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直冲天际, 映红了每一个护卫队员的脸。
人们的毛发被热浪灼烧出焦糊的气味，却没有人向后撤开一步。
展顺腾双眼布满血丝，眼角几乎要瞪裂。
他怎么都没想到楚禾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曾经的农家肥发酵区变成污染区也依然保有一定量的沼气，只要把表面的土层戳开几个窟窿再燃一把够劲的明火, 就能引发足以消灭这些异变树木尤其是根系的大火。
树木走到哪扎根到哪的习性是最好的“钻孔”工具, 配合车辆漏油爆炸的威力, 连那些土著苍蝇都将化为焦土。
代价是开车冲进树丛的人必死无疑, 这个人可以是十二区护卫队中的任何一个人，唯独不该是偷溜出来的二十九区的楚禾。
她甚至都不是护卫队的一员, 没有肌体异化，她就只是现存生命体中最脆弱的那一个。
展顺腾大脑一片空白，搏命拼杀时都不曾抖一下的手握得越紧抖得越厉害。
他身后很多队员伤重倒在地上, 望向燎原大火的眼里饱含泪光。
有树木在火海中挣扎，没跑多远又引起了新一轮爆炸。
护卫队员被逼得不得不相互搀扶着向后撤退。
有人腿脚不利索摔了一跤, 起身时瞧见有个人影从远处正往这边跑。
这人揉揉眼睛：“楚禾？”
展顺腾弯身扶他：“我知道大家都很难过, 她是我们的英雄，我……”
“你都说我是英雄了, 干废你们的那辆车就不用我赔了吧？”
抽噎得说不下去的展顺腾浑身一震，维持着弯腰伸手要拽人的动作仰起脑袋。
一个浑身黑黢黢的“人”正歪脑袋看他。
展顺腾“嗷”一嗓子, 吓得退后两步。
周围人也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齐齐后退打量她是哪个品种的怪物。
楚禾挠挠腮帮子：“咋地啊，前脚说我是英雄，后脚就让我赔车？你们十二区要是这么不讲究的话就别怪我拆了门板去你们高层办公楼门口挺尸去。”
提到门板，展顺腾使劲揉揉眼睛：“楚禾？你真是楚禾？你还活着？”
楚禾端起手臂叉着腿, 一条腿不耐烦地抖啊抖：“我是死是活，你不会看生命检测仪啊？”
能动的队员全都看向手腕上的检测仪。
有人连吸几口凉气：“一点生命反应都没有, 楚禾这是变丧尸了？”
一张黑脸凑他脸边一起看表盘：“有没有可能是你这玩意干仗的时候打坏了？”
那位队员吓一哆嗦，人朝后仰，脑壳撞地上，晕了。
楚禾：“……这不能怨我，你们别碰瓷。”
水系队员壮胆子过来救人，手腕上表盘上的红橙颜色格外醒目。
水系队员看看表盘又看看楚禾，眼圈更红了：“你还活着！”
楚禾趁机摸一把这位水系队员的毛耳朵：“我活着你高兴不？”
水系队员不停点头。
楚禾：“你都这么高兴了，能把外衣脱下来不？”
水系队员僵住：“啊？”
楚禾降低音量：“衣服借我穿会儿，我这裸奔呢。”
侧耳偷听的展顺腾及一众男队员各自后撤望天，假装自己耳朵被爆炸声震聋了。
水系队员瞅瞅楚禾身上，黑乎乎的，有衣服啊。
直到楚禾侧了侧身，她才发现楚禾后背衣服烧没了，皮肤黑如焦炭，裸得十分不明显。
她赶忙把外衣脱下来帮楚禾穿上。
后背不再凉飕飕的楚禾终于能放心大胆地舒展四肢，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听得所有人后颈冒凉气。
水系队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后背烧伤了？赶紧把衣服脱下来，皮肉黏在衣服上就麻烦了。”
楚禾反手在背上拍拍：“没烧伤，皮都没破一点。”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都转了回来，那一双双眼里盛满了问号，似乎在问：衣服都烧没了，皮肉为啥能一点事没有。
火越烧越旺，保不齐会有新一轮爆炸，展顺腾一扫刚刚的悲痛，神气活现地招呼大伙立刻撤离。
载有伤亡队员的车辆沿途停了一路，水系队员加班加点为轻伤队员治疗，再由伤愈者去开车。
有些车辆上的伤者逝者流血太多，顺车门流了一地血，引得附近几个污染区的类生命体包围过来，体型小的尝试从车辆的边边角角往里头钻，体型大的正在撞门砸车窗。
护卫队员并不把这种不成规模的类生命体放在眼里，三两下便全部清理干净。
护卫队逐渐放松的同时，城区内愁云惨淡。
爆炸离城区并不太远，城里清清楚楚听到了一连串巨响。
护卫队直属上级最清楚展顺腾他们带出去多少物资，哪怕把所有燃油和车辆都给点了，也炸不出这么大响动。
每个人的心里都笼罩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谁都不敢去妄自揣测爆炸的背后将酿成多么可怕的伤亡。
也许，整支护卫队都回不来了。
唐蔗和齐维生蹲在城门旁边的墙角，对着外面的苍茫望眼欲穿。
二十九区其他队员顶替本区护卫队在城中巡逻，一旦接收到撤离指令便会协助居民们搬家撤走。
爆炸发生时，齐维生最先判断出火光亮起的方位。
他呆滞了一阵，兴奋地跳起来：“不用撤走了，异变树木被烧光了。”
唐蔗没体验过高考后遗症，眉头拧得死紧：“为什么会发生这么严重的爆炸？”
齐维生给他恶补理科常识，然后指着被火光映红的那片天：“我们第一次出城去的就是那边，我开的车我肯定方向没错。”
唐蔗更紧张了：“爆炸威力这么大，人会不会也……”
齐维生搓搓下巴：“我觉着吧，能想出这招的只能是大魔王。”
唐蔗：“为啥？”
齐维生贴他耳朵上嘀咕：“队员一个比一个年轻，能有几个正经上过学的。”
确实没上过几年学的唐蔗：“……”
