


    “撩完就跑?”搂着她的手收紧,轻巧地把她抱过来,沙哑的声音仿佛混着烟雾,缭绕般落在她的耳畔,“晚了。”-


    从沙发到浴室,严慎托着她的臀,抱她过去?。时见微顺手把客厅的灯关了,又陷入另一处的黑暗。


    “不是想听?我求你吗?”她纤长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光裸的手臂内侧贴着他的肌肤,“如果你想,求你了。”


    末尾三?个字被?她轻轻压着音调,撒娇似的,又恰到好处。嘴角微微下压,眼角沾花,眉眼泛成绯色,似甜味的果酒。


    望进他深色的眼眸里,她佯装惋惜地叹气,“但?又好想看到你不常见的更多样子。”早想看到他显山不露水的许多面,尤其是这一面。


    顿了两秒,她微微仰头,“可以吗?哥哥。”


    眸色沉下去?,动作略重。


    “乖乖。”严慎埋头,气息落在她的颈窝。他的声音很好听?,春风绕峰峦,裹挟着晨露,又似温润甘霖,徐徐而过,“我对?你,有求必应。”


    声调宛如拌合月色的协奏曲,低吟与高鸣,同频共振。


    手腕被?捉住,时见微翻过身下意?识想要寻求支点,扶墙时手掌末端碰到开关,不小心把灯按开。


    刹那间,浴室通明。


    朦胧视线中,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和严慎。


    一个全是红印,一个全是咬痕,凌乱不堪。


    “严慎……”


    她避开视线,难以说出完整的句子,“别对?着镜子。”


    严慎透过镜子同她对?视,吻落在她后?背:“不是想看我失控的样子?”


    时见微咬咬牙:“你再这样……一个月别想碰我。”


    话落,严慎伸手,把灯按灭。掰过她的身子,去?抱她,去?吻她。动作温柔下来,充满哄意?。


    之后?,温水盛满浴缸,热气散开,玻璃和门窗都覆上?一层水雾,气息氤氲,不断起伏。


    时见微伏在严慎的肩上?,闭眼休息了会儿。


    “郝伟宁和陶景梵,你怎么看?”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她没有什么力气,软绵绵的问。


    严慎故意?揶揄:“想别的男人??”


    时见微拍掉他作乱的手:“你正经?一点。”


    浴缸里的水因为她的动作荡漾起来。


    他收敛:“觉得他们不对?劲?”


    时见微沉吟:“我不太敢相信直觉这种东西,太玄了,我怕它不准。”


    “但?那也是属于你的一部分,相信你自己。”严慎说,“是或不是,我们证明。”


    往浴缸旁边靠了点,时见微在水下轻轻踢了踢他的腿,示意?他给自己让点位置。


    “吴茵的身高勉强吻合,但?身形不对?,她挺瘦的。凶手看起来壮很多,我偏向男性?。”她说,“虽然吴茵的工作内容,似乎很贴合凶手。”


    严慎没作声,静静看着她,知道她还有下文。


    “当天的场外监控管理和对?讲确实是她,能够精准知道宋悠当时处在哪个位置。而且她偶尔会扮演NPC,也知道那些服装道具放在哪里。听?起来好合理。”时见微这么想着,随手捏捏浮在水面的泡泡,“不会又是双凶吧?”


    帮忙盯着监控,给凶手说宋悠的位置,简直不要太合理。


    严慎点点头:“听?听?我的?”


    时见微:“好。”


    “陶景梵在鬼屋看到宋悠尸体的反应和今晚的反应,都在合理的情绪范围内。没有太夸张,也没有过分松懈,的确不是演的。”严慎说,“郝伟宁听?说宋悠的死讯时,神态和表露出的情绪都没有什么不对?。但?他说对?宋悠没有任何不轨的想法,不对?。他说那句话的语速、语调、表情,都不对?。他有,并且实施过。”


    时见微直直看着他,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似乎是听?了他的话,在思考。


    严慎捕捉到她眼底的疑虑和一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你可以质疑,乖乖。”他沉声,抬手握住她的手臂,轻抚,“这只是我提供的参考。”


    “犯罪心理学只是刑事?侦查的辅助学科,不能仅仅依靠观察去?判断,会有偏差。”


    时见微嗯了一声,她只是在听?到“他有,并且实施过”时,想起下午见到郝伟宁的场面,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话。


    “知道她有男朋友还追她,说什么早晚会分手,排个号给她当备胎。”她攒眉蹙额,很是不理解,“这是舔狗?还是那种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舔狗?真觉得人?家分手了下一个能轮到他?真这么爱吗?”


    严慎笑着看她:“小时法医现?在像一本书。”


    “什么?”


    “《十万个为什么》。”


    “……”


    时见微抿唇,无语一秒,“我又不是真的疑问,我很肯定的。”


    她自我肯定地点点头,“他是舔狗。”


    说着,她想起来,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往他身前凑了凑,水波再度荡漾开,水面上?的泡泡起起伏伏。


    她笑盈盈的问:“要是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会像这样吗?”


    “不一定。”他的回答模棱两可。


    嗓音低沉,语调慢慢悠悠,“这事?儿,也取决于你。”


    时见微眨眨眼睛。


    展开说说?


    “你只想要你男朋友一个人?,我不会表露分毫。你都想要,我不保证不会违背道德伦理,做一些不齿的事?。”严慎沉声,“不管哪种,都不影响我的心意?。”


    清洗好后?又泡了会儿澡,抱她出去?。


    时见微并不困,靠在床头玩手机。


    严慎去?客厅拿手机,找了一圈,没找到,问她有没有看见。时见微这才想起自己把他的手机藏在狗窝下的事?,事?已至此,她硬着头皮说没看见。


    来福因为偷吃零食被?训,即便目睹时见微把严慎的手机藏在自己的狗窝下面,它也不敢造次,更不敢擅自拿出来。


    尾巴摇飞了,拼命给严慎提示。


    严慎见状过去?,果然在狗窝下面找到手机。


    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揉揉眉心,无奈地笑起来。


    “吵架归吵架,把我手机藏在狗窝下面干什么?”


    回到卧室,他靠在门口看着靠在床头、似乎没有那么坦然的人?。


    时见微嘴硬:“不是我藏的。”


    “来福藏的?”


    “嗯!”她振振有词,“因为你和它的联盟瓦解了,它不开心。”


    来福:?


    妈,你……


    “我看不开心的是你吧。”严慎掀开被?角,把她抱进怀里。


    时见微往他怀里缩了缩:“对?啊,我那会儿是不开心,但?现?在开心嘛。有因有果,你不许说我。”


    严慎哭笑不得,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哪敢啊。”


    第57章 失乐园


    郝伟宁的确对宋悠有过不轨的行为, 在魏语晴的审问下,这事儿他承认了。


    “我就是喜欢她,有?错吗?”刺眼的冷色灯光下, 他坐在椅子上,执迷不悟, “之前她也没拒绝我啊, 后来有?了男朋友, 才开始拒绝我。何必呢?早晚要分手。”


    魏语晴听得头疼, 想赶紧结束。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连训斥对方的话都不想多说。


    这人脑子有?病, 还轴,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并且坚定的认为宋悠对他是动过心的, 只不过他妈妈不喜欢宋悠,才让宋悠望而却步, 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陶景梵。但很显然,陶景梵不如他, 配不上宋悠。


    郝伟宁的表达欲太?强烈了,超乎她的想象。一进审讯室的门?, 她什么都还没问, 对方就跟泄洪似的,一直在说,从小时候见到宋悠的第一眼开始。


    好几次她想打断,对方就拔高音量强调,势必要在这场审讯中占据上风。魏语晴觉得坐立难安, 她并不想听他迷之自信的失恋故事。


    审到一半,她精疲力竭, 叫了停,让汪组长派自己的人过来审。垮着脸出去,正巧看到出外勤回来的段非。


    她端着一杯水,幽幽道?:“你?们?男的能不能正常点。”


    “是吧。”段非丝毫没有?被无意重伤的疑惑,无比赞同她的话,“刚去鬼屋那负责人还推脱责任,他不负责谁负责,鬼吗?”


