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里安的“呼叫球”在翡翠号上进行过实验，“呼叫球”的魔法信号能够穿透钢铁甲板，只是传输距离比起开阔地带要稍微缩减一些。
不过对于翡翠号这个体量的军舰来说，这个通讯距离已经足够了。将来建造了更大的战船也可以通过技术的升级或者增加一个中转点，同样不影响各部门命令的传达。
安珀去翡翠号上亲自参与“呼叫球”试验以后，又去看翡翠号更换主炮并且做第一次试射。
这是一个平静的早晨，风平浪静，与即将发生的震撼场面形成鲜明对比。
随着一声令下，主炮炮口指向远方，炮弹填充完毕，瞬间，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脚下的甲板微微颤动，炮口的火光映照出船员们凝重的脸庞，炮弹划破天际，精准的命中远处的模拟目标。那艘用作模拟的报废船舶在极快的速度中燃烧并且沉入海中，海面上顷刻间空无一物，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掀起的海浪记录着这场转瞬即逝的模拟战斗。
“领主，”炮手检查完主炮的状态以后来向安珀禀报，语气中掩饰不住兴奋，“新铸的火炮性能好极了，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炮管中没有裂痕和暗伤，比原本的火炮更坚固耐用。”
安珀制造的第一批火炮，除了安装在菲拉赫港口做岸防炮以外，还曾经被运送到佛蒙达参与攻城战，因此得到了一批相当珍贵的实战数据。
虽然攻城战取得了比较圆满的成绩，凭借火炮对城墙的破坏降低了攻城战的难度，大大减少了士兵伤亡，但其实火炮的表现是不如人意的。
最大的问题是炮管质量有缺陷，这个缺陷从铸造的时候就已经凸显出来，那就是铸炮的废品率相当高。
最根本的原因是厚重的炮管在铸造完成后冷却时因为热胀冷缩出现裂痕，这样的炮管直接就淘汰了。还有一些裂隙是外表无法直接观察到的，出现在炮管内部，所以要进行试射，只装火药不装炮弹，有问题的管壁在试射时就会开裂。
有些炮管暗伤并不严重，在试射时没有发现问题，等拉到战场上连续射击过几次，炮管还是要变形开裂，导致火炮报废。经过统计，翡翠领铸造的第一批火炮的平均使用寿命很低，至少远远低于安珀认知中的火炮应有的使用寿命。
这其中，口径越是大的火炮，报废率越高，平均寿命越低。经过工匠的研究，发现这是因为口径越大的炮管管壁越厚，在铸造结束后的冷却阶段，管壁内外两侧的空气流通速度不一样，外层比内层冷却的更快，这样层层冷却下来，不仅降低了炮管的强度，还造成了暗伤。
发现这个问题后，安珀就在她从领主面板处获得的军事资料中进行翻找，终于发现了解决的方法。
那就是设计一种特殊的浇筑模具，主体很像一个巨大的u型管，把炮管内模的模具加上冷却水管道，使得上百吨水在其中循环，目的是先使炮管内部冷却，这时由于热胀冷缩的关系，外层的炮管冷却时会箍住内层，产生一个向内的应力，反而增加了管壁的强度。
武器装备局的那些武器专家发现这个装置的可行性时，激动的心情不亚于安珀第一次拿出火炮设计图。
这代表着他们不仅能铸优质火炮，还能铸口径更大的重炮。要是原来的技术，铸重炮的废品率会上升到一个令人发指的数值，成本完全是不可接受的。但应用了这种内模水冷技术以后，废品率立刻下降到个位数百分比。
所以才有了现在翡翠号新换上来的重型主炮。
在请安珀上船观看之前，这门重炮已经陆地上试射过多次，表现可以称为完美，可见新铸的炮管是多么优越。
这些参与重炮铸造的工程师也在场，他们个个都亲热的抚摸着光滑的炮管，脸上全是自豪，这样好的炮都被他们造出来了，谁还能阻止得了安珀大人踏平这个大陆？
“领主，新式模具投入巨大，既然这个型号的重炮没有任何问题，那是否可以考虑开始量产？”
“可以按计划生产了。”安珀点头。
有了装载有这种重炮的军舰，翡翠领已然在海上无敌。但是想参与陆上战争，还有一个关键问题——这炮太重了。
武器装备局做过测试，想要运送这种重炮的炮管，需要用八辆马车拉动支撑炮管的钢铁炮架，在路况最好的水泥路上，走出了比人步行还慢的前进速度。
佛蒙达的攻城战，翡翠领的军队前期按兵不动，就是在等火炮被运送来。
这种机动性简直是个致命的缺陷，安珀都不敢想象，如果是在路况糟糕的野外，重炮会是个什么表现。
于是安珀下了船，去到炼金术士布雷尔所在的船舶重工研究所动力分所。
翡翠号中的蒸汽动力装置，就是在这里被研究出来的。安珀到这里来，就是想督促动力分所的研究员们早日提高蒸汽机的燃料效率，缩减体积，好尽早把它应用到运输工具上去，让重炮也能在陆上畅行无阻。
一进研究所，安珀就撞见了这人仰马翻的一幕。
一只圆滚滚的，羽毛漆黑油亮的渡鸦正扇动着宽阔的翅膀，一会儿扑到一个研究员的头上，一会儿又狠狠啄卫兵的屁股，旁边还有一个被破坏的鸟笼。
这只渡鸦粗哑的声音响彻研究所：“鸟送信，鸟好！人抓鸟，人坏！”
————
此时，布鲁尼主教离开了翡翠郡，踏上了返回帝都的旅途。不过这一次他放弃了乘坐自己的马车，改坐船从海上出发，再转一段陆路到达帝都。
与布鲁尼主教同行的除了仆人和护卫，还有十几套抽水马桶配件和能装满两个马车的翡翠郡特产。
船上可比马车要宽敞舒适多了，尤其是翡翠郡的旅游业发展起来以后，贵族们争相乘船来到菲拉赫，所带来的需求又使得船运的舒适度提升了一个档次，提供载客服务的商船都想尽办法，要让他们这样的贵客的旅途更加舒心，当然船费也更加昂贵。
哪怕是做了能做到的一切努力来减轻旅途的疲惫，布鲁尼主教再回到自己阔别近半年的城堡时，状态依旧不太好。
因此布鲁尼主教就没能立即面见路德维希二世，需要先在家中养病。又因为他的德高望重，许多人都前来看望这位一把年纪还任劳任怨的为陛下做事的主教。
布鲁尼只接待了那些和他关系亲密的老朋友，这些朋友离开时都带着沉重且繁多的礼物，眉开眼笑，可见对收到的礼物相当满意。
于是他们在觐见路德维希二世时，都竭力描绘布鲁尼主教的憔悴和内疚，纷纷进言称这样一位老人已经竭尽所能的完成陛下的嘱托，只是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但布鲁尼对陛下的忠贞仍然是无可指摘的。
这让路德维希二世根本就不好说布鲁尼什么，还得好好安慰一下他这位劳苦功高的亲叔叔。
不过布鲁尼虽然办砸了叫安珀低头认错这件事，对翡翠领的探查却做的很仔细，送来的信件上描述了他在翡翠领的见闻。
路德维希二世逐字逐句的品读着其中的信息。
“一场战争过后，很多道路和房屋都在重建。”这必是战争打得十分惨烈，摧毁了路面和建筑。
“从前街道上的商贩都是男人，如今也有许多女人走上街头，为自己谋求生计。”路德维希二世缓缓点头，这也印证了上一条信息。连女人都不得不出门做事，可见男人在战争中死伤了许多，果然是场激烈的战斗，一定消耗了翡翠领不少元气。
“北方的科瑞格海盗曾向翡翠领发动攻击，袭击了数个沿海村庄，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劫掠了一艘商船。”
翡翠领竟然还招惹了北面海盗的觊觎，科瑞格海盗的危害路德维希二世十分清楚，许多小领地这几年都以遭受海盗劫掠为由迟迟不肯向教会缴纳光明税。听说这些海盗所过之处，财物被席卷一空，村庄被烧成白地，连人都被他们掳去当奴隶，可谓是作恶多端，而且一个领地被他们盯上以后，每年他们都要卷土重来，给领地造成巨大损失。
路德维希二世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些海盗做了那么多恶事，这次倒是帮了他的忙。要是能经常南下侵扰翡翠领，继续拖住安珀的脚步就好了。
他继续看下去：“菲拉赫港口花费巨资，建造了许多金碧辉煌的建筑，观赏起来极为华美，这才吸引了一些贵族到那里游玩。”这倒不让路德维希二世觉得惊讶，翡翠领的商品销往全帝国，为翡翠领带去了巨额的财富，安珀因此爱好奢侈享乐也不奇怪。这样张扬奢靡的把金钱花费在这种地方上，总比投入军队中要好。
“翡翠领人也喜好奢侈品，追捧玻璃窗、糖果和豪华马车，这都是安珀女公爵带动起的风气。”
“北方的伪教徒数量陡增，嚣张到当街传教，宣扬与盗匪无异的掠夺思想。”
“一些贫穷的北境小国经常来翡翠领寻求帮助，安珀女公爵心地善良，不忍拒绝他们的请求，每次都让他们满载着粮食回到家乡。”
“周边领地对翡翠领的敌意很深，已经到了隔着领地交界线看到翡翠领修整道路就反应强烈的地步。”
布鲁尼主教在信中保证，他所写的都是他亲眼所见，他可以以曦光的名义起誓，这当中绝没有一句假话。
路德维希二世看了这封信，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原来翡翠领表面看着风光，暗地里也有这么多内忧外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在祝福墙上给我送的祝福我看到啦！感动，谢谢大家！
第122章 大星相家
布鲁尼主教在离开翡翠郡之前再次秘密会见了安珀，这次他表现出了十足的倒向安珀的倾向，甚至连回帝都以后要呈给路德维希二世的那封信，安珀都看过了。
信上的内容的确……十分真实，找不出一句假话。
虽然整封信的误导性十分严重，不过其中有一点的确是翡翠郡现在面临的问题。那就是翡翠郡周边的几个领地确实在将被翡翠郡吞并的威胁下，倒向了康纳伯爵。
他们联合起来，增加兵力在两个领地的边界巡逻，也时刻关注翡翠郡这边的动向，还试图招募常备军。同时又掐断翡翠郡在陆上的商路，不允许商队经过。
因此近期来往翡翠郡的陆上商队都选择了绕路，也就是不直接南下，那是先从佛蒙达到赫尔德王国，再从北境那里绕一大段路回到伦斯特帝国境内。
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商队的成本，但北境各国对此却表示相当欢迎，他们那里鲜少有这样大规模的商队经过，商队一来，就使商品和财富流通起来，也带动了不少当地的经济发展。
所以他们纷纷表示，翡翠郡周边的领地不允许商队经过，他们却欢迎的很，大路永远为商队开放，甚至还愿意为这些商队提供护卫，叫他们安全通过，没有后顾之忧。
商队的问题有了暂时的解决方法，安珀的这口气却咽不下去。康纳伯爵先是持续地派人来刺杀自己，又不停的在背后搞小动作，仗着斯兰郡与翡翠郡之间隔着好几个领地，一时半会儿她还打不上门去，就撺掇周边的小领主们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他在背后坐享其成，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于是安珀召来迈尔斯，神情沉郁中又带着一丝狡黠：“我们在斯兰郡，应该还有一些暗处的势力吧。我想叫他们去做一件事……”
————
斯兰郡的皮埃蒙德男爵病了大半个月，男爵夫人遍请名医，各种招数用了个遍，男爵的身体却始终不见好转，就在这一筹莫展之际，男爵夫人打听到一位知名的医师兼占星师出现在了斯兰郡，立刻遣人携带重金去请他来为男爵治病。
这位医师叫做吉罗拉莫，相比于医师，他占星师的身份更加声名赫赫。曾经成功预言过一个传承悠久的贵族家族的绝嗣，还曾经为教皇占卜过，得到教皇的赏赐。
又因为他在占星领域的名气，人们相信他会是一个优秀的医生。在这个时候，人们普遍认为医学和占星学是两门互相补充的学科，许多有关医学的著作都同时涉及到占星学知识。
这主要还是因为医疗条件落后，许多疾病和伤痛无法得到有效治疗，人们渴求超自然力量的干预，使得医生在为贵族治病时会使用占星学的知识诊断病情、预测病情的发展甚至是制定治疗方案。