齐维生瞅瞅城边防御的土系队员那一个个凝重的模样：“他们要是能想到引爆沼气，就不会紧张成那样了。”
唐蔗悬着的心稍稍安稳了些，如果这法子真是楚禾想出来的，伤亡必定会降到最低。只要不是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就都还有得救。
浩浩荡荡的车队出现在瞭望视野时，死寂的城区沸腾起来。
居民们自发往城门涌，又担心耽误伤员的救治，全去墙根贴边站。
土地队员已然完成防御升级，此时在外圈撑开新一层防御屏障，提前打开城门。
二十九区护卫队迎上来接应，唐蔗和齐维生冲在最前面，挨辆车找一圈才发现楚禾在第一辆进城的车里。
唐蔗盯着歪在车后座的小黑人儿看半天，愣是没敢认。
齐维生看看小黑人儿稀疏的头顶：“是大魔王，啧，这头发烧的，真惨。”
俩人把坐上车就晕过去的楚禾搬下车。
展顺腾招呼水系队员来给她瞧瞧。
齐维生没让：“伤员那么多，先给他们治吧。她没啥事，用凉水洗把脸就能醒过来。”
展顺腾张张嘴，终究是没时间让他对表面没啥外伤的楚禾过多关心。
这一趟护卫队伤亡过于惨重，半年之内恐怕都无法恢复元气。
身为队长，展顺腾忙成了个陀螺，只在夜深人静该休息时去小黑屋探望了一眼已然醒过来的楚禾。
见楚禾一切如常，展顺腾可算踏实了。
他往冰凉的地板上一坐，拿一个居民给楚禾送来的素包子塞自己嘴里。
楚禾也没跟他计较，懒洋洋靠在硬邦邦的床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晃悠。
展顺腾咽下包子，问出困扰他一整天的问题：“你是怎么从爆炸中逃出来的？”
换作是他，绝无生还可能。
楚禾看傻子似的看他：“我要是抱了跟异变树木同归于尽的心，干嘛提前开车走？”
她想到要利用苍蝇聚集区搞事时就在思考怎么引发爆炸的同时苟住小命，治疗芯片威力再大恐怕也扛不住沼气爆炸的威力，就算扛得住，她也受不了被烈火反复灼烧、治愈
再灼烧的痛苦。
所以她开车先去实地考察，规划好从哪边撤退的生还概率最大。
“车被我改了改，漏油起火时我早跳车跑出二百米了。”
逃生路线要有讲究，得避开护卫队沿途引来的所有类生命体。
由于没有前期沟通，楚禾只能靠经验和两边污染区的方位进行预估——护卫队引着异变树木过来的这条路上有血迹，她得避开，于是她在跳车之后朝相反方向狂奔。
魔王升级使得她比预估速度跑得更快，逃生前半段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就在她即将跑出那片污染区之际，被火烧得到处跑的树木引发了一连串爆炸，她被高温气浪炸飞，后背被火舌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楚禾摸摸后背，烧伤是痊愈了，可被燎的疼痛还在。
她后脑勺上的头发不在芯片治疗范围，更是没法看了。
展顺腾再度惊叹：“衣服烧没了，人没事，你运气真好。”
楚禾哈哈两声，把这个bug含糊过去。
林肆亿这时从门口经过，见里面亮着灯便进来，也抓了个包子吃。
他刚从飞行器工厂回来，虽然城区暂且不用迁移，他还是忙到了深夜，把一架飞行器全部改装完毕才踏实。
展顺腾跟他闲聊几句，不停打着哈气。
楚禾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展顺腾看楚禾这有人照顾着也就放心离开了。
屋门一关，楚禾翻身坐起来，朝林肆亿勾勾手指头。
林肆亿狐疑地过来，俩人头对头小声嘀咕。
“我今天被炸飞了。”
“听说了。”
“我后背被火烧了。”
“有所耳闻。”
“我好像有一瞬间回去了。”
“我……嗯？”
四目相对，楚禾眨眨眼，林肆亿也眨眨眼。
楚禾抓耳挠腮，不是很确定地说：“被炸飞那一刻，我看见那个老头了。”
林肆亿：“哪个老头？”
楚禾：“梦里那个。”
被炸飞那一刹，楚禾眼前发黑，手脚也不听使唤，甚至没感觉到疼。
她知道那是死亡在逼近，心底却兴不起一星半点的波澜，没有过往回溯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就像个破布娃娃，任由火焰将她吞没。
那个老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她眼前的。
她看到老头紧锁眉头，随即那个似真似幻的人影又消失了。
“我当时都没想起来那老头是谁，回来躺半天才对上号。”
楚禾很费解：“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我为什么会‘看’到一个只在梦里出现过一次的人？”
林肆亿：“可能是你恨极了坑人的游戏方？”
楚禾不置可否：“我连老头揪掉一根胡子都看得清清楚楚，按我的性格，因愤恨产生的濒死幻觉不该是我用菜刀砍他脖子么？”
第062章
老头“出现”突然, 消失更突然，楚禾摔到地上就不见了。
那感觉就好像在她飞起时穿越去了游戏制作公司，见到老头, 而后又迅速被抽回到阿尔法星上。
不过当时那种生死关头，楚禾也说不准是自己想回家想出幻觉了还是确有其事。
也许正如林肆亿说得那样, 她只是恨极了游戏制作方, 没抄菜刀是幻觉中的她还没来得及抽出刀, 人就回归现实了。
楚禾直挺挺往床上一躺, 脑仁疼得无法细想。
林肆亿塞了一瓶饮料给她，十二区高层说是补脑力的特制营养液。
楚禾晃晃口服液样式的小瓶子：“我又没消耗脑力, 你留着喝吧。”
林肆亿撕开封口怼她嘴边：“还是你喝吧，你这脑力消耗看着比我多多了。”
楚禾嘬一口：“我觉得自己更需要助眠类药剂。”
话音未落，她两眼一翻, 睡过去了。
林肆亿瞅瞅楚禾，瞅瞅还没喝完那一小瓶, 悟了。