    从鬼屋负责人到犯罪嫌疑人,凑不出一个正常男人。


    魏语晴吹了吹杯子里的白开水,看着他:“你?不是男的?”


    她那句话好像也把他囊括进去了吧。


    段非嬉皮笑?脸的:“为了跟魏组长统一战线,我可以不是。”


    “……”神经。


    翻了个白眼,魏语晴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抬了抬下巴,“这什么?”


    “凶手那天穿的NPC服装和手套,都怪那狗屁负责人,害我找半天。”段非说着踩上台阶,“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


    魏语晴跟着他一块儿上楼,去秦萱那儿。


    与此同时,二组小彭见过吴茵之后,又去宋悠生前租住的小区找陶景梵。


    他和同伴穿着警服,绕过前面几栋房子,突然窜出来一只硕大雪白的狗,咬住他的裤腿往某个方向拽。他不明所?以,抵抗着大狗的咬合力,急得大狗汪汪叫了几声,再次咬住他的裤腿往前拽。


    “等?会儿,我记得时法医给?我们?看的监控里,宋悠养了一只这种?狗。”同伴说着抬头,往远处看去。


    小彭这才想起来,跟着这只狗走。


    雪球很?着急,黑溜溜的圆眼似乎有?泪渍。朝小区花园的角落狂奔过去,三步一回头看看这两个警察有?没有?跟上。


    花园角落,银杏树下,陶景梵蹲在那里,好像在埋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小彭走上前看了眼。


    陶景梵不慌不忙,继续手上的动?作:“埋东西。”


    他往里埋土,雪球在旁边往外刨土。他抬手把雪球推开,雪球又上去,急得团团转,去咬他的袖子,不让他埋。


    小彭见状又问:“什么东西?”


    陶景梵眼眸低垂:“我要搬走,她送我的东西,我不打算带走,也不愿意扔,埋这儿吧。”


    小彭差点就要被他阴雨般的情绪带着走,清了清嗓子,拍拍他的肩膀:“没必要吧。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得往前看。”


    旁边的同事:?


    怎么就、安慰上了?-


    审讯室里的人如坐针毡,接到汪组长的电话,说问不出来先把他放回去。两个人纷纷松了一大口气,赶紧把郝伟宁放了,终于不用听他用嘴写自大的狗血爱情流水账了。


    “等?等?,凶手是谁?”


    被推出审讯室,郝伟宁的思维被打断,想起重要的事,扭头问二组的警员。


    女警不耐烦地皱着眉:“关你?什么事,走你?的。”


    郝伟宁猛地转过身,拉开距离,跑到大厅角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臂抱住椅子扶手,死活赖着不走。


    “当然有?关系!”他振振有?词,“我喜欢的人被害,我必须知道?凶手是谁。”


    旁边的记录员上来抠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你?再不走,我们?要以妨碍公务为由,把你?送去拘留了!”


    “拘吧拘吧,反正我也没什么——”


    耍赖的话没说完,敞开的玻璃大门?有?人走进来,郝伟宁瞥见略微眼熟的面孔,说话声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倏地站起来,猝不及防,吓了记录员一跳。


    下一秒,郝伟宁跟一匹脱缰的马似的,冲过去。“嘭”的一声,对着陶景梵的脸就是一拳。


    脸偏过去,衣服被他抓皱。陶景梵躺在地上,吊着眼尾看骑在他身上的人,眼神轻蔑,不屑一顾,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仿佛在嘲笑?对方的无能。


    就这样?


    无关痛痒。


    看到他嚣张挑衅的眼神,郝伟宁抡起胳膊还要砸下一拳,被二组的警员拉开。


    他被架着胳膊抱着腰,两条腿泄愤似的在空中飞踢,骂骂咧咧:“狗东西!一定是你?!”


    陶景梵带着手铐,没法还手,也没打算还手。


    他这拳给?的有?点狠,口腔里荡开血腥味。


    “悠悠那么好一女孩子,你?怎么对她的?她还因为你?拒绝我,你?配吗?人面兽心你?就是畜生!”被禁锢着,郝伟宁声嘶力竭,啐了一口,“她就该和我在一起!”


    陶景梵哂笑?一声,阴翳的眼睛里荡漾着笑?意,却不及眼底。


    他很?冷静,说话时扯到口腔里的伤口,也没觉得疼:“你?怎么不说跟踪她被我发现的事?也配咬我一口?”


    “我……”


    郝伟宁一时语塞,气焰瞬间压下去不少,拽了下衣服,毫无底气的硬说,“我那是送她回家。”


    虽然刚才撒了会儿泼,但也怕真?的把自己搞进去了,他清清嗓子,作势要走,不确定地问旁边的女警,“我应该没事儿了吧?”


    女警冷着脸:“放心,有?事会叫你?。”


    “……”


    这他怎么放心……


    平地惊雷般的插曲结束后,陶景梵被带进审讯室。


    头顶的灯透亮刺眼,对面的单向玻璃是深不可测的黑色,不知道?另一侧有?什么。好像能藏下任何暗流,如同他的心。


    在办公室整理了一下午去年的案子,把一些笔记存档,时见微出去洗完杯子,打算去大楼后面的健身器材区晒晒太?阳,就看到汪组长叼着烟,大步流星朝审讯室走去。他胳膊夹着一沓盖了章的报告文件,眉飞色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样子是找到关键证据,要亲自审人。


    她好奇,折回楼上,找了一圈,才在天台找到魏语晴。她正躺在长椅上晒太?阳,脸上盖着一张报纸。


    段非也在,趴在栏杆边上喝汽水。


    “汪组长是逮到真?凶了?”


    关上天台的门?,微风扬起,时见微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段非轻嗤:“有?他什么事啊,二组的人在他手底下跟推磨的驴似的。”


    “不会管理下属,就只能自己干到死。”魏语晴扯下报纸,翻身坐起来,被太?阳光晃到眼睛,蹙眉思考,“我是不是给?你?们?锻炼的机会太?少了?”


    段非闻言笑?起来:“他那可不是会管理下属的上司,他是指哪儿打不了哪儿,事儿全给?组员做,邀功第一名,不把组员带偏就不错了。”


    “哪像我们?一组的组长啊。”他转过身,双肘搭在身后的栏杆上,手里捏着汽水的易拉罐,拖腔带调,懒洋洋的,“凡事亲力亲为,永远冲在第一线,和组员齐心协力,聪慧敏捷,是狼群里的头狼。”


    时见微啧啧两声:“你?这么说汪组长,小心被他听见。”


    段非挑眉,看向魏语晴:“我是魏组的人,他管不到我。”


    玩味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


    “我才懒得管你?。”


    魏语晴回他一句,对时见微说,“萱姐在凶手行凶时戴的手套上面提取到了指纹,和陶景梵的指纹完全匹配。”


    时见微:“这么说,凶手真?是陶景梵?”


    魏语晴:“NPC服装没他的指纹,但手套有?。段非重新去鬼屋体验了一圈,按照陶景梵的说法,他走散后先出去等?宋悠,出口不让进再到入口发现停业。他花了十五分钟,时间不吻合。”


    段非接着她的话说:“监控里的确显示他从出口出去的时候,宋悠还在鬼屋里。但之后的五分钟内,鬼屋里和周边街道?的所?有?监控,都没有?他的身影。不出意外,他在鬼屋出口的卫生间换了衣服,当作能随意进出的NPC,从出口进去,完成杀人后,把东西放在鬼屋里,重新出现在出口外面的街道?,着急忙慌地跑向入口。”


    “我们?当下的证据其实足够充分。”魏语晴说,“没必要单独审他,交给?法院预审就行。”


    时见微明白了:“难怪我刚才看到汪组长往审讯室走,把陶景梵带回来了?”


