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把簌簌丢哪儿了?!


    孟梨觉得自己现在真像误入男女主恩爱现场的路人甲,这要是搁电视剧里,肯定满屏都是骂他的评论。


    他握着湿哒哒的水囊,僵在原地没一会儿,就被常衡发现了,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孟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竟然落荒而逃了,脚底跟抹了油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撞见了命案现场。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肿成了猪蹄的狐狸后爪,再也经不住折腾了,才往前窜了几步,就哧溜一声跌坐在地。


    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常衡立马松开叶簌簌,几乎只是几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搀扶孟梨。


    孟梨连连摆手,说自己没事,只是不小心滑了一跤,还冲着常衡咧嘴笑了笑。想了想,又担心会被误会,所以他赶紧举起水囊,解释说自己是在河里发现了水囊,又听见了叶姑娘的尖叫声,所以误以为他们出事了,才急急忙忙赶过来。


    但话还未说完,就被提着裙子小跑来的叶簌簌打断了,她急得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我看你摔得挺厉害的……啊,好多血!”


    经过她这么一指,孟梨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胳膊上都好多血,定是方才跑得急,所以摔得也重,鲜血都渗透了衣衫。


    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个男人,不能在女孩子面前丢脸。


    孟梨故作镇定地道:“没关系,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怕啥……啊,疼疼疼!轻点啊!”他一秒破功,小脸立马皱成了苦瓜,还推开常衡的手,说什么也不让他碰自己。


    这实在是太疼了!


    “别动,让我看看!”常衡语气有点重,还是拉开了他的手,撸起衣袖露出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这下不仅叶簌簌吃惊地抬手掩唇,就连孟梨也吓了一跳。


    叶簌簌震惊得很:“怎么摔这么重?你跑那么快干嘛?”


    “还好意思问!”孟梨疼得嘶嘶抽着冷气,“要不是你好端端的,突然尖叫,我怎么可能跑那么快?”


    “原来,原来你是为了我啊。”叶簌簌的声音瞬间小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孟梨疼懵了,他竟然听出了喜悦,当即非常郁闷,自己都受伤了,叶簌簌瞎高兴啥啊?


    这小丫头片子!


    常衡抬眸看了眼叶簌簌,见少女的面色微微发红,还一直神色紧张地看着孟梨,可孟梨疼迷糊了,注意力全在自己受伤的胳膊上,完全忽视了少女关切的眼神。


    不止这一次,孟梨总是容易忽略别人的眼神,但凡孟梨不那么粗心大意,他就会发现,只要他在场,叶簌簌的眼睛几乎一直都放在他的身上。


    原来如此,常衡明白了,低声同孟梨道:“你忍着点,这附近没有人家,只能我替你处理了。”


    孟梨万万没想到,自己以前好歹还是体育生,现在居然这么脆皮,不过是摔一跤,居然摔得血肉模糊,怪不得这么疼!


    但为了不在小丫头片子面前丢脸,他就算是疼得吸溜吸溜,嘴上还是很硬气地说:“小伤!不要紧的!”


    然而,常衡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遍体生寒。


    “伤得很深,需要缝合才行。”


    孟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知道修真界有没有麻醉药,总不能硬缝罢?


    “缝伤口吗?”叶簌簌眨了眨眼睛,从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取出了一根长针,“用这根可以吗?”


    常衡看了眼:“可以。”


    孟梨也看了眼长针,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就这么说吧,这种型号的针,他只在农业频道上看过,兽医打猪的针,差不多就这样。


    “等等,等等!那个……呃。”


    孟梨还没来得及多言,就忽觉身子一轻,再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常衡打横抱了起来。


    他一个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公、主、抱!


    俊脸唰得一下就红了,孟梨觉得这样太难看了,更何况叶簌簌还在旁边看着!


    这小丫头片子眼睛又大,一直在旁边忽闪忽闪的,这让孟梨觉得非常难为情。


    当即就要常衡放他下来,可常衡似乎心情不太好,忽然敛眸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孟梨瞬间就不挣扎了,直挺挺,他敢说死人都没他现在的身子僵。


    小系统倒是蛮开心的,一直转来转去。


    常衡才将孟梨放在草地上,叶簌簌就紧追过来,不知从哪儿取出一个火匣子。


    孟梨眼睁睁地看着常衡拿着长针在火焰上烧,惊恐地咽了咽口水,感觉受伤的胳膊突然被拉起来了,他赶紧抓着常衡的手腕,连连摇头。


    常衡道:“你放心,我下手很快,一会儿就好。”


    可这不是快慢的问题,而是疼不疼的问题啊!


    先不说光用火烧一烧,会不会伤口感染,怎么能直接生缝呢?


    就算他是个男人,流点血也没啥,可是,可是生缝实在是太恐怖了!


    “孟公子,你该不会是怕疼吧?”叶簌簌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点天真地望着孟梨。


    孟梨是挺怕疼的,但又不想在人前露怯,只好说,应该先消毒。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叶簌簌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小酒壶,“这是临别时,王大娘给的,说是自家酿的酒,用这个清洗伤口,行吗?”


    孟梨:!!!


    酒?


    酒?!


    酒!!


    想要他死,办法有很多,但为啥要在他的伤口上洒酒?!


    除非他脑袋被门夹了,否则绝对不可能用酒来清洗伤口,绝对不行!


    孟梨面露惊恐,苍白的嘴唇都开始哆嗦了。


    常衡看了他几眼,忽道:“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而后,一记手刀就将孟梨打晕过去。


    等孟梨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两只胳膊都被白布缠着,连手掌心也是,他缓缓坐起身来,借着面前火堆的光亮,看见常衡在一旁打坐,叶簌簌在睡觉,怀里抱着的,俨然就是常衡的拂尘。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啥毛病,睡觉就睡觉,还抱着拂尘睡,也不嫌硌得慌。


    等等。


    孟梨突然想到,或许叶簌簌最初抱着的,并不是拂尘,只不过是睡着了,才换成了拂尘。


    而之前抱着的,大约就是常衡的手臂了。


    该说不说,他俩的感情发展得可真快,跟坐火箭似的,再这么下去,常衡怕是很快就要沦陷了。


    那自己可就倒霉了,任务一旦失败,可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孟梨愁死了,暗暗抓狂,不知道该怎么棒打鸳鸯。


    “你醒了?”常衡发现他醒了,温声细语地询问,“身上还疼么?”


    疼肯定是疼的,毕竟孟梨又不是根木头,他想坐起身来,但两只胳膊都有伤,只能像蠕虫一样匍匐。


    更悲催的是,他刚刚抓狂的时候,顺势在草堆上打了个滚,此刻再爬起来,非得腰腹用力,屁股撅得老高了。


    常衡顺手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在木柱子上休息。孟梨左右环顾,这才发现这里是间破道观,也不知荒废了多少年,脏乱得很。


    再一回神,常衡就递了一个果子给他。


    孟梨低声道谢,两手捧着果子,小口小口地啃,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这才发现,原本肿得跟猪蹄似的脚踝,此刻也不肿了,像是被人揉开了淤血。


    能为他做这种事的人,就只可能是常衡了。


    “谢谢你。”孟梨不好意思地再次道谢,常衡对他真的挺好。


    只是相比叶簌簌来说,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朋友,朋友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常衡道:“先前,是不是贫道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让孟公子不开心了?”


    孟梨摇了摇头,嘴挺硬气:“没有啊。”顿了顿,他又道:“都说了,我有名字的,是我的名字烫嘴吗?”


    “好,孟梨。”常衡笑了笑,随后望了睡梦中还抱着拂尘的叶簌簌一眼,才道,“叶姑娘善解人意,天真烂漫,她对你并无任何恶意,希望你不要误会她。”


    不仅没有恶意,他还隐约感觉,叶姑娘似乎对孟梨有些特别,每次看见孟梨受伤,她就特别着急,虽然她都极力掩饰了,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只不过,孟梨似乎对此毫无察觉,甚至还对叶姑娘多有误解。


    这个孟梨不仅有时候很孩子气,还很粗心大意,根本就半点也不了解女孩子的心,常衡自知是出家人,不能动情,哪怕已知叶姑娘就是自己的有缘人,也定不会为她还俗。


    若是孟梨刚好也对叶姑娘心生好感,常衡自然是愿意撮合的。


    在他看来,孟梨模样好,性格开朗又爱笑,根本不是大龙小虎口中品行败坏,两面三刀,谎话连篇的小人,相反,常衡认为孟梨很真诚,也很善良,虽然有时候有点孩子脾气,但就是因为他喜怒形于色,才更显得单纯质朴。


    总而言之,开朗真诚的孟梨和善解人意的叶姑娘,极为般配。


    孟梨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已经不是常衡第一次提醒他了,就好像他是个坏人,一直在为难天真烂漫,善解人意的叶姑娘一样。


    可他从来没打算为难叶姑娘,只不过是出于任务,不得不阻止男女主之间双向奔赴而已。


    他有时候也挺鄙视自己的,觉得自己就像个男小三儿,在男女主中间上蹦下蹿,活像只吃瓜的猹,早晚要被男主一剑扎死在月光底下。


    但他确实很想回家啊。


    他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唯一的朋友就是常衡了。


    就像小系统说的那样,阻止男女主相爱,也未必就是坏事,毕竟他俩的结局是双死!


    双死啊,而且,叶簌簌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损了,多可怜啊。


    孟梨深呼口气,迅速整理了一番心情,然后重振旗鼓。他扭过身子,和常衡面对面。


    “我其实也挺喜欢叶姑娘的。”孟梨道,“我并不讨厌她,真的。”


    常衡牵了牵唇角,果然,孟梨也是喜欢叶姑娘的,也是,叶姑娘那么好,孟梨又怎么可能真的会讨厌她?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所以才导致二人之间生了嫌隙罢。


    “她长得漂亮,又落落大方,聪明还懂事,很难让人不喜欢吧。”孟梨又道,所以,就连身为出家人的常衡,都沦陷了,也在情理之中,他又忍不住望向叶簌簌怀里抱的拂尘。


    常衡也望了过去,低声道:“是啊。”叶姑娘真的很招人喜欢,她似乎特别害怕会被同伴抛弃,连睡梦中都要紧紧抱着他的拂尘。


    殊不知叶簌簌已经醒了,正好听见孟梨说喜欢她的话,顿时脸都微微有些红。


    “我只是……只是在想,以后能不能不要丢下我?”孟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为了回家,回家,回家,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不管是做什么事,能不能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他这话藏心里好久了,实在是不吐不快。


    不是矫情,但他真的很讨厌处处被人忽视的感觉,就好像他是空气,他是透明的,这让孟梨觉得很不安,他本来就是来自于异世界的亡魂,被人忽视,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


    那种孤独感,才是令孟梨感到难过的根源。


    常衡听见此话略显诧异,他竟不知自己何时有丢下孟梨一个人了。


    是指采果子么?


    他当时见孟梨睡得很熟,不忍心叫醒他,而且体谅他生病了,才没带他去,本来也不打算带叶簌簌去,可是叶簌簌醒得早,还说知道哪里的果子长得最好。


    所以二人才一道去了,叶簌簌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说孟梨最近生病都瘦了,也没吃到什么好的。采来的果子不多,常衡没吃,叶簌簌倒是吃了几个,但都是挑不好的出来吃,好的全留给孟梨了。


    不料就因为这点小事,竟惹孟梨赌了一路的气。


    想来,孟梨是想和叶簌簌一起出去采果子吧。


    常衡觉得,孟梨有时候真的很孩子气,但还是真心实意地说:“是贫道疏忽了,往后,再也不会了。”他不会介入他们的,孟梨大可放心。


    话一下子就说开了,孟梨心口赌的那口闷气,也瞬间消散了,他又可以开开心心跟道长说话了。


    但为了不影响叶簌簌睡觉,他只好离常衡近一点,再近一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讲悄悄话。


    讲的都是冷笑话,他发现常衡的笑点很低,不管他说什么,常衡都在笑,笑起来五官很柔和,看起来很平易近人的样子,真不明白,常衡明明那么温柔,为啥杀起妖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孟梨睡醒一觉,这会儿精神好得很,越说越来劲,只当是培养感情了,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跟猫一样,几乎完全坐在了常衡怀里,两手还按人胸口上。


    这完全是动物本能,毕竟他现在是狐狸精。


    透过常衡深邃清澈的眼眸,孟梨看见自己在常衡眼中,是那么神采奕奕,光彩照人,比平时漂亮好几倍。


    察觉到两人姿势太暧|昧了,孟梨下意识要退出去,不料扯痛了伤口,哎呦一声往后倒去,下意识抬手乱抓一把,不偏不倚将常衡也拽了下去。


    二人双双倒在地上。


    孟梨的后背贴着草堆子,倒也不疼。


    但尴尬的是,常衡此刻就压在他身上,虽然及时用手撑着地,可二人距离得还是非常之近!


    几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牛劲,居然把常衡都拽倒了。


    离得太近,孟梨都看清楚了常衡长了下睫,理智告诉他,趁着男女主之间的爱情还处于懵懂期,赶紧棒打鸳鸯,从中横插一脚,把常衡截胡了。


    二话不说就是干!


