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庶女后宅升职记 > 75.第 75 章 仗义解围
    听见范离出声,杨氏已掀了帘子,望见对面的年轻人,她稍一愣怔便想了起来。


    范离年轻有为,在夫人们眼里是值得嫁女的出息后生,只是范家由高门败落,从前门第相仿的瞧不上他,低门小户的,又不敢攀附他,若非有这些为难处,只怕当真有许多人家要上门捉婿了。


    钟夫人熟知京中种种,那日在栖霞寺自然提过范离,此时杨氏见了范离,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她想起当初在清心寺时,这孩子也不过和如今的秦恒一般大,一边替英王办差,一边还记得替自己娘亲求平安,也算是早早撑起家门了。她此时想的不是这小将军如何值得做女婿,只想着,自家两个儿子若是也这般出息,就好了。


    范离见了杨氏的神情,知道她也认出自己,于是从善如流地上来行个礼:“见过秦伯母。”


    杨氏不意这孩子还记得自己,欣慰地应一句:“范大人好。”


    范离拱一拱手:“秦伯母不必忧心,请自离去,这些人由晚辈打发了便是。”


    杨氏带着几个女儿和幼子,确实不好和几个无赖纠缠,此时勉强占个长辈名分,想着将事情交给范离处置也无不妥,回去叫秦览亲自过府致谢就是。


    于是点头应下,正要吩咐马车走,忽地又扶住车壁:“方才那人说东西值钱,我留一个下人在此,若是要赔付,我们一概照赔的。”


    她说了这话,前头牛妈妈早已下得车来站在范离身边,恭敬行一个礼:“范大人。”


    “这等小事,何用……”范离才想打个哈哈说不用,忽地想起祁王说起要稳重知礼的话,在肚子里思量一回,把下头的话咽了回去,拱一拱手:“请伯母放心,晚辈定然妥当处置。”


    平哥儿和安哥儿两个,听见娘和人彬彬有礼地说得半天话,早好奇地把头凑在窗口,两个小脑袋挨挨挤挤的,瞧见面前站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不由得嘀咕起来:“这叔叔长得可真高,比大伯母家的二哥哥还高呢。”


    范离听了,将两个孩子看一遍,见脸圆些的那个脸上有和秦芬相似的浅浅笑涡,知道那就是秦芬的胞弟,便对他微微一笑,道:“你们多吃饭多长高,以后比哥哥长得还高。”


    原本这句不必说的,然而少年人的心思,如何肯升一辈去做心上人的叔叔,这时终究还是隐晦地露出一些来。


    杨氏并不曾体会这里头的意思,只当范离是以晚辈自谦,把两个儿子一拍,哄着他们喊一声哥哥,又谢过范离一遍。


    紫晶见主子无话再说,便命车把式出发。


    后头的马车赶紧跟上,秦贞娘掀着帘子,待经过范离时,大大方方道一句“多谢范大人”,秦芬不知怎么,竟有些说不出口,勉强跟着说句“多谢”,便低下头来。


    范离听了姐妹二人的话,拱手侧一侧身,算是礼让。


    秦芬瞧得分明,范离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和看旁人不同的。


    范离让在路边,看着秦芬的马车从眼前走过,面上不自觉地带了些微笑。


    他从前确实不会讨姑娘欢心,可是回去缠着成亲的侍卫大哥们问得许多,又向祁王这谦谦君子请教几句,如今已懂了一些。


    譬如要以礼待人,譬如要英雄救美,再譬如要先讨好丈母娘。


    自己今日这遭,似是表现得还不错。


    牛妈妈站在旁边,见范离一脸神秘笑容,也不敢催促,耐心等了半天,轻轻咳一声:“范大人。”


    范离回过神来,应一声牛妈妈的话,将目光投在几个无赖身上,脸上的神色已肃杀起来。


    他在官眷中名头甚大,可是常年在外办差,京里识得他样貌的人并不多,此时几个小混混瞧他一副文人打扮,既不富也不贵,只当他是要讨上峰欢心的傻小子,都在心下盘算着狠狠敲他一笔竹杠。


    李四孬是领头的,这时走上前来绕着范离转两圈,先拨一拨范离腰间门的玉佩,又点一点范离的扇子:“你瞧着也不似个有钱的主儿,怎么就知道我的东西不对了?你倒给小爷说个章程出来,说得好,我便不与你计较,说得不好,我可饶不了你。”


    牛妈妈站在一边,只瞧得心惊胆战,这几人不识得范公子,她可是知道范公子是怎样一位厉害人物。


    那日跟着太太去栖霞寺,也听钟家的下人说得许多京里的事,什么祁王的文采、英王的铁面、睿王的谋略,天家之事,下头人不敢多说,生怕说错了惹麻烦,下头的年轻臣子,说起来便没遮拦多了。


    这范离大人替英王在灵州查税银,雷霆手段处置了十余名县官、州官,连夜审讯都是轻的了,有那抵抗英王钧旨意的,当场就叫范离打折了一双腿。


    因为这些铁腕作风,范离在官场中得了个“铁刃”的名头,暗示他是英王手里杀人的刀。


    这外号原本不美,传到朝中,掀起惊涛骇浪,睿王一党的人,谴责范离弄得官不聊生,联名上奏弹劾,几乎逼得英王保不住范离。


    然而官是官,民是民,灵州的百姓们却很是拥护这位范大人,叫花子们还编个数来宝,唱些什么“铁面王,铁面王,派下铁刃斩恶狼,斩尽饿狼我归家,种得地来收得粮”,这段打油诗一传进宫里,皇帝连声赞了三个好,说洪定朝堂上须再有一百个范离,金口一开,这才保下范离来。


    牛妈妈此时心里正猜着,范离究竟会以身份压人,还是使人去报了京兆尹抓人,亦或是当场发作,将这几个无赖的双腿也给打断。


    范离似是看透了牛妈妈的心思,既不亮身份,也不使人报官,竟上前蹲在地下,拣了那铜壶起来细看,看了半天才道:“李四孬,你这铜壶中间门透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想是以锡吹制成薄胎,外头鎏上铜色,铸造好了拿出来哄人的,是也不是?”