面对男爵夫人遣来的仆人的邀请，吉罗拉莫占星师却直接了当地拒绝了。甚至他直言不讳的说道：“这并不是报酬的问题，而是我的生命即将到达尽头，此次前来斯兰郡，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气候宜人的地方长眠。”
仆人大惊失色：“可是您看上去相当健康啊！”
吉罗拉莫高深莫测的说：“在群星的轨道中，我瞥见了属于我的命运之轮，这一切都已经注定。”
仆人回去禀报男爵夫人，男爵夫人一打听，居然真的有这样一个传言，大占星师吉罗拉莫早在许多年前就预言自己将在四十七岁时——也就是今年逝世。
那就更要将他请过来给男爵治病了，连自己的死期都敢预测的人，得是个多厉害的狠角色！
男爵夫人相当有毅力的派去不同的人劝说吉罗拉莫，吉罗拉莫为自己寻找一块风景宜人的墓地的计划被三番五次的打断，只得无奈的同意了男爵夫人的请求。
在去给男爵看病的路上，他还慨叹道：“迷雾已经散开，前路是如此清晰明了，看来我已经走上了注定的轨迹。”
男爵夫人听了这话，疑惑中不由地带上了一丝轻蔑。吉罗拉莫的意思是说这次为男爵治病可能就是导致他丧命的原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男爵本就病重，即便出了什么意外，男爵夫人也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这样一位极有名望的占星师，他可是在教皇那里都有面子的人啊！
等吉罗拉莫来到了皮埃蒙德男爵的病床前，他并没有急着做出治疗，而是取出了专用的医师星盘，要先观察星象的位置。
在幽暗的房间中，大开的可以直接观察到澄净星空的窗户前，吉罗拉莫轻轻抚过桌上铺着的繁复星图，如同触摸着未知的命运。他的神态从容而淡定，眼神深邃而专注，仿佛能透过那些星辰的闪烁，窥视到遥远的未来。
突然，吉罗拉莫闭上了眼睛，神情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慌乱，有断断续续的字句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这片土地的……所有者……将会成为……帝国的主人……”
一边说着，吉罗拉莫的口中一边涌出鲜血，等这句预言说完，他已经失去了意识，直直的向后倒去。助手赶紧冲上来扶住他：“老师！老师！不好了，老师没有呼吸了！”
而另一头，等待听到自己病情分析的皮埃蒙德男爵听到这样一句惊人的预言以后也瞪大了眼睛，在惊骇中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吉罗拉莫占星师和皮埃蒙德男爵在同一天逝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男爵的领地，人们讨论的不仅是占星师离奇的死，还有那句危险的预言。
尽管男爵夫人竭力阻止预言的传播，但它仍像野火一样在领地蔓延。
“你听说了吗，那个帝国最伟大的占星师在死前留下的预言，拥有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人，就将成为未来的君主！”
“那不就是皮埃蒙德男爵？”
“怎么可能，皮埃蒙德男爵听到这个预言就吓死了，而且他还没有继承人！”
“那这片土地要归谁所有？我知道了，皮埃蒙德男爵是康纳伯爵的附庸，他的家族绝嗣，土地该被收回到康纳伯爵手里。”
“康纳伯爵……”人们思索着，认为这个答案还比较合理，在这些平民的认知中，除了皇帝陛下，康纳伯爵就是他们知道的爵位最高的贵族了。
而且康纳伯爵的强大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十分注重军事实力，对领地掌控十分严密，如果有人不小心提起当初被斯兰公爵统治的日子，就要提防着被康纳伯爵治罪了。皇帝陛下也十分看重康纳伯爵，还要将一位身份高贵的贵族女性嫁给已经死了两任妻子的康纳伯爵。
说不定皇位以后无人继承，就会落到康纳伯爵头上。
“皇帝陛下去年刚有了继承人呢！”
“那不也还没来得及按照惯例给继承人赐封公爵，从幼童到成年，变数可多的很！”
确实，就算是在皇室，也不是每个孩子都养得大的。这样一看，这个预言确实很有可能成真。
毕竟这可是来自一个大星相家的预言，他甚至还预言了自己的死亡并且应验了！
这传言甚嚣尘上，很快就传到了康纳伯爵耳朵里。对于这种大逆不道的说法，康纳伯爵大吃一惊，先去了解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想找出鼓动这谣言的幕后黑手。但说出预言的吉罗拉莫占星师人都埋在墓地里了，叫他不知道该从何处查起，只能赶紧勒令民众不要传播谣言，再叫他听到这种言论，就要治传播者的罪名。
但民众的嘴巴向来是最难约束的，尤其是这种带有神秘色彩的预言，人们对谈论起它有种出人意料的执迷。
两个人眼神一对上，挤挤眼睛，就说些“你听说了吗？”“当然。”“真吓人，局势一定要发生变化了。”“说不定会是好事，将来那一天……为了庆祝，当年说不定要减税的。”类似的话，就已然完成了一次隐晦的交谈。
甚至还衍生出了一些不同的版本，比如说“皇帝陛下已经私下确定康纳伯爵为帝位的下一位继承人。”“帝国将来说不定要发生一场如几年前那样的大政变！”“皇帝陛下与康纳伯爵已经反目成仇！将来的皇位交替并不是和平的，而是要有流血事件。”
这些传言迟早要传到帝都的宫廷里，而有心人的操作，让这个预言以及它衍生出来的许多版本非常及时且全面地出现在了皇帝路德维希二世陛下面前。
“已经死去的皮埃蒙德男爵的领地，康纳伯爵已经派人前去接收了吗？”这位陛下压抑着怒气问道。
顾问大臣麦克斯韦回答：“确实如此。而且加派了许多人手，目的是迅速控制整个领地。”……的谣言。
有意拱火的顾问大臣麦克斯韦故意省略了其中的重要信息，果不其然见到这位陛下的脸色又黑了几度。
麦克斯韦心中窃喜，因为他就是那个曾经收了安珀的金银财宝，劝说皇帝陛下把安珀放出帝都，送到翡翠领的那个大臣。
就因为这件事，康纳伯爵连同斯兰郡的其他伯爵总是找他的麻烦，甚至还鼓动路德维希二世把麦克斯韦关进修道院去，虽然没能成功，也使得皇帝陛下与他渐渐疏远，没有往日的亲密。现在终于轮到他抓到康纳伯爵的把柄了。
不过顾问大臣麦克斯韦还是坚持声称：“这预言的内容一定是伪造的，当然，这怪不到吉罗拉莫占星师头上，必定是他在那处遭遇意外逝世，被有心人利用编撰出谎言来。”
这话说出来只是为了安抚人心，展示一下官方态度而已。实际上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家都能猜到一些。
在这位重臣的眼神示意下，旁边的另一位宫廷顾问立即表示：“没错，这预言绝不可能发生，康纳伯爵甚至没有任何皇室血统，他怎么可能继承帝国呢？”
经他这样一提醒，路德维希二世的脸色更沉。因为距离康纳伯爵第二任妻子难产去世已经有一年，为了显示拉拢，路德维希二世最近正巧要将姑姑的女儿，拥有皇室血统的科西嘉女伯爵嫁给他。
这样一来，康纳伯爵就有可能借由妻子的身份加冕成皇帝。虽然就目前来看这几率相当小，需要排在科西嘉女伯爵前面的顺位继承人全都遭遇意外，但确实符合继承法。
“陛下，您可不能因为这样的谣传就怀疑康纳伯爵对您不忠啊！他大力发展军事，经常组织麾下的骑士们参与围猎，与诸多贵族交往密切甚至结盟，这都是为了帮您防备北方的敌人！绝没有一点私心！”顾问大臣麦克斯韦“义正辞严”地强调道。
第123章 帝王多疑
领地里突然爆出了这样的预言，康纳伯爵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就算他真的对皇帝的位置有所觊觎，也不必这么早就为自己造势啊！
当路德维希二世突然将他传召到宫廷，说要为他和科西嘉女伯爵举行婚礼，等他去了以后又说婚礼延期，叫他先回自己领地去。
然后过了没多久，皇帝陛下又以有政事商量为由把康纳伯爵再次喊来，讨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政务，然后路德维希二世又对康纳伯爵的回答相当不满意，剥夺了他在宫廷中的荣誉职位。
这下康纳伯爵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领地的谣言必定是传到皇帝陛下耳朵里了！
于是他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完全是站在路德维希二世这边，没有任何不臣之心的。为了终结这汹涌的流言所带来的影响，他主动向路德维希二世表示，自己的附庸之一皮埃蒙德男爵因病去世，又没有继承人，希望皇帝陛下能派人接管这块领地。
皇帝陛下这才矜持地表示，如果康纳伯爵实在无瑕管理这块领地，他愿意找个合适的人选帮忙。
于是他转头将这块男爵领赐给了他信任的内政大臣亨特。
亨特平白得了土地，一点也不高兴，他要恨死康纳伯爵了！拿了这块烫手山芋，简直要断送了他的政治前程。有个预言始终在路德维希二世心头盘旋，他还能像往常那样信任自己吗？
会不会有一天，陛下也要怀疑自己想要篡位，成为这帝国的新主人？
深深体会到帝王多疑的亨特对此很是确信，康纳伯爵不也在路德维希二世的加冕之路上出力良多，现在不也一样因为一条预言就被怀疑不忠？
所以亨特赶紧表示：陛下啊！我想了想，认为我还是没有资格做这片领地的主人，我觉得您才是这伦斯特帝国每一寸土地的所有者，皮埃蒙德男爵领的主人理应是您，而我，仅仅是为您管理这块土地的代理人。
路德维希二世这下满意了。现在这块领地的所有者是自己，就不用怕吉罗拉莫的预言应验了。或者说，这预言现在本就在应验中。
但对此感到满意的只有路德维希二世一人，内政大臣亨特满腹怨气，他原来只有一个名誉的贵族头衔，缺少与身份相称的土地，所以才一直渴望得到陛下赐下的土地。可他想要的不是这块麻烦缠身的男爵领！而且以后再想得到新土地的几率就更小了，毕竟他已经有一块了，而排队等待分得土地的空头衔贵族又有那么多。
康纳伯爵心中也十分不满，他的婚事一拖再拖，眼看着要出变故。自己的领地又被凭空挖出去一块，成为了皇帝直接控制的土地，管理这片土地的亨特大臣还对他颇有敌意，这就像个钉子插在康纳伯爵心上一样。
最重要的是，借着这个机会，他看清了路德维希二世性子里的多疑和凉薄。
当时路德维希二世只是一个在修道院长大的皇室私生子，无权无势，不被任何人承认。是康纳伯爵说动了其他人，一起发动军事政变，支持路德维希二世夺权。
这才过去几年？现在的皇帝陛下就已经全然忘记了当年的卑微和弱小，忘记了是谁帮助他取得现在的地位！
他甚至带着恶意揣测起来，明明翡翠领的安珀已经发展成一个强劲的对手，路德维希二世的态度却始终相当放任，是不是打着想用安珀来制衡自己的主意？
————
此时，占星师吉罗拉莫坐船来到了翡翠郡。他是安珀通过领主面板发现的“神棍”人才。
但吉罗拉莫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忽悠，他是真的懂得医术，诊断出某个贵族有不育症，这才成功预言了他们家族的绝嗣。同时还精通数学，尤其是概率学。这使得他在与其他人的赌桌上无往不胜，什么赌博游戏都玩得通，这并非是什么预言天赋，而是智商碾压。
但他年轻时却做了一件糊涂事，那就是在一次酒后随口预言了自己的死期。
这种大占星师预言自己死亡日期的消息传播的非常快，人们都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想看预言是否能够应验。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吉罗拉莫四十七岁这年，他该死了。