    直接亲上去!


    对,就是亲!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可是,他是个母胎单身啊,长这么大,都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他只亲过家里养的小比熊。


    要不然,就把常衡想象成小比熊罢,这样或许就能下得了嘴了!


    孟梨紧张到脚趾扣地,即便如此给自己心理暗示了,还是下意识闭紧双眼,嘴唇抿了噘,噘了又抿。


    可下一刻,身子一轻,常衡已经离开了。


    孟梨噘着的嘴,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叶簌簌就醒了,吓得他赶紧往旁边连滚带爬,然后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叶簌簌看了看面色如常的道长,又看了看佯装镇定的孟梨,最后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但这一回,她把拂尘推开了,掌心合上的,是三枚铜钱。


    这三枚铜钱是当初她在苞米地发现的,也是孟梨留下的。


    她被孟梨欺骗之后,本来气势汹汹,想着再见时,一定要把三枚铜钱塞进孟梨嘴巴里,看他还怎么出口成谎,却不曾想,孟梨救了她,还不止一次。


    为了救她,连性命都不顾了。


    这一夜,三人各怀鬼胎,都没有睡好。


    翌日,三人稍作休整,就继续赶路。


    常衡说,以他们的脚程,走个三日大概就能到白云观了。


    可问题是,孟梨是一步都不能挪了,他被道长包得跟木乃伊似的。


    常衡说可以背着他,孟梨哪好意思啊,那太、难、看、了!


    叶簌簌很善解人意,用一根发簪从过路人手里,买了一头驴。


    有这头驴代步,小狐狸的后爪子总算摆脱了残废的命运。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买一支更漂亮的发簪还你,一定不会让你白白破费的。”孟梨骑在驴子身上,对叶簌簌说。还有常衡的紫金小葫芦,他都记着呢。


    叶簌簌:“好啊,那我等着你给我买更漂亮的发簪。”


    常衡突然问:“叶姑娘,你不是说,那支发簪是你母亲留下的遗物?”


    孟梨一听,瞬间就精神了,赶紧叫停,打算去把发簪换回来,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别人母亲留下来的遗物!


    “没关系的,反正,反正我们都是朋友嘛。”叶簌簌笑了笑,那确实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但留的不止一样首饰,而是一箱子。


    她这么一说,孟梨反而更为难了,因为他和小系统暗地里商量好了,要在抵达白云观之前,把叶簌簌丢在半道儿上的。


    “不过,你要是真想补偿我,那不如唱个歌听听?”叶簌簌背着手,走路一蹦一跳的。


    这可为难死孟梨了,他天生就没啥艺术细胞,唱歌跳舞画画弹琴,一个都不行,让他跑马拉松还差不多。


    “怎么,连首歌都不愿意为我唱啊?”叶簌簌拿话激他。


    常衡也面带笑容地望了过来,一手拿着拂尘,一手牵着驴绳,三人行在人间的绿荫小道上,难得这么一团和气。


    “那,那我就献丑了!”孟梨也不是那种矫情人,流行歌曲不会唱,那儿歌难道还不会吗?当场就唱了一首小毛驴。


    早就说常衡笑点低,孟梨才起了个嗓子,常衡就开始笑,一首歌下来,孟梨觉得常衡笑得脸上都快起褶了。


    叶簌簌也笑得直不起腰,她道:“孟梨,你果然没有骗人!你确实是献丑了!”


    “那你行,你来?”孟梨一下倒回驴身上,整个人是躺上面的,他还没来得及惊讶,自己咋那么能,就听见叶簌簌清了清嗓子,悠悠唱了起来,歌声确实清脆悦耳。


    只不过,常衡倒是没再像刚刚那样笑了,默默摸出一个果子,喂到了喘着粗气,时刻想尥蹶子把孟梨甩下来的黑驴子嘴里。


    驴子吃了果子,总算安分老实多了,乖乖地驼着孟梨。


    傍晚时,总算入了一座城池。


    孟梨这几天要么喝清汤寡水的薄粥,要么就是吃果子,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一进城就左看看,右看看,想找找好吃的。


    但他又身无分文。


    既不像道长带有法器,也不像叶簌簌那样,佩戴着首饰,他是真的一穷二白,又不能变回小狐狸当街钻火圈挣钱。


    就是因为没钱,所以,孟梨也不好意思提任何要求。倒是在路过街口时,看见有个散修盘腿坐地上。


    面前一堆破铜烂铁似的东西,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一条火红色的尾巴。


    叶簌簌道:“孟梨,你瞧,那个就是狐狸尾巴,应该只是普通的灵狐,不过看着颜色挺好,大概能卖两百灵石。”


    “两百灵石能买多少碗面啊?”孟梨问。


    叶簌簌:“一灵石相当于十个铜板,一碗清面三个铜板吧。”


    那也就是说,两百灵石相当于两千个铜板了。孟梨有九条尾巴,全割下来卖,能卖一千八百灵石。也就是一万八千个铜板,天呐……他突然好富有。


    “小姑娘好眼力啊,这要是九尾狐的尾巴,最起码能翻十倍。”那散修道。


    “十倍啊?!”孟梨惊问,“你是说,一条尾巴能卖两千灵石?!”


    散修道:“是啊,九尾狐少见,尤其是纯色的九尾狐,物以稀为贵,九尾狐的尾巴自然就贵,若是能得九尾狐的完整皮毛,只怕都能买一件上品阶的法器了。”


    孟梨吃惊不已,但转念想想,也没啥可奇怪的,现代人也没少穿貂皮大衣,背鳄鱼皮包,又什么鳄鱼皮鞋的,本质上都差不多。


    既然,他的皮毛那么值钱,肯定遭不少人惦记,看来日后行事更得小心些了。


    叶簌簌又问:“纯色……那如果是纯白的,身上一点杂毛都没有的九尾狐呢?”


    散修道:“那可不得了了,得卖到天价去!十有八、九是青丘的狐狸,那贵着呢。”


    常衡微微蹙眉,十分厌恶狐狸,不过不久之前,他倒是亲手打死了一条狐狸,就是所谓的纯白色九尾狐。


    管他是青丘狐狸,还是涂山狐狸,照杀不误。


    叶簌簌“啊”了一声,心里特别后悔,早知道当初就该把那条该死的狐狸杀了,扒了皮拿出来换钱,这样的话,她现在就有钱请孟梨和常衡吃好吃的了。


    为了节省开支,吃完饭后,就订了两间房。


    叶簌簌是女孩子,自然要单独睡一间。


    孟梨啥都不用做,就美滋滋地跟常衡睡一个房间了,但他没想到,就一个床,还小得可怜。


    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和常衡同床共枕啊。


    就当孟梨坐在床边,暗暗纠结之时,常衡就已经在地上打好了地铺。


    “你要睡地上啊?可是,可是地上凉。”孟梨磕磕绊绊。


    “无妨。”常衡倒是不介意,还让孟梨早点休息。


    吹熄灯火之后,孟梨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他一睡不着,就想找常衡聊几句,又怕常衡嫌他碎嘴子,在翻了第不知道多少个身之后,屋里再度亮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翻身了。”孟梨感到很抱歉。他打小就这死毛病,认床。


    不过常衡脾气一直很好,似乎是以为他身上的伤口痒得睡不着,索性拿过油灯照着,小心翼翼解开白布,见伤口愈合得很好,也就放心多了。


    “不要抓,再过几日就能痊愈了。”常衡给他重新换布,耐心嘱咐。


    孟梨点了点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睫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照的,他觉得道长的睫毛好长的,忽扇忽扇的像两把小扇子。


    忍不住就用手指轻轻碰了碰。


    常衡侧眸瞧他。


    “常道长,你长了倒睫哎。”孟梨收回了手。


    “什么是倒睫?”


    “倒睫就是睫毛向后生长,直接接触到了眼珠子。”孟梨问他,“你平时没感觉到,眼珠子上有异物感吗?”


    常衡摇了摇头。


    孟梨道:“不可能,你的倒睫长这么长了,肯定会刺到眼珠子的,平时肯定会经常有想流泪的冲动。”


    常衡笑道:“贫道甚少落泪。”


    “那好吧。”孟梨心想,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要是落泪了,肯定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罢。


    “那个……你别睡地上了。”孟梨往床里面挪了挪,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榻,“我们是朋友嘛,一起睡也没关系的。”


    “好。”常衡倒是很爽快得答应了。


    睡在同一张床上后,孟梨就更精神了,但根本不敢乱动,生怕会打扰到常衡。


    “实不相瞒,贫道没什么困意,若是你也不困的话,那我们……”


    话音未落,孟梨就赶紧道:“好啊好啊,我也不困的,那我们聊聊天罢!”说是聊天,实际上常衡话不多,基本上都是孟梨自己在说。


    为了和常衡拉近关系,孟梨就跟他瞎聊男生之间才聊的话题,可男生聊的话题又多多少少不太适合出家人。


    以至于,常衡听了几句,就咳嗽起来,孟梨就知道自己说过火了,赶紧讲了个笑话,常衡听了就笑。


    孟梨觉得他笑点真低,自己有时候才说几个字,常衡就开始笑,他真担心再这么下去,常衡会提前衰老,眼尾长满褶子。


    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被客栈里传来的一声尖叫惊醒的。


    孟梨吓了一跳,立马翻坐起身,就看见常衡已经穿戴齐整,一手持罗盘,一手持桃木剑。他连忙问,是不是有邪祟。


    常衡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神情一变,立马要冲出房门,却又突然驻足,拿着桃木剑的手,就要去拽孟梨。


    他答应过孟梨,再也不会丢下孟梨一个人,所以,他要带着孟梨一起去找叶姑娘。


    可孟梨是狐狸精,一看见桃木剑就怕得要死,下意识就躲开了。


    常衡扑了个空,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快去看看叶姑娘!”孟梨大喊,“去啊!”


    如此,常衡这才冲了出去,好在叶簌簌也没事,只不过听说,不知打哪冒出个邪祟,把一个小女孩掳走了。


    这可一下子就触怒了常衡,几乎可以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恶。


    叶簌簌道:“道长哥哥,你放心去吧,我留下来保护大家!”


    “那好。”常衡很相信她,还把桃木剑给了她,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眼孟梨。


    孟梨冲他点了点头,常衡才放心去了。


    出了这种事,客栈里的人都醒了,一个个惊魂未定,生怕下一个被邪祟掳走的是自己。


    叶簌簌很能安抚人心,三言两语将大家稳住,之后拿着桃木剑,往孟梨身旁挨,孟梨立马往旁边躲了躲。


    “你躲我做什么?”叶簌簌很是不解。


    “没有啊。”孟梨嘴上说没有,实际上一直在躲,二人围着大堂里的石柱子绕。


    “也不知道道长哥哥怎么样了,我好担心他。”叶簌簌站定,望着手里的桃木剑,忧心忡忡。


    “放心吧,他肯定不会有事的。”毕竟是男主呢。


    男主就是书中世界的核心,自有主角光环护体。


    可叶簌簌还是满脸担忧。


    小系统这会儿冒了出来,撺掇孟梨趁道长出去了,赶紧把叶簌簌骗出去丢了。


    孟梨有些犹豫,这个节骨眼上,把人骗出去,不太好吧?而且,叶簌簌不久前,才为他换了头代步的驴子,他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阿梨!你可别忘了,你穿进书里是干嘛来的!眼看着男女主的感情萌发了,再不把叶簌簌赶走,他俩迟早要相爱,那到时候就全完了,你还想不想回家了?!】


    想,当然想,做梦都想。


    可是,孟梨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好,叶簌簌说,他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怎么能做这种事?


    但不这样做的话,就不能回家了。


    【阿梨,你别有心理负担,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俩好,毕竟他俩的结局是双死!你是在救人,而不是害人!】


    孟梨咬了咬牙,心一横,他对叶簌簌道:“坐以待毙不是办法,不如我们一起出去找?”


    “可是,道长哥哥让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的。”叶簌簌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很爽快地和孟梨一起出去找常衡,为了保护客栈里众人的安全,叶簌簌把桃木剑直接扎在了客栈的门匾上。


    之后就同孟梨一道儿出了门。


    孟梨心事重重,理智告诉他,必须得把叶簌簌赶走,可情感上又告诉他,这么做不道德。


    他们是朋友,朋友,朋友。


    脑子里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打得难解难分,还各有各的道理。


    “孟梨,我们走了那么久,还是没寻到道长哥哥的踪迹,该不会是走错方向了吧?”叶簌簌突然停了下来,左右观望。


    夜色黑,二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密林里,她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想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孟梨内心挣扎不已,但还是咬咬牙,他骗叶簌簌道,“不如这样,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那边探探路,一会儿就回来。”


    “孟梨!”叶簌簌忙拽着他,有些不安地道,“我,我忘记回去的路了。”


    “没关系的,我记得路。你在这里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孟梨狠心把衣袖抽走,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他撇下叶簌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身后的叶簌簌在喊他,他强迫自己不许回头。


    一旦回头,他可能今晚就走不掉了。


    小系统说得对,既然男女主的结局是双死,那么他从中干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叶簌簌能好好活着,不用像原文里一样,饱受折磨,被囚|禁至死了。


    既然是朋友,就应该拉一把,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陷进去。


    孟梨抱有这种想法,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可还没跑回客栈,天上就下起了雨,雨势还越来越大,他抬袖抹了把脸,从衣袖中忽然掉出一方手帕。


    捡起来一看,正是叶簌簌送给他的。


    孟梨狠狠抿了一下嘴唇,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深更半夜把一个妙龄少女,丢在荒郊野岭,是不是太过分了。


    哪怕他本意是想让叶簌簌摆脱最终的悲惨命运。


    【阿梨,你别多想了,女主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小系统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


    就在孟梨打算回客栈时,忽然敏锐地听见一声尖叫。


    他本来就是狐狸精,听觉比普通人更灵敏,当即就往地上一趴,果然又听见了尖叫声。


    而且,还是叶簌簌的声音!