    魏语晴和段非对视一眼,猜到了。哪怕对方咬死不承认,有?足够充分的人证物证,照样能定罪判决。这种?不用再和嫌疑人在审讯时费脑筋迂回的好事,他怎么可能不去亲自审。


    “毕竟能力有?限,理解。”魏语晴点点头。


    汪组长的确有?点狗头侦探的意思,人挺好的,一腔热血、正义感爆棚,就是方式不对,还有?些固执,跟他一起共事有?点累。


    在天台晒了会儿太?阳,时见微接了一通师父的电话。


    师父过完年就马不停蹄地出差去了,不清楚具体在哪里,只知道?在外省,那边似乎信号有?些不太?好。


    她挂掉电话,魏语晴看到她苦哈哈的表情,问:“怎么了?”


    时见微瘪嘴:“我又被抓壮丁了。”


    段非瞅见她这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哈哈大笑?几声:“又轮到你?了?这回找借口找不到小曹那里了?”


    时见微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NoNoNo,他也去。”


    本来可以即刻动?身,但师父让她结束手上这个案子之后休息两天再去。


    “我去看看汪组长那边能不能结案了,我还得回去收拾行李。”她说着,边看手机边往门?口走。


    段非:“你?收拾行李收拾两天啊?”


    时见微:“还要写工作报告呢?”


    “哦对!”段非似乎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因为接手这个案子的本来不是一组,“我参与了,我也得写工作报告。”


    亏大了!


    看出他懊恼表情背后的想法,魏语晴轻嗤一声:“难怪你?爸没打算让你?回去继承家业,这明显的亏本买卖,看不出来?”


    段非呵了一声:“那魏组长是来二组做慈善的?”


    魏语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我闲的,行吗?”


    她只是在过年期间带小孩和办案子之间选择了后者而已,她这可是赚钱的买卖。


    他俩又开始拌嘴了,时见微低头给?严慎发消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诶诶诶——”


    魏语晴不管段非,追上她,“晚上一起吃饭。”


    时见微应了声好:“去哪啊?”


    “石楠路新开的那家烤肉自助呗。”段非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上。


    魏语晴瞥他一眼:“叫你?了?”


    时见微捧着手机,敲敲屏幕键盘,结束掉他们?小学生一样的斗嘴:“一起吧一起吧,反正我晚上要和严慎一起吃饭。”


    闻言,段非瞟了一眼魏语晴,故意揶揄:“是啊,我要是不去,某些人当电灯泡,多不好。”


    魏语晴:“……”


    就你?话多-


    毫不意外,这顿饭又是段非请客,尽管新开业的店有?折扣优惠。


    严慎从饮料区拿回来一罐椰汁,单手抠开易拉罐的拉环,插上吸管,递到时见微手边:“心情不太?好?”


    “被她师父抓壮丁了,估计又要去山里,这心情能好吗?”段非站在桌前,拿着夹子和剪刀,承担起烤肉的工作。


    这事儿她在微信上和他说过。


    严慎坐下:“不想去啊?”


    时见微摇头,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椰汁:“没有?,只是不太?喜欢这个季节去山里出差,太?冷了。”


    说着,她吸了吸鼻子,“我不抗冻,你?知道?的。”


    段非看着他俩浓情蜜意的样子,突然有?点牙酸。


    不是,魏语晴拿个肉怎么老?半天还不回来?


    抬头看过去,魏语晴双手端着叠在一起的四盒肉,被人拦在半路。对方似乎是想找她要联系方式,他眯了眯眼,没注意看手上的剪刀。


    “你?在剪皇帝的新肉吗?”时见微叼着吸管,眼巴巴地看着他,有?些疑惑。


    严慎往他看的方向瞥了眼,伸手拿走段非手里的夹子和剪刀:“我来吧,你?去帮忙。”


    说得委婉,话里有?话。


    段非回神应了声,往魏语晴那边走。


    时见微坐在靠窗的角落,处在视线盲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侧过身、歪着脑袋往外探,好奇地问:“什么啊?”


    严慎把烤好的肉夹到她的碟子里:“魏警官被人要微信,过不来了。”


    “哦——”


    时见微收回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严老?师出门?在外应该经常被要微信吧?”


    “但都没给?过。”严慎说完,同样的问题抛回去,“小时法医一定也是吧。”


    时见微重重嗯了一声:“但我给?过。”


    “嗯?”


    略微上扬的音调,从喉间溢出来。


    时见微闻声嘻嘻一笑?,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我本科和读研的时候,在桐医和桐大经常被要微信。长得好看脑子好用又会说话的那些……我就加啰。”


    “是么?”


    他情绪平稳,眉眼含混着笑?意,不紧不慢地夹了几块刚烤好的肉给?她。几乎看不出他是真?的对她说的这些一点也不醋,还是又像深夜的海面,看不清暗涌的浪潮。


    时见微正想直截了当的问他,就听见他说。


    “那……谢谢小时法医。”


    这声道?谢来得平白无故,又莫名其妙。


    她的眼神刚露出疑惑,便听见他继续道?,“让我后来者居上。”


    第58章 失乐园


    “聊什么呢, 还不吃,你那碟子里都堆成小山丘了。”


    魏语晴空着手过来,坐在时?见微对面。


    时?见微看向她, 笑道:“真要听吗?”


    魏语晴:“不必了,我就随口问问。”


    她才不给自己找狗粮吃。


    段非把那四盒肉放在桌上, 阴阳怪气道:“对人帅气弟弟就有好脸色, 对我就没有, 好双标啊魏语晴。”


    魏语晴差点要改名字叫魏晴, 因为她无语了。


    “青春男大看着心?情就好。人家只是?想要我微信, 又不是?骚扰我。”她拣了一颗圣女果吃, “我拒绝就完事了,你过去把人吓一跳。”


    这?是?实?话?。


    她刚拒绝完对方,说?不方便, 他?就阔步过来了,跟要打架似的。吓得那个男生话?都抖不出来一句, 被同伴拉走,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时?见微嘴里塞了肉, 面颊鼓起来,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一双杏眼清澈。视线在他?们俩之?间来回飘动, 像极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从来没有觉得他?们拌嘴这?么好玩,烤肉真好吃。


    严慎把烤盘上烤好的肉夹到四个人的碟子里,偏头问时?见微:“想吃哪种肉?”


    “都想吃。”时?见微舔舔唇,“我不挑食,都可?以尝尝。”


    严慎轻笑:“这?么好养活?”


    时?见微:“又省事了, 严老?师。”


    “没关系,我想多费点心?。”严慎拿着夹子和剪刀, 继续烤肉。


    言外之?意是?,她省事是?她的事,不耽误他?的精心?呵护。


    他?的爱意不会此?消彼长,只会像越烧越旺的火焰。至于接受还是?拒绝,取决于她。


    不管她在工作和生活中多么独立、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和习惯,他?都会包容,只要她开心?健康。即便她什么都能做到,他?也是?女战士强大的后?备军,只要她需要。哪怕她有片刻脆弱的时?候,他?也总有方法接住她。


    时?见微盯着他?的侧脸看得出神。


    余光瞥见她直勾勾的眼神,严慎放下烤肉工具,往后?靠了点:“看我干什么?”


    “在想一些傻事。”


    “什么傻事?”


    时?见微往前凑近了点:“想一些……假如我在学?生时?代遇见你会是?什么样。”


    顿了下,她补充道,“我读本科你读研,或者我读研你读博的时?候。”


    毕竟他?们差了几岁,没办法处在同一个学?段。


    严慎喝着水,笑说?:“早点遇见我,你未必会喜欢。”


    时?见微:“为什么?”


