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庶女后宅升职记 > 76.第 76 章 输家赢家
    进了英王府已是晌午,一进门便有样貌整齐的丫头迎了上来:“秦夫人请随我来。”


    英王不喜奢华,宅邸除了规制是依照皇子身份,里头一应装饰陈设都只是寻常,众人都赞英王人品贵重,毕竟他这个身份,也不必靠清廉来博美名。


    不知怎么,秦芬没来由地想起英王甚好美色的事情来。


    这位清廉的英王殿下,必然是胸有大志的,照理说应该修身治国才对,谁料竟有个好美色的名声在外,若不是故意露出短脚给人,便是胸中积着无数郁气要发散,无论是哪一样,这位名义上的表姐夫可都不简单。


    因着今日是大宴,英王府的花厅里和园子里都摆上了酒桌,秦芬粗略一看,足足有十几桌,男宾那头都是朝中官员,自家父亲也赫然在列,女宾这里,便是英王妃请来的客人。


    英王妃正与一位贵妇人交际,见杨氏领着孩子们请安,她略欠身笑一笑:“秦夫人,请起。”


    秦芬不由得在心里赞叹,这王府的女主子可不是寻常人能做的,古时又无什么相册写真,也不知这英王妃是如何准确地认出来客身份的,只这一句迎客的话,便得费去无数的心思。


    此时未到开宴的时候,众人都还在花园里自在游玩,杨氏对英王妃派来的小丫鬟道句劳烦,只说自家散散心便罢。


    王府重地,岂是寻常人能随便走的,这话细想便没道理,然而小丫头知道这位秦夫人是杨妃娘娘的贵客,连声道不敢,知趣地退了下去。


    如今在这府里,王妃虽占个正室的名头,杨妃娘娘却诞下了英王府唯一的小世子,今日这宴,杨妃娘娘特地说一声要请娘家姑母和表妹,王妃都没说什么,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又如何敢使绊子。


    果然,那小丫头才走远,杨侧妃的贴身大丫鬟碧水就突然出现了,想是一直等着杨氏,她冲杨氏和女孩们一行礼:“姑太太,表姑娘们,请随我来。”


    杨氏如今还真不敢受碧水的礼,连忙一把扶起了碧水。碧水也不推辞,顺势起身,当前引路走进内院去。


    望望周遭无人注意,杨氏轻移莲步跟着往内院走去,女孩们学着她的样子,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跟着过去。


    碧水拐弯时瞥见不由得笑了:“姑太太放心,杨妃娘娘在府里,再不是从前的处境了,今日请姑太太和表姑娘们进去说话,是去殿下那里回禀过的,王妃也无甚话说的。”


    听了这话,旁人犹可,秦贞娘却已吃了一惊。


    从前是秦贞娘在外祖家便与年纪相仿的二表姐相熟,她印象里的二表姐,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子,性子细腻处似秦淑,温和宽厚处似秦芬,绝非这样凌厉的做派,也不知在这英王府里经历了什么,把一副温柔性子淬得好似铁一般硬。


    杨侧妃所居的院子叫青莲居,这名字毫无旖旎气息,纯然是淡泊路子,不用说,又是那位英王的手笔。


    进得院子一瞧,秦芬倒真瞧出些不同来,这院子里栽得迎春和蔷薇,如今深秋季节虽不曾开花,却已比府里别处轻松翠柏的温柔多了,几丛花树,便已瞧出杨侧妃在英王跟前的荣宠了。


    到了廊下,自紫晶向下的丫鬟,早停住脚步,杨氏一手牵一个儿子,身后跟着女儿们,低头钻进掀起一角的门帘,跨进屋去。


    杨侧妃生得有几分像杨氏,也是一副端丽秀雅的样貌,见姑母牵着孩子要拜,赶紧起身亲自搀起:“姑母快别多礼,这是平哥儿和安哥儿吧?”