    她遇见危险了!


    糟了!


    孟梨面色一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摘下珠子,四只脚肯定比两只跑得快,雪白的身影在山林间飞速掠过,满脑子都是叶簌簌千万别出事,要不然他会一辈子受良心的谴责。


    哪知等他找回去时,就看见叶簌簌坐在树杈上,两腿一摇一晃的,见孟梨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还冲着挥了挥手,少女笑容灿烂地道:“我就是想试一试,你是不是丢下我不管了。”


    气得孟梨当场头顶生烟!


    他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一路飞奔回来!


    气死他了!


    果然!人不能太心软!优柔寡断最终害苦的是自己!


    “你别生气嘛。”叶簌簌跳了下来,往孟梨面前走,“我休息好了,我们一起去找道士哥哥……”


    “很好玩吗?”孟梨有些恼火,“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可是拼了命的往回跑!”


    “我知道!”少女笑得非常灿烂,“可是看见你因为我,这么着急,我真的好开心啊。”


    可孟梨却更恼了,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第一大笨蛋,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戏耍!


    他要是再对叶簌簌心软,他往后就是汪汪叫的狗!


    当即转身就走。


    身后立马又传来叶簌簌的尖叫,孟梨也再一次回头了。


    少女背着双手,笑得很是开心:“你别生气嘛,孟梨,我就是逗你玩的,好了,我们一起去找道士哥哥吧?”


    气得孟梨抬腿就走,他真是疯了,疯了!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连续骗了两次!


    叶簌簌见状,立马就追,结果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惊得她叫了一声,孟梨只当她又是装的,就没有回头,气鼓鼓地自己回了客栈。


    一到客栈就遇见了常衡。


    常衡已经救回了孩子,可那邪祟却跑了,他问叶簌簌呢。


    孟梨气鼓鼓地道:“不知道!”


    “可是,有位施主告诉我,你们是一起出去的。”常衡又道。


    孟梨心里暗惊,他出去的时候,明明很小心了,结果还是被人瞧见了。事已至此,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他开始撒起谎来:“本来是要一起出去找道长的,可是后来,叶姑娘说,她突然有些急事,就就走了。还,还说,让我们俩先回白云观。”


    常衡微微蹙眉:“果真?”


    孟梨胡乱点了点头,可他扯谎的本事不行,眼神一直躲闪,根本不敢看常衡的眼睛。


    常衡敏锐地察觉到了,忽然一把抓住孟梨的手腕,声音也沉了下来:“孟梨,你是不是同叶姑娘闹别扭了?”


    孟梨摇了摇头,道长抓得他手腕疼,他此刻心惊肉跳的,他也很想把谎话编得漂亮一些,但他天生就不是个能撒谎的料子。


    “孟梨!”常衡很显然有点生气了,“说实话!叶姑娘到底哪儿去了?”


    孟梨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小系统就开始捂他嘴,不让他说,还在耳边告诫他,如果说出来了,男女主又会搞在一起,到时候就麻烦了。


    还反问孟梨,要不要回家了?


    是不是不要爸爸妈妈了?


    是不是想永远待在这里?


    孟梨当然想回家,想爸爸妈妈,他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啊。


    可是在面对常衡的质问,他突然就慌得不行,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做了一件很坏的事情。


    “孟梨!”常衡这下是真生气了,语气更沉,“快告诉我,簌簌到底在哪里?!”


    孟梨怔住。


    簌簌,常衡居然直接喊她簌簌,好亲密的喊法。


    古代不是讲究什么男女有别吗?更何况常衡是出家人,怎么可以喊女孩子的闺名。


    难道,常衡真的已经喜欢上了叶簌簌?


    还不得孟梨发懵,常衡又道:“那邪祟是冲着我来的,我此前交给簌簌的桃木剑上,有我的气息,她握过桃木剑,就会沾染我身上的气息!那邪祟定会追着气息,找到簌簌!”


    孟梨脸上的血色,唰得一下就褪得一干二净。


    所以,他第三次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叶簌簌在身后尖叫,并不是她在装样子,而是真的遇见危险了。


    第24章 他要救自己的朋友


    孟梨心里火烧火燎的,生怕叶簌簌当真出事了,那么,就算自己往后顺利完成任务回家了,也会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谴责!


    他带着道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可还是慢了一步,先前从常衡手里逃脱的邪祟,竟是个树藤老怪,此刻分散出的藤蔓,牢牢缠绕住叶簌簌的双臂,以及腰肢,将她高高吊悬在了半空之中。


    风吹过去,就像个破碎的娃娃一样,在半空中摇晃。


    雨势越来越大,她浑身都湿透了,面白如纸,已经陷入了昏迷。


    只是一眼,孟梨的三魂七魄差点齐齐飞天!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脸色竟然能苍白到这种地步!


    也不知他和叶簌簌分离的这段时间里,她到底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才会陷入昏迷。


    孟梨先是懵了,随即怒火中烧,取出短刀立马就冲了过去,他一定要宰了这个老树精!


    可还没往前冲几步,就被常衡扯住后领,一下就把他拽回到身后去。


    “我要救人!”孟梨大喊。


    “你别添乱!”常衡将他一把推到身后,连同一记黄符打了过去。


    孟梨害怕黄符,忙握着刀往后退了几步,再一抬眸,就看见常衡右手持桃木剑,左手二指夹着一张黄符,飞身而起,直冲那老怪物而去!


    这老怪物一看就知道是古树藤成了精,通体黝黑,枝蔓粗长,盘综错杂,伴随着不断从土里往外冒,周围连绵的山谷全塌了,树木倾倒,地裂石崩,不一会儿就露出了全貌,目测高达几百丈,是孟梨一眼望过去,还以为是座泰山的地步!


    人类往旁边一站,渺小得如同一只蝼蚁!


    孟梨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目前来说,他只见过大蟒蛇,还一个来回就被大蟒蛇揍趴下了。


    以他自己为参照物,他打不过大蟒蛇,常衡却能轻而易举,几乎就是随手一剑,就能杀了大蟒蛇,可常衡却在犹如泰山一般的庞然大物老树妖的爪牙下,讨不着半点好。


    照这么来讲,孟梨万万不是老树妖的对手。


    若是想真的帮到常衡,那就只能摘了珠子,恢复妖力,或许还有点可能。


    【阿梨!你别傻了!珠子一摘,你就离死不远了啊!】


    “可是,我得去帮常衡!祸是我闯的,我不能见死不救!如果,叶簌簌和常衡出了半点事,就算最终让我回家了,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孟梨抬手抓住了珠子,刚要一咬牙,把珠子摘了。


    小系统立马过来紧紧抓着他的手。


    【阿梨,你别急啊,我有办法!】


    “那你不早说?!”刚好,孟梨看见那老树妖一藤蔓,冲着常衡抽了过来,那藤蔓都有常衡两个腰粗了,以极快的速度,从百丈高空猛抽而下,发出唰唰唰的声响,似乎连空气都被撕裂开了。


    孟梨急得当场跳脚,浑然忘了,自己面前的虚空中,还悬浮着一张黄符,结果“啪”的一声,被黄符震退了数十丈,倒在地上摔得生疼。


    这张黄符本来是常衡用来保护孟梨不受到伤害的,此刻却成了伤害孟梨的利器。


    孟梨也是没想到,自己的道行咋这么浅,被一张黄符震得气血翻涌,唇边立马溢出了鲜血。


    【阿梨!早就说了,你不能碰那个!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小系统立马飞来,满脸关切。


    “我没事,快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救他们?快告诉我!”孟梨抬手擦了下唇边溢出来的血。


    看着常衡在半空中飞来飞去,那老树藤不但体格庞大,生命力还惊人!


    他眼睁睁看着常衡切瓜剁菜一样,把老树藤砍成了秃子,可要不了多久,枝蔓又会重新长回去,威力更是惊人。


    这太不科学了!


    谁家正经男主会被一个老树藤追着打啊,这又不是倩女幽魂里的黑山老妖!


    太离谱了!


    【阿梨,这就涉及到了支线任务,你听我说,这老树藤底下,有一块玉衡的碎片,这个玉衡本来是九重天上的神器,用来镇压邪祟的,误坠凡尘,碎成了三块,就是因为这块碎片作祟,所以这老树藤才这么厉害!】


    “说重点!”


    孟梨急得都快七窍生烟了,看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叶簌簌,却无法施以援手,他急得就差满地乱蹦了,偏偏小系统跟他科普起来了!


    【好好好,简单来说,就是先找出玉衡碎片,把碎片收回就行了!】


    “给个准确位置!”孟梨咬牙切齿。


    结果就是,小系统也不知道玉衡碎片的具体位置,那现在说啥都白搭,这老怪物就跟座泰山似的,玉衡碎片也就拇指大小,跟大海捞针有啥区别?


    说了等于白说!


    孟梨再也不能等了,根本顾不得再次被黄符灼伤,攥着短刀咬牙就扑了过去。


    结果幸运的是,黄符没再伤他。


    可不幸的是,一根藤蔓猛然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不仅撕碎了黄符,还缠绕住了孟梨的腰肢,把他直接带上了天!


    嗖的一下,再缓过神时,孟梨已经飞在了半空中!


    他立马用削铁如泥的短刀劈了过去,顿时发出“铮”的一声,跟劈到了钢管似的,震得虎口生疼。


    这才知道,这老树藤有多么坚不可摧!


    实在是太可怕了!


    恰在此时,常衡也发现了孟梨,当即瞳孔剧颤,瞬间就慌了神,就是这么一晃神,后背就被树藤猛抽了一下,顿时面色一白,一口鲜血险些喷了出来。


    “你不要管我!先去救叶姑娘!”孟梨大喊,手里的短刀挥舞得猎猎生风,一边挥刀,一边左右观望,想找出小系统说的玉衡碎片。


    他倒是要瞧瞧,来自于神界的神器,到底长什么样,居然连区区一块碎片,都有如此大的神力。


    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反而还差点被老树藤捏成了狐狸饼,他费了好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挣脱束缚。


    却在下一刻,从高空之中坠了下来。


    说起来也太踏马巧了!


    他坠落高空时,正好常衡已经救下了叶簌簌。


    就是那么的阴差阳错,常衡一手拽着藤蔓,一手抱着才救下来的叶簌簌,荡在半空中,才一转身,就看见孟梨从他的眼前坠落。


    直直地坠落。


    没有一点点的缓冲,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常衡在此刻,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为肉|体|凡|胎的人类,在具有神力的怪物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他第一次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


    他救下了叶姑娘,却救不了孟梨。


    还眼睁睁地看着孟梨,从他的眼前坠下高空。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只怕要当场摔个骨头尽碎。


    “孟梨!”


    孟梨原本已经意识涣散了,硬生生被这一句喊叫惊醒,他猛睁开眼睛,恰好就看见常衡紧紧抱着叶簌簌。


    从他的角度上来看,他就是和叶簌簌同时落难,可常衡却在他和叶簌簌之间,选择了叶簌簌。


    下一瞬,他的眼神就陷入了一片漆黑,整个人被老树藤吞进了腹中。


    嘭的一声,孟梨重重摔下,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碎掉了,幸好小系统在底下替他缓冲了一下,否则,他今日非得摔死不可。


    【阿梨,你快看那里!】


    在小系统的指引下,孟梨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了一抹发光的东西,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强忍着疼,缓缓爬了过去,拨开一旁湿哒哒的,还在蠕动的,肉块一样的东西,终于看见了光的来源。


    【这就是玉衡的碎片!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孟梨应声抬手就抓,可却扑了个空,他立马爬过去又抓,可再次扑了个空。


    不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抓不住玉衡碎片。


    可如果抓不住的话,常衡怎么办?


    叶簌簌怎么办?


    自己本来就是已死之人,而且,这次的祸也是他闯下的,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不管怎么样,他必须要救他们两个。


    因为……他们是朋友!


    “求求你,不要再躲了,求求你!”孟梨急得满地乱爬,伸长手臂去追不停躲避的玉衡碎片,眼泪哗哗往下淌,“求求你,我求求你!”