    “现在的你和大学?的你一样吗?”严慎问。


    时?见微摇头:“当然不一样。”


    说?完,她反应过来,明白了。


    人的成长是?阶段性的,也是?不断发展的,几年前的自己和几年后?的自己,中间差了许多经?历,认知、性格,哪怕仅仅是?外形,可?能多多少少都会有变化。


    所以,缘分这?种东西说?不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至于其他?无法发生的假设,无法证明,本身就是?伪命题。


    活在当下,珍惜眼前-


    吃到最后?,时?见微有点撑,歪歪斜斜地靠在落地玻璃窗,捧着手机和曹叮当发消息。他?跟她确认出差的时?间,还有坐什么交通工具去那边。


    实?在吃不下了,碟子里还剩了点肉。她放下手机,眼巴巴地看着严慎。


    段非正和严慎聊着天,工作之?外的话?题聊多了,便在不知不觉中意外发现,双方的父亲以前竟然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


    这?不免让段非对他?有种更深层的亲切感,开始叫上哥了。已经?不是?很久以前第?一眼见他?,嘴贫说?差自己三分的时?候了。


    接收到她的信号,严慎回应着段非的话?,从容地把自己的碟子挪过去,等她把肉拨过来,再?挪回来。


    “小彭把审讯室的监控发给我了,你看吗?”


    魏语晴拿起手机看了眼,问时?见微。


    时?见微有点撑,大脑意识逐渐漂浮,敲手机的动作都变得有些慢,呆呆地啊了一声?。


    结束和曹叮当的聊天,她没急着看视频,切换app去翻了翻高铁票。出差的地方离得不远,高铁三小时?就能到。


    等她订好了高铁票,一行人才离开烤肉店。


    时?见微顺手拿上没喝完的椰汁,牵着严慎的手往外走。


    虽然春节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也早就没了浓厚的氛围,但街上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撤掉,像是?热烈之?后?残存的余温。


    四个人沿着石楠路的街道慢吞吞地走,当散步消食,顺便看看夜景。


    一直走到临江路的江边小广场,魏语晴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咋了,吃撑了?”


    段非这?语气,魏语晴一时?间都不知道他?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阴阳她吃撑了撑到脑子了。


    他?们之?间斗嘴太多,很少走心?。


    魏语晴拽了下裤腿,往镶嵌在石头台阶里的深红色木凳上一坐,手机扔给他?:“自己看吧。”


    “都吃撑了还坐,不怕吐啊。”段非接住她扔过来的手机,“看什么?”


    时?见微和严慎一并停下,挨着魏语晴,也坐在木凳上。


    “走累了,歇会儿不行?”魏语晴说?,“陶景梵的审讯视频,赶紧看,还得写报告。”


    闻言,时?见微想起来,刚才收到了视频,她在订高铁票,还没看。念及此?,她也掏出手机,坐在那儿和严慎一块儿看。


    正是?夜晚热闹的时?候,在江边散步的人多,小广场放着音乐,有两支队伍在跳不同的广场舞。


    她掏出蓝牙耳机,给严慎戴了一只。


    严慎略侧身,宽阔的肩膀靠着她,脑袋凑近,几乎将她裹进怀里,给她挡着点从身后?拂来的风。


    瞥见他?俩的动作,段非朝魏语晴伸手。


    魏语晴捶着小腿,一瞥:“干嘛?”


    “耳机啊,我公放吗?”段非说?。


    “没带。”魏语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音量摁小点不就行了,你耳朵不好吗?”


    “……”


    摁小点就摁小点,这?么凶干嘛,又没薅她脑袋上的毛。


    陶景梵是?汪组长和小彭一块儿审的。


    视频里,男生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很从容。汪组长问他?什么,他?答什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交代了所有细节,十分坦然。


    坦然得令汪组长皱眉。


    “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她又没惹你,你为什么要她的命?”汪组长问。


    陶景梵轻呵一声?,微仰了下头。


    “你不知道。她就像是?绝版的宝藏,绚烂夺目又价值连城,太多人觊觎她。那个姓郝的,不是?唯一一个。”


    他?沉着声?,语速很慢,一点一点地带出某种情绪,“每次看到她和其他?男生待在一起,有说?有笑,我心?里难受啊……”


    说?着,他?用食指重重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和她一个社团的,一起做课堂小组作业的,陪她去宠物医院的,我都知道,我都记着。一、二、三、四……我在心?里编号,太多了,越来越多,我没办法全部解决。那怎么办呢?”陶景梵说?着说?着,突然像是?变了个人,情绪激动,越说?越兴奋,大脑神经?都在猛烈地跳动,“苍蝇最喜欢甜点,可?那是?我的甜点。不被那些肮脏的苍蝇玷污,就只能把它吃掉。对啊,吃掉就好了啊。这?下不会招来更多的苍蝇,谁也不能再?把她抢走,她就永远只属于我。”


    他?双眼猩红,笑容可?怖,偏执得可?怕。


    霎时?,审讯室安静了。


    汪组长听?呆了,僵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有一点没控制住,十分复杂。小彭吓得笔都掉了,扶额去捡。


    “你杀了她,不也失去她了吗?”汪组长问。


    陶景梵缓慢地摇摇头:“只有我拥有她,全部的她,两年,整整两年。以前是?,以后?也是?。不会再?有其他?人得到她。”


    小彭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抬手,挡住嘴巴,努力控制了一下表情。


    “为什么选在鬼屋?”汪组长有些不解,“你们住在一起,你完全可?以在家杀掉她,再?抛尸,或者肢解后?放进冰箱里。”


    这?是?他?们以往遇到过的作案手法。


    “我想过。”陶景梵忽然笑了下,“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那么爱她,当然要把她留在最美好的地方。”


    汪组长:“你们不是?同学?吗?第?一次在鬼屋见?”


    “不是?,只是?一个学?校的。”陶景梵说?,“去游乐园玩,在鬼屋见到她,我一见钟情。她太美了,是?上天派来救赎我的天使。”


    汪组长揉了揉额角:“预谋杀人通常选择背后?,你为什么从正面?”


    陶景梵笑,半晌,才直勾勾地看着汪组长,语速缓慢,荡漾着诡异:“我要让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我,永远记住我。”


    看完监控视频,时?见微退出去:“很可?怕,也很可?恨。”


    她提起解剖尸体的时?候,严慎说?过的话?,并且无比赞同,“你说?的没错,是?爱。”


    “爱?”段非把手机还给魏语晴,顺势坐下,“这?哪门子爱?”


    聊天框里,还有小彭发来的消息,说?太瘆人了,一想到自己下午那会儿见到他?还安慰他?,就是?一身冷汗和鸡皮疙瘩。


    “病态的爱,出于自私利益的爱。”时?见微说?,“自然界里母螳螂为了汲取营养、繁衍生息,还吃公螳螂呢。”


    她扭头看向严慎,“对吧?”


    “对。”严慎温柔地看着她,“他?应该有偏执型人格障碍。这?种心?理极度扭曲的人,不仅仅是?占有欲那么简单,是?心?理疾病。”


    魏语晴双手撑在身后?,微仰着,看着远处的夜色:“郝伟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高中的时?候就趁小区停电欺负过宋悠。打着爱的名义,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吴茵……”


    严慎摘了耳机,放进时?见微的耳机盒里,“可?能要一辈子活在愧疚里。”


    这?话?说?得没错。


    她和宋悠关系一直很好,只是?因为一场小冲突,在宋悠被害前一天吵了架,结果再?也没有机会和好了-


    在路口分道扬镳,两个人径直回家。路过一家面包店,时?见微说?想明天早上吃,严慎又和她逛了逛,挑好面包再?回家。


    来福今天被严慎遛过,玩尽兴了,已经?精疲力尽。时?见微回到家,就看到它趴在它的快乐城堡里呼呼大睡。


    换了鞋直奔卧室,她拖出行李箱,在空地摊开。虽然还要两天才出差,但她要慢慢装点东西,免得临出门发现这?东西没装、那东西没装的。


    严慎关上门,看了眼狗窝里的来福,给他?掖了掖小花被,才慢悠悠地走进主卧。


    看到地上摊开的行李箱,他?问:“这?么早就收拾行李?”