    说罢这句,早有丫鬟拿了两个沉甸甸的金锞子荷包来,杨侧妃此时脸上露出一抹温情:“平哥儿和安哥儿,彼此伴着,倒比我家丰哥儿快活些。”


    两个孩子闹腾,请过安便有些呆不住,杨侧妃一个眼神扫过,早有丫头来送了两个孩子出去,回来禀告一声:“那位紫晶姑娘已接了两位小少爷出去玩了。”


    秦芬这时见了杨侧妃的人才,倒为她可惜,她那般的模样气派,在哪个人家都是当家主母的料子,进得英王府来,却只得一个妾妃之位,如何不可惜。


    杨侧妃陡然相请,杨氏这姑母心里,隐约猜到些缘故,大约是因着前头说要庶出表妹进府邀宠,后头又不要了,心下愧疚,想给表妹们抬一抬身份罢了。


    果然,杨侧妃先与秦贞娘叙旧片刻,然后就问起了秦芬秦珮:“这是五表妹和六表妹吧?生得都是有福气的模样。”说了这两句开场白,又说几句乖顺、懂事的场面话,命人捧了四个螺钿填漆木盒出来,说是给表妹的见面礼。


    那四个盒子已是精美无比,打开一看,盖子上又还镶着琉璃镜,与这盒子一比,里头放的四副花钗也只是寻常了。


    四个丫鬟分别站在了姐妹四个面前,显然是杨侧妃已把东西分派好了,四个女孩瞧了面前的东西,倒摸不着头脑了。


    四份礼物里头,秦珮和秦芬的,倒更精美些。


    然而这话谁也不敢问出声,四个女孩都是会打扮的,当场便对着镜子戴好了花钗。


    杨侧妃与杨氏自有说不完的私房话,她使个眼色,碧水便笑盈盈地对四个女孩作个“请”的手势:“这院里景致尚可,姑娘们若是有兴致,尽可一观。”


    这话虽是商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四个女孩屏息敛神,行礼退了出来。


    出得门来,也不能离了青莲居到处乱走,秦贞娘领头走到院子一角,姐妹几人默默不语,只作个赏花的模样。


    隔得半晌,秦淑说一句:“五丫头和六丫头的花钗,倒是费工的。”


    四副花钗,论个头不分上下,可是秦芬秦珮两个得的,却是累丝工艺所制,这活计不是寻常匠人能做出来的。


    秦珮望了望秦芬头上与自己相似的金钗,低低说一声:“杨妃娘娘赏的这副钗,压箱底也够了。”


    秦芬与秦珮,从前是有一桩心病的,如今杨氏虽已不想送她们入高门了,却架不住杨侧妃又突发奇想,这时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惴惴,生怕这副钗便是聘礼,要聘了自己进王府来。


    秦贞娘知道两个妹妹的心事,这时又不好在英王府提起这事,只好委婉地提点二人:“方太太前儿又送信来相请了,娘已应了,只待来过英王府便去的,只是五丫头你叫娘头疼,娘正不知给你瞧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二人听了秦贞娘的话,果然都松一口气。杨妃娘娘的心思是一回事,杨氏的心思又是另一回事,只要杨氏说一句两个女儿不甚伶俐,杨妃娘娘还能硬叫一个拙的进府帮着争宠么?


    既是杨妃娘娘无那个意思,秦芬便懒得再去想旁的,赏赐贵重也好,寻常也罢,总归不是冲着她这个人,大概还是出于一些场面上的原因罢了。


    心里松了口气,姐妹两个倒有心思赏玩杨侧妃的赏赐了,两人替对方摘了花钗,交换了把玩半天,又各自戴回去,秦珮还赞一句:“杨妃娘娘给五姐茉莉花,给我蔷薇花,倒真真是应了我们各自的性子呢。”


    等了约一盏茶时分,杨氏也就出来了,见四个女儿乖乖站在远处角落,招一招手,领着女儿们出去了。


    走出十几步,秦珮忽地回头望一望青莲居:“杨妃娘娘不与我们同去宴会吗?”


    这话却问得有些傻气,幸而秦芬与她两个落在后头,并无旁人听见。


    秦芬轻轻一拉秦珮的袖子,在她耳边低低地道:“这是正宴,杨妃娘娘终究只是侧室,如何好出来?”


    秦珮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垂首看路,心里把“少说少错”几个字,又反复念诵了数十遍。


    回到花园子,宴席将将开始,杨氏只作个理妆的样子,抚一抚鬓发,施施然带着儿女们入席。


    有那眼尖的自然瞧见杨氏方才不在席上,然而正主英王妃都不曾说话,又有谁来多这个事,这时杨氏左右的两位夫人还对她举一举杯,将嫡庶一大堆孩子依次赞过,最末来一句:“秦太太果真是贤惠人。”


    这一次的酒席,杨氏受了许多赞扬,也算是春风得意,几个女孩各自识得一两个好友,也是颇为开怀。


    到了后头,英王也往女眷这头来敬酒,遇见重臣的家眷,总有几句勉励之语,到了杨氏这不起眼的从四品官眷面前,他竟也略停一停:“秦大人是个好官,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若说旁的长处,秦览只怕当真没有,论起踏实做官,秦家上下倒还敢应声。当初从任上离职,秦览还带了一把万民伞回晋州,这却是巴结钻营都不能得的。