    这里是老树藤的腹内,里面到处都是湿哒哒的粘液,具有胃酸一样的腐蚀性。


    孟梨爬行过的地方,糊的都是血,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心一意只想抓住玉衡碎片。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玉衡碎片却始终不肯被他收服。


    反而嗖的一声,往黑暗深处飞去,很快周围再度黑了下来。


    孟梨意冷心灰,本以为这次真的完蛋了,却忽听轰隆一声,老树藤的身体,竟被一股从天而降的怪力,从中间一劈两半!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孟梨连同炸裂开的枝蔓一同掀飞出去,眼前骤然再见光明。


    头顶电闪雷鸣,短暂性的亮如白昼。


    混乱间,隐约可见一道玄影,手持着桃木剑,站在冲天的气浪形成的漆黑漩涡中间,衣袍猎猎作响。


    鲜血顺着指缝,落在了桃木剑上。


    原来是常衡!


    是他一剑劈开了老树藤,救了孟梨!


    【哇靠!阿梨!男主为了救你,爆发了惊天的战斗力啊!】


    按理说,常衡就算修为再高,也只是区区凡人。


    既是凡人,如何能与神力相抗衡?


    可他为了救孟梨,竟只用一把桃木剑,就生生劈开了附着神器的老树藤!


    孟梨被气浪冲得眼冒金花,根本没听见小系统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浑身跟散了架一样疼。


    迷迷糊糊的,跟瞎了眼的竹鼠似的,满地乱爬,心心念念着要救人。


    要救人。


    救朋友。


    对,他得赶紧去找叶簌簌,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道士浑身都是血,一根尖锐的藤蔓,刺穿了他的胸口,大片血花冒了出来。


    此刻,常衡眼睁睁地看着,亲眼看着孟梨弃他不顾,毫不犹豫奔向了叶簌簌。


    第25章 男主失控误伤小狐狸


    “叶姑娘,叶姑娘!”


    孟梨活像是才从地里爬出来的瞎老鼠,好不容易才在一片狼藉中,寻找到了叶簌簌。


    三下两下把缠绕着叶簌簌的藤蔓扯开,忙将她半抱起来,伸手就拂开糊在她脸上的乱发,着急地喊。


    浑然忘了,这里是修真界!


    也是古代背景!


    男女之间讲究授受不亲的,哪怕孟梨没有当场给她做心肺复苏,或者是人工呼吸,只是简单将她从乱糟糟的废墟中挖了出来,还怕她二次受伤,所以才将人半抱在怀里,可这一幕落在这个世界的土著人眼中,是多么的亲密。


    “叶姑娘!你快醒醒,快醒醒!”孟梨急得不行,生怕叶簌簌当真没命了,刚要去掐叶簌簌的人中,却看见她的眼睫颤了一下,当即更大声地喊,“叶姑娘,叶姑娘!是我,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叶姑娘!”


    他喊得非常大声,回音响彻了几乎被完全夷为平地的山脉,显得十分凄楚。


    突然,孟梨看见叶簌簌的唇瓣在动,忙低下头,侧耳去听,就听见叶簌簌细若蚊吟地喃喃道:“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可她的声音太轻,也太弱了,有气无力的,还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


    又恨中华文字博大精深,音同字不同,含义就相差十万八千里。


    孟梨竟听错了。


    他以为叶簌簌说的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你一定会来。


    他心里突然一咯噔,料想叶簌簌指的应该是常衡罢,或许,只是意识不清时,误把他当成了常衡,所以才会喃喃自语地说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语气这般肯定,看来是十分地信任常衡了。


    孟梨不清楚,原文中的叶簌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常衡动了真情的,但他知道,此刻的叶簌簌对常衡,一定是动了真情。孟梨想告诉叶簌簌,你的信任没有被辜负,常衡刚刚为了救你,真可谓是不顾一切!


    常衡为了救你,以区区凡人的血肉之躯,硬刚来自于神界的神器,这其中虽然有男主光环的色彩在,但不可否认,常衡真的很在意你,非常非常地在意你!


    可孟梨此刻,却不知为什么,迟迟开不了口,他也分不清楚,到底自己为什么开不了口。


    究竟是为了任务,所以强行拆散男女主,还是因为方才一闪而过的……嫉妒。


    殊不知,孟梨此刻抱着叶簌簌,还伏下头听她说话的姿势,落在身后不远处的常衡眼中,有多么的亲密。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叶姑娘喜欢孟梨,而孟梨对叶姑娘也并非全然无情。


    孟梨年纪尚小,性格倔强,又有些孩子脾气,一向是嘴上硬气,明明脚踝肿得惨不忍睹,却还要假装没事人一样,气呼呼地走在他们前面,不管怎么喊他,就是不理人,装冷漠。


    对待叶姑娘,想来也是这样罢,明明心里是喜欢的,却还要假装不喜欢,不在意。


    此前,想来是和叶姑娘因为什么事,拌了几句嘴,所以才独自回了客栈,在常衡询问叶姑娘的下落时,才会气鼓鼓地甩一句“不知道!”


    嘴上说着,要先回白云观去,却在得知叶姑娘可能遇见危险了,惊慌到瞬间脸色煞白。


    常衡从来没见过孟梨这般紧张慌乱的样子,明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却为了救人,提刀就上,明明怕得要死,可还是拼了命的往前冲!


    他就是担心孟梨受伤,所以才一把将人扯了回来,语气冷硬地呵斥他别添乱!


    可救人心切的孟梨,竟是一刻都不能等的,竟不知怎么就破了常衡的符阵,不顾自己,高喊着让常衡先去救叶姑娘。


    他当时喊得好大声,每一个音都化作飓风,席卷了常衡的耳膜,震得他有片刻恍惚。


    在常衡看来,孟梨年纪那么小,又不通仙术,胆子也小,却为了救叶姑娘,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还因此从高空坠落。


    孟梨差一点就没命了,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死。他真是爱逞能,一点都不让人放心。可就是这样的他,才更让人觉得勇气可嘉。


    常衡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他穿的是玄色道袍,纵是流再多的血,也轻易看不出来。


    可若是将他丢进河水里,就会发现,他流的血足以染红一条河。


    灵力耗尽,他再也无法支撑摇摇欲坠的残破身体了,竟当场单膝跪了下来,只靠染血的桃木剑,苦苦挣扎着。


    他不能倒下去,必须赶紧带着叶姑娘和孟梨回客栈疗伤。


    必须要带他们回去。


    常衡失血过多,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他向孟梨缓缓伸出手,想喊孟梨一声,可干咳的嗓子沙哑至极,竟久久难以发出声音。


    就在此刻,眼前突然划过一抹光亮,玉衡碎片被一团黑雾包裹着,竟径直冲着孟梨的后心打了过去。


    孟梨一心全在叶簌簌身上,他感觉叶簌簌的生命,在他怀里一点点地消散,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浑然不觉身后有什么异动,就连小系统此刻,也不知道被方才四处流窜的气流,掀到哪里去了。


    常衡瞳孔剧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猛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偷袭孟梨的玉衡碎片。


    却不料被玉衡碎片趁机钻入了体内,其上裹挟的黑雾,也瞬间在他体内四处游蹿。


    展开手指,掌心处赫然一团黑色。


    他知道,这是煞气,若是一旦被煞气侵蚀了神智,那么,他就会丧失理智,沦为行尸走肉,在煞气的操纵之下,无情杀戮!


    若是寻常时候的常衡,或许还可以抵挡一二,可此刻他灵力耗尽,又失血过度,重伤至此,那煞气刚好趁虚而入,在常衡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心里还在想着,要让孟梨带着叶姑娘赶紧跑。


    孟梨,快跑!


    可这句话,却未能如愿说出口。


    “叶姑娘,我一定会救回你的!”孟梨抓着珠子,想要用妖力强行挽回叶簌簌的生命。


    忽觉身后有异动,下意识一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脖颈一痛,就被人一把掐住,高举在了半空中,脚都不连地。


    “道,道长!”


    孟梨终于看清楚了常衡的脸,他从未都不知道,常衡居然也有这么可怕的时候,比起之前砍瓜剁菜一样诛妖,可怕一百倍不止!


    常衡应该是气极,眼珠子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点,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紧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像是根本不认识孟梨了一样。


    孟梨自知理亏,这次确实是他做错了,他不应该把叶簌簌独自丢在山里,更不应该撒谎骗常衡。


    可他也有苦衷啊,他不得不这么做,否则,只要叶簌簌留在常衡身边一日,那么,常衡的眼睛就看不见别人了。


    他也只是想回家而已。


    他只是想回家!


    他已经最大程度地不伤害叶簌簌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叶簌簌,从未想过!


    可常衡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二话不说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似要将他活活掐死。


    “道,道长!”


    孟梨艰难地发出了声音,叶簌簌就在他脚下不远处,了无生气地躺着。静静地,微风一吹,入鼻满是浓郁的血腥气。


    他的肺腔很快就因为氧气告罄,而火烧火燎起来,恍惚间,好像听见了爸爸妈妈在喊他。


    在喊他回家。


    可他一睁眼,看见的却是自己在常衡眼眸中,濒临死亡的样子!


    他不能死!


    如果,他在这个世界也死掉了,那么,他就再也回不了家,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可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他差点害死叶簌簌,所以,常衡现在要杀他吗?


    他们三个人,难道不是朋友吗?


    孟梨就不明白了,明明是自己先遇见常衡的,可晚出场的叶簌簌,还是轻而易举就俘获了常衡的心。


    原来,在常衡心里,叶簌簌居然那么重要啊,重要到但凡试图伤害叶簌簌的人,都得消失,哪怕……哪怕是孟梨。


    “我…我,我没想伤害她……真的,我再也不会了……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拜托松手罢,他真的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也开始模糊,恍恍惚惚间,他好像看见太奶在向他招手,一脸的慈祥。


    就在孟梨即将窒息的前一刻,一滴眼泪倏忽从发红的眼尾滚落下来,不偏不倚砸落在了常衡的手背上。


    常衡瞬间似被火炭烫到了,立马松了手。


    却眼睁睁地看着孟梨软绵绵地从他面前摔了下去,他瞬间就如梦初醒,赶紧伸手将人稳稳接在怀里,看着孟梨脖子上赫然横着染血的指印,再惊恐地看向自己布满鲜血的手。


    胸膛里跳动不停的心脏,在此刻几乎骤停!


    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竟然掐了孟梨!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把孟梨当场活活掐死了!


    他怎么可以掐孟梨?怎么可以?!


    “孟梨,孟梨!”常衡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异常惊悚,哆嗦着手,不停地轻拍孟梨的脸,几乎有些哀求意味地喊,“你不要吓我,快醒醒,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孟梨!”


    忙抓住孟梨的手腕,要将最后的灵力,尽数输给他,却在此刻突然发现了倒在不远处的叶簌簌。


    同样面色苍白,了无生气的叶簌簌。


    一个倒在常衡怀里,一个倒Y妍在他的面前。


    他抓着孟梨手腕的动作,突然僵在了当场,他现在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只能勉强救一个人。


    第26章 小牛鼻子先救了叶姑娘


    等孟梨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先前的客栈。


    小系统告诉他,他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外伤遍及全身,伤口多如牛毛,因为外伤感染,还高烧不断,幸好本体是只狐狸精,要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孟梨顾不得自己,忙问叶簌簌怎么样了。


    结果小系统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啊?快说啊,她人怎么样了?!”孟梨急死了,万一叶簌簌真要出什么事,他和常衡之间也彻底没戏了,到头来还是回不了家。


    【她可是女主啊!她能有什么事?阿梨,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你都不知道!当时你和女主同时重伤昏迷,那臭牛鼻子小道士,居然,居然……!】


    话到此处,小系统满脸怒容,天杀的小牛鼻子,居然救女主,而不救阿梨!


    把仅剩的灵力,尽数注入到了女主体内!


    连一点点都没有分给孟梨,哪怕就给孟梨留了一丝丝,小系统现在都不至于如此生气!


    常衡灵力耗尽之后,就倒在地上短暂陷入昏迷,可怜的孟梨没人管,没人问,一直到常衡醒来,才将他扶起来,喂了点水。


    倘若不是因为孟梨本体是狐狸精,等常衡再醒过来时,他的尸体都该凉透了。


    更让小系统窝火的是,阿梨都伤成这样了,常衡居然先将叶簌簌抱了回去,隔了好久,才又回来找的孟梨。


    他不是不管孟梨的死活,只不过,每次在必须做选择时,都选择了叶簌簌。


    也是,连鸡毛绿豆大的小事上,都没选择孟梨,那在性命攸关的大事上,又怎么会偏向孟梨呢?


    小系统为孟梨感到不值,亏得孟梨还一心一意把小牛鼻子当好朋友!


    但又不敢如实告知孟梨,一来,怕孟梨伤心难过,二来,要是孟梨因此灰心丧气,那任务还怎么进行下去?


    “什么?”孟梨睡久了,脑子还有点懵,“小牛鼻子居然什么?你说清楚。”


    【没什么……阿梨,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你昏迷的这几天,我担心死了。】小系统扑过去,抱住孟梨,扭着圆乎乎的小身子,来回蹭蹭。


    要不是孟梨现在不方便变回小狐狸,那它肯定是要跟小狐狸一起缠尾巴的。


    “没事啦,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对了,小牛鼻子没事吧?”孟梨依稀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被发癫的道长掐了脖子,当即有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


    “我本来以为,就算小牛鼻子不喜欢我,他喜欢叶簌簌……可我们好歹也一起经历了些事情,同甘共苦过,就是朋友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他为了叶簌簌,居然,居然要掐死我,他要杀我!”


