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庶女后宅升职记 > 82.第 82 章 池鱼之罪
    腊月二十八,该把前一日煮好的坨肉拿出来敬神,朝堂里的事再忙,也须放了这一早上给男人们,更何况,如今忙的都是皇子和二三品实权大员,可与下头人干系不大。


    秦览领着妻子儿女在正厅拜了神,撩起袍子便要往外书房,杨氏伸手拦住,轻轻道一声:“过年的赏钱还不曾发,特候着老爷今日发呢。”


    夫妇二人如今情分再淡,杨氏当着外人,也还是端庄贤淑的模样,饶是秦览宠爱展荷等新鲜妩媚的年轻颜色,也不得不承认,做正妻,还是得杨氏这样的。


    发过赏钱,得了奴仆们没口的称赞,秦览倒不急着往外头去了,随手一指秦恒:“你带着弟弟们玩。”说了这句,自己陪着杨氏回了内院上房。


    几个女孩看了看父母,不去内院,反倒走到了兄弟们身边。


    秦芬见嫡庶长幼混在一处,也不去提别的,只拣个众人都能谈的话来问秦恒:“三哥,如今外头风云迭起,你在国子监想必也听得许多,不如给我们说说吧。”


    兄弟姊妹几个之间,原还有些不自在的,这时听了这话,姐妹们倒都抬起头来,看向秦恒。


    秦恒将袖子里带着的两个竹制小刀分给弟弟们,笑着看他们跑远了,又引姐妹们坐到避风处,这才慢慢说了起来。


    如今内宅,只听得一句官员贪墨,外头却早已吵翻天了。


    那贪墨的前徽州河道,竟是太子手下人,如今已升了从三品的骞州漕运使,专管运送粮饷去北边辽州军中的。范离一查实证据,立即赶往骞州,亮出英王的钧信,当场拿了那漕运使。


    辽州边境驻扎着十万大军,正是秦王一派的势力盘踞的地方,粮饷一断,军心不稳,有心人挑唆几句,秦王在朝堂上便领先闹了起来。


    他也不告那前任河道贪墨之事,只告范离动摇军心,置朝堂稳定于不顾,实乃居心叵测。


    听到此处,秦芬已是心惊,秦贞娘忍不住摇头叹气:“太子倒也当真精明,自己人被拿了,却挑着秦王去闹,闹便闹吧,不去就事论事,反而将好人倒打一耙。英王与他斗,只怕是险。”


    秦恒知道自家这位嫡姐是个心有丘壑的,此时听了这话,不由得投一个敬服的眼神,忽地瞧见旁边五妹面上也若有所思,更是心下高兴,自己有这两个头脑清楚的姐妹,以后娶妻进门,便无甚后顾之忧了。


    秦珮又追问一句:“三哥,后来呢?范大人可被告倒了?皇上他老人家可有裁决?”


    秦恒苦笑一声,又说了起来。


    原来皇帝这一向龙体欠稳,除了军机要事,旁的事都被掌印大太监陈虎拦了下来,不准去搅扰皇帝安宁,这徽州的事情,如今只在下头纠缠,还未上达天听呢。


    “夜长梦多,这下子,英王和范大人险了。”


    秦恒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可不是,听说在范大人押着那贪官回京的路上,遇见强盗打劫,他为了保犯人性命,被十几个高手围攻,如今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幸好英王府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几番拼斗,终于保下了范大人和犯官的性命。”


    听得此话,姐妹几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互相握住手。


    哪个不长眼强盗的敢去打劫囚车,这伙强盗,分明是太子的人!


    如今的太子,犹如困兽,岂能不作垂死挣扎?