合着补脑, 就是让人夜里睡好？
~
往常很热闹的十二区骤然冷清下来，街上一个巡视的护卫队员都瞧不见。
城区里最忙的就是医院。
水系队员抢救回来一个就送到医院做药物治疗, 腾出人手来抓紧复活那些死去的队友。
医院没有先进设备和那么齐全的药品，很多才缓过一口气的队员又没气了。
高层实在没办法, 把所有冷冻类电器都腾出来装尸体, 尽可能减缓尸体的腐败速度。
楚禾无意间溜达到医院附近，瞧见那一排排调整过冷冻温度的冰柜里装满了熟悉的面孔，心里就发紧。
齐维生更是第一次见如此残酷的画面，夜里吓醒一次又一次, 躲在被子里小声哭得停不下来。
林肆亿反倒是适应最快的，因为他成天泡在工厂里, 根本没时间去感受城区里的压抑气氛。
这种一潭死水的状况在离得稍近的几个城区陆续派来水系队员支援后得到了缓解，二十九区离得远，但因为自家有几十号人在这，便也派了一支小队过来，由路巽亲自带领。
路巽挨个确认自家队员平安无事，紧绷的神情总算和缓下来。
他把天城新制成的一批药送去医院，水系队员们接替累到晕厥的十二区队员，开始了日夜不停的治疗。
随着第一批起死回生的队员顺利出院，城区终于有了些许活气儿。
楚禾那颗老实了一阵子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城外这次闹得动静太大，即便护卫队人手短缺也要坚持每天对外巡逻以防不测。
楚禾终于体验了一把当护卫队员的滋味，身上背的是十二区配给她的长刀，而不是黑锅。
发生爆炸的污染区上到处都是烧成焦炭的木灰，依稀能拼凑完整的树形。
展顺腾难得细心地对每一棵树的遗骸都做了对照，确认没有根系逃脱才彻底安心。
被炸过的这一片向下塌陷了半米多，土地仍是受污染状态，盘亘在这的类生命体却是彻底绝迹了。
周围其他污染区的类生命体似乎感受得到这里曾经发生过莫大的灾难，明明嗅到这边有人气儿也不敢往跟前凑合。
楚禾感叹：“这要是咱们没来过的污染区，肯定会把类生命体不敢靠近的这一片化作营地，我把铁锅支上，柴火点起来，嘭。”
所有人都是一哆嗦。
这倒是护卫队以前从未考虑过的角度。
由于污染区面积太大，护卫队十次有八次是露宿在类生命体相对较少的污染区，大多时候队员都是啃一口方便携带的压缩粮来果腹，不会随便点火暴露自身位置，但凡事总有例外，需要点火的场合并不稀少。
废土之前，沼气在人类生活区只作为可燃能源存在，现如今谁知道哪块地底下是曾经的化粪池。
唐蔗搓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都炸成这样了，不能再点火就着吧？”
非要跟队出来的齐维生反驳：“你敢说上次爆炸把底下的沼气都消耗了吗？再说又不是只有沼气能引发爆炸，也不是每种爆炸都会造成地面塌陷。就算没有明火，沼气突然喷出来也能把人闷死毒死。”
想要杜绝此类意外发生需要科技支持，这是高层和研发人员要操心的事。展顺腾和路巽只能在嘱咐手下队员多加小心的同时将此事上报，由高层通报到所有生活区，提醒外出的护卫队要多多留心。
各城区针对此次爆炸做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可开采能源又增加了一项。
十二区周边还有好几处苍蝇扎堆的污染区，高层派人多次检测后发现地底下都有一定量的可燃气体。
取与不取，是个两难选择。
取吧，既能增加能源储备又能减少城区周边的安全隐患。
可若是再有大批量异变植物来袭，十二区就再没有一举将其歼灭的天然屏障。
全方位衡量后，十二区决定不动城区周围这些气体存量，本区外出以及其他城区来访要绕开这些标记重点的污染区，避免发生意外。
楚禾问展顺腾：“下次再发生那种情况，不会是你开车去引爆吧？”
展顺腾看傻子似的看她，从战备包里拿出个圆溜溜的东西给她看。
楚禾沉默了，手雷是个好东西，比炸车稳妥，成本也更低。
她缩起脖子：“上次没人给我配这个。”
展顺腾斜楞她：“上次你啥都没有就敢跟队出城，我敬你是个莽憨憨。”
楚禾搓搓脸颊，总感觉“莽憨憨”这仨字犹如游戏里的名号，明晃晃挂她头顶上了。
展顺腾把东西塞回战备包，小声嘀咕：“分你战备包也没用，上回就没给我们配这个。”
对抗异变植物从来都是以明火为主，炸药这玩意不太实用，搞不好还会误伤自己人。再加上事发突然，分发装备的高层没想那么全面。
现在高层意识到突发状况永远比预想中更多，哪怕护卫队只是普通外出巡城，也要给队员带齐所有装备。
于是队员们的负重训练又要增加强度了。
~
十二区除了日常巡查，一切城区之外的探查和建设均已暂停。
其他城区不能停，因而来支援的队员在完成最基础的抢救工作之后陆续都撤走了。
楚禾以为路巽也要走，没想到景校长让路巽暂时驻扎在十二区并照常进行外出探索任务。
楚禾脑子要冒烟了：“景校长这是把你送给十二区了？”
路巽神秘一笑：“景校长是做赔本买卖的人么。”
楚禾：“是啊，二十九区的赔本买卖不都是出自他手么。”
路巽：“……”
无法反驳的路巽抹把脸：“景校长的意思是让我率队照常进行外出探索，搜集到的物资还是咱二十九区的，只是要先在十二区这存放一阵。如果十二区有看中的……”
十二区除了粮食啥都缺，尤其在这场爆炸之后。对比之下，才得了两队飞机和大批物资的二十九区要阔绰得多，与其等对方提出交易要求，不如直接把搜集到的物资堆到对方眼皮子底下，诱惑他们买买买。
楚禾大惊：“景校长开窍了啊！”
路巽骄傲地挺起胸膛：“景校长是心软又不是傻，想捞好处还不是随时都能抓到商机。”
想法是好的，实践起来的第一个难题是他们要去哪，怎么去，找到物资又要怎么回来。
路巽这趟是乘坐小型飞行器而来，他自己驾驶的，一位模拟驾驶成绩不错的水系队员给他当副手。