    孟梨抓住小系统,开始疯狂摇晃,“他为了叶簌簌,他就要杀我,他要杀我!”


    小系统被晃得眼冒金花,赶紧叫停。


    【阿梨,阿梨,阿梨!等等,先等等,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孟梨吸了一下鼻涕,说不难受肯定都是假的,他是真心实意把小牛鼻子当朋友看待的,被他一把掐起来的时候,孟梨整个人都懵了。


    他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被常衡活活掐死了。


    虽然,这次是他做错了事,可他已经尽力在补救了,就算是放在现代,被判死刑之前,也是要公开受理的,常衡却连个解释和补偿的机会,都不给他留,二话不说,抬手就掐。


    孟梨是什么特别无足轻重的人吗?他的性命就跟蝼蚁一般轻贱吗?


    说杀就可以杀。


    孟梨觉得,可能朋友二字,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他把常衡当朋友,可常衡未必就把他放心上了。


    【阿梨,玉衡碎片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孟梨摇了摇头,当时他都晕头转向的,哪里还顾得了什么玉衡碎片。


    【那我就知道了,肯定是玉衡碎片进入了常衡的身体,所以他才会突然失去理智。】


    孟梨一愣,忙抬头竖起耳朵听。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那玉衡原本是九重天上的神器,专门用来镇压邪祟的,所以煞气非常之重。小牛鼻子肯定是被煞气,侵蚀了理智,所以才会突然对你发动袭击。】


    那也就是说,当时常衡是无意识地掐住了孟梨,并非是他怒火中烧之下,才动手的?


    仔细回想起来,当时常衡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劲儿,眼里还爬满了血点。孟梨当时以为他是气的,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被煞气控制了。


    孟梨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他抹了抹泪,问道:“那这个支线任务,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简单来说啊,就是收集玉衡碎片,因为玉衡碎片拥有强大的神力,还附有恐怖的煞气,所以一旦附着在什么东西上,就会像你之前看到的那样,会化作邪祟为祸人间。小道士拥有菩提之心,若是他吸收了玉衡碎片,就能净化上面的煞气,拯救苍生。】


    “原来如此啊。”那这么说的话,孟梨就懂了,升华主题嘛,这年头检验修真文男主的标杆,就是拯救苍生。


    照他看来,天下苍生真是倒了血霉了,一天到晚要被反派们灭掉八百回,还要被主角们拯救八百回,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不过他记得,原文里的小道士最终入魔了。会不会也跟玉衡有关?


    小系统解释说,这是因为没能完全净化玉衡上的煞气,反被煞气侵蚀了心智,所以在被女主“抛弃”,丢失菩提心后,男主靠着体内的玉衡,才得以起死回生。


    “那原文里的小道士入魔后,性情大变,还小黑屋叶姑娘,会不会就是被玉衡影响了心智?”孟梨找到了关键点,并且得到了小系统的肯定。


    原来,常衡被煞气迷了心智后,连叶姑娘都伤害啊,这样一说的话,常衡会失控之下,几乎掐死孟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在孟梨看来,他在常衡心里,根本就不足为重,比起叶姑娘来,只怕不如人家的一根头发丝重要。


    【总而言之,大致和原文剧情走向吻合了,只不过就有一点。】小系统说起这个时,抬头看向了孟梨。


    【在原文中,是玉衡碎片主动离开了老树妖,选择了小道士,所以他们才逃出一劫的。】


    孟梨心里突然一咯噔,接口道:“但实际上的常衡,却在玉衡碎片没有离开老树妖的情况下,就用一把桃木剑,硬生生将它劈开了!”


    这足以说明,常衡是真的很在意叶簌簌,为了救叶簌簌,以凡人之躯单挑神器。


    简直逆天啊……


    如果这都不算爱的话,那什么才算?


    “啊啊啊啊,啊啊……”孟梨往床上一倒,抓过枕头压住脸,他不活了啊,这狗比任务还怎么做啊!


    男女主要是没相爱,那他还能厚着脸皮往上蹭,现在明显已经是两情相悦,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他再要死乞白赖往上蹭,真就成了彻彻底底的男小三儿了!


    狐狸精,男小三儿!


    如果真当了男小三儿,那么连孟梨都要唾弃起自己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忙拉开枕头起身问:“常衡现在在哪儿?”


    【他啊,他在,在,在……】


    见小系统支支吾吾,孟梨瞬间就懂了,铁定是寸步不移照顾叶簌簌去了。


    也不怪常衡去照顾叶簌簌,毕竟那小丫头伤得很重。


    可是……谁伤得又不重呢?


    孟梨又颓了,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他们。


    他有想过,要不然还是趁早撤了罢,任务太艰巨了,比派他去修长城还困难,可小系统说,半途而废就相当于直接宣判任务失败。


    而任务失败就意味着,孟梨永远回不了家了。


    就算再苦再累再难,为了能回家,孟梨咬了咬牙,决定坚持到底。


    醒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想先去探望叶簌簌,顺便……再道个歉罢。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他把叶簌簌深更半夜骗出去,还将她一个人丢林子里,她也不会遇见危险。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是个男人就要敢作敢当。


    孟梨站在房门口,深呼口气,正准备敲门,却被恰好路过的店小二拦住了。


    “道长吩咐过了,闲杂人等不许打搅的。”


    “可,可我是……”孟梨想说,他和道长是朋友啊,才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店小二道:“管你是谁!反正道长说了,不准打扰,就是不准打扰,去,去,快走开!”伸手就搡了孟梨一把,孟梨重伤昏迷了三天三夜,此刻腿脚还是软的,差点被一把攘摔倒。


    他的后腰撞在了栏杆扶手上,疼得斯哈了一声,微微弯起了腰,就听店小二又道:“之前,就是你把那位漂亮姑娘骗出去的罢?”


    孟梨一愣,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事都是谁散播出去的,店小二就气势汹汹地指责他:“呸!看你生得白白净净,油头粉面的,想不到还是个黑心肠的!你怎么那么坏?连小姑娘都骗?亏你们还认识,你有没有点良心啊?滚,滚,滚!快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我不是有心的!”孟梨的解释,过于苍白。


    店小二不仅不信,反而觉得他在狡辩,当即就更气了:“幸亏你不是有心的!真要是有心的,是不是要搞出人命来啊?人家小姑娘哪里招惹你了,你要把她骗出去欺负?”


    孟梨满脸懵逼,他只是把叶簌簌骗出去了,他承认,这事是他欠考虑了,是他不对,可他并没有欺负叶簌簌啊,这厮听谁说的啊?


    “你少血口喷人,我可没欺负她!”


    孟梨据理力争,才不背这黑锅,他气恼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凶很多,店小二很显然被吓到了,瞬间气势上就颓了,往后退了几步,道,“你,你干嘛?还想打人啊?”


    “来人啊,快来人!”


    这边声音一大,立马引来了其他住店的客人,看来都知道这事了,纷纷指责孟梨,说他不该深更半夜,把一个妙龄少女骗出去,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坏心思。


    还指责孟梨说他是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遇见邪祟了,就抛下漂亮的叶姑娘,独自逃生了,要不是常道长及时赶去,叶姑娘只怕凶多吉少了。


    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吐沫星子横飞,如同亲眼目睹了一样。


    可这件事,除了他们三个知道,就没其他人了啊。


    孟梨才醒,他又不会傻到出去乱说,那么就只可能是叶簌簌,或者是常衡对外说的了。


    “都三天了,叶姑娘还昏迷不醒,真是造孽啊,要是她爹娘知道了,不知该有多心疼!”


    “谁不说呢?多漂亮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遇见了这种事?”


    “还不是得怪这个小白脸,我要是他,我都不好意思待这了,我出门就去找条河,一头扎进去,死了算了!”


    【阿梨,你别听他们胡说!】小系统听不下去了,飞过去捂住孟梨的耳朵,不让他听。


    孟梨对其他人的看法,并不是很在意,别人让他投河,他就投河啊?算老几啊?他才没那么听话!


    再说了,他会游泳,就是把他丢黄河里,也淹不死他,好吗?


    真惹恼了他,把这些人通通丢茅房里,信不信?


    他在意的是常衡怎么想的,既然叶簌簌还昏迷着,就不可能是叶簌簌告诉大家这些事的。


    这样一来,就只能是常衡说的了。


    可据孟梨的了解,道长不是那种碎嘴子的人啊。既然也不是道长说的,就只能是这些人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还不走?是不是要人拿扫帚赶你?”店小二典型的狗仗人势。


    孟梨道:“我是来住店的,可不是来受气的!既然我花钱住在你们店里了,就是这里的客人!你一个跑堂的,居然敢跟客人这么说话?你们老板在哪儿?我要投诉你!”


    结果下一刻,老板就站出来了,很显然,他们都是一伙的。


    孟梨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一气之下,抬腿就走,走路带风,潇洒极了。


    可当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时,人都麻了。


    世人忙忙碌碌,却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他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也无处可去。


    恍惚了好一会儿。


    第27章 他要去把孟梨找回来!


    【阿梨,你别泄气,等叶簌簌醒了,常衡肯定还会出来找你的。】小系统摸摸孟梨的头,以示安抚。


    还说常衡责任感很重,肯定不会抛下“救命恩人”不顾的。


    孟梨神色幽幽:“可是,你忘了吗?他以为当日在地道里,是叶簌簌替他吸出蛇毒,救了他。”


    再者说了,修真者六识过人,方才众人就是在房门口发生的争执,站在大堂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隔着一扇房门,常衡又怎么可能会听不见?


    他听见了,却不出面阻拦,不就是默许了那些人的行为吗?


    或许,常衡刚刚不露面,就是最后给孟梨留的体面。


    孟梨有些心灰意冷,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死乞白赖,不知廉耻的厚脸皮,被人这么对待,哪还会往客栈挨,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的家不在这里。


    肚子好饿,咕噜咕噜一直叫个不停。


    又身无分文。


    路过卖面的摊子时,狠狠吞咽起了口水,稍微站久了点,就遭到了旁人的冷眼。


    孟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口。


    他再也走不动了,往角落里一蹲,抱着膝盖,低头看地上的蚂蚁。


    蚂蚁成群结队搬运着食物,连蚂蚁都有吃的,而自己却没有。


    “你说,我要是摘了珠子,变回狐狸,是不是就能上山抓野味吃了?”孟梨问道。


    【还是不要了吧,万一常衡出来找你,撞破了你的身份,那他肯定会杀了你的。】小系统安慰孟梨,让他再忍一忍,因为小系统坚信,常衡一定会出来找孟梨的。


    一定会。


    孟梨都不知道,小系统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如果,我现在手上有钱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就有钱吃饭,有钱住店了。


    他会买一支新的发簪,还给叶簌簌,这是他答应过的,就绝对不会食言。


    还有……紫金小葫芦,这是他欠常衡的。


    就算,从此往后,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了,但孟梨也想先把这两件东西还了,再默默离开这块伤心地。


    他得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忽然,他看见了一个男人,要是他没记错,之前叶簌簌就是跟这个人用发簪换了一头驴。


    孟梨立马蹿起身来,三两步追了过去,一问才知,这人把簪子拿当铺典当了。


    他只好又去当铺,询问之下,当铺老板说,需要两万灵石。


    这对兜比脸还干净的孟梨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老板,能不能便宜点?或者,再宽限我几天,我很快就会拿钱过来赎走的!”


    可当铺老板说什么也不同意,还说已经有客人相中了,如果今晚之前,孟梨还不带两万灵石过来,那么,就会卖给别人。


    孟梨只好灰头土脸地离开当铺,他想变成小狐狸,然后去偷出来。


    但偷鸡摸狗的事,他又偏偏做不来。


    再说了,就城池就这么大点地方,要是当铺东西被偷,铁定要找官府,动静一大,说不准还会惊动到常衡。


    那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孟梨把发簪还给了叶簌簌,不就证据确凿,证明他偷东西了么?


    虽然,常衡现在已经厌恶他了,不在乎再厌恶一点,但孟梨还是不希望被人当成小偷。


    那滋味太难熬了。


    一分钱为难死梁山好汉。


    孟梨站在巷子口,踢路边的小石头,忽然从衣袖中滑落出什么东西来,他捡起来一看,居然是手帕。


    叶簌簌送给他的手帕。


    他恍惚间,又想起常衡说的,那簪子是叶簌簌母亲的遗物。


    以及那天午后,阳光明媚,孟梨趴在驴子身上,满脸愧疚,叶簌簌冲他灿烂一笑,说:“我们都是朋友嘛!”