    这时英王赞这一句,杨氏与有荣焉,忙不迭地应“不敢”,抬手干了杯中的酒。


    待英王回了男宾席,杨氏的位子便好似开了蜜糖铺子,左右都是寻着味道来敬酒的。


    几个女孩被挤到人群之外也不恼,知道这是家里的荣幸,相视一笑,乖乖往旁边让去。


    忽地有个样貌俏丽的丫鬟走来,说句“王妃有请”,四个女孩面面相觑,齐齐收了脸上的笑,小心翼翼地往上头去了。


    英王妃自不会与几个臣女置气,她叫秦家姐妹,不过是想瞧瞧,杨侧妃荣宠不衰,凭的究竟是什么。她原也不曾把杨侧妃放在眼里,谁知有一天杨侧妃忽地有了儿子,又忽地被殿下给保护得滴水不漏,她再想探究,竟不能够了。


    杨侧妃家中并无其他姐妹,听说与秦太太这位姑母和嫡出表妹相熟,英王妃不好把使唤臣妇,便把几个女孩给叫了来。


    几个女孩到了英王妃面前,她来回打量一圈,也不曾看出一朵花来。样貌虽然齐整,也并非国色天香,举止虽然大方,也并非光彩动人,与那面目平庸的杨侧妃一样,不过尔尔。


    英王妃起意叫了几个女孩到面前,略看几眼却已失去兴趣,随口赞一句“知礼懂事”,又叫大丫鬟送了她们下去。


    姐妹几个一头雾水的上去又下来,连秦芬也想不通这里的道理,秦淑自家从前常做争风头的事,却是明白一些的,觑着无人,轻轻对妹妹们说一句:“英王妃只怕是冲着杨妃娘娘,并不是冲着咱们。”


    听了这话,姐妹们心中各有思索,秦贞娘想的是表姐不易、天家境险,秦珮想的是侧室难为,日后自己必要为人正室,秦芬想的,却是这府中正妃和侧妃过得都不快活。


    宴毕回家,姐妹几个各有心思,恹恹不乐。杨氏却是心怀舒畅,瞧女儿们不高兴,也不曾开口训斥,只笑着打趣:“如今是孩子大了有心事了,个个都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样子。”


    女孩们知道杨氏不喜别人一副丧气样,这时听她只好言好语地劝说,并不曾动气,反倒都不好意思起来,秦芬最会打圆场的,便赶紧抛出一个话题:“不知今日,英王殿下到底是为什么请客?”


    杨氏今日在席上听了一耳朵的官场杂事,这时见秦芬相问,有意给女儿们开阔眼界,便掰开揉碎了,慢慢说了起来。


    太子是正统,然而颟顸自负,把朝堂当成东宫的私地,卖官鬻爵、大肆敛财,下头许多州县由上至下都是太子的人把持,下头人便是想告状,也告不上来,久而久之,税收、民生、吏治,到处都是破洞,一时这里闹洪灾,一时那里闹饥荒,把个好好的洪定朝,弄得风雨飘摇。


    睿王与百官交好,也富有谋略,然而他也只是为了编织自己的人际网,于下头百姓死活,并不关心。太子卖官已是骇人听闻,睿王竟然指使手下人开设钱庄,与商人抢财,这样自跌皇子身份的事,简直闻所未闻,若太子是饿虎,睿王只能算是条豺狼罢了。


    英王此人,虽然在朝堂上冷酷严厉,然而律己甚严,爱民如子,虽说于女色上头略纵了些,到底也不曾弄出一大堆庶子来,如今也只一位世子、两位郡主,算是很好的了。从前他一心扶持太子这位正统,如今却已渐渐走到前头来了。


    秦珮性子急,听了这许多仍是不明白,见杨氏心绪上佳,追问一句:“太太,那今日吃席,又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杨氏也不发怒,只是嗔她一眼,一字一句地道:“英王今日,请的都是朝堂上的清官、硬骨头,当着众人,把范离大人查来的两本私账给烧了。”


    既是这样的东西,想必是费了大力气才得到的,那位范大人,倒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秦芬心里模模糊糊猜到一些,仍是不敢相信,思忖半天,还是问出口:“这两本私账,可是太子和睿王手里攥着的对方把柄?”


    杨氏不意竟是秦芬先猜到,赞许地看她一眼,见女儿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下大慰,原还担心朝堂风雨刮到秦览的,此时又丢过脑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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