    时?见微的声?音从衣帽间里传来:“早点收拾才不会慌张呀,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东西忘了带,未雨绸缪嘛。”


    “要带什么,我帮你收拾。”


    严慎脱了外套,走到衣帽间门口,见她怀里抱着几件衣服,伸手拿走,“都要带?会不会太多?”


    时?见微摇头,拎起两件,左看看右看看:“在考虑那边的天气,穿什么厚度合适一点。而且去山里,不能穿太麻烦的衣服,我挑的都是?深色的。美不美观倒不重要,反正呆久了谁都是?灰头土脸。”


    严慎笑着听?她碎碎念,柔和的目光混着晶亮的碎片:“上次去北郊穿的什么?”


    时?见微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羽绒服:“这?件。”


    严慎伸手摸了摸,看了眼她要出差的地方的天气预报:“找件比这?个薄一点的。”


    说?着又抬起胳膊上挂着的那件棉服,“但比这?个厚。”


    “那就……这?件吧。”


    时?见微翻了翻,递出一件,让他?摸摸厚度,又指了指旁边的毛衣,“我里面穿一件这?个毛衣吧。”


    严慎看了眼:“只穿这?个?”


    “嗯。”


    “建议换个厚点的,再?带一件小褂子,免得山里降温。”


    时?见微闻言瘪嘴,表情肉眼可?见的不开心?:“可?是?穿太厚我不舒服,影响我发挥。”


    她说?着抻起胳膊,挥了挥,“我肯定会有很多大动作的,万一要搬什么东西,穿太厚了我跟个发了酵的面包似的,胳膊什么的伸不直也举不起来,很不舒服,也很不方便。”


    严慎被她的比喻逗笑,但没松口。


    “健康比工作重要。”他?看了一圈,把手里的衣服挂回去,取下一件毛衣和一件漂亮的小褂子,转身走出衣帽间,“给你放行李箱了。”


    “……好吧。”时?见微抱着手里的棉服,撇了下嘴角。


    没关系,她可?以偷偷不穿,反正他?也不会知道。


    把她当下想到的东西一一装进行李箱,时?见微坐在床边,看他?扣好行李箱,顺手把箱子推到墙角靠着。


    “师父没和我说?这?次出差的时?长,我也没告诉他?我谈恋爱了,在这?边有一只狐狸要养。”她仰头看他?,微微晃着腿,“我要是?像上次那样,一去就是?一个星期,你可?怎么办啊?”


    严慎的手还握着行李箱的拉杆,闻言拍了拍箱子:“那你把我装进去,陪你出差?”


    时?见微眨眨眼睛:“逃票啊?”


    没忍住笑出声?,严慎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小时?法医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手顺滑下来,勾着她的下巴蹭了蹭,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语气荡漾出一丝委屈,“那我辛苦一点,忍忍。”


    第59章 不眠江夜


    这几天?天?气不太好, 山里湿气重,清晨时云雾缭绕,朦胧得分不清方向。地面湿滑, 泥土微润。


    时见微和曹叮当一下车,就?感觉到?了空气里的湿度。师父正在不知道?哪个山头工作, 他们俩顺路搭了乡亲的三轮摩托车, 一路风驰电掣, 抵达师父说的那家民宿路口。笑盈盈地同车主道?谢, 两人背着?包、拖着行李箱往民宿走。


    “变态吧。”曹叮当听说了宋悠的案子, 大为震撼, “我记得?市局以往的卷宗里,好像有类似的案子。”


    时见微掏出手机,查看师父预订的民宿订单信息:“骗保杀妻把尸体肢解放冰箱、疑心太重以为女朋友在外面做见不得人的交易因爱生恨死后抛尸, 这两个案子的尸检都是师父做的。”


    曹叮当跟在她身后爬路口的小斜坡:“有时候真觉得?,尸检时死者的惨死状态已经很可怕了, 结果背后的凶手更可怕,简直细思极恐。”


    他缓了一口气, “师父这几十年?,心理承受能?力?是真强啊。”


    时见微不置可否, 只说:“出差来过几次山里, 你?胆子应该大点了吧?”


    曹叮当闻言扯了扯嘴角,呵呵一笑:“并?没有。”


    面对尸体不会害怕,这是他身为法医的职业素养,但保不齐周围环境的氛围太吓人,他真的会被吓一跳。


    尤其是, 人吓人,吓死人。


    这里有四家民宿挨着?, 他们住在名叫“兰苑”的那家。环境清幽,门前?有庭院,种?着?兰花。只不过这个季节,花尚未盛开,只冒了些花骨朵。


    和老板打好招呼办理入住,跟师父联系,但联系不上。猜到?了,山里信号本来就?没有那么?那么?好,加上师父一头扎进案子里时非常专注沉浸,忽略手机铃声是常事。


    索性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说他们到?地方了。


    在房间里把东西放下,时见微下楼坐在大厅里休息。民宿的装潢几乎是木头或竹子,她坐在淡色竹藤椅子上,倒了杯泡好的茶。


    楼上传来争吵声,动静不小,打破原本的宁静。


    时见微抬头看了眼,楼梯上一对男女在拉扯,说的是方言,她只听懂了几个字词。而?后男生?皱着?眉甩开女生?的手,顺手推了一把,扬长而?去。


    曹叮当一出房间就?看到?这一幕。


    女生?跌坐在楼梯上,低头啜泣一声,胡乱抹了一把脸,挡住脸回房间。


    曹叮当扭头看着?女生?,直到?房门关上。他下楼坐在时见微对面,拿杯子倒茶,压低声音说:“啥情况啊,我看那女生?下巴好像有伤口。”


    时见微摇摇头,猜测:“家暴吗?”


    “我去。”曹叮当瞬间想?到?陶景梵,“遇到?这种?人赶紧跑,头也不回地跑,有多远跑多远,还挽留什么?。不管是家暴还是陶景梵那样的,赶紧报警。”


    时见微呷了一口茶:“可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


    “陶景梵那样的人,平时看起来很正常,他们很少会觉得?自己心理扭曲,大多数对伤害行为没有什么?自知之明,对偏执行为持否认态度。只会觉得?‘我是爱她才这样做’‘这都是因为我爱她’。”时见微垂眸,“打着?爱的名义,就?是披着?蜜糖的砒.霜,受害者不会那么?容易察觉到?。一次可怕的经历,就?足够使受害者产生?阴影,但怕就?怕在,像宋悠这样没有机会逃跑。”


    曹叮当听完,笑着?揶揄:“师姐,你?说这番话的语气,好像严教授。”


    他喝了口茶,喟叹一声,像个上了年?纪的长辈一样,“还好严教授是好人,不然我怎么?放心。”


    “……”


    时见微抿唇,对他这副阅历颇深的样子无语,“我只是在想?,这样的人要如何避免碰见呢?好像没有什么?办法。”


    自己把这个话题扯出来,结果聊沉重了,曹叮当赶紧打着?哈哈撇开话题,扯到?严慎身上。


    “严教授应该在放寒假吧,你?来出差他不会无聊吗?”


    时见微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哭笑不得?:“你?说的他像一个空巢老人一样,他又不是没有朋友。难道?去年?寒假他有女朋友,不是一个人?”


    说的也是。


    但此一时彼一时,他只是觉得?谈恋爱了心里有挂念,多少是有点不一样的。


    念及此,他忽而?想?起来:“你?谈恋爱的事和师父说了吗?”


    时见微哼哼一笑:“我要是和他说了,别说来出差,他先打个飞的回桐江,在总队大楼门前?的坝子里支个凳子,跟我说‘把你?男朋友叫来我看看什么?玩意儿’。”


    “……”确实,是师父会做的事。


    曹叮当随即担忧,“那我以后谈恋爱是不是也得?报备啊?”