可是吉罗拉莫还想活着，他受人尊敬，身价不菲。又纵横赌场，赢钱无数，最重要的是，他还健壮如牛，步履如飞，感觉自己还能再活三十年。
不死，占星师的声名毁于一旦，余生都要受人嘲笑。死，他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死啊！
就在这时，安珀派来的人找上了他。他们提出了一个很简单的解决办法，那就是让吉罗拉莫在众目睽睽下按照预言所说那样死的轰轰烈烈，成全他大陆第一预言家的名声。
然后他们就会将假死的他拖出坟墓，带到翡翠郡。吉罗拉莫从此就可以在翡翠郡改名换姓，继续开开心心地活下去，活到八十岁也不会有人管。
吉罗拉莫略一思索，同意了他们的建议。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绝不是因为安珀派来的人手持利剑，声称如果他不答应，那么关于他死期的预言立刻就能应验，第一占星家的桂冠可以十分牢靠的戴在他尸体的头顶上。
不过要问吉罗拉莫后不后悔参与这次“一句话离间重臣和皇帝”计划，吉罗拉莫一定会表示，这真的很太酷了！完全是给了占星师吉罗拉莫这个身份一个极其完美的落幕，又将他的名望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要不是还记着自己假死的事实不能被人发现，他恨不得走上街去，亲口听人们对占星师吉罗拉莫的赞誉。
不过光是听到他人的转述，就让吉罗拉莫相当心潮澎湃了，“星辰的解读者”“智慧的先知”“绝世的预言家”这些称号都出现在了自己头上，吉罗拉莫认为，如果世界是一个剧场，那么他就是那个恶作剧了所有人的表演家。
在这个预言带来的浪潮渐渐平息以后，吉罗拉莫来到了翡翠郡。
在这里，改头换面是十分容易的。翡翠郡人大多不蓄须，因为胡须需要时间打理，也容易藏污纳垢，与这里奉行的洁净理论有冲突。吉罗拉莫光是剃去了原本为了彰显神秘所蓄的一脸大胡子，就让人无法把他和那个占星师吉罗拉莫联想起来了，再换个发型，穿上翡翠郡流行的衣服式样，走出来一看，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这里生活了。
等吉罗拉莫熟悉了翡翠郡的生活，发现这儿比帝都还要好。道路整洁、物产丰富，人人都知书达礼，还有一座藏书丰富的公共图书馆。
只是有一点叫吉罗拉莫很失望，翡翠郡没有赌场，在这里赌博竟然还是违法行为！
安珀对吉罗拉莫说了，如果他非常享受用智商碾压别人从而获得回报的这一过程，那么可以来翡翠郡专业学校的数学系教学。
吉罗拉莫没有立刻答应，不过安珀估计，在吉罗拉莫手里的钱花的差不多时，他大概率就会去做这个数学系教授了。因为原本吉罗拉莫安身立命的几个技能，都无法在翡翠郡给他带来收入。
赌博——明显是不行的，算命——也被法律禁止，而且有暴露原本身份的风险。行医，这个倒是可以，只是不能以个人的名义行医，要先经受培训和考试，得到官方医疗机构的认可才行。而且翡翠郡人如今也很习惯于去医院看病，报纸上不厌其烦的科普叫民众知道了那些没有资质的江湖医生在行医中的手段有多么大的隐患，又是多么草率的不对他们的生命负责。
为了叫吉罗拉莫不要忘记老本行，安珀还送给吉罗拉莫几本概率学书籍，吉罗拉莫对此爱不释手，他正想就他在赌博游戏中的心得体会写一篇理论文章，翻开这些书一看，他总结出的许多经验与概率论的知识原理不谋而合，而书上还有许多新鲜的理论，勾着他不停的翻阅、探索、实践。
安珀一听到他有写文章的打算，立即邀请吉罗拉莫在白号角报上刊载，分析赌博中概率学的应用，一方面有助于降低民众对赌博行为的兴趣，叫他们知道现有的赌博规则是可以叫聪明人屡战屡胜的，一方面又勾起了大家对概率学的兴趣。
这也让吉罗拉莫感到了十足的成就感，又满足了他的交流欲，因为文章发表以后，有许多人来信与他讨论文章内容，对他的学问表示赞叹。没想到翡翠郡竟然有这么多博识好学之人！
这里真是太适合他这种表达欲强烈的人了，投稿，他要多多投稿！无论在何处，他，吉罗拉莫，都要做那个名声最响亮，受到的赞誉最多的人！
第124章 卷土重来
又是一年春夏，这一年，大半个北方的旱情得到缓解，作物刚种下去就下了好几场雨，干涸的河道又重新有河水奔流，将要枯死的树木抽出新芽，显露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态。
但就是这样一个得来不易的好年头，整个北境却都沉浸在紧张和戒备中。
没错，科瑞格海盗集结人马卷土重来，这次不同的是，他们人数更多，已经从前几年的近千人猛地增长到现在上万人的程度，这明显不是他们这一个部族能达到的人数，意味着有许多的新鲜血液加入了。
这些新加入的人有的是与科瑞格人同样住在荒凉寒冷的北方村庄的其他部族人，科瑞格海盗一发家，这些人就认识到打劫是一条来钱多么快的路子，科瑞格当初那些连饭都吃不起的水手和渔民，转眼就穿金戴银，家里藏着大把的金奥雷，还拥有了奴隶和女人。
于是他们立刻找上科瑞格人的首领阿克塞尔，愿意皈依科瑞格人的新教，想要举族加入科瑞格部族，对这些以往就比较熟悉的部族，阿克塞尔都敞开胸膛接纳了他们，称他们为自己的兄弟，叫这些人更加感动，发自内心的认为他们这些苦寒之地的部族本就该团结到一起去。
也有一些前来投奔海盗的人来自更远的地方，甚至曾经是科瑞格海盗劫掠行为的受害者。他们通过各种途径领受了新教的施洗，被这朴实无华的教义说服了，既然老实本分叫人无法活下来，那就用刀剑去把想要的一切抢夺过来！
不过对于这些外族人，阿克塞尔就没有那么亲热了，而且是要含着提防和戒备的，也许其中就藏着奸细。因此外人想要加入他们，要有一个特殊的仪式，那就是割掉自己的一只耳朵。
如果连这样的决心都没有，还怎么一起为神赐予的财富拼杀和战斗？
许多人一咬牙，竟也这样做了。他们在家乡已经走投无路，只有成为海盗才有机会活下来。而且他们心中的欲望被新教的宣言催熟了，他们现在不仅要活着，还要享受地活着，要绫罗绸缎，要珍馐玉食，要金银财宝和美女奴隶！
在今年科瑞格海盗与某些领地的交战中，就出现了许许多多这样只有一只耳朵的战士，他们为了证明自己完全是忠心可靠的，想得到与科瑞格本族人一样的待遇，表现的竟然比科瑞格人还勇猛，把屠刀挥向原本和他们同样处境的平民，完全没有任何愧疚和不忍。
这些一只耳朵的科瑞格海盗的暴行传出去以后，反倒产生了壮大科瑞格海盗的作用。那些曾被海盗掳去做奴隶的平民们，也曾被强行割去了耳朵，这些人原本还谋划着逃跑，认为只要逃脱海盗们的控制就可以迎来新生活，这下是彻底不可能了。任谁看见他们缺损的耳朵，都会认为他们曾经做过海盗，犯下过杀戮的恶行，没有一个村庄会接纳这样的人。
既然已经没有退路，这些奴隶索性就真成了海盗，做了海盗中冲在最前面、最低级的炮灰，想提升自己的地位，拿到更好的装备和武器，免去凄惨死去的命运，就要立功，要让首领看到他们的表现。
可以想象得到，当其他领地那些没经历过战争，强行征召起来的士兵和养尊处优的骑士老爷们面对这样一群亡命之徒，要遭遇怎样凄惨的大败。
但这一次，科瑞格人没有像往常那样抢劫了财物和人口就返程，他们驻扎下来，占领了这片领地！
新教的教宗朱利安带着冠冕，身穿长袍，踩在这片新占领的土地上，他的手扶上新教圣箴封皮上的宝石，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朱利安的声音深沉而有力，“在过去，我们曾蒙昧无知，不知道取得属于我们的财富，过得困苦潦倒。但现在，我们已经拥有了无尽的力量，那是神赐予我们的力量，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有些人可能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所求之物，满足于现状了，但不要忘了，土地也是神许诺给我们的，难道我们就该龟缩在北风呼啸，一夜之间所有庄稼就会冻毙的北方吗？那些富饶的、温暖的、广阔的土地，正等着我们的占有！”
随着朱利安的讲话落下帷幕，海盗们立刻欢呼起来，朱利安的每一句话都敲击在他们心上，使众人深受鼓舞，眼神中充满了战意和决心。是了！还有土地！就以脚下的这块为起点，他们要占有无穷无尽的土地！
海盗们一行动，就声势浩大，他们乘坐着改良后能容纳更多战士和补给的新战船，沿着水系丰富的河岸直奔各个领地的腹地，短短时间内就打下了一个北境小国的一半领土，一时间，北境人人自危。
在科瑞格人又攻下一个领地，活捉这个领地的所有贵族，将他们扒得赤条条的后杀死丢到水里以后，北境的小国国王们坐不住了。
曾经，他们国家的一些贵族为了省下与海盗开战的军费和可能承受的失败损失，竟然如同朝贡一样，主动将一批批财物送给海盗们，好叫他们换一个领地抢劫。
那时的他们认为，海盗只要钱财和粮食，给足了他们就会离开。虽然损失了一些财物，但只要土地还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产出。但现在他们看到了，海盗用他们上交的供奉建造了新战船，买入了更精良的盔甲和武器，吃的兵强马壮，现在开始打他们土地的主意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海盗完全不讲他们贵族之间的那一套潜规则，占领了一块领地以后，不给任何贵族赎身的机会，想杀就杀，甚至还因为贪图贵族身上的那一身绸缎衣饰，叫无论男男女女都耻辱地赤.裸着死去。
也不是没有国家组织起军队抵抗海盗，但北境土地破碎，国家又小又分散，面积最大的才和安珀的翡翠郡相差无几，不知不觉间，单个国家的力量竟然已经抵挡不过这些海盗了。
那么就只有联合这一条路可走了。这说法还真是稀奇，这些小国家们摩擦不断，各有仇怨，动辄兵戈相见，没想到也有一天要共同团结起来抵御外敌。
但要等这些国家互相接触、试探、谈判，结约再毁约，再均衡各方利益，我退你进，你退我进，估计科瑞格海盗都已经踏平整个北境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在翡翠城上学的王室年轻一辈的成员们，他们都对海盗即将到来的大举入侵极为警惕，在翡翠郡增长的见识也使他们清楚地认识到，这群海盗的野心绝不止于掌控一个王国，他们每一次出现都比上一次要强大，抢来的财富没有全部挥霍掉，而是把其中一大部分用来加强自身，还有了宗教作为团结一心的精神内核，他们在觊觎整个北境，甚至是更大的目标！
自己国家的那些贪图安逸、不愿抵抗的贵族迟早要吃到苦果，当前最该做的是立刻团结起来。
而当他们环顾四周，发现将北境国王们召集到一起共同商议战事固然难于登天，让未来的国王们坐下来一起讨论却能立即办到。
来翡翠领上学真是件太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如果放任海盗将我们各个击破，那用不了多久整个北境都要易主了。”赫尔德的利奥王子沉声道。
“我们国家的那些贵族还在摇摆不定，抱着可笑的幻想，以为科瑞格人只是受够了他们原本所居住的地方的寒冷，想占据一个容身之处，不会再对外扩张。荒谬，与这样一群人做邻居，就如同让饿狼在枕边酣眠，必须要把他们彻底赶出北境！”海柔尔公主说。
“是时候放下过去的仇怨了。联盟虽然没有先例，但相比之前，已经不是不可能的事了。”卢萨亚的锡特尼公主提醒大家，“近年来大家不是已经有了经济上的交流吗？翡翠郡与各国签订合同以后，北境的商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没有哪个国家到哪个国家是禁绝流通的。安珀女公爵带来的新技术使北境可开采的物产更丰富以后，我们彼此之间的联系不也更加密切了？”
经过激烈的讨论，一众王子公主都认可联盟的基础是存在的。