    ——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


    他应该把那根簪子赎回来,还给叶簌簌的。


    常衡打开房门时,外头天色已晚。


    满脸倦容,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白天都会过来照顾叶簌簌,到了晚上就会去照顾孟梨,如此昼夜不分地轮流照顾两人,让本就重伤在身的他,实在吃不消了。


    若非菩提护住了心脉,只怕他这次也是凶多吉少。


    那日常衡重伤后,灵力所剩无几,只能勉强救一个人,当时他就在犹豫,到底是救叶姑娘,还是救孟梨。


    理智上,他觉得应该先救叶姑娘,毕竟此事归根结底确实是孟梨的错,如果不是孟梨把叶姑娘带出客栈,也就不会遇见这种事了。


    再者,叶簌簌是个小姑娘,常衡每次看见她,总会想起自己还未出世,就惨死腹中的可怜妹妹。


    当他看见叶簌簌煞白的脸时,满脑子都是幼年时,亲眼目睹母亲惨死的画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救了此刻的叶姑娘,就是在救幼年时,倒在血泊之中的母亲,更是在救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


    可不知为何,他的手却紧紧抓着孟梨的手腕不放,半点都不肯松开,直到常衡想到,可以剖自己的心头血喂孟梨,才勉强说服自己松开了手。


    他在把所有灵力,都尽数渡给叶簌簌时,眼睛还一直望着孟梨。


    灵力耗尽之后,几乎是一步都不能动了。


    为了把两人都平安带回去,常衡再次陷入了犹豫。


    到底是先带叶姑娘回去,还是先带孟梨?


    叶姑娘是女子,躺在荒郊野岭,终究不安全,孟梨好歹是男人,想来不会出事。


    常衡把桃木剑留给了孟梨,最终还是先背着叶簌簌回了客栈,一路上心都是悬着的,直到把孟梨背在身上,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心安之后,就像是完全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以至于他背孟梨回去时,短短一截路,硬是背了三个多时辰。


    与其说是背着他走,不如说是爬。


    到最后常衡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把孟梨带回去的。


    常衡按照惯例,先去打一盆热水来,想给孟梨擦擦身子,再换一换药,结果房门推开,床上的人却不见了。


    他一下子就慌了。


    立马放下东西,赶紧出门去寻,遇见店小二,忙问他有没有看见孟梨。


    “哦,道长说的是那个小白脸吧?他醒了,醒来后就在客栈里鬼鬼祟祟的,后来就一个人走了。”


    “走了?”常衡一愣,赶紧追问,“他往哪儿去了?!”


    店小二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腿长在他身上,是走是留,还不是都随他咯?”见道长如此着急,他又开始为叶簌簌打抱不平,“道长,我说你还管那个小白脸做什么?要不是因为他,叶姑娘怎么会深更半夜出门,还遇见了邪祟!对了,叶姑娘醒了没有?”


    “这是谁告诉你的?”


    常衡蹙紧眉头,他这三日来,根本没出过客栈,不仅要为自己疗伤,还要在孟梨和叶簌簌之间来回奔走,也从未与人说过这话。


    如此一来,就只能是之前告诉常衡,是孟梨把叶簌簌带出去的那个住店的客人说的了。


    常衡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定是这些人在孟梨面前说了什么,所以孟梨才赌气离开的。


    这怎么可以?


    孟梨伤势未愈,怎么能到处乱跑?再说了,孟梨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就无处可去,还身无分文,让人怎么放心得下?


    “大家都这么说啊。”店小二一脸无所谓,“他死了才好呢。”


    “你说什么?!”常衡瞬间怒了,“你在他面前,也说了这种话?!”


    小道士一改往日的温声细语,竟难得疾言厉色起来,他笃定是这些人说了难听话,把孟梨逼走了,当即攥紧拳头,骨节都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


    他是出家人,他是道士!


    他的本职是降妖伏魔,济世救人!


    所以,他不能向手无寸铁的凡人动手,他不能!


    面前的小道士眼神凌厉,神色冷咧,周身散发的气势凌人,让人不敢直视。


    吓得店小二面色发白,连连后退,竟一不留神,就摔下了楼去,咕噜咕噜好一阵才倒地,顿时摔得惨叫连连,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而本该出手救人的常衡,硬是攥紧了拳头。


    甚至来不及走楼梯,纵身一跃,从三楼跳了下去,惊得大堂里的客人们纷纷站了起来,满脸惊诧地望着他。


    再看看哭天抢地的店小二,他们以为是道长推的,都觉得他疯了。


    常衡一甩拂尘,大步流星出了客栈。


    他要去把孟梨找回来!


    常衡暂且顾不得别的,什么疯不疯的?他此刻特别清醒,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旁人要说什么,就只管说去好了。


    无论怎么说他都可以,他本就是清心寡欲,六根清净的修道之人,不仅修身,也要修心,遂根本不会把外人的话放在心里。


    可是孟梨不一样!


    他们怎么可以用最大的恶意,来肆意编排孟梨?


    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轻易对孟梨说出,让他去死,这种无情的话?


    孟梨纵然有错,但罪不至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苦要以话语铸刀锻剑,言辞逼迫,要他性命?


    孟梨年纪尚小,又一向天真懵懂,初见时,是那么良善真诚,一点点坏心思都没有。


    纵然先前起了些恶念,也不是他的错,人性复杂,本就会因环境变化,而影响心智。


    他还那么小,他又懂什么呢?


    归根结底,是常衡没有及时发现,并规劝引导他摒弃杂念。但凡,他当初多关心孟梨一些,或许,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此刻,常衡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孟梨找回来。


    他答应过孟梨,再也不会丢下孟梨一个人。


    第28章 孟梨总是让他牵肠挂肚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两万灵石还是没着落。


    别说两万灵石了,孟梨刚去问了一圈,就是把自己卖到大户人家当仆人,最多也才一百灵石,还是看他年纪轻,长得好看的份上,他总不可能真把自己卖了。


    真要是有自己卖自己的决心,还不如去勾栏院试试,就他这个脸,这个身段,挂个牌一晚上还不得挣个几万?


    就是没这个决心,所以他才发愁。


    孟梨惆怅死了,上哪儿弄这两万灵石去?


    既不能偷,又不能抢,他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怎么能干出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九年义务教育可没有哪一年是教他当小偷强盗的。他爸爸妈妈生他养他一场,也不是让他长大后,偷鸡摸狗的。


    就算现在穿到了异世界,他也不能偷东西啊。


    可眼瞅着,时间就快到了,要是那簪子一经转手,以后再想赎回来,可就难了,他总不能一直尾随在买家身后吧,那不就成了跟踪狂了嘛。


    况且……况且他有任务在身,为了能顺利回家,早晚还是要回到常衡身边的,不能在其他人身上,耗费太多时间。


    【阿梨,要不然就算了吧?女主既然把簪子拿出来换东西,说明她本身就不是很在意那是不是她亡母的遗物。】


    孟梨倒也不全是为了这个,主要是不想让常衡继续误会他。


    小系统见不得孟梨发愁,打心底里觉得,离叶簌簌越远越好,只要叶簌簌在常衡身边一天,常衡的眼里就很难看见孟梨。


    在小系统看来,把叶簌簌骗走合情合理,毕竟叶簌簌接近常衡,也是别有目的,虽然她也是有苦难言,但不管怎么样,她终究是为了叶家,而处心积虑骗取常衡的菩提心。


    正是因此,才酿成了最终的悲剧。


    而孟梨这么做,不仅是救了常衡,同时也是救了叶簌簌。


    或许,叶簌簌离开之后,能活得更好。


    道理孟梨都懂,但其他人又不知道其中缘由啊,还都因此误会他欺负叶簌簌。


    连常衡也误解了他,都不愿再同他相见。


    孟梨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姐姐还冤枉!


    这逼任务被他做得可真憋屈。


    总不能让他现在去跟常衡说,叶簌簌接近你是别有目的吧?说了常衡也不会信啊,口说无凭,凡事要有证据。说不准还要继续误会他,认为他对叶簌簌有偏见呢。


    再说了,孟梨接近常衡,也是别有目的,他和叶簌簌就是半斤八两,也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他站在巷子口,又踢了会儿小石头,然后就准备再去当铺望风,看看到底是谁要买走叶簌簌的簪子。


    却恰好遇见了之前摆摊的散修,那散修正和一个客人胡天侃地,说最近有个大户人家的老爷,要给自家怀孕的爱妾,做一身狐狸皮的袍子,就要上等的狐狸毛。


    最好就是九尾狐的毛,已经炒到了天价,哪怕就是一条尾巴,也能卖十万灵石!


    现在好多人四处去寻九尾狐,就为了剥|皮换钱。


    孟梨鬼使神差地驻足停留。


    要是有了这十万灵石,他就不仅能赎回簪子,还能买个紫金小葫芦,还给常衡,或许这样一来,就能跟叶簌簌和解了。常衡就算看在小葫芦的份上,应该也不会再揪着之前的事不放了罢?


    那他们往后还能继续当朋友,孟梨也能继续进行攻略任务了。


    等任务结束,他就立马回家。


    小系统在得知孟梨的想法时,吓了一大跳,觉得孟梨真是疯了!


    为了赎回叶簌簌的发簪,就自断一尾,这实在太傻了。


    而且,九尾狐断尾,无异于是剜心,非常之疼!


    这样做太不值得了,而且,小系统坚信,常衡肯定会来找他的。


    但不管小系统如何劝说,孟梨是铁了心,一定要把叶簌簌的亡母遗物,替她赎回来。


    他觉得,这样一来,他和叶簌簌之间,就彻底两清了。


    从此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一别两宽。


    就当两人从来都不认识,也没见过,更加不是朋友。


    既然都不是朋友了,那么,他下次再把叶簌簌骗走,就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更加不存在是抢夺朋友的心上人了。


    孟梨望着手里雪亮的刀子,艰难地吞咽起了口水,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啦,反正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啦!


    现在不过是借尸还魂而已。


    这具狐狸身体,本来就不属于他。


    反正他有九条尾巴呢,就算割下来一条,那还有八条呢,疼也只是疼一会儿,他一个大男人,忍一忍就好了。


    对,忍一忍。


    忍一忍……


    孟梨没有酒精可以消毒,只能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刀身,然后哆嗦着手,抓住了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


    望着手里的毛茸茸,艰难地吞咽起了口水。


    说不怕还是假的,毕竟割的是他自己的尾巴。


    小系统吓得捂住眼睛,根本不敢看。


    可孟梨举了几次刀,最终还是没勇气割下去。


    他再是个男的,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感情,会哭会疼会流泪的啊。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凡事不能强求,先看看再说,说不准还有别的办法。


    孟梨默默收起了刀子,还顺手摸了摸自己蓬松的大尾巴,才刚把尾巴藏好,就听见一旁的小系统说话。


    【阿梨,你快看!是叶家的人!】


    经小系统一提醒,孟梨才发现有几个人往当铺里进,他赶紧往巷子里藏,扒着墙壁左右张望,问:“你说的是哪一个啊?”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看衣着打扮,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属于往大街上一站,很快就泯然众人的程度。


    【全都是!】


    小系统十分肯定,还告诉孟梨,这不过是他们的乔装改扮而已,说不准是服用了易容丹,所以看起来就像普通老百姓。


    还告诫孟梨,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


    孟梨也不傻,既然叶家的人都跟过来了,说明一直以来,都在附近观望,定也知道常衡身边,不仅有叶家安排的奸细叶簌簌,还有一个碍手碍脚,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孟梨。


    说不准会觉得孟梨碍事,从而把他卡擦掉,也说不准。


    想到此处,孟梨又往角落里缩了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当铺门口,看着几个人进去后,约莫一盏茶时间,就又出来了。


    等人走远了,他才悄悄走进当铺,却惊见窗台上满是淋漓的血迹,凑近一瞧,当铺老板被人一剑封喉,已然没了气息!


    孟梨吓得立马想要逃离命案现场,忽想到什么,硬是强迫自己驻足,就看见老板的手边,有个被人打开的空匣子,里面的东西却不翼而飞了。


    看来那些人是来取什么东西,而后还杀人灭口。


    【阿梨,我们快走!要是被人发现,再误会你了,那可就麻烦了!】


    小系统见孟梨还傻站着,立马用嘴去咬他的衣服。


    “我知道了!”孟梨望着空匣子残留下的凹痕,恍然大悟,“这里面放的,定是叶簌簌的簪子!”


    奇怪,叶簌簌的簪子有什么秘密不成?


    否则叶家为何特意派人出来,把簪子拿走?还非得杀人灭口不可?


    几个人明明都已经乔装打扮了,却还是鬼鬼祟祟,一看就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该不会是计划着,打算暗害常衡罢?


    可道长虽然是吃素的,但常衡可不是吃素的,就那几个小喽啰,怎么可能暗害得了他呢?


    既然如此,那他们鬼鬼祟祟的,到底有什么目的?会不会是想借叶簌簌之手,来迷惑陷害常衡?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得跟过去一探究竟才行。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孟梨就立马冲出了当铺,往几人离开的方向追去,恰好同出门寻他的常衡擦肩而过。


    常衡一路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湛蓝色的衣服,模样清秀至极,身高大约到他的下巴,一笑起来,就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可是问了一路,都没人见过。


    孟梨才刚醒,身子定然虚弱至极,又身无分文,在这人生地不熟,也没有认识的人,他到底能去哪儿?