    “那你?可就?想?多了。”时见微往藤椅后面靠了点,歪头笑着?,“师父说,女孩子他要多操点心,怕遇见坏人。你?们男孩子……自求多福吧。”


    曹叮当:“……”


    好狠的心呐-


    吃过午饭,严慎发来消息,说他今天?和骆成舟、纪信待在一块儿。


    都在骆成舟的生?日会上见过,她有印象。


    恰好有车停在民宿路口,师父回来了。回来拿东西,顺便带他们进山。


    时见微随手回复严慎的消息,说自己要进山,可能?会漏看消息,晚点再?给他打电话,便拿上工具箱跟上师父。


    收到?消息,严慎回了个好,息屏反扣手机,放在桌上。抬眼看向对面两个人,眼尾上扬,神色怡然。


    “看什么?,有话要说?”


    对面两个人手里捏着?筷子,心思完全不在吃东西上,都直勾勾地看着?他。


    纪信放下筷子,状似疑惑地问骆成舟:“谈恋爱的都这样?饭都不吃了。”


    “我又没谈过我怎么?知道?。”


    骆成舟吃得?津津有味,看了眼手机,对严慎说,“这学期那个心理健康讲座,反响不错,校领导说下学期继续,要加点新的课题。”


    严慎嗯了一声,不咸不淡。


    骆成舟意外,甚至有些别扭:“今天?这么?好说话?就?答应了?”


    纪信喝了一口茶水,笑说:“他可不是在答应你?。”


    “校领导跟你?说继续办,关我什么?事?”严慎说。


    骆成舟:“……”


    爽了,这种?态度才正常。他说呢,小叔怎么?可能?对这种?事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他一向不喜欢公开讲座,费时费心。乌泱泱一群人坐在小礼堂,没几个人认真听,混学分?的。


    “那我……”他欲言又止,语塞半晌,没辙,低头刨手机,“你?不去,我问问小时妹妹。”


    纪信失笑:“拿她压他啊?”


    骆成舟:“不行吗?”


    反正他现在有时见微的微信,沾亲带故,聊个天?说句话而?已,还是很容易的。


    严慎直接伸手,抽走骆成舟手里的手机,垂眼一看,果然点开了和时见微的聊天?框。


    切走app,他息屏,反扣在他的手机上面。


    “她这几天?出差,忙,别打扰她。”


    闻言,纪信乐了:“我说呢,你?小子怎么?突然有时间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原来是成了一只弃猫啊。”


    严慎轻呵,笑笑,没说话。


    骆成舟咂嘴,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干锅虾,看着?虾叹气:“还以为我重新得?宠了呢,又是我自作多情。”


    眼珠一转,他看向严慎,“你?是怕我打扰她,还是怕我跟她说你?坏话啊?”


    “怕?”严慎挑眉,“她又不凶。”


    把他的手机推过去,“等她忙完,休息好,随便你?找她说什么?。”


    纪信想?起来,问他:“阿姨知道?你?们好上了吗?”


    距离医院那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阿姨现在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整天?跟他们八卦进度。一边好奇追上小姑娘没,一边又觉得?人家小姑娘未必看得?上他。


    “我没说。”严慎抬眼看向骆成舟,他不确定有的人说没说。


    骆成舟:?


    愕然地瞪大眼睛,他举起双手以证清白,“我没说啊我没说啊,我就?去年?提了一次,医院那次真不是我提的。”


    收了视线,严慎淡然道?:“不急,以我妈的性格,我怕小姑娘应付不过来,给她点时间准备。”


    太热情了,难免可能?让人招架不住。


    “哎哟,这铁树几年?不开花,一开就?是大红花啊。”纪信调侃着?,拿起筷子,又放下,“没吃多少啊,怎么?感觉我吃饱了。”


    严慎哼笑一声,听出来他在揶揄他撒狗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视线相?撞,点到?为止,两个人心照不宣。


    见状,骆成舟啃着?排骨,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看了一圈:“什么?事啊?”


    纪信端起杯子喝茶,气定神闲:“没什么?事,遇见个人而?已。”


    排骨哐当掉进碗里,骆成舟深吸一口气:“你?才是千年?老铁树开花吧。”


    话落,他反应过来,看着?旁边喝茶的两个人,突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不是,乱花丛中过的花孔雀人设不是我的吗哥哥们?怎么?你?们一个个开桃花,我花呢?”


    严慎:“你?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儿来的花。”


    纪信附和:“真男人从不留恋一花一叶。”


    这是骆成舟曾经的义正词严,只处处留情,不留恋。


    “……”骆成舟吃瘪,一时语塞,硬着?头皮回怼他俩,“你?们不是真男人?”


    严慎、纪信:“可以不是。”


    骆成舟:“……”


    这下不止感觉被背叛,还有点怀疑这个虚假的世界,到?底什么?是真的。瞥见餐盘里的卤味,鸡翅膀都是一对的,看着?就?来气。


    他烦得?快要出长气了,夹起排骨,递到?嘴边又放下,把筷子一放,“你?们还吃不吃,不吃我打包了。”


    吃的什么?饭啊,吃得?他心肌梗塞-


    车子停在大路路口,时见微和曹叮当下了车。在山脚临时搭建的解剖室里简单看过尸体之后,两个人跟随师傅往山里走。


    过年?期间,这个村子里发生?了一起命案。遇害者一家是桐江人,一家四口,来这里旅游。来的第三天?,小儿子深夜迟迟未回民宿,找不到?人,便报了警。


    当地警方经过一轮勘察,怀疑失踪小孩被害,但划定的可疑范围太大,茂盛的山里又盘综错杂,两天?前?刚找到?人。眼下的困难是,暂时还未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时见微和曹叮当来这趟,一方面是给师父打辅助,另一方面是借此机会学习。在市区遇到?这样环境的案子不多,但往后的职业生?涯未必不会参与到?这类案子。


    言简意赅讲完这个案子,师父停下步子:“路有点滑,乖崽你?走前?面。”


    说着?侧过身摆了摆手,示意时见微往前?走。


    前?面要上窄石阶,一次只能?走一个人。前?后都有当地的警方,他们仨和当地的一名法医,被夹在中间。


    石阶上有青苔,又残留着?雨水的湿润,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倒。


    “不用不用,师父您走。”


    “我说话不管用了?”小老头佯装生?气。


    “好好好。”时见微没辙,哭笑不得?,连声应好。踩上一节台阶,她扭头看向曹叮当,“你?护着?点师父。”


    曹叮当已经伸出手了:“那当然了,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师父嘿呀一声,小孩儿似的挥挥手:“我身子骨硬朗着?呢!成天?爬坡上坎,比你?们这些小年?轻不知道?矫健多少倍!”


    “是是是,师父您肯定是没问题的。”曹叮当哄着?他,“那我和师姐关心您嘛。”


    时见微扬声:“对啊,关心您嘛,还不让人关心啦?”


    两个人一唱一和,师父被哄得?开心,爽朗得?笑了几声。


    后面的刑警见状也忍不住加入他们的群聊。


    上山的氛围很好,还给他们介绍了当地的风景名胜,说他们工作结束了之后可以玩一圈,以后再?来,也随时欢迎。


    到?了警方划定的失踪范围之后,氛围便沉重下来,所有人拿出专业态度各司其职,沉着?冷静。


    分?组沿着?外围线往里找,避免漏下任何蛛丝马迹。


    “这种?大面积被压过的矮草,有没有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曹叮当蹲在山坡那颗粗大的树后面,看着?面前?有明显压痕的矮草,“而?且还有几株折了。”


    警员赶过来看了看,朝同伴招招手:“有可能?,先做个标记。”


    越是这种?地方,越是不好找现场。植被破坏,可能?存在人为原因,也可能?是天?气导致,加上最近几天?下过暴雨,更是杂乱泥泞。


    一个小时后,时见微蹲在平坡一棵树下的,草丛往里的地方,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弯腰低头看过去,她拨开杂草,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抹掉尘土。想?起在临时解剖室看到?的尸体,以及师父草拟的尸检报告。


    “死者脖子上的痕迹可能?是指甲刮擦导致的,我找到?一片美甲甲片。”她举起手上的一只红色调穿戴甲,看起来很新。


    曹叮当拿着?物证袋过来:“这东西出现在这里还挺突兀,只有一个,而?且很新,应该是近期掉在这里的。”


    “对。”时见微赞同,把甲片放进物证袋。


    除了这个,他们找到?天?黑,基本确定了第一案发现场,但物证可能?还需要再?进行一次地毯式搜索。


    下山后,师父一脸欣慰地看着?时见微和曹叮当,点点头:“不错。”


    “谁不错啊?”