联盟的前提当然是要有一个共同的、强力的敌人。但想把这样一团散沙一样的小王国们团结在一起，还需要一个重要的主心骨。
这个人选非安珀女公爵不可。
翡翠郡作为北境最强大的势力，曾经毫不费力的击退过科瑞格海盗的来袭，这样显赫的战果足以让众人信服。一众国家又曾经多多少少的受过安珀的恩惠，眼下他们的国家里，就种着翡翠郡的高产作物，用着翡翠郡提供的技术和机器，由安珀来做这样一个主导者，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那么各位，为守卫我们的家园，是时候做出努力了。”锡特尼公主站起来说，“我就要去面见安珀女公爵，请求她作为这次北境各国盟约的组织者和引领者，一个团结紧密的军事联盟如果在北境成立，任何人都无法将我们击溃。”
其他王国继承人都羡慕的看着说话的锡特尼公主，因为他们的王室没有卢萨亚王国的王室强势，他们还要回国和权贵们周旋，促进联盟的结成。
这些也许互有仇怨的，也许素不相识的王室继承人，此时眼中都浮现着相同的情绪，互相勉励道：
“愿我们成功。”
第125章 鬼使神差
科瑞格海盗的动向也同样传到了安珀这里。
看起来这些海盗暂时并没有对翡翠郡动手的打算，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战争叫他们心有余悸，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但放任海盗一家独大，侵吞北境最后威胁到自身，也是安珀绝对不会容忍的。
军事联盟不是那么容易缔结的，就算安珀愿意站出来做发起人，也要看各国王室能让步到哪一步。
最积极主动的当然是已经被科瑞格海盗侵染边境，随时有着丧失土地危机的几个国家。不温不火的，就是那些距离最远，短期内没有交战危机的国家。
在各国的王子与公主的奔走之下，有意向结盟的国家数量已经上升到了十几个，至于剩下的那些，反正海盗打过去时，要担心的不是安珀，她也不准备等这些墙头草做决定了。
盟约签订的地点定在佛蒙达，具体细节还要等人齐后再进行协商。前来的有些是国王派来的使者——通常是王国的重臣或者王位继承人，没有分量的人是不配代表国王签署协议的，有些甚至是国王本人，他们带着守卫，乘坐着车队，浩浩荡荡的向着佛蒙达进发。
招待国王和使节地点在佛蒙达曾经的领主科洛公爵的城堡中，被允许带入城堡的守卫都要经过层层筛查，其中一个环节就是领受安珀的纪念币。
有人自然是欣然接受，这样一个精美的纪念币，又是安珀发下来的，可以卖个好价钱。也有人钱币一到手就魂不守舍，是听了安珀会在赏赐的纪念币上释放法术，将来想夺走谁的性命都只在一念之间的谣传。
不过纪念币发放完毕以后，倒真有许多守卫被从准入名单上划了出去，不被允许随同他们的主人进入城堡。
这做法虽然有些强势甚至不讲理，但现在的国王和大臣们已经无暇在这种小事上计较了，尤其是在不允许进入佛蒙达城堡的守卫中发现了打算破坏联盟的奸细以后，人们更震惊于安珀的未卜先知，更是没有一句怨言了。
各路人马在佛蒙达城堡会面，开始了长达数天的协商和讨论。
在这冗长的拉锯战中，北境联盟近期最大的进展就是共享了一些情报，根据一个王国所调查的消息，科瑞格海盗最新换上的精良武器装备来自伦斯特帝国的一个侯爵领。
海盗将他们掠夺来的财物换成日常用品和钱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买下这些战利品的人就算心里知道这东西来路不正，也抵挡不住低廉的价格的诱惑。
但数量这么多，乃至足以武装起一个军队的武器，根本就不是区区金钱能够换来的。
最坏的猜想就是，科瑞格人已经勾结上了这位边境侯爵，他们说不定要里应外合，共同占领北境，那他们要提防的就更多了。
————
又是一个没有多少进展的一天。这些人实在是吵的让安珀头疼，使他们难以让步的顾虑固然有很多。一个国家受攻击，其他国家出兵相助，粮草由谁提供？响应速度要多快才算不故意拖延？在科瑞格人占领的领土与正受到威胁的邻国之间，应该建立怎样的共同防御设施？各个国家又该出多少力？
这些林林总总能列出几十个条款，又要得到所有国家的一致同意才能进行到下一条，进度不可谓不缓慢。
开了一天的会议，安珀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混沌了，于是趁着暮色将近，她决定到城堡里的花园走走。
她倒是对建立联盟这件事不觉得紧迫，该着急的另有其人。安珀一边呼吸着草木清新的香气一边想着，不仅是她这边的努力对加快结盟有帮助，科瑞格人越是有进展，各个国家就能接受越大的让步，到时候签公约的时候就越爽快。
看来大家虽然目的不同，却都在为一件事努力，也挺好。
“谁在那里打斗！”不远处巡逻的守卫质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安珀的思路。
她也听见了一些响动，有重物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和压抑不住的痛呼声，而且似乎不是一两个人发出来的声音。
这些人听到巡逻守卫的喊声以后，十分慌乱，匆忙跑开了。守卫的脚步声也追着这些人一路远去。
在此期间，安珀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里草木葱茏，刚好能掩盖她的身影。
不好奇，在很多时候都是一条重要的保命之道，尤其对于受刺杀经验丰富的安珀来说。
但是她不动，自然有别人动。
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冒冒失失的跑了过来，似乎也看中了这块藏身之地，一下挤了进来，正好与安珀面面相觑。
“这是领主大人的花园，你是谁，闯进来做什么？”安珀身后的侍女呵道，她已然悄悄握住了腰侧的武器，随时准备把安珀挡在她背后。
“我迷路了。”这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没想到树丛里会有人，惊慌道。“嘘，我不是坏人，不要喊人。”
“撒谎。”安珀提醒他，“你脸上有血，刚刚打架的人就是你吧。”
借着刚刚升起的月光，安珀看清楚青年的脸庞，他很年轻，模样英俊，有一双颜色有些淡的苍蓝色眼睛，说话的时候隐隐约约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眉眼中有带着一丝野性的侵略感。尤其令人瞩目的，是头顶那一对毛茸茸的，银灰色的耳朵，此刻正因为紧张微微向后倒去。
青年本人远没有长相聪明，因为他听到安珀拆穿他的谎话以后立刻求饶道：“你们是领主的侍女吗？不要告我的状，我真的没有恶意。”
“那你为什么和人打架？”安珀抬眼看着他的耳朵，随意猜测道，“因为你是兽人混血？”
青年立刻露出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惊讶表情。
这倒不难猜，青年和与他打斗的那几个人，应当是某个国王或大臣带来的护卫，如果是安珀的自己人，巡逻的守卫没道理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会这样仓皇逃跑，甚至因为不懂路线乱跑一气。
这样的几个外来者有争斗，又是一对多，那落单的还是个异族混血，就很容易让人往这个方向猜想了。毕竟在除了翡翠郡之外的地方，人们对异族的包容度还是很低的。
“那些人在背后议论我，说些很不好听的话，”青年的眼神移到一边去，咬牙切齿道，“你知道的，就是‘杂种’这一类的……”
“所以我听说他们要找个地方比谁撒尿撒的远，就跟到了花园，趁他们刚把裤子脱了的时候狠狠揍了他们一顿。”他又抬起了脸，理直气壮道。
“那倒是揍得好。”听到这话，安珀都想立刻离开这个花园了。
“所以你肯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领主了吧？”青年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唔……”安珀含糊了一声。不好意思，领主已经知道了。
青年一咬牙：“如果你不说出去的话，我可以把领主送给我的纪念币给你，做工很精致，拿到外面可以卖个好价钱。”
“不用了，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我这还有两个银奥雷……”
“我也不缺钱。”
“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也……那就让我摸摸你的耳朵。”安珀鬼使神差的说道。
“啊？”青年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那对银灰色的耳朵也随着主人的惊讶微微颤动，灵巧地向旁边折了一下。
“哦，那你摸吧。”反应过来以后，青年大方地微微低下头，侧向安珀。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反正现在她不是领主，只是领主的侍女而已。安珀当即伸出手去，捏了捏其中一只毛绒绒的耳朵，很柔软，很温暖，有种缎子一样的手感，还因为主人的紧张在她手心里弹了弹，带来些微的痒意。
这触感太舒服了，叫安珀心中盘旋的烦闷都消散了不少。既然这样，她就不追究青年在她的花园里与人打斗这件事了。
“好了，你走吧。”安珀也该回去处理政务了，她与侍女抬脚向花园外走去。
“等等，”青年追在她后面说，“侍女小姐，你还没有说‘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出今天在花园的一切’。”
“说了就有用吗？”安珀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一个人如果不想守诺，难道是叫他多重复几遍诺言就有用的吗？
“承诺当然有用，”青年苍蓝色的眼睛认真地看向安珀，“狼神会庇佑遵守诺言的人，惩罚无信者。”
“好吧好吧，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出今天在花园的一切。”
第126章 战意澎湃
回到她在这间城堡里处理政事的书房，安珀立刻对今天值班的侍卫长说：“在花园里私下打斗的那几个人抓到了吗？”
侍卫长一愣，似乎没想到这还没来得及禀报上去的事情怎么会被安珀知道，但随即又释然起来，领主大人可是伟大的先知，她当然是无事不晓的。
“有三个帕托瓦王国大臣带来的护卫被当场抓住，据他们所说，是阿斯尼亚斯王国的一个护卫无耻的偷袭了他们，才引起的混乱。”
“那个阿斯……王国的护卫叫什么名字？”
“维尔卡斯，领主大人。”侍卫长很快回答道，明显已经调查清楚。
“他是个兽人混血，应该有狼人的血统，对吧？”
“是的。”侍卫长满眼崇拜的看着安珀，他今天不仅见到领主大人展示神力，竟然还和安珀大人说了这么多的话！这简直太荣幸了。
安珀在臣民名单里找到这个人，看到忠诚度那里显示的友好，放下心来。
“帕托瓦王国的护卫平日行事嚣张，今天公然违反规定私自闯入花园，现在更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胡乱指认他人。但为了王国之间的友好，这事不要过于张扬，派人收集这几个护卫平日里不守规矩的证据，交给帕托瓦王国的大臣，让他好好处理。”
“是，领主大人。”侍卫长领了吩咐下去了。
人一多，搞出来的乱子也多，这就是安珀为什么把联盟的会议地点选在佛蒙达，而不是放在黑石城堡的原因。
————
北方传来战报，科瑞格已经攻占了他们最初攻击的普利亚王国全境，短暂的休息后，他们向着下一个目标出发。