    李四孬听了,瞠目结舌,张了嘴又闭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是无意间门得了这么件东西,原本就是破损的,偶然间门听说了前朝那薄胎铜器的故事,便以浆糊粘上,摆在摊上专用来讹人,至于是真是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此时听见范离几句话便说到根子,李四孬不出声,又把面前那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看一遍,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平平无奇,唯一值得提一嘴的,便是这年轻人生了一对利眼,瞧着有些气派。


    他才要编几句瞎话来骗人,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这年轻人与宫里造办处相熟,岂能是个凡人,这么一想,人都矮了三寸,喉咙一动,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范离见他不敢吭声,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知错能改就是好人,我瞧你这摊子上的根雕有些模样,倒不如以后就挣个手艺钱,岂不是比坑蒙拐骗的更好?”


    李四孬只觉得拍在肩上的力道有千钧之重,知道遇见高人了,含含糊糊应得一声,便算是顺着台阶下来了。


    牛妈妈见范离几句话就打发了李四孬,既不曾以势欺人,又劝人向善,几乎要替这年轻的范大人拍手叫好,恭恭敬敬与他道别了,飞奔赶往英王府,心里却道,回家要把此事好好与太太说道说道,请老爷好好谢过人家。


    见无热闹可看,人群也渐渐散去,一个年轻人从人群里走出来,一拍范离的肩膀:“你这小子,平日张牙舞爪的,何时这么慈眉善目了?”


    范离转身一瞧,见是自己兄弟,也不与他客气,回敬一拳:“原来是你小子,我这么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你还管起我来了?”


    “我不管你,哪天你把天戳个窟窿,还指着殿下再给你收拾烂摊子?”


    范离哈哈一笑:“荆保川,你也忒婆妈了,我从前做事莽撞,你要说我,我如今改好了,你又要说我。”


    荆保川看他一眼,与他并肩而行,二人一道往英王府的方向走去。


    行得半晌,荆保川慢悠悠来一句:“从前御史们都把你骂臭了,你也不曾改了那急三火四的臭脾气,如今几个地痞无赖就值得你大发善心了?这话说出来,我却是不信的。”


    不待范离开口,荆保川又道:“方才那秦家的四位姑娘,生得倒都是如花似玉,我如今尚未婚配,不如去求殿下,许我一个罢了。”


    “你敢!”范离到底是年轻人性子,最受不得激,荆保川不过几句话,就把他实话激出来了。


    荆保川见自己猜中,不由得抚掌大笑,一把勾住范离的肩膀,低声逼问是哪一个。


    若是从前,范离便要得意地点出秦芬,不光说了,还要点出她的聪明伶俐来,好好炫耀一番。如今从祁王和侍卫们那里学得许多,却知道珍爱心上人了,只说一句“反正是最好的那个”,说完这几个字,把嘴闭得蚌壳一般,再不肯开口。


    荆保川微笑着放开范离的肩膀,又隔得许久,问一句:“从前也不曾听你说过有心上人,你突然便说出这样一个人来,究竟是怎么想的?”


    范离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顺口,喜欢一个女子,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怎么就不能说了?”


    他口里这样说,心里却也在思索,自己为何突然喜欢上那丫头了。


    他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心里是想要个聪明的妻子的,他也一直知道那丫头聪明,可是比那丫头聪明的女孩子,也并非没有。


    仿佛是那天在栖霞寺,初见这丫头面容舒展,携着两个姐妹说说笑笑,身上有种自己渴望已久的温暖气息,空气中有栀子花香,他突然心动了。


    可是从前那丫头不是挺烦人的么?在他心里,她从前的瑟缩模样,可是一刻不曾忘记。


    范离自己也未察觉,秦芬从前那努力挣扎求生的样子,恰如他才到英王府的窘相,他厌恶彼时的秦芬,正如厌恶彼时的自己。


    也许正是从那时起,那奋力向上的小丫头,就深深印在他的心上。


    秦芬坐在马车里,脑子里混混沌沌,也在想着方才的情景。


    她前世生得也不坏,自然知道男子爱慕的眼光是什么样,范离的眼神,瞧着是喜欢她的。


    然而,两人不过才几面之缘,谈什么喜欢?论出身,她比不上秦贞娘这样的嫡女,论样貌,她比不上秦淑和秦珮这样的美人儿,她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更何况,他对包素兰、对钟衡乃至秦贞娘,可都是愣头愣脑、风度欠佳,看上去只和叛逆期的秦恒一样毛躁,哪里像是会喜欢女孩子的。


    秦芬想到这里,不由得皱眉。


    难道他是家里有几个美人,相中了自己是个温吞性子,想着讨回去作个摆设?


    秦芬愈想愈觉得可能,却全然忘了,范离方才的眼神,是喜欢她的。


    此时此刻,其他三个姐妹正兴致勃勃地谈着范离这年轻人,有说他心志坚定的,有叹他家道中落的,也有说他生得英武的,秦芬一心出神,一句也没听见。


    她前世里家境寻常,读书和工作时为俗事所累,无心追求什么爱情,虽遇见几个优秀男青年,却都不敢交往,不是怕别人瞧不上自己,就是怕自己耽误了人家。


    此时此刻,秦芬心里又起了那个念头,自己出身平平,样貌平平,那人喜欢的当真是自己,不是杨妃娘娘的表妹这个名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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