    有自知之明,怕自作多情,曹叮当下意识问了句。


    师父:“你?俩都不错。”


    曹叮当立马“嗨”了一声:“都是师父和师姐教的好,我的泼天?富贵。”


    师父笑骂:“就?你?嘴贫。”


    时见微在民宿门外的石池里洗完手,甩甩手上的水,笑嘻嘻的问:“师父,今年?的考核不会还给我打九十九分?吧?”


    “这就?满足了?”


    师父说,“这种?程度,别人可以打满分?,你?不能?。”


    在他眼里,她有无限的潜能?,永远有一分?的进步。


    “好吧。”时见微委屈巴巴地瘪了下嘴巴,“那我再?努力?努力?,争取让满分?早点来。”


    擦干手掏出手机,才发现严慎给她发的消息,避开师父,她进民宿大堂,给他回电话。


    “我下山啦。”


    电话接通后,她在两面落地玻璃窗夹角的椅子上坐下。


    严慎柔声问:“冷不冷?”


    时见微:“不冷,我都出汗了。”


    “别乱脱衣服,晚上洗个热水澡。”严慎说,“天?气预报说,你?那边明后天?有雨,伞给你?装在行李箱夹层。”


    “知道?啦,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时见微扬声,“来福今天?乖不乖?”


    严慎那端静了两秒,只能?隐约听见他的呼吸声。他像是特意去客厅看了眼来福,才跟她说:“不乖,妈妈出差,它不开心。”


    可是他这个语气,时见微一时间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说来福,还是在隐喻自己。毕竟,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做过。当然,她也做过。


    于是,她又故意问了句:“那我那只名贵的狐狸呢?”


    “更不开心。”严慎原本微不可闻的叹息,从听筒里传过来格外清晰,竟然还有点委屈,“被人嘲讽是弃猫。”


    时见微:“别听他们胡说,你?才不是弃猫,你?是祥瑞。”


    倏地,严慎被逗笑,低磁嗓音荡漾着?笑意钻进她的耳朵。


    “这么?会哄人啊。”


    “那当然了,我技能?满点。不过今天?才第一天?,你?就?这么?想?我的话,真的要出大事——”


    “了”字还没说出口,时见微转头看见师父和曹叮当趴在落地玻璃窗前?,姿态诡异,像偷听。


    严慎察觉到?她这边的不对劲:“怎么?了?”


    “我没和师父说我跟你?的事,但好像被他发现了。”时见微对上师父的视线,卖乖笑了下,又隔着?玻璃看向旁边的曹叮当,“虽然我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背叛组织,但是……”


    严慎:“你?又要完蛋了?”


    时见微咬了咬唇,一副惋惜的表情,泄气:“是你?要完蛋了。”


    第60章 不眠江夜


    在?她说话期间, 师父和曹叮当就一前一后进来了,拉开椅子在?方桌前坐下,她来不及挂断电话。


    “男朋友?”师父伸手拿茶壶要倒水, 曹叮当眼疾手快,先一步替他倒好?茶。


    时见微没有含糊其辞, 点头, 嗯了一声。


    正要跟严慎说等会儿再给他打电话, 严慎先开了口:“微微, 开下免提。”


    “干嘛?”时见?微压低声音。


    严慎:“通着电话, 我不问声好?, 不礼貌。”


    想来好?像是这样?,但?师父气定神闲,手机那头的人也游刃有余, 反而显得她有点局促。


    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时见?微端起曹叮当倒好?的茶, 默默喝着。


    别慌,小场面, 大大方方的。


    “聂老师好?,我是微微的男朋友, 严慎。”开着免提, 严慎的声音低缓温和,音量不大,在?这个角落荡开,“等您有空,我去拜访您。”


    师父拎着茶杯, 瞄了眼手机屏幕,心想这小子有备而来, 还知道他姓什么。但?他仍旧端着点态度,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像从鼻子里跑出来的。


    见?状,时见?微拿回手机。


    没等她挂掉电话,师父突然冒出来一句:“我倒要看看什么玩意儿?。”


    “……”


    暗暗吸了一口气,时见?微飞快摁了挂断键,给?严慎发消息-


    【听见?了?】


    那边秒回-


    【听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他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在?低弱的撒娇。弃猫也好?,狐狸也好?,用他毛茸茸的脑袋小心地拱着她的手,怪可怜的。


    时见?微看着聊天框,赶紧哄人-


    【师父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紧张什么】-


    【小时法医是块宝,看得紧点,免得被坏人盯上,应该的】


    时见?微忍不住轻笑一声,抬眸撞上师父和曹叮当的眼神,连忙敛了嘴角的笑意。装模作样?地板着一张脸,她喝完杯里的茶水,胡乱搪塞一句“我上去休息了”,溜得飞快。


    师父歪着身子往后仰,注视着她跑得飞快的身影,刚才端着的那股劲儿?瞬间垮下来,唉声叹气:“乖崽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曹叮当收回视线,摇头:“不像。”


    “我师姐,那是‘笑太甜了不知道她要给?你?喂糖还是递刀子’的刽子手。”他从小竹篮里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杀妻骗保这类案子接手多了,没封心锁爱都不错了。”


    师父觉得他说的在?理,敲敲桌子:“旁边有象棋,陪我下会儿?。”


    曹叮当嗑瓜子的动作停下:“……我下得烂,没长进,您别又嫌弃我。”


    师父大手一挥:“下了再说。”-


    原以为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一切等他们回桐江之后再说。没想到,第三天一早,时见?微发烧了。


    大概是前几天夜里淋了点雨,回来后保暖工作没做好?,感染了风寒。


    师父找民宿老板借了体温计,让她在?民宿好?好?休息,又实在?不放心,要把她送去镇上的医院打针输液。


    时见?微推脱一番,说不用管她,工作要紧,她吃点药在?民宿休息就好?,然后就把人推了出去。


    “不准跟严慎说。”


    他们出门后,时见?微扒着房门,拽住曹叮当,警告他。


    曹叮当敷衍地应了两声:“师姐你?赶紧回床上躺着吧,退热贴记得贴。”


    转过头,民宿的楼梯都还没有下完,他就把时见?微感冒发烧的事告诉了严慎。


    时见?微趿拉着步子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的体温计看了眼,抬手甩了甩。


    完了,烧到三十八度六了。


    房门被敲响两下,她转身去开,民宿老板把杯子和药给?她拿了上来。道了声谢,再度把门关上。


    疲惫倦怠,时见?微丧失大半思考能力,呼吸沉重,面颊潮红,脑袋昏昏沉沉,身体由内到外散发着热量。


    冲了包药,放在?桌上凉点再喝,她捏着退热贴在?桌前突然静止了几分钟,才撕开贴上。


    生着病,身体软绵,她使不上劲,动作慢吞吞,不连贯,仿佛快要没电的机器人。


    喝完药,钻进被子里,她拿起手机看了眼。


    没有未读消息,可以安心睡一觉。阖上双眼,两秒后,猛地睁开。


    不放心,还是先给?严慎发条消息,说自己今天特别忙,应该顾不上看消息。


    能拖多久是多久,晚上要是他打电话过来,她这状态,一出声肯定露馅。


    希望一觉醒来能好?点吧。


    在?这样?的想法中沉沉睡过去,一觉醒来分不清白天黑夜。拉着窗帘,房间里光线偏暗,门外走?廊里有一些刻意放轻的声音


    口渴,她翻身下床,撕掉退热贴,去倒水喝。


    刚拿起水壶,房门被叩响两声。


    “谁啊。”


    嗓子沙哑干涩,时见?微轻轻咳了下,过去开门。


    “严慎?!”