据称，科瑞格人现在拥有几百艘战船，上万个士兵，当他们行驶在茫茫的河面上时，千帆映日，旌旗蔽空。
而他们也在最近的战争中展露出了强大的实力，科瑞格人有了自己的工程师，他们的进步速度惊人，不仅会改造战船，还会建造攻城锤和重型掩体，每个巨型工程锤都有十六个轮子，可容纳六十个人操作，当它撞击在城墙上时，大地都为之震颤。由藤条编织出骨架、厚重的新鲜兽皮覆盖的重型掩体能为六到八个士兵提供保护，使他们能够顶着密集的箭雨接近城墙。
普利亚王国的首都就是在这样的攻势下陷落的。
这个消息无疑是给北境所有人敲响了一记警钟。
盟约的进度陡然加快，原本难以接受的条件，此时都可以商榷，曾经分寸不让的利益，这时候也没什么要紧了。
各个王国还和翡翠郡签订了许多军品采购合同，用翡翠郡工艺更精良的装备武装自己的军队，还购买了许多大型车弩。这些军用品正源源不断地从翡翠军运往北境。
在各国紧张戒备的同时，科瑞格人已经瞄上了下一个目标，那就是赫尔德的克恩领，越过这个领地，科瑞格人就能沿着斯格瓦克河和它的支流深入北境，没了地形优势，克恩领以东包括赫尔德在内的几个王国都要落入海盗的手中。
但科瑞格海盗在此地遭受了顽强的反抗，克恩领的伯爵克洛德利用河面上现成的桥梁和不久之前建造的桥头堡以及其他一些军事工事，誓要阻拦海盗前进的步伐，绝不让他们的战船安然通过他的领地。
在几次小规模的攻击之后，科瑞格的首领阿克塞尔意识到这是一块硬骨头，既不好啃也没有多少肉，于是派出使者与克洛德伯爵谈判，声称只要克洛德伯爵让他们通过此处，科瑞格人就不会攻击克恩领。
但克洛德伯爵坚决的拒绝了，他对身边的近臣说道：“克恩领不仅是我的封地，也是赫尔德的屏障，如果我为了保住自己的封地不受损失，就让海盗长驱直入，那就是对君主的背叛。”
他组织市民和军士一起守城，挖掘壕沟、搬运和储备石块、加固碉堡、收集油脂和沥青……
克洛德伯爵还出现在军营中鼓励军士，他的手按在身侧的剑柄上，眼神坚定：“战士们，我们的敌人即将到来，他们要夺走我们的土地，抢走我们的财富，践踏我们的尊严，难道我们要坐视自己的家园被侵占吗？”
士兵们齐声喊道：“绝不！”
克洛德伯爵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是为了保卫这片土地而战，也为了荣耀和尊严而战，当我们举起剑盾时，就叫这些野蛮无知的海盗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士！”
他拔出剑，高举过头，士兵们也同样热血沸腾地拔出自己的武器，发出一阵阵战意澎湃的嘶吼。
第二天，科瑞格人开始攻城。
克恩领的士兵坚决抵抗，除了保卫自己家园的决心，他们还有着凭借奋勇杀敌积累赏赐，甚至是为自己挣一个爵位的决心。
一个士兵要是表现英勇，杀敌勇猛，从此就能翻身，从平民一跃成为有土地的贵族，哪个战场上的士兵不是在为了这样的目标而奋斗？他们牢记着克洛德伯爵的承诺，每杀一个敌人，就割下他们的耳朵记录军功。
有一只耳朵的，往往都是后加入科瑞格海盗的外族人，地位不高。要是两只耳朵都齐全，那必定是科瑞格本族人，杀这样的人对击溃敌军军心的效果更大，算两份功劳。
就这样，尽管科瑞格人的悍勇和强大声名在外，克恩领的士兵也没有失去战意，面对冲上碉堡和城墙的科瑞格人，士兵们先用弩箭和滚油招呼他们，看敌人在喊叫中化成一个个火球坠落，要是有零星的冲上碉堡的敌人，就抽刀近战，眼前的不仅是手持刀盾的敌人，也是一个个移动的军功。
科瑞格海盗的几次进攻都被击退，克恩领士兵的士气更加振奋，克洛德伯爵在人前充分肯定了这些战士的功劳，叫众人相信胜利近在眼前，回头的时候却神情隐隐带着忧虑。
守城极其消耗资源，那些泼洒下来的热油和沥青全都数量有限，用一点少一点，射出去的弓箭和弩箭也没法回收，如果没能在这些资源耗尽之前叫科瑞格人彻底退兵，那科恩领就危险了。
而且根据对科瑞格人的观察，他们明显做好了长期作战的打算。在没发动强攻的日子里，科瑞格人派出小股部队洗劫了克恩领的其他地区，搜刮来大量的粮食和牲畜，建立起自己的营地。
他们像是在用自己的行动叫克洛德伯爵尝到固执的苦头，若是早早答应放他们进入赫尔德，克恩领完全可以毫发无损。如今这样顽强抵抗的结果已经可以预料到了，城池和防御工事持续地遭到袭击，士兵和民众大量死亡，领地其他地区惨遭劫掠，就算最后的结局是胜利，也只会给克洛德伯爵剩下一个残破的领地，那些因为克洛德伯爵的坚守而免遭战火的王国和领地，真的会感激他的付出吗？
恐怕见他疲弱，想要趁机吞并克恩领的才大有人在。
这就是科瑞格人敢大举入侵北境的原因，这些北境的国家与国家之间，领地与领地之间，根本不知道何谓团结。
连他们这些苦寒之地的部族之间，在遭遇漫长严寒的冬天时都会将珍贵的粮食借给没能储存足够的食物的部族，那些脑满肠肥的领主们，因为享受着领民的膏血，日子过得舒服惬意，没有一丁点生存危机，才会满足于现状，眼中只有自己那点土地和财物。领居富庶了，就提防着对方打自己的主意，领居败落了，就起了吞并的心思，这样松散如同沙砾一般的贵族们，冷眼看着科瑞格人打下一个个领地，无动于衷，等被打到自己家门口，再想求援或抵抗早就晚了。
不仅是科瑞格人看透了这一点，克洛德伯爵对此也再清楚不过，所以当再次接到阿克塞尔的使者的传话时，克洛德伯爵身边的近臣竟然也产生了动摇之意。
“对方的首领说自己是个有信誉之人，只要放他们通过，就放弃对克恩领的攻打。伯爵，这样坚持下去，无论战果如何，我们都损失惨重啊。”
克洛德伯爵对此嗤之以鼻：“你竟然相信一群海盗是有信誉的人？战争已经开始，战士们手里都沾着敌人的鲜血，你相信他们会在我们放弃抵抗时什么也不做？我再说一遍，这是一群海盗。他们不会讲什么贵族的美德和操守，谁都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对待俘虏的，一旦城破，你就等着赤条条地被悬挂在城墙上吧！”
血仇已经结下，克洛德伯爵早就没有退路了。克恩领的士兵割下敌人耳朵作为战功的计数方法这件事早就被科瑞格人知晓，他们对这一行为十分愤怒，因为割下耳朵是他们对奴隶的处置方式，这一举动无疑是对战死的战士的侮辱。
说完，克洛德伯爵又去组织对桥头堡的修筑和加固了。
他坚决抵抗的信念如此坚定，不仅有无法回头的形势所逼，也因为在不久前收到的一封信件。
那是克恩领的战争还没发生，但科瑞格人已经入侵北境的时候，赫尔德的利奥王子给克洛德伯爵送来一封语气诚恳的书信，信中说科瑞格人野心不小，赫尔德恐怕也在他们的觊觎之下，因为科恩领特殊的战略地位，将来这里很可能会有一场战争。请克洛德伯爵一定要坚持下去，援兵必定会来到。那时联盟缔结，齐心协力，科瑞格人的嚣张气焰就再难持续下去了。
克洛德伯爵站在城墙上，从怀中摸出那封信，视线从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的领地望向更远的远方，他相信并等待着援军到来的那一天，如果没有，那他将与科恩领同生共死。
第127章 战局扭转
又是连续几天的苦战，克恩领的士兵们不仅疲惫，心理也遭受着巨大的折磨。
那些应战时提前挖好的壕沟，被科瑞格人又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填平，土块、树枝、杂草，甚至是死去的士兵和平民的尸体。克恩领的士兵们有时从城墙上往下望，不仅要看见同胞们凄惨的死状，还要忍受尸体腐败的恶臭。这样下去，就算城中的粮食还没有吃尽，他们恐怕也要染上疫病。
有几个起风的晚上，听着猎猎的风声，士兵都恍惚间觉得这是那些死去同伴们的哀嚎，是他们难以安息的魂灵在哭喊。
科瑞格人见这座城池久攻不下，又采用了火攻的新招数，借着掩体的掩护在碉堡下方挖掘了地道，并放入可燃物引起大火，的确也起到了令一段碉堡垮塌，出现缺口，让科瑞格人趁虚而入的效果。
经过几天的艰难抗击，克恩领的士兵们终于又一次打退了科瑞格人，勉强修补好了残破的碉堡，但所有人的疲惫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样看不到尽头的守城战极大地消耗了每一个人的精气神，油脂和沥青已经用光许多天了，城里连投掷用的石头都快找不到了，箭矢也在一天天减少，如果没有什么好消息在这时出现，鼓舞军心，明天他们可能就没有拿起武器战斗的力气了。
“战士们！我已经收到了消息，援军不日就将到达，不仅会为我们带来粮草与军械，还要与我们一同击退敌人！”克洛德伯爵突然当着士兵的面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消息的确让士兵们振奋起来，他们灰暗的眼睛里又放出光彩来，心里又提起一口气，也许援军一来，科瑞格人见打不下克恩领，就放弃围城了呢？就算没有这样的效果，援军与补给一同到达，武器和箭矢就没有那么紧张了，守城的人变多，轮换着休息的时间也多一些。
只有克洛德伯爵身边的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他们怎么没有听说过？
科瑞格人对克恩城的封锁十分严密，他们一直想递出消息，却屡屡失败。也接收不到外界的一点信息，克恩城现在就是座彻彻底底的孤城。
“伯爵大人，真的有外面的消息送来……”有人低声试探着问道。
克洛德伯爵看他一眼，眼神中已经给了他答案。
“万一没有援军……”他简直不敢想象，到那时克恩领面对的将是怎样艰难的境地。
“会有的。”克洛德伯爵说道，他像是在对近臣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
第二天一大清早，城墙的轮廓还在朦胧的晨光下若隐若现时，科瑞格人新一轮的攻城就开始了。疲惫地依靠着石墙的战士穿上他们血迹斑斑的甲胄，紧握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战斗一触即发，有如雨点般密集的箭矢从城下射来，被战士们用盾牌挡下，那些掺杂在箭雨中的锐利长矛，却往往会击穿或撞翻木制的包铁盾牌，给盾牌后的士兵造成出其不意的伤害。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突然，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片尘土，并且越来越近。
这让战斗中的双方都有些愣神，来的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
等那卷起尘土的一队人马越靠越近，克恩领的士兵激动地高喊道：“是赫尔德的旗帜！我们的援军来了！”
士气陡然振奋起来，疲惫的战士们眼中又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们要击退敌人，去接应援兵！
赫尔德王国的援兵到达，实在是有些出乎科瑞格人的预料。对于赫尔德王国的军事实力，科瑞格人已经得到了颇为详尽的资料，可以说，这么匆忙的时间内，他们举全国之力，也未必能征集到足够抵抗科瑞格人的士兵，况且科瑞格人已经陈兵克恩领，距离赫尔德王国的都城也没有多远，他们竟然肯分兵来救克恩领，都不怕科瑞格人将来一鼓作气打到王都吗？
另一边，克洛德伯爵终于与援兵会合，这次来的援军首领竟然是利奥王子本人，他不只带来了一批人马，还有许多崭新的、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守城巨弩，可以替换科恩城城墙上损坏的那些。
不仅如此，利奥王子还告诉克洛德伯爵，这只是第一批援助物资，还有一些更沉重不便运送的物资，落后在他们之后，连同押运那批物资的援兵，相信很快就会抵达克恩领。