    秦芬只觉得双手冰凉,不知是替那奋力拼搏、生死未知的范大人担心,还是在替这桩大事忧心,毕竟,宁可杀人也要掩盖真相,这后头只怕不止河道贪墨这一桩事。


    更要紧的事,若是英王和范离将这事办成,只怕太子就要倒了。


    大约就是看透了这一点,秦王才反常地帮太子出头,毕竟,浑水才可摸鱼么。


    秦恒说完这些,犹似不足,又说一句:“睿王的人,又在朝堂上告了大伯父这现任河道一条失察之罪,这罪可轻可重,只瞧到时候天心如何了。”


    姐妹几个,这下子真开始出冷汗了。


    秦家大房和二房,一向是同气连枝,秦翀被告倒,秦览这里也必要遭殃。


    内宅里,夫妇两个也正说着此事。


    与外头女孩们的惊慌失措不同,杨氏很快就提了一个建议:“哥哥是江苏巡抚,离徽州并不远,这事不知哥哥能不能说上话?”


    秦览感激地看一眼杨氏,摇了摇头:“舅兄虽一向实干,却是从吏治这一路上去的,民生上头涉及不多,勉强说话只怕反倒连累他,不如不说。”


    杨氏知道这是实话,也不再客套,只点点头应下,内心替哥哥松一口气。如今这时节,能保一个是一个,杨家不用去出这头,自然是最好的。


    秦览捻了捻那把胡子,慢慢地提出一个人来:“不知杨妃娘娘那里,能不能替大哥说句话。”


    “杨妃?”杨氏一愣,随即便道,“二侄女虽然受英王看重,可又不是正妃,说话能管用吗?”


    秦览听了妻子话音,知道她并无推搪的意思,于是细细解释几句:“杨妃娘娘是英王府小世子的亲娘,与正妃比也不逊色多少,说话自然是管用的。”他怕妻子忧虑,又说一声:“只要杨妃娘娘提一提秉公办理这四个字,旁的都不必说。”


    这几个字也不难办,英王到底是握有实权的皇子,与大理寺提了这一条,想必那些人还不敢将秦翀屈打成招。


    杨氏知道自家夫君和大伯做官倒还算清廉,这时提的话也不算过分,于是一口应下:“好,我递信求见杨妃娘娘,到时候必亲自与她说这话。”


    说罢她思索再三,又补一句,“说我自是会说,杨妃娘娘想来还会给我这姑母一点面子,去向英王殿下提这事。可是杨妃娘娘在殿下面前说话是不是当真管用,我却不敢打包票了。”


    秦览闻言已是大喜,站起身来长作一揖:“我先谢过夫人!”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英王一定会答应杨妃请求似的。


    杨氏也不反驳,当即进屋去提笔写信了。


    秦览又捻了捻胡须,已是心下大定。他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心思,但凡一个男人真心宠爱一个女子,总要给这女子最好的,例如正室身份,例如嫡出子嗣。


    那汉宣帝宁可得罪霍光,也要立许平君为皇后,留下了“君王故剑”的故事,正是因为他深爱许平君,必要使她为尊;那魏文帝曹丕,不顾郭女王无子,置朝堂沸议与不顾,立其为后,又将甄宓的儿子曹叡交予其抚养,强使郭女王的后位名正言顺。


    总而言之,一个男人若是真爱一个女人,一定会将她置于最宝贵的位置上。


    从男人的角度看,只怕那位杨妃娘娘的造化,可不止如今这些。


    自然了,如今诸事不定,连英王的前程都没定呢,更何况杨侧妃,秦览也不将这些话拿出来说,只是默默看着妻子进屋写信,又拿着一封未封的信出来:“老爷瞧瞧,这信写得行不行。”


    秦览看也不看,点头就应了:“杨妃娘娘的脾性,你比我清楚,我不必再看了。我这就派信儿将信送去英王府。”


    杨氏“哎”一声,伸手拦了:“信儿去了,反倒不美,叫张妈妈走一趟就是。”


    秦览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这里的意思,对妻子的敬服又深一层:“是,到底是夫人心细,张妈妈去了,旁人只当是家事,信儿去了,便太招摇了。”