    常衡已经把孟梨可能藏身的所有角角落落,都扒了一遍,可始终寻不到他的踪迹。


    他心急如焚,一颗心火烧火燎的,始终高悬着,没有一刻消停,恨不得下一刻,就立马看见孟梨的脸。


    有好几次,他都幻听了,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孟梨的声音,喊他道长,可每次一回头,又总是看不见孟梨的身影。


    常衡面色煞白,脸上早就爬满了汗水,本就重伤失血过多,连日来又不眠不休照顾两个小家伙,身体早就吃不消了。


    更糟糕的是,他因为心急,一路上连口气都不敢多喘,也不知何时,震裂了伤口,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度渗出血来。


    伸手一捂,再拿开时,雪白的掌心已然被血染红了。可他不能停下,天快黑了,他必须赶紧把孟梨找回来才行!


    如今虽是夏日,但此地荒僻,入夜时,夜风总归是凉的,孟梨不久之前,才染过风寒,高烧之后,就一直咳嗽个不停,也就这几日才好些。


    可人却瘦了一大圈,尤其是脸上,一点肉都看不见,显得眼睛尤其大,每次和常衡说话时,却又神采奕奕的,天真的样子,看起来真像个小孩子。


    常衡一直以来都很愧疚,觉得没有照顾好孟梨,没让他吃到一些好东西,还总是因为揣摩不透孟梨的心思,而让他闷闷不乐。


    每次看见孟梨独自躲在角落里,寡言少语的样子,他都很难受,他无数次想要去哄孟梨开心,却又无数次退却了。


    因为……孟梨喜欢的是叶姑娘,能让孟梨开怀大笑的,也是叶姑娘啊。


    他们一个真诚善良,一个善解人意,站在一处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确实很般配的。


    如果,孟梨和叶姑娘两情相悦,最终能解开误会,走到一起,那么,常衡觉得自己会很欣慰的。


    他会真心实意,替孟梨高兴。


    血流得越来越多了,常衡飞快点了身上几处穴道,继续沿途寻找。


    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


    他心里也越来越急,生怕孟梨在外遇见危险,怕他再次受伤,也怕他在外挨饿受冻被人欺负……就算孟梨真的要走,也应该同他说一声才是。


    他真心实意把孟梨当朋友,可孟梨却连一句话,都不给他留。


    还让他这么心急如焚,又这般牵肠挂肚!


    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凭一时冲动,连死都不怕,这样爱逞强,还特别嘴硬的孟梨,不是小孩子,又是什么?


    常衡手扶着路边的石墙,一手捂着胸口,鲜血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他身后行过的路上,也满是斑驳的血迹。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因为孟梨行踪不明,而方寸大乱?


    又为什么,他的菩提心,居然也会颤?


    第29章 孟梨是贫道最重要的朋友


    从街尾突然传来吵闹声,也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杀人了”,如平地一声惊雷,在夜幕降临的城中骤响。


    远远一群官差,配着腰刀,径直前往命案发生的当铺。


    那里早就被赶来看热闹的百姓,包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几个官差,一边高喊着“让开,让开”,一面分站在店门口两旁,好让后面的官差进去。


    一进门,迎面就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当铺的老板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体格强壮,吃得肥头大耳,此刻仰面倒地,喉咙上留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看样子是被人用利器,直接穿透了喉咙,一击毙命。


    死也未能瞑目,一双大睁的眼睛,瞳孔已经溃散发白,但依旧布满着惊恐之色。


    满地都是未干涸的血迹,连木架上摆放的货品,也溅上了血迹,地上落了个空匣子,里面的东西却不翼而飞,整个命案现场惨不忍睹。


    围观的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开始谈论今日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官差在检查了一番命案现场之后,发现了残留在血泊里的一个脚印,约莫七寸二,按照脚印推断,脚印的主人不会太高,约莫七尺。


    很快就由命案现场,得出了以下三个结论:


    一,杀人者擅用刀剑类的利器,所以杀人时一击毙命。


    二,此人不为钱财,金银珠宝都未动,但唯独取走了匣子里的东西,可见是有目的性的。


    三,此人脚约七寸二,身高约七尺。


    得出这三条结论之后,官差开始在附近围观的百姓中,逐一排查,就听一个百姓说,自己倒是见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从中午开始,就一直站在巷子口,踢地上的小石头。


    又一人道:“我也瞧见了!他看起来脑子不大好,嘴里一直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我还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子,大约……”他回想了一下,然后拿手比划,“大约这么长,这么宽,一看就锋利得很,刀锋雪亮雪亮的!”


    经这两人一说,围观的百姓中,又有人说,曾经看见那少年进出过当铺,进去和出来时,手上都空无一物,看样子既没典当什么东西,也没有赎回什么东西。


    “看他的神情,似乎很是烦闷,一直挠头抓耳,表情也有些不耐烦!”


    官差追问:“那你可记得,他具体长什么样?”


    “就……就十几岁的样子,大概这么高,穿着个蓝袍子,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很秀气,哦,对了,他咧嘴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尖牙,像狼狗一样!”这名百姓开始回忆起了对方的外貌,并言之凿凿地道,“肯定就是他杀的人!准没错!”


    “赶紧派人抓他!别让人跑了!”


    “对!”


    众人纷纷起哄。


    “口说无凭,既没有确凿的证据,怎可妄下推断,说那名少年执刀杀人?”从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男音。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名穿着玄色道袍的年轻道士,不知何时站在了人群最后面。他此刻的样子,并不能算好,面色惨白至极,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人色,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脸上汗水淋淋的,显得很虚弱。


    一手持拂尘,另一只手垂着,藏在宽大的道袍之中,却有鲜血滴落下来,身上也有很浓郁的血腥味,往他身后一瞧,即便夜色昏沉,依旧能瞧见地面上残留的血迹。众人见状,纷纷退向两旁,让出了一条道来,小道士便缓步走了上前。


    “各位施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切勿以讹传讹,损人清誉。”


    官差们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立马摸上了腰刀,呵问小道士是何人。


    “贫道乃乾元山,白云观的道士,道号常衡。”他答。


    此话一出,立马引起了骚动,周围的百姓们纷纷表示,早就听说乾元山有个白云观,那里香火鼎盛,无论是求什么,都非常灵验,有位常道长道法精湛,深受附近百姓们的信奉,又悲悯良善,几乎对外有求必应,隔三差五就会受邀下山,降妖伏魔,济世救人,是个名声在外的大好人。


    只不过从未见过,想不到,传闻中道法精湛,悲悯苍生的常道长,居然会出现在此,还这般年轻,看年纪至多不过二十岁,竟还生得如此清俊,身姿挺拔如松如柏,只不过看起来有些病弱,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血色寡淡,瞧着像是个常年汤药不离口的病秧子。


    但可能是常年修道的缘故,自有一番明净朗清风骨在,令人不敢有丝毫的玷|污和怠慢,竟纷纷向他拱手见礼,尊称他一声“常道长”。


    官差们面面相觑,大多也都听过常衡的名号,但百闻不如一见,有眼尖的官差,见常道长身高八尺有余,脚印也绝不止七寸二,手里持的又是拂尘,而非刀剑。


    更何况出家人不可杀生,也不贪财好色,追名逐利,与当铺老板那等唯利是图的商人,本就不会有何交集,也不可能有什么仇怨,自然不是凶手。


    忙纷纷收剑,让开条道来,恭请道长进去一瞧。


    “敢问道长,会不会是邪祟所为?”为首的官差客客气气。


    常衡检查之后,摇了摇头,道:“并非邪祟所为。”这屋里也没有残留妖气,顿了顿,他又道,“但我想,也并非是方才百姓们口中说的,蓝衣少年所为。”


    官差立马肃然道:“道长何出此言?难不成,道长认识那位蓝衣少年?”


    “正是。”常衡点头,面色虽惨白至极,但提到孟梨时,眼神都变得无比温柔,神色极为认真地道,“贫道愿以性命担保,绝不是他所为,待贫道将他寻回,自会去衙门销案,也望诸位莫要以杀人犯的名头,在城中对他大肆抓捕。”


    官差:“道长有心了,不过也请放心,衙门的人定不会因此引起城中百姓惶恐,抓捕一事会秘密进行。”


    常衡摇了摇头,轻声道:“是贫道那位小友,年纪尚幼,又生性胆小,莫要因这场无妄之灾,而吓到了他。”


    “……”


    “那倘若,当真是那蓝衣少年所为,却又因道长之故,让他逃走了,又当如何?”


    常衡:“他或许能逃走,贫道却是不行,若当真如此,那就拿贫道的命来偿便是。”


    官差一惊,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年轻道士一遭,忍不住问:“那他到底是道长什么人啊?道长竟如此相信他?还敢以性命为他担保?”


    常衡没有立即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相信孟梨,可就是认为孟梨绝对不会做杀人的勾当,绝不会,定是被人误会,或是冤枉了。


    总而言之,孟梨肯定是无辜的。


    那孩子明明那么爱笑,却运气差得离谱,身边好多人对他恶意颇大,他就是再心大,肯定也会很难过。


    很久之后,常衡才轻声道:“他是贫道毕生最重要的……朋友。”


    只是不知,在孟梨心里,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朋友看待。


    他可是真心实意,把孟梨当成此生中,第一个朋友的。


    夜沉如水,晚风袭来,山野间的林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猫在草丛里偷窥,刻意把气息压得很低很低。


    他不敢离太近,生怕被人发觉,只敢远远观望,看着他们走到林子里后,又跟一个穿着黑衣服,戴着面具的男人碰面。


    【这个穿黑衣服的,就是叶家现任的家主,名叫叶昧,就是他命令女主接近小牛鼻子,骗取菩提心的!】


    卧槽,就这厮啊,看起来打扮得人模狗样,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居然还戴着副面具。


    孟梨压低声问:“那此人就是叶家长公子,也就是叶簌簌青梅竹马的哥哥的亲爹咯?”


    叶簌簌和叶家长公子是青梅竹马,要不是后来叶簌簌爱上了常衡,说不准就要嫁给青梅竹马了。小系统之前也说了,叶簌簌骗走了常衡的菩提心,回到叶家之后,救活了青梅竹马的好哥哥,不久后,就和好哥哥成亲了。


    还在大婚当日,被起死回生后,入魔黑化的常衡抢亲,从此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小黑屋。


    如此一说,这个叶昧就是叶簌簌未来的公公!


    靠啊!


    真是造孽!


    【不是,他是叶家长公子的小叔叔啦!】小系统解释道,还拍拍小狐狸的脑袋,让他趴低一点,千万别被人发现了,要不然就麻烦了。


    就以小狐狸的修为,定然不是叶家主的对手。


    小狐狸默默把自己又藏好了些,再一抬眼,就看见有人将一根簪子,献给了叶家主。定睛一瞧,果然就是叶簌簌的那支发簪,绝对没错!


    这些人的目的果真是叶簌簌的发簪,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非得千方百计弄回来,还不惜杀人灭口?


    “还有谁碰过这支发簪?”叶家主沉声询问。


    “回家主,碰过这支发簪的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只不过……”回话的是一个妇人,但不知为何,声音却是个男人,孟梨估摸着,这就是小系统说的,服用了幻颜丹的缘故。


    “说。”


    “只不过,小姐三日前受了伤,虽无大碍,可还未醒,因此才没有传送消息回来。”那人道,看样子一直徘徊在客栈附近,连叶簌簌的伤势都了如指掌。


    孟梨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来就有些迟钝,没有察觉也在情理之中,但连常衡也毫无察觉,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其实也不怪常衡,毕竟常衡这几日也有伤在身,或许只是一时疏忽,才会被人监视,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菩提心一日在常衡身上,叶家就一日不会放过他,非得骗得他的菩提心不可!


    简直可恶!


    常衡早在幼年时,心脏就已经被鬣狗吞食殆尽,是他的师父以菩提为心,助他起死回生,也就是说,那颗菩提既是他的心脏,也是他的命。


    若失了菩提心,也就是要了他的命!


    即便,常衡是男主,有主角光环护体,金身不死,可以在玉衡碎片裹挟的煞气加持之下,起死回生,可活过来的常衡,却再也不是拥有菩提心的悲悯苍生的小道士了!


    孟梨都冒出了冷汗,尤其他听见,叶家主说,这发簪的尾端,早已被下了那种阴间的药,只要在茶水里搅一圈,就能把药化入水中,无色无味,任凭常衡再修为通天,也察觉不出。


    中了药后,叶簌簌便能趁机与他发生关系,从而一步步地引导常衡破戒,诱|他动情。


    孟梨心里一个咯噔,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当初叶簌簌为何明知这是她母亲的遗物,还非拿出来换驴子了。


    可能就是对常衡已然动了真情,不肯用此等下作的手段,又碍于背后的叶家步步紧逼,索性就找了个由头,把发簪远远送出去。


    想通这些后,孟梨一时不知该庆幸常衡躲过一劫,还是该嘲笑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人家叶簌簌自有自己的谋划,哪里真的是关心他脚踝受伤,走不了路,才用发簪换驴子代步,分明就是为了常衡!