克洛德伯爵十分激动，他没想到这援助是如此的及时和慷慨，简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不过随即他就忧虑起来，赫尔德王国拿出这样多的士兵和军用物资支援克恩领，国内守卫空虚，会不会被科瑞格人趁虚而入？
利奥王子叫他放心：“这并不是赫尔德王国一力承担的。我这次带来的军队，就是由赫尔德、卢萨亚、格罗根、阿斯尼亚斯等各个王国的士兵组成的，大多数军械也是翡翠郡的安珀女公爵无偿捐助或是低价销售来的，他们那里的武器装备制作精良，就连这守城巨弩，同一型号的零件甚至精准到可以相互替换。同样规格的盾牌，翡翠郡的能承受更更近距离长矛的戳刺而不损坏。”
克洛德伯爵眼睛一亮：“这就是说……？”
“没错，”利奥王子肯定的点了点头，“北境联盟之事进展顺利。”
“太好了！”
————
随着援军到来，克恩领的士兵得到了补给，压力随之减少，科瑞格人的攻势也变得没那么猛烈，他们似乎也在犹豫，要不要随着新的局势改换战术。
“听说北境这些国家成立了联盟，联盟的主导者还是翡翠领的那个女领主？怎么，他们要给伦斯特帝国的附庸做附庸吗？”科瑞格首领阿克塞尔的弟弟凯托面带不屑，大声道，“我看他们的骨气还不如畜圈里的绵羊！”
有人紧接着附和道：“这正是因为他们怕了我们，我们稍一动作，他们就吓得抱成一团，他们清楚自己那些懦弱的士兵阻挡不了我们科瑞格的勇士。”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阿克塞尔打断了众人对北境几个国家的鄙夷和嘲笑，“我们应该认清，他们的联盟确实有了效果，阻碍了我们前进的脚步。是应该继续围守克恩城，还是改换目标。”
科瑞格人以机动性闻名，如果他们不是要占领土地，只是攻打和掳掠，北境即便结成一个联盟，相互支援，也绝对来不及在科瑞格行动完成之前反应过来。
但问题正在这里，科瑞格人和他背后的资助人现在的目的就是占领土地，那最好还是将属于战略要地的克恩领打下来才没有后顾之忧，这肉眼可见是一场持久的硬仗，现在就已经让尝多了胜利甜头的科瑞格士兵相当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阿克塞尔看见坐在下手的工程师奥洛夫似乎有话要说，开口问道：“奥洛夫，你有什么想法？”
奥洛夫垂着眼睛看向桌面：“我不懂什么军阵和战术，我只知道，斯格瓦克河的丰水期要来了，今年的雨水不仅不少，还比那些正常的年头多上许多呢。”
阿克塞尔听到这样一番话，心念一动，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克恩领在等待下一波援军，科瑞格人在等斯格瓦克河的汛期，两边竟然达成了微妙的默契，只发生了几次试探性的战斗，局面彻底转变为围城。
进入八月，随着炎热升级，雨水也愈加频繁的造访这片土地。前几年的干旱仿佛是一场噩梦，如今大地终于醒来。
几场大雨过后，原本宁静的斯格瓦克河开始发生变化，水位悄然上涨。而在这时，又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雨。
科瑞格人一直认为，他们是受神明庇佑的，不然不能解释天气为何总是站在他们这边，就如持续近三年的干旱使得他们抓住机会招揽人马，宣传教派，现在的暴雨又令斯格瓦克河水位暴涨，甚至冲垮了作为克恩领防御工事之一的几座桥梁，让那里的桥头堡得不到任何来自城内的支援，变成了孤岛。
科瑞格人立刻对这些城外的碉堡展开了猛烈攻击，他们的工程锥将碉堡的石块一块块敲碎，又在附近燃起大火，试图用浓烟迫使碉堡内的守军投降。
克恩城中的利奥王子和克洛德伯爵只能看着这一幕干着急，城墙上的抛射火力因为距离过远根本起不到作用，只有翡翠郡送来的几架巨弩可以稍微造成干扰，却也无法阻止克瑞格人的行动。
眼看着碉堡内的守军不得不被迫撤出，要将碉堡拱手让人了。科瑞格军队中突然出现了骚乱。
“轰！”先是一声尖锐的呼啸，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有巨大的力量从某处喷薄而出，火光四溅，烟尘弥漫，柯瑞格的士兵纷纷抬头看向火光闪起的地方，那是他们不久之前还牢不可破的营地，如今已经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四起的火光。他们眼中满是恐惧，这一幕简直如同天罚，叫许多人甚至丢下了武器，跪在地上祷告起来。
只有曾去过翡翠郡的那一批科瑞格人觉得熟悉，这个东西不正是那艘巨舰上搭载的，曾向他们发射过，并且险些要了他们首领命的火炮吗？
“首领，撤退吧！他们没有船，我们还来得及走！”战局转变地如此之快，凯托嘶吼着对阿克塞尔说道。原来克恩城的援兵早就到了，只是埋伏在他们的营地外围，只等着找准时机偷袭他们的后方。
“火炮，去抢一架火炮回来！”阿克塞尔怒吼道，弄不明白这东西是如何运作的，他们永远要被翡翠郡人按在地上像狗一样打！
等科瑞格人狼狈退军，克洛德伯爵终于见到了这第二批援军的领头人，那是翡翠郡的军士贝基，在刚才的那场战斗中，她就是其中一个操控着火炮的炮手。
此时的克洛德伯爵已经完全忽视了贝基作为女军士的奇怪身份以及她身上不同于常人的异族特征，他只知道，就是这样一群人，打退了险些将克恩领覆灭的科瑞格人！这样的战士应当得到他的敬意！
贝基却婉拒了克洛德伯爵的所有款待，叫人严格看守好所有临时借给克恩领的火炮，公事公办地完成安珀交给她的任务。
“克洛德伯爵，围城这么久，城内有没有出现瘟疫？”
克恩城人口众多，确实已经有了小股瘟疫的前兆，这也是克洛德伯爵现在如此激动的原因，科瑞格人再这么围困下去，城内必定要爆发严重的疫病，到时候不仅城池守不住，在可怕的瘟疫面前，城内的所有人都难以幸免。
了解到克恩城城内的严峻形势以后，随军前来的军医主管艾尔玛立刻与翡翠郡支援的所有军医一同行动起来，他们早就防备着这些，带来的物资中有许多防护品、消毒液和药品，军用装备和补给反而数量不多。因为他们都再清楚不过，只要火炮安然运送到克恩领，这场战斗的结果就几乎注定了，哪怕这只是翡翠郡造出来的第一批小型火炮。
克洛德伯爵愣愣地看着这些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军医井然有序地指挥着他的手下士兵焚烧尸体、过滤水源、统计患病者、划出隔离区，展示出一副他从未见过的对疫病的防治和处理体系。
面对他的疑惑，利奥王子体贴地教给他当下最恰当的应对方法，那就是——
“全听她们的。”
第128章 花园晚餐
在佛蒙达城堡的会议室内，各个国家或领地的代表围坐在长桌旁，目标聚焦在面前的文件上，安珀坐在上首，能看到他们的表情皆是凝重中带着期待。
随着合约的最后一页被签署，盖下代表各个国家或领地掌控者身份的印章，会议室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场持续时间近两个月的联盟会议终于顺利落幕，得到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比较满意的结果。在庆祝晚宴过后几天里，这些远道而来的使团们就会陆陆续续的返回自己的国家了，接下来各国的军事和经济合作也将陆续开展。
晚宴过后，安珀回到自己的卧室休息。她喝了两杯酒，脸上有些发热，就推开了窗子，吹一吹从花园里来的凉风。
在她的号召（强制要求）下，晚宴用酒一律不使用香料酒，都是简单不加修饰的葡萄酒或者是纯蒸馏酒，香料酒味道复杂，特别适合用来搞事，往里面加口感又辣又苦的乌头都喝不出来，不少贵族都死在乌头毒酒上，换成澄清的葡萄酒就没有这种麻烦了，毒药提纯技术不到位，根本做不到无色无味，一入口就能尝出来不对劲。
安珀感受着仲夏夜的凉风吹拂在脸上，夜间的清凉中藏有一种柔和的温暖，花园里灌木丛底的阴影，合着斑驳的月光和婆娑的微风，像是微风吹动了一泓碧绿的湖水，这样的恬静顿时消减了不少应酬一天的疲惫。安珀深吸了一口气，在花草的清新气息中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烧烤味。
……是谁？
安珀也懒得叫仆人来，自己在房间里摸了一个望远镜，一寸寸在花园里探索起来。天已经黑下来了，却有一轮圆月在天空中闪耀，像一块透明发光的面纱笼罩在大地上，不至于完全黑暗。
更别提还有零星的火光为安珀定位，使她成功发现了这位偷偷闯进花园的不速之客。
那人背对着安珀的方向，看不清面容，不过安珀拿着望远镜的手微微上移，一眼就看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的、时刻警惕四周的狼耳朵。
又是这个小子！
安珀冷哼一声，她还记得这个叫维尔卡斯的有狼族血统的侍卫。真是胆大包天！上次纵容他与其他侍卫斗殴，没追究他的责任，这次就敢在花园里擅自烧烤！
她随手拽了件披风，就去花园里捉贼。
安珀连灯笼都没提，就是想狠狠吓唬他一下，不过可能是她的脚步声不够轻，还没靠近小贼身边五步的距离，就被对方敏锐地发觉了。
“谁？哦，是、是你啊。”看清安珀的脸以后，这声音很快就从警戒变成了心虚。
“侍女小姐，你是负责看管花园的吗？不然我怎么每次……”维尔卡斯苦恼地挠了挠头，“……都能遇到你。”
“是吗？”安珀慢悠悠地踱步过去，“每次都被发现了，没有被你逃过去的吗？我看你来这里，倒是很轻车熟路。”
狼耳青年揣摩着她脸上的表情，见其中没有怒色，顿时放下心来，眉眼间带着一丝试探和小心翼翼道：“真的，所以这次也放过我吧。”
安珀不说话，低头看他在地上生的柴火。
这人幸好还有点防火意识，柴堆周围垒了一圈石头，底下还挖了个坑，若有若无的香味就是从这下面的坑里传来的。
维尔卡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会意地从熄灭的火堆里扒拉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捧在手里献宝似地给安珀看。
“烤红薯给你吃，你别把在花园看见我的事说出去吧？”
安珀冷血无情，丝毫不为散发着甜软香味的烤红薯所迷惑。
“我不吃。”
“那你要什么……”狼耳青年有点急了，又在下一刻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他就这蹲着取烤红薯的姿势往安珀这边挪了两步，头歪过来，把耳朵送到安珀手底下。“呐，你摸吧。”
啧，怎么能拿这个考验领主呢？
但领主大人就是这样一个经得住考验的、心性极为坚韧的人。
她意志坚定地把手抽回来，审问道：“你的红薯哪来的？”
维尔卡斯老实道：“给厨房的帮厨挑水换的。”
他肉眼可见是个十分诚实的人，还从带着余温的灰烬里又扒拉出许多黑蛋蛋，主动交代。“不止有红薯，还有土豆。”
“柴火哪来的？”
“花园里有枯死的灌木。”
这都能解释他为什么在花园里烤土豆了。佛蒙达的城堡安珀不常来，疏于打理，花园也少人照料，有枯死的花草树木倒也正常。
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刚过晚饭为什么要在这里烤土豆吃？难道领主没叫人给侍卫供应餐食吗？”
维尔卡斯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这里和别处不一样，不仅分餐制，食物还是定量的，我根本吃不饱……”
安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别以为这时候的贵族宴会有多讲究，其实在有些地区，还有许多贵族不用任何餐具，而是用手指头吃饭，只是规定了平民可以五个指头全都用上，贵族却不能让无名指和小指碰到食物。所以宴会也不是分餐制的，桌上摆有许多菜肴，除了供人食用的那些以外，还有不少花哨的看菜，像是连毛也不拔就端上桌的蒸孔雀。