飞在两区之间和飞往未知区域是两码事，路巽心里怪没底的。而且小型飞行器装载量有限，算上目前逗留在十二区这百十号队员和沉甸甸的探索装备，也就没啥装物资的空间了。
林肆亿要留在十二区继续做贡献，路巽他们得自己想办法解决运输。
第一步，所有人在林肆亿收工后去他那屋学习飞机改装知识。
开飞机的实操过于危险，这群飞行器都没开明白的队员对驾驶有阴影，实在不适合突击学习。改装飞机学起来就轻松多了，大不了坠机，就当这一趟外出白跑。
林肆亿这阵子整天跟机械和改装打交道，整理出一整套基础原理资料。在他看来清晰明了的学习资料看在队员们的眼里犹如天书，连路巽都频频皱眉，不停举手提问一些在林肆亿看来很幼稚的问题。
楚禾和齐维生学得就顺溜多了，尤其齐维生正是对机械最感兴趣的年纪，又才经过高考的洗礼，学习效率奇高，通宵学习两宿就跑去工厂看林肆亿实操去了。
楚禾对纯理论的东西学得不怎么起劲，好在训练基地停着一堆拆下来的飞机零件供她结合实践，脑海中模拟一下也能捋顺个七七八八。
一支队伍里有两个人能学明白就够用，路巽决定不再为难自己和没上过几天学的年轻队员们，即刻出发外出探索。
展顺腾给他们提供了两条路线，都是十二区护卫队探索过的废弃城市，常规物资被搬空了，飞机倒是没人动过。
路巽果断拒绝，飞机是还在，可飞机里的油都被抽走了，没有能源，谁能让飞机动一下呐。
队员们研究一天，最终将探索区域锁定在离十二区上千公里之外。
楚禾将她之前赚到的粮食搬上飞行器，随队踏上征程。
这是她们三个玩家第一次远距离分开，楚禾特意跟展顺腾借了两个联络器作为她跟林肆亿单独联络的线路，俩人私底下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担心使用护卫队的联络频道暴露秘密。
齐维生在二十九区的时候因为外表看起来小，没机会进模拟飞行舱学习，这几天跟林肆亿突击学习，表现十分突出，路巽便在驾驶飞行器的过程中给他讲解注意事项。
小少年学得很认真，也不像其他小年轻那样急于上手，这让路巽意识到年轻人的心性终究是要在全面的学习中慢慢磨练的，很多曾经的常识现如今都快变成绝密了。
这不利于全人类的长足发展，也会影响到护卫队出征过程中的存活率。
飞行器安稳地降落在距离十二区千里之外的荒地上。依照旧时地图，这里曾是一片草原，如今光秃秃尽数化作污染区，低矮草木枯死，顽强点的挺过异变，早不知跑到哪去吸取土壤营养了。
楚禾拎着大锅第一个下来，眼巴巴等着类生命体送上门。
草地里什么最多？
必然是蚂蚱。
楚禾从包里掏出一大瓶食用油，回味着油炸蚂蚱的美味。
前方土地凸起长长的一条，慢悠悠朝人群钻来。
楚禾摩挲下巴：“怎么看着不像蚂蚱呢。”
一截圆滚滚的巨物从土里钻出来。
楚禾默默收起锅和油。
大意了，这没蚂蚱，是蚯蚓。
第063章
正常蚯蚓小小一条, 一见光就往土里钻，怪可爱的。
类生命体形态的蚯蚓体型像蛇，数量一多, 看得人头皮发麻。
没等人有反应呢，“蚯蚓”们齐齐做尖叫状, 一脑袋扎进土里不见了。
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的队员们：“……什么情况？”
齐维生蹲在被类生命体钻出个小小坑旋儿的地上往下挖, 还真被他挖出一条没有钻太深的蚯蚓。
蚯蚓那说不上是头还是腚的圆圆尖端摇晃, 玩命往地里钻。
小少年好奇心起：“据说蚯蚓竖着切, 一条能变两条。”
他揪住蚯蚓一头使劲往外拔，成功将这个倒霉蛋揪成了两段。
半截蚯蚓瘫在地上蛄蛹蛄蛹, 不断有碎土被吸纳进它残缺的身体，又成了长长粗粗的一条。
齐维生：“真好玩。”
楚禾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等它数量足够多，就指不定谁看谁好玩了。”
暂且看不到蚯蚓的攻击性, 护卫队一面警戒一面派出风系队员搜索最近的城市在哪里。
楚禾身为厨子，饭还是要煮的。
她重新支起大锅, 舀两碗米再加点菜叶, 清汤寡水这一顿已然是护卫队过往出征时的最高伙食配置。
如今她从十二区赚来不少，能保证大伙每顿都这么吃。
风系队员陆续折返, 周围共有三座城市，两个是中等规模, 一个应该是发展还不错的镇子。
镇子上肯定没有机场, 但却有可能遗留其他生活物资。
好不容易来一趟，路巽决定雨露均沾，今日先从镇子入手。
镇子离得最近，飞行器无需起飞, 沿途滑行即可。
等众人都登上飞行器，土里那些“蚯蚓”才重新冒头, 眼巴巴目送这群不速之客离开。
楚禾隔着窗户看得稀奇：“不是说类生命体对活物都有攻击性么，为什么它们巴不得离我们越远越好？”
路巽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另类的类生命体，稀奇之余将这事上报给城区，为类生命体搜集更详尽的数据。
镇子建设得像一座小型城市，高楼林立，商业街区装点得特有现代感。
由于人少，路巽没让队员过度分散，只拆成三支小队沿同一区域的不同街道进行搜索。
楚禾和齐维生照例不听指挥，钻进商业街去洗劫店铺。
明确金银珠宝仍有市场，楚禾很兴奋地把整个金店都给端走，分量实在有点重，她搞来个带轮子的铁架床当手推车。
有了搬运的交通工具，楚禾看见什么都要拿点。
衣服鞋子是刚需，日用品品牌店里每一样都是生活必需品，大牌包包饰品不再具有曾经的品牌附加值，但跟金银一样，都能在她坑人的过程中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尤其那些真皮材质，食物匮乏时也不是不能啃上两口。
齐维生才学了一堆机械理论，对橱窗里的各式模型眼馋不已。