    看见?门外的人,惊讶一闪而过,她立马抬手捂嘴,拉开和他的距离,并伸出另一只?手,不让他过来。


    闷声咳了两下,“你?别过来,我感冒了。”


    来不及问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第一反应是不能被她传染。


    严慎风尘仆仆,带着满身的寒凉。他收到曹叮当的消息后,把来福送到骆成舟家,直接开车过来的。


    路过的天气从晴天变成阴雨天,走?得急,他忘了带伞,好?在?他下车之前雨停了。但?他片刻没歇,裹着一身室外的冷气,径直找到她住的房间。


    在?她的房门前停留了几分钟,怕打扰她休息,靠在?墙边,手机在?手里转了又转。听见?屋子里细微的动静,他才叩门。


    “外面有点冷,让我进去好?不好??”


    严慎放轻声音。


    时见?微仍旧捂着口鼻,犹豫了下,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关了门。


    想去开窗户,让空气流通一下,手腕突然被捉住,下一秒便撞进熟悉的怀抱。


    好?闻的白茶香味,混着淡淡花香的冷。


    “生病了为什么不说?”


    把人抱在?怀里,顺手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很?紧张她。


    时见?微的呼吸瞬间变得缓慢,小心翼翼的,生怕传染给?他。声音也因为她捂着口鼻,浓厚鼻音之余沉沉闷闷。


    “不想让你?担心。”她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嗯?”


    “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曹叮当说的。”


    反应过来,时见?微哦了一声:“我应该猜得到的,我为什么会问这种?蠢问题。”


    “不蠢,生病了有点懵而已。”严慎揉揉她的脑袋,笑她,“微微,像个小火炉。”


    时见?微撇嘴:“那你?放开我。”


    “抱会儿?,我冷。”狡猾的狐狸有时候脸皮也很?厚。


    重新给?她量了体温,他问,“饿不饿?”


    时见?微摇头:“没有胃口。”


    严慎抬手抚开她脸侧的头发:“喝粥,好?不好??”


    “哪里有粥啊?”时见?微坐在?床头靠着,看了看时间。民宿供应一日三餐,但?现在?不是饭点,一楼偏厅里一定是冷冷清清的。


    严慎倒了杯水递给?她,笑着哄道:“我去给?你?变魔术。”


    变什么魔术?


    发烧了大脑反应迟钝,时见?微此?刻对所有字眼的思考仅仅停留在?字面意思。


    半小时后,严慎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餐盘,盛着一碗粥,还有一叠小菜。


    时见?微眼前一亮,放下手机:“你?真去变魔术了?”


    “借这里的厨房做的。”


    严慎侧身把门关上,“坐床上吃还是来桌子这边吃?”


    “桌子吧。”时见?微掀开被子一角,下床,“弄脏床单被套就不好?了。”


    坐在?垫着软垫的椅子上,她眼巴巴地看着严慎把粥和小菜放在?她面前,又把勺子和筷子备好?。


    皮蛋瘦肉粥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忍不住咽了咽喉。分明半小时前一丁点胃口也没有,这下居然真的有点饿了。


    见?严慎要拿勺子喂她,她伸手:“我自己来吧。”


    “能行??”严慎停顿,不太相?信她这副蔫巴巴的状态。


    时见?微无奈笑起来:“严老师,我只?是感冒发烧,又不是断手断脚。”


    让她拿走?勺子,严慎在?她对面坐下:“我是怕你?没力气。”


    “我就算这样?,一巴掌下去你?也会被推倒,你?信不信?”


    “信。”严慎顺着她,又拿了纸巾过来,放在?桌角,“你?不用推,我自己会倒。”


    时见?微抬眼看他:“你?好?烦。”


    严慎垂眸轻笑:“又嫌我烦了?我才来几分钟。”


    她哼哼唧唧,鼻音非常重,说话时自带一种?委屈感:“连生病的人都不放过,还要逗我,好?玩吗?”


    “逗你?什么了?我说真话。你?想让我倒我就倒啊,不用你?动手。”严慎笑着看她,“喝粥,乖。”


    好?吧。


    反正她这会儿?脑子实在?宕机严重,没有办法深度思考,更无法像往日那样?游刃有余地同他迂回。


    喝着粥,大脑放空,时见?微双目失焦,落在?桌上。


    半晌,稍微回了点神,看向对面的人。


    他捏着手机,面色沉静,好?像在?处理什么工作上的事。


    虽然他有寒暑假,但?作为高校老师,他也并非完全没有任何工作,学术论文、研讨会、课题等等,以及下学期的课程安排,还有学校的一些别的安排。假期的日子里,忙起来的时候也挺忙的。


    听骆成舟说,他下下个学期,也就是九月开学的时候,可能要开始带研究生。不过学院院长找他,他好?像拒了。


    一口接着一口喝粥,动作机械化,时见?微的脑子里漂浮着各种?泡泡,一会儿?想到这件事,一会儿?想到那件事。


    视线在?撞上严慎的眼睛时,顿住。


    严慎抱着胳膊,静静看着她,眼眸里似在?询问,怎么了。


    “不好?吃?”他问。


    时见?微看了眼碗里的粥,都快被她吃完了:“不好?吃我怎么可能吃这么多,不好?吃我会说,你?知道的。”


    停顿几秒,她才沉声道,“严慎,我以前自己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也能照顾好?自己。”


    工作后自己开始一个人住,也遇到过一两次感冒发烧,她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虽然严重一点的时候在?硬撑,但?也能扛过去。


    该吃药吃药,该去医院去医院,不用人陪同,也不用人照顾,只?是看起来有点凄凄惨惨罢了。


    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来照顾她,有点小时候生病被爸爸妈妈照顾的感觉,只?是稍微不太一样?。


    而且,他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忙前忙后,为了她。


    “我没有那么脆弱,都那样?过来了。”她语速很?慢,继续说。


    严慎听见?她的话皱了下眉,以为她是怕他觉得她麻烦,他沉声,语气认真。


    “微微,我不觉得麻烦,照顾你?我很?乐意,也很?开心。”


    “但?有你?在?我觉得安心,也觉得踏实,偶尔不想当大人,想依靠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几乎叠在?一起,但?都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


    “嗯?”


    时见?微愣了下,反应慢了半拍,看见?严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明白过来,“严老师,猜错了。”


    她笑起来,脸色没那么好?,但?眼底盛着光,“你?也有今天啊。”


    严慎笑着挑眉:“又得意了?”


    时见?微点头,伸出手比划:“有一点点。”


    “微微,我想被你?依靠,也希望被你?需要。”这话他说得郑重其事。


    时见?微沉吟稍许:“其实,刚刚开门看到你?的那个瞬间,我差点要哭了。”


    说着,她瘪了下嘴,好?像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人在?脆弱的时候难免有点多愁善感。


    空气静止了几秒,严慎沉气:“不想让我被传染,乖乖喝粥,别说这样?的话。”


    什么话?


    时见?微抬眸眨眼,朦胧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严慎:“我任何时候都有亲你?的冲动,尤其这种?时候。”


    时见?微顺嘴问:“什么时候?”


    她是真烧懵了,什么都敢问。


    无奈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平稳,低哑:“顶着这张可爱到爆炸的脸,说见?到我快要哭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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