在一场宴会中，是不必格外为侍卫和仆人准备食物的，他们吃贵族的剩菜，食用顺序按照地位高低排序，一般贵族享用完以后，轮到的是近臣和侍卫，然后是宠物和仆人，到最后反正不会有食物剩下来。至于那些地位最低的仆人，连残羹冷饭都吃不上也不稀奇。
翡翠郡这里，一向是提倡卫生和节俭的，所以没有看菜，餐食也是分配好的，保证能让一个成年人吃饱，不会剩下的太多，也不会把剩菜分给仆人和侍卫吃，他们都有自己的餐食。
唯一的问题就是，维尔卡斯作为一个兽人，他饭量比常人大的多，又没有人特别关照他，所以才可怜兮兮的在这里烤土豆吃。
这种事只要阿斯尼亚斯王国的使者派人向厨房打声招呼就行了，维尔卡斯却一直忍受到了联盟会议进入尾声，难道是因为他的异族身份，叫他们国家的使者不愿意为他出头？
不过既然这么在意异族身份，又怎么会允许宫廷侍卫里出现一个显眼的狼耳朵呢？
维尔卡斯示意安珀蹲下来，边吃边说，因为他的土豆再放就要凉了。
“我不是什么宫廷侍卫，是阿斯尼亚斯的大臣在路上雇来的。”他把还带着余温的红薯掰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内瓤，递给安珀一半，剩下的自己三两口就吃下了肚，又去摸灰堆里的土豆。“他们的车队在路上遇袭，死了好几个侍卫，人凑不齐了，又不想丢面子，就在半路雇来了我。”
“他们竟然也信任你？”
“为什么不信任我，我可是专业的。”维尔卡斯立即反驳道。
“你专业做什么？”
“打架看门送信偷鸡找狗，这些都可以交给我。”维尔卡斯的俊脸上沾着黑灰，眼睛却亮亮的，“这个雇佣任务快结束了，侍女小姐，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吗？我可以给你打折。”
安珀咬了一口红薯，“我？我没有，你是不打算跟使团回去了吗？如果找不到工作的话，翡翠郡有兽人同盟会，他们会帮助你在这里安顿下来。”
“兽人同盟会？”维尔卡斯饶有兴趣地支起了耳朵，不过很快，他又露出了有些失落的表情，“我安顿不下来的，我总是到处跑，做很多事才行。”
“为什么这么说？”吃了他的烤红薯，作为回报，安珀愿意指点他一条如何在翡翠郡迅速安家的道路。
“我的开销很大，要养马。”维尔卡斯说，“我家里人也很多。”
这倒能解释了。养马，尤其养的是骑乘马而不是拉犁的挽马，费用是很高的。“要是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也未必养不起马，你的家人要是一起来翡翠领，只要手脚健全，还能活动，养活自己也不会太难。”
听了她的话，维尔卡斯似乎又燃起了信心，“好，我一定去兽人同盟会看看。”
安珀吃完了那半个烤红薯，维尔卡斯把火堆里的所有食物一扫而净，两个人坐在花坛边，对视一眼，发现两个人都做着一样滑稽的动作——举起双手，远离身侧，怕手上的黑灰弄脏了衣服，不由得笑了起来。
“花园里没有水源，要不，用叶子擦一擦？”安珀提议道。
维尔卡斯摘了一丛肥厚的叶片，递给安珀几片，宽大的叶片在掌心揉搓过，渗出微苦的气味，掩盖掉了安珀身上的烟火气。不过黑灰是擦掉了，手心又留下了淡绿的汁液，这时，安珀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身上还有手帕，她擦干净自己的手，又递给维尔卡斯。
手里攥着脏兮兮的手帕，维尔卡斯觉得耳朵有点痒，或者说，全身上下哪里都有点痒，像是有种来自血脉深处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他仰头看着天空，今晚的月亮好圆，像是刚出炼炉的金盘，辉煌灿烂，皎洁耀眼。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很想畅快地吼叫出声，又怕吓到了身边坐着的人，只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小心的、含糊的“嗷呜”。
“你说什么？”安珀扭过头来。
“我说、今、今天月亮很圆。”维尔卡斯差点咬到舌头。
“今天是个好日子。”安珀站起身，北境联盟一成立，她心头的石头也能放下来了。
见她向花园外走去，维尔卡斯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急促地说道：“我叫维尔卡斯，侍女小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安珀脚步微顿。
“我叫安珀。”
第129章 各自谋生
维尔卡斯骑着马走在翡翠城的大路上，他的马儿漂亮极了，一身鬃毛又密又长，像漆一样黑，又像丝绸一样闪着光辉，四条腿像琴弦一般直，眼睛锐利的像鹰，不管是黑暗里、浓雾中还是打着旋的暴雪里，它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维尔卡斯被阿斯尼亚斯的大臣雇佣来的原因，这样符合要求的能做仪仗马的马匹实在难找，相比之下，连它主人的异族身份都不重要了。毕竟狼耳朵可以隐藏在头盔之下，杂色马却叫人一览无遗。
在寻找兽人同盟会的这一路上，维尔卡斯有了一种既新颖又叫人愉快的体会。
他一向不隐藏自己身上的异族特征，有人不礼貌的盯着他看，他就看回去，遇到辱骂和推搡，他也不惧回击，但是，这都没有在翡翠城这样，人们看着他，与他交谈或相处，都与旁人一般无二来的快活。
而且路上也有着许许多多和他一样身上有异族特征的人，他们脸上轻松的表情和愉悦的笑容，都显示着他们在这里的生活是多么惬意。
传言竟然是真的，翡翠郡接纳异族，平等得对待他们，做到了找遍整个大陆都绝无仅有的一件事！
维尔卡斯在这一刻确实动了心思，希望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也能居住在这样一个安宁平静的环境里。因为他还见到许多老人，他们的比例远超维尔卡斯所去到过的其他地方，更别提是维尔卡斯所在的部族，他们那里……几乎就没有老人。
就这样一路打量一路思索，他找到兽人同盟会的小院，走进去以后，见到了长着一对山羊角，十分慈祥的林戈大叔。
林戈大叔乐呵呵的看着这个年轻人，问道：“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兽人同盟会吗？”
“没错，这就是兽人同盟会，我叫林戈，你需要帮助吗？”
维尔卡斯思考了一下，慎重的说道：“如果我想在翡翠郡谋生，有什么应该做的吗？”
林戈大叔已经可以十分娴熟的应对这种情况：“年轻人，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帮助你更好的认清自己方向，你识字吗？学习能力怎么样？身体素质……哦，一定很不错，你能接受的目标薪水是多少？有没有什么特殊技能？”
林戈大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维尔卡斯都一一回答了。
“我识字，学习能力……不清楚，应该也不算蠢笨，我的负担很重，所以薪水越高越好，至于特殊技能，打仗……架算不算？”
说实话，像维尔卡斯这样的兽人林戈大叔见的不少，没有一技之长，只有一副好身板，往往也只能做一些力气活，林戈偶尔也会感叹，那些技术含量高，赚钱又多的活计，都叫矮人和精灵那些灵巧的种族得了去，他们兽人什么时候能向这种领域进军呢？
不过感慨过后，还是得就事论事。相比与其他来这里求助的兽人，维尔卡斯至少还识字，看上去也不算鲁莽，应该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尽快适应翡翠郡的生活。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赞叹：“好漂亮的马儿！肌肉结实、毛色发亮，你看它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一匹有灵性，值得信赖的好马，战场上有这样的伙伴，是每个战士梦寐以求的！”
林戈和维尔卡斯走过去一看，是泰伦斯和另一个同是士兵的兽人在讨论维尔卡斯的马。
泰伦斯一见到维尔卡斯就激动道：“这是你的马？它简直是匹上好的战马！”如果说翡翠郡的军队还差了点什么的话，那一定就是战马。一匹上好的战马，价格抵得上二十个奴隶，而且只有买不到的份。即便扩充了大量军队的现在，翡翠郡军队中骑兵的数量也不多，主要就是受战马数量的限制。
维尔卡斯闻言点头，领受了这赞誉：“确实如此。”
“如果你愿意……”泰伦斯欲言又止，“算了，我想你把这马儿养的这么好，我肯定不是第一个有意买下它的人，既然它还留在你身边，可见它对你一定十分重要，是无法割舍的。”
维尔卡斯笑了笑，默认了泰伦斯的说法。泰伦斯的确不是第一个想买下他的马的人，他的答复也确实如泰伦斯所料，一个骑兵就算再落魄，到了要把跟随他的马而卖掉的地步，那他从此就不配再做一个骑兵了。
林戈大叔突然在此时开口：“小伙子，你会养马，这怎么不算是一技之长呢？”
他看向泰伦斯，向他介绍道：“这位年轻人今天第一天来到翡翠城，想谋一份生计。军队那里培育战马，不正缺少合适的人手吗？”
战马之所以数量稀少，除了直接购买价格昂贵以外，自己繁育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资源投入。安珀虽然很早就重视起了这一方面，但短短几年还难以做出什么成果。
“我也算不上会养马，”维尔卡斯并不觉得自己养马的本事有什么稀奇的。“我们那里的人都会照顾马匹。”
泰伦斯接口道：“你的亲人如果也有擅长培育战马的，那可以介绍他到军队里应聘。”
说实话，对于初入翡翠郡的新人，在招揽的时候不能没有防备之心，的确会有潜在的敌人的奸细混入其中，试图打入翡翠郡内部。但这种人选是异族的情况极为罕见，异族在别处饱受排挤，根本不被信任，敌人不会叫他们担当这样的重任。就算真有这样的异族，他们来到了翡翠郡，看到了这里的景象，往往也毫不留念的背叛了原来的效忠对象。
什么是利用，什么是真正地将他们当做一个人来对待，这些敏感的异族最能分辨清楚。
维尔卡斯似乎也为此高兴，这无疑是给他那些饥一顿饱一顿的亲人朋友提供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不过他有些吞吞吐吐的说：“你们需要多少人，我家里人比较多。”
“这要是有真本事，再多也收得下。”泰伦斯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们现在军队成员的数量，传出去估计旁边的几个小领地的领主要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了，马匹的数量也急需扩充，要是真有擅长养马的家族，他们的军马场肯定全数收下。
“真的……有点多。”维尔卡斯再次强调道。
林戈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很多是多少？你可是识字的人，别说你不会算数！”
“上千个。”维尔卡斯破罐子破摔。
“什么？”几个人目瞪口呆。
维尔卡斯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是真的在为自己打算，再加上兽人同盟会是安珀小姐介绍他来的，应该也值得信任，所以维尔卡斯就把事实和盘托出了。
“就是我们那里一整个部落，家家户户都会养马，因为我们要骑着这些马儿……去为别人打仗。”