可这东西比楚禾拿那些更没用，从来都不在护卫队的搜集范畴里。
楚禾撬开橱窗玻璃锁让他随便拿：“这都是等比例缩小的仿真模型，多好的机械教学用具。”
说到教学，楚禾将目光锁定在商场二楼的半开放式书店上。
书籍偶尔会在护卫队的目标列表上，毕竟很多专业知识没了传承人，只能靠书本上的记载来摸索实践。
那些基础教学课本倒是从来没有城区搬运过。
楚禾嗅到了浓浓的商机。
书店是所有人类聚集区在遭遇危难撤离时绝不会踏足的地方，所有书籍保存相当完好。
楚禾和齐维生先搬教学课本，再搬科普常识，最后来几摞惊险刺激的小说——人们生活过于枯燥，看书是个不错的消遣。
齐维生是高考后第一个撕课本的毕业生，这会儿却对每一本书都爱不释手，淡淡的油墨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令他产生自己已然回归现实生活的错觉。
楚禾没跟他提“看见”老头的事，没影儿的事说了只会勾起小少年想家的情绪，万一他搞点危险的实验把小命玩进去就不好了。
~
路巽想过他俩会搬一堆“用不上”的物资，却没想到他们会推出两架垒得像城墙的铁架床。
路巽抬头仰望：“这是你预备的做饭柴火么？”
楚禾把一本小学科普教材拍他脸上：“这是让你们告别文盲的第一步。”
路巽：“……我上过小学。”
楚禾：“那给你换一本大学科普？”
路巽：“……”
镇子交通发达，正规公交和满街乱窜的小面包应有尽有。
护卫队也不管最终能不能把所有车辆都带走，现阶段能开动的车辆全部集中到一处，由专门的队员统计油量，计算每辆车的油耗，从中挑选适合开走的车辆。
楚禾百无聊赖，等确认哪辆车要带走便把书籍先搬上去，然后坐在街边上琢磨今晚在哪过夜。
天色已然擦黑，从镇子到最近的城市最少要两个钟头，到地方后还要先确认是否安全，倒不如今夜就在镇子上驻扎。
飞行器门窗新做了密封，可以大幅削减类生命体嗅到内里气味的概率。
前提是飞行器里不能有人。
路巽把飞行器放置在镇上最大的广场，方便起飞。要开走的车辆也都集中在附近街道，跟飞行器隔开一段距离，这样就算有类生命体循着气味破坏车辆，也不会想到去攻击铁疙瘩一样的飞行器。
广场旁边有一家十几层楼高的酒店，已经有队员进去检查过，确认安全。
酒店貌似有独立的发电装置，在镇子普遍停电的情况下，电梯居然还能够运行。
队员们可不敢乘坐，爬楼梯上到二楼。
二楼远离地面，一旦有类生命体在镇子上出没，队员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二楼又不算太高，万一被类生命体堵在屋里，跳窗也不至于受伤。
路巽去酒店仓库找来消毒水洒在一楼，抹除活人气味。
众人惬意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很快沉睡过去。
楚禾分到一个单间，有床有沙发有独立卫浴，可惜没水。
她在大床上滚了两圈，决定要把这套被褥搬走——她受够小黑屋的硬板床和压死人不偿命的不保暖破被了。
许是今日收获颇丰，楚禾那颗兴奋的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在又一次入睡失败后，楚禾决定不再难为自己，起身去走廊里溜达。
出于安全考虑，住人的客房都没有锁门，房门虚掩着，两边走廊的门用绳子系住把手，这样有东西要进二楼的话就会发出声响，队员们也好有个反应的时间。绳子一刀就断，不会耽搁撤退的节奏。
楚禾想象自己是个贼，蹑手蹑脚在走廊里穿梭，走完一圈觉得不过瘾，又把自己代入成类生命体。她学着“蚯蚓”那样前后左右转动脖颈，乍看上去怪瘆人的。
就在她走到走廊拐角尽头，准备调头往回走的时候，紧贴走廊门内侧的电梯门悄无声息打开了。
猫在黑暗里的楚禾敏锐地捕捉到电梯透出的光亮，迅速蹲进门边视野死角的拐角里。
电梯里的光亮投射在地上和对面墙上，勾勒出许许多多蚯蚓样式舞动的影子。
楚禾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是蚯蚓尾随护卫队进了镇子，要上演一出深夜偷袭。
她万万没想到从电梯里蛄蛹出来的居然是一簇绿油油的藤蔓。
楚禾屏住呼吸凝神细看，越看越觉得这玩意眼熟，好像是酒店一楼种植的盆栽？
上楼那会儿没觉得特别，现在回想，这么多年没人打理过的室内盆栽还好好活着，确实很不正常。
藤蔓犹如个巨大的触手怪，在走廊门上摸索一阵，最细的几条藤枝勾住门把上的绳子，熟练地将其解开。
楚禾咽咽口水，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植物能异变得这么智能。
走廊门无声开启，又有几个不一样的植物涌进二楼。有个树状盆栽是带着盆上来的，为了不发出声音，它一路横着在地上骨碌，好几次差点撞墙都被身边的其他植物给挡了回来。
植物大军路经楚禾藏身的拐角齐齐停住，藤蔓以小偷掏包的谨慎姿态伸进来一根藤到处摸索。
楚禾拍开它：“别乱摸。”
那根藤一僵，触电般向外撤。
楚禾一把抓住，借着它的力道从拐角里出来，另一只手从后腰上掏出菜刀直劈旁边那颗顶着小花儿的植物，同时抬脚踹飞带盆那棵树。
她这一脚力道十足，即使有其他植物护着，那棵树的花盆还是结结实实撞在墙壁上，发出咚的闷响。
离最近的几个房间立刻有人出声询问。
楚禾吹了声口哨，没等说话，藤蔓直扑上来要捂她的嘴。
楚禾索性闭嘴，在被弹得滚回来的花盆上再补一脚。
这次花盆重重撞在墙上，碎了。
花盆碎裂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响亮，自带回音效果。