    如今想来,叶簌簌对孟梨说的那句“我们都是朋友嘛”,实在是可笑至极!


    亏得他还心心念念,要把簪子赎回来,还给叶簌簌,还差点一时冲动,亲手割下一条尾巴。


    幸好当时孟梨太怕疼了,实在没勇气割尾巴,否则他这会儿连肠子都该悔青了。


    想不到,那小丫头片子居然这么会算计人,亏得孟梨还因为骗她出客栈的事,而心存愧疚呢。


    现在看来,他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偏偏常衡很喜欢叶簌簌,也很相信她,处处偏袒她,哪怕孟梨如实相告,恐怕他也不会相信,或许,还会觉得是孟梨嫉妒心作祟,故意诬陷善良的叶姑娘罢。


    孟梨暗暗撇了撇嘴,心道,笨蛋常衡,天杀的小牛鼻子!


    第30章 男主险杀小狐狸


    “……她从小便是如此,容易心软,看来还是有必要隔三差五敲打她一番。”叶家主冷冷一笑,“待她醒来后,想办法把簪子还给她,再告诉她一句话,再有下回,她年迈的祖母,就要三天没饭吃,没水喝了。”


    孟梨:!!!


    什么?


    居然要拿叶簌簌的祖母来要挟她?不听话,就不给吃饭喝水,还三天???


    三天别说是年迈的老人家了,就连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也受不住啊!


    简直太卑鄙无耻了!


    他上一秒还在气叶簌簌别有用心,下一秒又开始怜悯叶簌簌,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既聪明又漂亮,要是放在现代社会,搁谁家不是块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却被威胁着出来假扮妖女,勾引道士,诱|惑道士,骗道士的感情,实在是太造孽了!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既然叶家能用她的祖母来要挟她,说明祖母对她很重要,她本身也非常孝顺,否则大可以一走了之,隐姓埋名过活。


    孟梨也有个很疼爱自己的祖母,小时候爸妈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在国内国外,飞来飞去,他大多时间都是住在爷爷奶奶家的,和二人很亲。


    后来要到爸爸所在的大城市里读小学,不得不和爷爷奶奶分开,当时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只觉得像是天塌了一样。


    正因如此,孟梨才能轻而易举和叶簌簌共情了。


    她肯定很难过,很痛苦,也很挣扎罢?


    一面是祖母,一面是心上人,就如同天平的两端,她站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终究得做出最终的选择。


    而在原文中,叶簌簌最终选择的,就是抚养她长大,相依为命的年迈祖母。


    挺可怜的,真的挺可怜的。


    叶簌簌同他又何尝不是一样?


    都是别有目的,逼不得已,有苦难言,不得不做。从某方面来说,他俩是一路人。


    最可怜,也最可悲的就是常衡了,结交了两个朋友,却都是对他另有所图,一个要骗走他的心,一个要骗走他的感情。


    若是常衡将来有一日知晓后,会不会被气断肝肠?


    孟梨突然就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他不敢再想。


    直到小系统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反应过来,叶家主已经离开了,就剩下几个小喽啰。


    孟梨缓缓呼了口气,寻思着电视剧里,但凡偷听都会被发现,不是不小心撞碎花盆啦,就是不小心踩断枯枝败叶。


    那么,他索性藏得久一点好了,等人都走远了再出来。


    只可惜,他的运气一向不好,万万没想到,那几个人明明都离开了,却又去而复返,刚好跟蹲到腿麻的小狐狸精撞个正着!


    孟梨为了身形灵便,此刻已经摘了珠子,保持着妖态,雪白的身子后面,扬起九条蓬松的尾巴,在朦胧的夜色之中,显得异常漂亮,似有银光笼罩全身,闪闪发光。


    “居然是九尾妖狐!这东西可不常见啊!”一人望着面前的狐狸,眼里流露出了杀意,“我们一起上,抓了他卖些银钱,回头好吃酒!”


    此话一出,几人立马分散开来,将小狐狸团团包围其中,手里还拿着刀剑,以及法器。就听嗖的一声,从身后甩过来一张大网,上面贴着黄符,一下就将小狐狸罩住了。


    小狐狸在网中痛苦翻滚,几爪子就将大网撕开,也不恋战,立马夹着尾巴逃之夭夭,却又被挡住了去路,还险些被侧面一剑劈到狐狸爪子上。


    孟梨本来不想打草惊蛇,根本没打算跟他们一般见识,见他们招招下死手,对他连劈带砍,还往他身上砸黄符,分明就是想取他的性命!


    一气之下,飞扑过去,正好将一人扑倒在地,几爪子下去,那人惨叫连连,身上脸上满是血口。


    但他只是想小小教训他们一下,并没有取他们性命的意思,遂挨个扑倒在地,一套自创的无影爪之后,刚好看见簪子掉落在地。


    孟梨心里暗喜,刚要扑过去,把簪子叼走,他可不愿看见叶簌簌被逼无奈之下,用簪子给常衡下|药。


    等他把簪子带走,叶家就算要怪,也怪不着尚在昏迷的叶簌簌,想来也就不会让她祖母三天没吃没喝了吧。


    哪料不远处突然传来“嗖”的一道破风声,瞬间掠来,险些扎在了小狐狸身上,他忙侧身躲闪,在地上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几乎是同一时间,小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是常衡!阿梨,快跑!快躲起来!】


    小狐狸也知大事不妙了,常衡定然以为是狐妖伤人——就算换作其他人也一样,人妖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放眼一瞧,定都会误以为是小狐狸故意伤人,根本不会想到,是那些人动手在先。


    顾不得带走簪子了,小狐狸才一停稳,后爪就往土里狠力一扎,冲着和飞剑袭来相反的方向,嗖的一声蹿出多远,四只不算纤长的狐狸爪子,此刻跟抹了油一样,跑得飞快,都成了虚影。


    他原以为自己是可以跑掉的。


    却不曾想,面前凭空出现一道黄符,他收势不及,嘭的一声,就撞了上去,又被黄符附着的灵力,狠狠弹飞出去,啪的一下,四爪朝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小狐狸发出了一声哀鸣,唇边都溢出鲜血来,小系统忙飞过来,连拉带拽,让他赶紧跑。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常衡从天而降,身上玄色的道袍,猎猎作响,绣在道袍里的暗符,此刻也发作起来,犹如活过来一般,流光璀璨,瞬间就乌云盖顶一般,俯冲而下,小狐狸眼前仅有的一点月光,也被粉碎得七零八落。


    还很不幸地被常衡一脚踩住了狐狸尾巴!


    小系统持续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扑过去咬常衡的小腿,却被他一拂尘挥开,像个皮球一样,骨碌骨碌翻滚了十几圈,才嘭的一声撞在了大树上,四爪朝天,尾巴直挺挺的瘫在地上。


    猫咪的圆瞳此刻,都撞成了斗鸡眼。


    小狐狸发出“嗷呜”一声悲鸣,却半点没有得到小道长的怜悯,月色下,他的神情是孟梨从未见过的冷峻,眼底满是阴寒,甚至是……憎恨。


    对,是憎恨!


    原来,出家人也会憎恨!


    孟梨从来都不知道,常衡也会用憎恨的眼神,望着别人,浑身杀气腾腾,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冷酷无情地令人胆寒。


    他多想骗骗自己,常衡定不是有意伤他的,常衡只是误会他了,常衡才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杀死他那么可爱的小狐狸。


    常衡肯定是又被玉衡碎片控制了,就跟上次掐孟梨的脖子一样……一定是这样!


    可孟梨却又实在骗不了自己。


    因为……常衡的瞳眸里,并不像上回那样,密密麻麻爬满了血点,几乎完全看不见眼白。此刻的他,分明就是清醒的!


    他就是清醒地,想要杀死面前的小狐狸!


    可常衡还不知道,即将被他就地诛杀的小狐狸就是孟梨。收起拂尘,左手二指夹着黄符,右手攥着桃木剑,黄符穿剑尖而过,高举起来,毫不犹豫地从上至下,狠狠扎了下来。


    小系统才一醒,就撞见了这般危急的情形,发出了比刚刚凄惨百倍的尖锐爆鸣声,并下意识扑过去,要替小狐狸挡剑,可这一剑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还是继续扎了下去。


    小狐狸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来,一双好看的狐狸眼,此刻含着眼泪,睁得很大,嘴上还有血,微微张着,满眼的难以置信。


    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住了。


    连常衡拿剑刺向他的动作,也变得格外缓慢,也格外清晰。


    眼泪瞬间就从狐狸眼里淌了出来。


    小狐狸不明白。


    出家人不是不杀生吗?不是慈悲为怀吗?不是要普度众生吗?


    人都分好人坏人呢,妖难道就全是坏的吗?


    怎么可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常衡素日里,明明那么温柔善良,细心体贴,对身边每一个人都很好,可怎么一遇见妖精,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手起剑落,一个不留!


    甚至,都不考虑,到底是人的错,还是妖的错?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狐狸不明白,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眼泪一下子就淌出来了,在常衡的脚下,发出凄惨的悲鸣。


    那一剑距离他的喉咙,只有半寸之遥时,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之中。


    常衡眉头紧锁,望着脚下的狐狸,看着他流泪的一双眼睛,竟觉得有些熟悉。


    这种熟悉感,让他无论如何,也刺不下这一剑!


    心里隐隐有预感,如果他真刺下去了,定会后悔。


    可他为什么要后悔呢?


    狐妖是世间最卑劣,最无耻,最阴险的妖,他们惯会用美艳的皮囊,来勾引凡夫俗子,以魅惑之术,来迷惑人们的双眼,诱|导他们行恶。


    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后悔,动手杀了一只狐妖?他是道士,本职就是降妖伏魔,普度众生,杀妖没有错,杀伤人的妖,更没有错。区区一只狐妖,死不足惜!


    就在常衡迟疑的一瞬,小系统连忙大喊孟梨。


    小狐狸瞬间清醒,立马侧身躲闪,那一剑便没有扎到他身上来,却也因此,不小心挣断了一条尾巴。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什么也顾不上。


    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和勇气都没有,夹着剩下的八条尾巴,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他要逃得远远的,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天边去!


    逃到一个常衡再也找不到他的地方!


    他再也不要原谅常衡了!再也不要跟小道士当朋友,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小狐狸撒腿就跑,没命一样狂奔,不知跑了多久,最终力竭倒地不起,小系统赶紧扑过去,把珠子套他脖子上。


    等孟梨恢复成人形时,已经疼得蜷缩在地,明明是一米七几的细长条,却硬生生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球。


    好像蜷缩起来,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也不会再疼了一样。


    【阿梨,你怎么样了,阿梨!】


    孟梨疼得要命,整个人迷迷糊糊,隐约间听见有分枝踏叶声,由远及近传来。


    他就知道,定是常衡追上来了。


    常衡要杀他!


    要杀他!


    犹如惊弓之鸟般的孟梨,浑然忘记自己已经变回了人形,赶紧手脚并用往前爬,他看见不远处有个树洞,忙一头扎进去。


    可他太大只了,努力半天也只是塞了个脑袋进去而已。


    不得已,他只能再去找别的藏身之处,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小蚂蚁,这样他就能钻到地底下了。


    他要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连空气都抓不住他。


    “孟梨!”身后突然响起常衡的声音,吓得孟梨赶紧抱头躲藏。


    “孟梨!是我!孟梨!”


    常衡收回桃木剑,几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抓着孟梨的手臂,却惊觉他抖得很厉害。


    “孟梨,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怕!是我!”


    他将孟梨的身子扭正,抬手拨开孟梨的手,入目就是一张惊恐到煞白煞白的一张脸。常衡不知道在孟梨离开客栈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把他吓成了这样。


    常衡只知道,看见孟梨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的心好像被人用手紧紧攥着,生疼生疼的。


    “孟梨,是我,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孟梨!”


    常衡用手拂开他脸上的碎发,看见孟梨唇边有血,他的瞳孔剧颤,心里就更难受了,直接用道服的衣袖,给孟梨擦血,一遍遍地安抚他,不要怕,没事的,我来了。


    可他越是安抚,孟梨反而抖得越厉害。


    一副很怕的样子,因为被常衡按住了手臂,不能用爪子挡脸了,他就一直紧紧闭着眼睛。


    看样子是吓坏了,抖得都不成样子,好像也变得不认识人了,不管常衡怎么喊他,他就是不理人,也不肯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还一直试图远离他……甚至是逃离。


    常衡心里难受得一塌糊涂,他就不明白了,孟梨到底躲他什么呢?为什么千方百计要逃离他呢?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惹孟梨不高兴了。


    到底是因为,他为了叶簌簌,冲孟梨吼了,还是被煞气操纵之下,掐了孟梨呢?


    或许,两者都有……孟梨不告而别,大概不仅是因为那些人的冷言冷语,更多的是因为常衡罢。


    常衡这会儿才依稀察觉到,错在自己,真正该受到惩罚的,也是他自己。


    他心里一痛,紧紧抓着孟梨的手臂,语气近乎是哀求地道:“孟梨,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理理我,行不行?”


    不要躲着他,也不要不理他,这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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