听到维尔卡斯口中的部落名字以后，泰伦斯脱口而出：“你们是苏狄特军团！”
维尔卡斯挑了挑眉，“我们的名声已经传到这里了吗？那为什么还是接不到生意。”
没错，维尔卡斯来自一个雇佣兵军团。雇佣兵军团在大陆上的名声一向不佳，他们也被称为自由军团，但就是因为太自由了，每个军团的存在时间虽然不长，却臭名昭著，平时依靠抢劫、勒索和地区性征服来维持生存，如果不是同时还受贵族雇佣，为他们打仗，和科瑞格这种海盗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苏狄特军团不一样，他们信誉极好，也没听说犯下什么恶行，一旦接受雇主雇佣，在战争中绝对拼尽全力，号称即便在战场上遇到亲人兄弟也不会留情。由于他们的精锐和悍勇，屡屡为雇主赢得胜利，名头极为响亮，可以说除了价钱高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他们还有自己的防伪标志，谁也别想假冒，因为整个苏狄特军团都是有狼族血统的兽人。
但是近几年，他们的名声渐渐不显，也没听说打下哪场著名的战役了。
“我老爹说，是因为我们要价太贵，所以才没人雇我们打仗。”维尔卡斯撇了撇嘴，不满道，“我们做事一向是值得这个价的。”
人命不要钱吗？马匹的养护和饲喂不是银奥雷换的吗？武器、铠甲也是苏狄特人自己准备的，雇佣他们的那些贵族提供的东西要么不合身，要么质量太差，拿这种东西上战场，上得去下不来。
近些年整片北方确实没有什么大型战役，用不上他们这动辄上千的骑兵，雇佣个一两百人就足够了。苏狄特人也不会同时接几个活，虽然承诺不会留情，谁也不想真的在战场上的敌方看见自己的兄弟。
而且苏狄特人坚信，信守承诺会给他们带来好名声，这好名声又会叫更多人愿意雇佣他们作战。这倒没错，只看连泰伦斯都听说过他们就知道确实有效果。但总说自己出身高贵，有着贵族风范的领主们却不怎么守诺，总是拖欠尾款，导致苏狄特人不再服务的黑名单越来越长。
所以一年到头，许多人都是闲着的，没仗打就没饭吃，于是就分散开来，各自谋生去了，真有大单子找上门，再重新汇集起来。
“科瑞格海盗这些年这么嚣张，没有领地雇佣你们与科瑞格人交战吗？”泰伦斯好奇的问道。
维尔卡斯干脆利落的摇头：“打别人可以，打科瑞格人不行。”
几个人都把目光对准了他，等着他说出苏狄特人与科瑞格人之间的秘辛。
“我们晕船。”迎着几人的目光，维尔卡斯坦荡道。
嗐！
第130章 烤肉卷饼
了解到维尔卡斯来自苏狄特军团，泰伦斯就说不出叫他们来军马场养马的话了，这可是一群身经百战的骑兵，而且装备和马匹都是现成的，随时都能拉到战场上打一仗。
叫他们来养马，反倒是大材小用。
他心中不禁有了一个想法，但这个决定太大了，不是他能做下的。况且也要看苏狄特军团的意思，万一人家就是喜欢做自由自在的雇佣兵，不喜欢长期为同一个主君效劳呢？
于是他只是记下了维尔卡斯近期在翡翠城的住址，又说他要回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提供给苏狄特人，叫维尔卡斯稍稍等候几天。
回去以后，他就向上级打报告，详细描述了他与维尔卡斯交流的全过程，又附上对苏狄特军团的分析，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招揽的力量。
泰伦斯可以说是翡翠郡军队中的老人，近年的几场战役都有参加，而且表现不俗，职级早就升上去了，如今他的上级就只有一个作为军队指挥官的将军琳达。
琳达看见报告就思索起来，骑兵在战场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高度的机动性能快速穿越不同的地形，进行迅速的战术转换，灵活应对各种情况，执行多种任务。翡翠郡的海军已经初具规模，铁甲军舰与重型火炮使他们在海面上所向披靡，机动性更是超过现有的任何一艘船舶，陆上的机动性一直是个短板，如果此时有一支骑兵从天而降，的确是对现有军队的补充。
苏狄特军团近年来境况窘迫，也具备了拉拢的基本条件。
“那个叫做维尔卡斯的兽人，似乎对翡翠郡印象颇佳，他在苏狄特军团中是否有足够的话语权，能主导两方的接洽吗？”琳达问道。
“苏狄特军团实际上是个兽人部族，族中的青壮组成了军团中的士兵，维尔卡斯是族长的小儿子，我看他也向往带领部族过上安定的生活，并不是个崇尚暴力的激进分子。”
琳达低下头，一字一句琢磨着关于苏狄特军团的资料，苏狄特军团的作风可以说是与其他雇佣兵军团截然不同，即便获胜后也从不对战败者做出什么残暴行为，可以说是战场上的血是他们流的，胜利的果实却是雇佣他们的贵族摘取的。
这倒未必意味着他们品性多么高洁，也有一定的形势所逼。
作为异族，他们天然就不受贵族们信任，所以才要积累出一个响亮的名声，叫人敢雇佣他们。哪怕所有的胜利者都会对战败方进行肆无忌惮的劫掠，作为奖赏士兵的战利品，可苏狄特军团要是敢这么做，无论是他们的雇主还是其他听闻这种行为的人，都会作出一个“异族就是如此凶残蛮横，处事残忍，不能叫他们发展起来，否则下一个受害的就是我们”的结论。
但不管本意如何，做过和没做过恶行从根本上就不一样，就像翡翠郡的军队愿意招收从来没挥过刀的农家小子，也不愿意对经验丰富、杀人如麻的匪徒敞开大门一样。
再说能在战争结束，士兵杀红了眼的时候约束住手下人的行为，谁能说苏狄特军团的素质比某个贵族手下的军队更差？
想到这，琳达就已经准备向安珀请示了。她对于招揽苏狄特军团态度也是积极的，不过一些决定既要等安珀点头，又要再深入了解苏狄特军团的作风以后才能做出。
很快，安珀的批复也下来了：“可以接触。”
苏狄特军团是一群兽人组成的，叫这样的异族对翡翠郡心生好感，甚至下定决心要守卫翡翠郡，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光是效忠安珀还不够，要效忠的还有安珀的制度。
战争胜利以后不奸淫掳掠，这只是最基本的要求，翡翠领的军队奉行的纪律零零总总加在一起，能写成一本册子，苏狄特人如果只是将安珀当做一个长期雇主，内里依然是奉行着他们自己的那套规矩，来到翡翠郡之后一定会水土不服。
矛盾发展起来，大到哗变，小到其他士兵因为看不惯他们的我行我素而产生不满心理，都是安珀接受不了的，所以即便两方都有意向，也得多加接触，将一切都谈得清清楚楚，免得日后再拉扯。
————
一个星期后，苏狄特人的族长维克与他的弟弟尤尔夫匆匆赶到翡翠郡。他们收到了维尔卡斯的口信，说翡翠郡这里有笔大生意要和他们苏狄特人做，事成以后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维克一听说这事，赶紧带着弟弟跑过来了。
他一边赶路一边想，维尔卡斯这孩子，一看就是被人骗了！翡翠郡哪有什么生意做，他们自己就有常备军！至于什么好日子，更是扯到不能再扯的瞎话，雇佣兵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朝不保夕，过一天算一天罢了，连这种谎话都信，维尔卡斯还是太年轻了。
两个小山一样的壮汉骑在另外两个小山一样的高头大马上，两个人愣是跑出了一队人冲锋的架势。
“真威风啊。”路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感叹到。
“吃饱饭是多么的重要啊，”一个老人眯着眼睛远望道，“现在的年轻人都长这么大只了。”
“大哥，你怎么这么急，维尔卡斯还能叫人吃了不成？”尤尔夫心疼他气喘吁吁的马儿。这一路过来就没怎么休息，可给他的爱马累坏了。这都到了目的地，也不急在这一会。
维克脸颊上有一条狰狞的刀疤，一直连到脖子处，看着这条伤疤就能让人联想到，当时敌人出刀的角度要是偏上一偏，他脑袋可能都不在脖子上了。听到弟弟的话，他声如洪钟地反驳起来：“维尔卡斯这个孩子，从小身体就弱，一顿饭连五斤肉都吃不下，长得那么娇小就算了，现在看来脑子也不怎么好用，叫人随便就哄骗了去，我不赶紧把他带回去，他肯定要受那些奸诈的贵族欺负。”
“他一个大男人，能受什么欺负……”尤尔夫正说着的时候，路边有个店铺走出一个伙计，提着个金色的圆饼，用另一只手的小锤在上面一敲，发出“铛”地一声极惹人注意的声响。
见街上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那伙计高声说：“‘橡木桶大份餐’今天开业酬宾！招牌菜一律八折，更有烤肉卷饼畅吃挑战，连吃三份半价，连吃五份免费！”伙计说完，让出身后的烤架，展示现吃现做的烤肉卷饼。
烙到金黄酥脆、成年男人两个巴掌那么大的面饼，散发着诱人的麦香味。上面铺满烤到滚烫流油的烤肉块，撒上大把的调料，那股焦香飘出了一条街。
“你说的对，”维克下了马，朝着“橡木桶大份餐”走去，“现在最要紧的是填饱我们自己的肚子。”
尤尔夫追在后头：“不是……我说什么了。唉，你去哪？”
维克一脸严肃地说道：“你没听到吗？连吃五份就免费，尤尔夫，今天这个便宜你要是占不到，你就别说自己是苏狄特人。”
————
“橡木桶大份餐”这家餐馆的老板是一个叫做尼尔森的兽人混血，在过去饥一顿饱一顿的恶劣条件下，依然长出了健硕的骨架，生的人高马大。等来到翡翠领凭借自己的努力赚到了钱，终于可以放开了吃饭，胃口比从前又有所增长。
这时他发现一个日常生活中的小问题，说起来不大不小，却叫他琢磨出了其中的商机。
那就是在如今的翡翠郡，兽人和兽人混血的数量是很多的，他们的胃口比普通人大得多，每天花在填饱肚子的餐费上就多上不少。
这倒是无可避免的，不吃饭哪来的力气工作呢？但是，普通人买一份饭，兽人买两份甚至是三份饭，就非要如此吗？不能有适合兽人的大份饭出现，叫他们只需点上一份吗？
这不只是省了口舌上的麻烦，也是能叫兽人们省钱，而店家又赚钱的好事。尼尔森原本就在一家餐馆的后厨做帮厨，知道食材的成本，自己又学会了算术，无聊的时候稍一计算，就能发现一盘是原本分量两倍的菜肴，成本完全没有翻到两倍那么多。
也就是说，餐食的分量越小，分担到上面的单位成本就越高，相反，如果只做胃口大的兽人的生意，把所有的菜码都定的大一些，价格就能定得低一些，餐馆本身也依然是有赚头的。而兽人们又不是傻瓜，只要一比较就能看出在哪里吃饭更便宜，自然也就被吸引到了自己的餐馆。
这么一想清楚，尼尔森立即就要行动，只怕有人也发现了这个商机，抢在他前头开了这么一家餐馆。
可是他来到翡翠郡的时间也就一年多，手里攒的钱是万万不够支持他开一家餐馆的，哪怕他与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合作，也还差着一些钱。
把自己的想法对一个朋友说了以后，对方突然提出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思路。
“我上次去城里的银行的时候，见到有一种专门针对小生意人的贷款，有许多原本在街上摆摊的小商贩，赚到了钱想拥有自己的店铺，都去申请这种贷款。用本人的信用和准备购买的店铺做抵押，很快就能办好手续，利率也不高。”
尼尔森的行动力很强，比起多付一些利息，他更害怕自己落后一步，叫别人先将这金点子变成了赚钱的生意，那他可是要悔恨终生的。
于是没用多久，“橡木桶大份餐”就开起来了，作为刚开业招揽顾客的宣传，尼尔森想出了烤肉卷饼畅吃挑战，这样一来，附近的大胃王都会知道这里有一家与他们的饭量相称，价格又不贵的新餐馆。
这个宣传语打出来，果然吸引了许多兽人顾客的到来，到来尤其是现在站在店内的这两位魁梧的狼族兽人，一看就是有机会完成挑战的强力选手。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