陆续有队员出来查看，光亮闪烁间，偷溜上来的植物暴露无遗，却也晃得楚禾睁不开眼。
楚禾感觉到有硬邦邦的东西怼在自己后腰上，钻心地疼，她只能凭本能往前扑，身上又挨了好几下抽。
离最近的队员过来接应，将衣服上染了血迹的楚禾让到身后。
植物似乎意识到无利可图，推搡着要沿原路撤退。
恢复视力的楚禾几个大跳奔到尽头，挡在走廊门前。
一马当先的藤蔓急刹拐弯，枝条狂按电梯按键。
关闭的电梯门才开一条缝，藤蔓枝条齐出加速开门，植物们一拥而入。
楚禾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一闪身也进了电梯。
电梯门在奔过来的队员们眼前关闭，里面和外面的人皆是目瞪口呆。
第064章
逼仄的电梯轿厢里, 植物和人各占一边，彼此都很惊恐。
楚禾真想抽自己两下，腿怎么就迈这么快呢。
这栋楼有十几层, 电梯升到最高点再坠落的伤害，不晓得芯片能不能扛得住。
楚禾背贴轿厢往门口移动, 然后她发现自己跟植物离得更近了。
植物没有眼睛, 可楚禾就是觉得“四目相对”这词最符合眼前这场面。
触电似的, 人和植物都退回到原先的位置。
楚禾的心都快不会跳了, 她一面偷瞄电梯门一面握紧手里的菜刀。撬开运行中的电梯门无异于作死，什么都不做等于等死。作为一个成年人, 楚禾两样都不想选，实在没办法的话那还是作死吧，起码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楚禾再度探出试探的脚, 向门口挪动。
植物这次很明智地选择了远离门口的方向，在有限的空间里跟她拉开最远的距离。
见植物们没有发动进攻的趋势, 楚禾把菜刀背在身后, 摸索着准备撬门。
她的刀刃才找准缝隙，正要铆足力气往里插, 紧闭的电梯门突然开启，好几只手同时抓在她身上, 有扣肩膀的, 有抓衣服的，有拉胳膊的，还有抓头发的。
楚禾都没能多想一下自己烧焦的后脑勺能不能扛得住这用力一拽，她的人就被拖了出去。
楚禾龇牙咧嘴还没叫出声, 身后的人先嚎出了杀猪嗓。
一只有力的手按住楚禾背在身后的手，小心翼翼将撞在活人身上的菜刀拿开。
受伤队员被队友护送到相对安全的走廊中段, 免得血气刺激到电梯里的异变植物们。
植物被外面一连串的动静吓得不轻，龟缩在电梯里一动不敢动，直至电梯门再度合上。
楚禾拍拍心口，回头一瞧，人还是那些人，走廊门把上挂着根绳子。
这居然还是二楼。
楚禾回头看按键面板，红色的“2”静置了好久才变成向下的箭头——植物们终于想起按电梯了。
众人长长吐出口气，有人重新将走廊门把系上，确保二楼的暂时安全。
唐蔗和几位风系队员从窗户顺了绳子下去，很快又爬回来报告说酒店外面一切如常。
唯一在闹腾的就只有那些酒店里的盆栽。
路巽查看专门检测土地污染状况的仪器，电子屏幕上依旧保留着白天队伍刚进镇子时的检测数据，数据显示镇子全境都没有受到污染。
镇子里到处都是柏油马路和水泥大理石路面，是异变植物最讨厌的土地结构，虽然街道两边有土壤肥沃的绿植花坛，可相比于镇子周边的辽阔草原，花坛那点土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没有受污染的镇子里不太可能有原生的异变植物，植物的异变以根系所处环境被污染为起始，土地没遭受污染，植物根系以外的部位再怎么被磁暴攻击也不会动摇其根本。
唐蔗打个冷颤：“难道是从远处迁移过来的？”
异变植物迁徙往往成群结队且体型上有先天优势，数量太少或枝叶太脆弱的在路过其他污染区时就被类生命体扯零碎了。
刚刚那几株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得过类生命体的样子，就那花盆，多在土石路上滚两圈也该粉身碎骨了。
想是想不出结果的，楚禾拎起菜刀要下楼一探究竟。
路巽劝她：“天亮再说吧。”
楚禾：“你还睡得着呢？”
路巽：“……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自然要尽早洞悉真相才能心安。
众人带上全套装备，以撤离的姿态一起下楼。
一楼大堂贴落地窗那一侧空空荡荡，地上有好些陈年印痕，还有两个植物被拔走、只剩下土的花盆。
不只一个队员证实他们进来时这里摆放着盆栽，还有人曾提过要把盆栽带回城区来丰富现有植物种类。
只是因为镇子是非污染区，没有人想起给盆栽做个是否异变的检测。
路巽蹲在地上仔细观察，这几盆植物在酒店里的时间不会太短，搞不好就是酒店里的原住民。
旁边有个景观小水池，里面有小股的流动水，水池里却没有多少积水，池底有散落的泥土，想来存水是被植物给喝光了。
路巽检测水质，发现水中含有极少量磁暴造成的污染，远远达不到爆改生命体的标准。
楚禾摸摸腰上愈合的伤口：“它们跟以前那些异变植物不太一样，好像对血没什么兴趣。”
藤蔓尖端极细，又灵巧，即便当时它们处于劣势也能从她的伤口上吸点血。后来她跟它们一同关在电梯里，它们也没有对她衣服上的血迹表现出任何热情。
更为重要的一点，异变植物和类生命体拥有着同款疯狂属性，为了杀敌八百不惜自损一千二，它们为什么不搞个电梯坠毁呢，是单纯地忘了么？
还是它们怕电梯掉下去把它们也摔烂糊了？
齐维生抱着胳膊搓呀搓：“让你这么一说，我更害怕了呢，那几棵盆栽是进化出接近人类的智能了吗？”
楚禾：“也有可能高于人类的智慧，下回遇见给它们来套考题，看是它们分高还是你分高。”
齐维生：“……”
没有肉眼可见的危机，护卫队员们壮起胆子对酒店以及周边街区进行新一轮检查，都没寻到那几株植物的影子，也没发现类生命体入侵。
路巽站在酒店门口仰望周边林立的高楼，几个盆栽随便躲在哪都够他们找上十天半个月。