    杨氏唤了张妈妈进来,细细叮嘱一番,又郑重其事嘱咐一句:“无论杨妃娘娘肯不肯召见我,你必要得了杨妃娘娘的准话再回来。”


    张妈妈知道里头干系甚大,肃起面容点头应了:“姑娘放心,老奴一定亲耳听了杨妃娘娘的示下才回来。”


    打发了张妈妈,夫妇二人也算暂时放下一桩心事,将近年关,秦览在衙门里倒无甚可忙,这时没了烦恼,便打量起杨氏来:“夫人如今,愈发雍容了。”


    怎么不雍容,如今杨氏也才将将三十岁,她自幼儿养尊处优,嫁入婆家,受的委屈虽也有些,却还算锦衣玉食,如今儿女双全,家事省心,她愈发养得容光焕发,好似熟透的杨梅,搁在盘子里,都能透出艳丽的红来。


    杨氏不意秦览如今还有心思想这些事,一时无语,说句闲话:“也不知杨妃娘娘肯不肯见张妈妈的。”


    秦览这人,于夫妇情分上忠贞有限,为官、为父却还尔尔,杨氏如今只把他当个同僚,有正经大事便与他商量着办了,旁的事却是毫无意思的。


    前几次秦览留宿上房,杨氏将儿子作借口,只道带孩子累了,后头秦览也不曾再提起,只当他兴头已过去了,此时竟又提起这事来。


    既是如此,杨氏便在心里盘算,该拉拔个人上来。


    那展荷、丝柳尚不入眼,青萍和徐姨娘两个,论忠心倒都是有的,论手腕,杨氏也不过略想得一想,便笑着道:“徐姨娘如今一得闲就给老爷制些陈皮、紫姜,老爷得空,也该去瞧瞧她的。”


    秦览如今在官场历经许多,再不是当年直通通的性子,听了妻子的话,已知二人是再无和好的可能,以后权当是同道好友便罢,于是也不追问,点点头算应了杨氏,也提了个闲话:“明年春闱,通算算咱们家倒有好几个呢。”


    杨氏暗暗松一口气,附和道:“大哥家的函哥儿,咱们家的恒哥儿,还有柯家的少爷,方家的少爷,这四个孩子,依着老爷瞧,谁的书读得最好?”


    夫妇二人此时倒颇有默契,寥寥几句,便将前话揭了过去。


    孩子们仿佛知道父母难得聚首,也不来打扰,到了中午碧玺遣一个小丫头来报,说四姑娘领着其他少主子在花厅里吃席玩,不来上房吃饭了,杨氏听了,不由得哑然,无奈地笑着挥挥手:“既如此,便罢了。”


    夫妇二人吃过午饭,耐着性子说些朝堂之事,等到下午也没等到张妈妈回来,饶是秦览再沉得住性子,也有些坐立不安:“咱们突然去搅扰杨妃娘娘,是不是太唐突了?”


    这时节,朝局晦暗不明,讲究个一动不如一静,秦览原是想着亲兄弟两个,总该同舟共济,这时坐了半日,头脑也冷静许多,倒想着英王是不是会传一道“独善其身”的钧令给自己。


    毕竟,秦家二房是死死绑在英王府这条船上,算得上半个姻亲,可是秦家大房在英王眼里,却无甚分量了。


    杨氏心里也有些打鼓,正要派人再出去寻张妈妈,却听得小丫鬟报一声“张妈妈回来了”。


    夫妇二人齐齐站起身来,迎到门口,见张妈妈脚步飞快,面上神情有异,秦览忍不住问一声:“杨妃娘娘是不是为难了?”


    张妈妈赶得甚急,一时收不住脚步,险些在门槛上绊个跤,人未站定,便气喘吁吁地道:“奴婢递了信进青莲居,后头再没回音出来,又三番两次请那里的姑娘再传话,等了大半天,也未曾得杨妃娘娘传召。”


    听见杨妃连张妈妈的面也不见,秦览不由得膝盖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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