他亲自取了点水池里的水以及沉在池底的泥土，准备带回去给景校长做进一步研究。
天边泛起光亮，毫无睡意的队员们提前踏上征程。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算不得多好，因为目标城市位于某个污染区的中心。
城市中最常见的虫类非蟑螂莫属。
护卫队才到城市边缘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蟑螂形态类生命体给包围了。
有一口锅那么大的，有小孩拳头大小的；有爬飞快的，有起飞骑脸的。
护卫队人数不占优势，很快就被蟑螂大军淹没其中，想逃都闯不出去。
楚禾把大锅顶脑袋上，听着叮叮当当的撞击声，脑仁都要震颤了。
齐维生可怜巴巴揪着她衣服，闭着嘴愣是把嗓子哼哼哑的。
从镇上开出来的汽车被撞碎了玻璃，唯有飞行器还算完好。
可这会儿谁都不敢让飞行器开门，蟑螂指定是比队员们上去的更快。
驾驶飞行器的路巽急得不行，偏又没法亲自参与战斗，只能不断通过通讯器发号施令，指挥队伍朝城外撤退。
蟑螂大军似乎察觉到护卫队的意图，大批量涌到街道尽头将后路堵死。
路巽发了狠，发动飞行器原地升空，开启热武器炸了两发。
扎堆的类生命体碎成土屑，没有再凝聚成形。
原以为蟑螂一定是可再生体的队员们来了精神，纷纷玩命反抗。
楚禾把大锅扣齐维生头上，抡菜刀杀入战团。
队员们配合默契将大批类生命体集中在一处，用热火力炸一波就能消灭不少。
几番下来，类生命体不再掌握数量优势，尽数隐没进下水道里消失不见。
队员们不敢耽搁，一边治疗一边开展搜索。
城中大半物资都有被类生命体破坏过的陈旧痕迹，想必是当年幸存居民撤离时留下了气味，类生命体以为有活人便开始无差别攻击。
飞行器已然升空，路巽索性绕城飞了一圈，找准机场在哪后引领队员直奔过去。
机场地处开阔，反倒没见几只蟑螂。
齐维生甩着被蟑螂撞锅震麻的手，第一个登上飞机进行检查，遇到不懂的实操问题就在线联络林肆亿进行远程指导。
第一架改装过的飞机遥控升空。
齐维生还没来得及得意，飞机掉下来了。
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爆裂声响吓得小少年麻了爪，小脸比被类生命体攻击时更白。
楚禾拍拍他肩膀：“又没掉咱头上，不怕，再来。”
齐维生：“还，还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带不走的话，炸不炸都没两样。
齐维生哆嗦着两只手登上第二架飞机，这次楚禾给他打下手，林肆亿开了远程视频紧盯他改装的每一步，终于成功让飞机在天上飞行一圈后平稳落地。
有了成功经验，齐维生胆气重新壮起来，改造的速度明显加快。
自觉对机械改装有兴趣的年轻队员们在他身后站一排，通过近距离观摩来巩固并没有记熟的理论知识，个别需要力气不需要技巧的活儿，他们也能搭把手。
机场共有十架飞机，齐维生预计不吃不喝不睡也得忙活两天。
他把改造好的飞机遥控器交给路巽，一旦类生命体大举来袭，他们能撤就撤绝不贪多。
而在类生命体找上门之前，他们打算在机场过夜。
队员们白天又是体力输出又是脑力消耗，入睡之后的呼噜此起彼伏。
楚禾好不容易睡过去又被吵醒过来，在踹人和出去溜达之间，楚禾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夜间风凉，楚禾裹紧衣襟在机场外面转圈。
这里一马平川，没有绿植，也没有花盆。
即便曾经有过，也早被污染成异化体离家出走了。
走得有点累，楚禾往门口一蹲，像个寻找倒霉路人揍一顿的二流子。
就在她决定还是回去把打呼噜的人都踹醒的时候，有个东西从天而降，正拍她头上。
楚禾下意识缩头伸手去接，落在她手里的竟然是一块拼图碎片。
她急忙抬头，只见机场大厅廊檐上还耷拉着一块碎片要掉没掉。
楚禾的心狂跳几下，紧接着就不跳了。
碎片两边出现密密麻麻的石头脑袋，类生命体要把机场大厅压塌了！
第065章
另一块碎片就挂在房檐边缘, 楚禾却顾不上去拿。
她一面在通讯器公共频道里尖叫，利用噪音吵醒其他人，一面劈开从天而降的类生命体, 死死守住逃生的大门不被类生命体攻占。
只有叫声回荡的公共频道里热闹起来，队员们不知发生了什么, 风系队员来门口查看, 见战况混乱立刻在频道里说明情况并抽出武器加入战斗。
楚禾把差点被类生命体咬掉鼻子的唐蔗捞回来。
唐蔗紧喘几口气：“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楚禾：“也不算突然吧, 黑天不一直都是蟑螂们出没的热门时段么。”
唐蔗挥刀砍翻一只巨型蟑螂：“是么？我没见过蟑螂, 不了解它们的习性。”
楚禾：“看来还得给你们找个生物老师，好好给你们科普下常见虫类的习性。”
唐蔗认为跟其他常识比, 这一科目重要多了，能大大增加护卫队员出征的生还率。
火系队员背着装备杀出来，将风系们换回去拿装备。
齐维生手忙脚乱跑到门口, 天黑的好处是看不清类生命体的形态，不知者无畏, 小少年刷游戏经验的狠劲得以激发, 抡起武器到处乱拍。
路巽带着两个开飞行器的副手杀出一条血路先去飞行器那边。
其余队员紧随其后。
众人才跑出大厅几十米，建筑结构很考究的机场大厅轰然倒塌, 掀起的灰尘呛得跑在最后的队员们直咳嗽。
楚禾回望挂有拼图那片房檐，却只看到被砸碎的蟑螂们正在快速重生。
蟑螂作为繁衍大户, 虫尸数量怕是放把火都烧不干净。
路巽当机立断, 命令全员登上飞行器撤离。
其他物资和车辆早早搬运到飞机上，路巽把遥控器还给齐维生，让他自己控制自己改造的飞机。
飞行器先行起飞，飞机紧随其后。
会飞的大号蟑螂们展翅腾空, 可惜飞行高度拼不过飞行器，只得眼睁睁看着护卫队离开。
这么多飞机升空, 油耗尚在其次，落在哪是个难题。稍有不慎磕坏碰坏就白瞎了，齐维生的技术也修不了。
路巽沉思片刻后决定直接返回二十九区，这次搜集到的物资有限，不必非得运到十二区去显摆，在镇子上收集的水和泥土也要尽快交到景校长手里。
护卫队修整几天后可以重新选择探索城市，届时再带物资去十二区售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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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校长一夜未睡，等到飞行器落地，他搓着手接过装有水和泥土的瓶子，又问了许多细节问题，这才屁颠屁颠去找天城上的研究人员做进一步化验。
楚禾回到自己的小院，果树开满了花，离收获果实不远了。
她把酒店那套铺盖换到自己床上，再把自己这套放在院子里晾晒。
齐维生抱着基本机械方面的专业书，趴墙头上看她忙活：“这的云层密不透风，你晾被子的意义何在？”
楚禾拍拍潮乎乎的被子：“晒不到太阳，吹吹风也是好的。再说这里时不时就来一场小规模星系磁暴，杀杀被子里的细菌还不是小意思。”
齐维生：“你就不怕细菌没被杀死，变异成啃人血肉却无法肉眼可见的怪物么。”
楚禾拍被子的手一顿：“你这个想法很有突破性，说不定那些无法再生的类生命体就是靠细菌和病毒到处蹦跶的。”
齐维生愣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洞悉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从墙头上爬下来，乐颠颠去找景校长炫耀。
等齐维生一走，楚禾连通林肆亿的私人通讯器。
林肆亿还在苦哈哈地制造飞行器，很多精细的活儿普通工人做不了，他本来也不会，可谁让他是十二区“重金聘请”的外援呢，他只能从头开始学，这几天没干多少正事，光练手电焊了。
听楚禾说有一片拼图没能拿到手，林肆亿的心情更糟了。
他把电焊工具往地上一扔，坐在黑暗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其他工人以为他皱个眉头闭个眼是遇到技术瓶颈了，全都悄悄退到外面，给他留足安静细想的时间和空间。
半晌，林肆亿才说：“我这边在搞纯电力飞行器，成功的话需要多次远距离试飞。”
全新飞行器要先进行近途试飞，确保没有明显的安全隐患后再开展一系列远途试飞。远飞通常就只有驾驶员一个人来完成，免得飞行器出现毁灭性故障而造成更多人员伤亡。
楚禾秒懂他的意图，电力飞行器无需考虑能源耗损，只要蓄电装置够多，想飞多远就可以飞多远。单人试飞可以腾出最大空间和载重来盛放蓄电装置，路经已经建设好的电力架设路线还可以充电，这是他们去找那块碎片的最佳时机。
找碎片是他们几个玩家的私人行为，能脱离护卫队单独行动是最好的。
楚禾轻抚菜刀：“还要多久能试飞？”
林肆亿：“不知道。”
楚禾：“……”
林肆亿以拳捶地：“电焊为什么比考飞船驾驶员还难呐！”
楚禾：“难吗？电焊我会啊。”
林肆亿：“你怎么不早说！”
楚禾：“你也没问过呐。”
林肆亿：“等着，我这就跟十二区协商派飞行器去接你！”
楚禾刚要说“大可不必，她下次出征回来就直接过去了”，齐维生一溜烟撞开她的小院大门，气喘吁吁地说：“咱们去的那个镇子，不，不太对劲。”
通讯器那边的林肆亿立即噤声静听，楚禾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再给他倒杯水。
齐维生碰杯子的手颤啊颤，水洒腿上也顾不上擦：“天城检测的结果显示水质没受过污染，一点都没有。”
楚禾挑眉，路巽当时取水检查时她就在旁边看着，确实有极轻微的污染。
受污染的水可能因为仪器不够精准而测出干净的结果，干净的水不可能测出污染数据来。
齐维生喝口水，说话顺溜了不少：“水质数据变异很可疑，结合咱们遇到的那几株特别的异变植物，景校长怀疑镇子原本也是污染区，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净化了。”
楚禾和通讯器那边的林肆亿异口同声：“净化？”
齐维生使劲点头：“你没听错，就是净化！”
净化污染区是恢复阿尔法星繁荣的根本，也是各城区研究多年一直没能突破的难题。因为所有受污染的区域都是无限向下延伸，无从探知具体污染到地下多少米。
要用什么样的手段进行净化也未可知。
如果那座镇子真的得到了净化，那么阿尔法星将会开启新纪元。
景校长的猜测过于大胆，在没有实质证据之前不可能昭告天下，高层商议后决定给护卫队配上最先进的设备，再去那座小镇做进一步调查。
楚禾眉毛挑了挑：“只去镇子吗？”
齐维生不明所以：“也有可能向四面延伸，总得弄清楚净化的范围有多大吧。”
林肆亿也很激动，跟单独去找碎片的决然不同，如果真的能找出净化污染区的方法，找碎片就不用着急了。要是镇子的净化区域不断扩大，要不了多久那座被蟑螂攻占的城市也就回归宁静了。
他受不了在别家城区干等，想办法请假去了。
楚禾和齐维生各自收拾装备，这次出征依旧是护卫队全员阵容，景校长担心夜长梦多，吩咐路巽明天一早就率队出发。
要带去的仪器太多太沉，高层特批了一架大型飞行器给护卫队。
大型飞行器不够灵活，落地后不能随时起飞。楚禾趁机向景校长要求多开一架小型飞行区出去，这样万一遇到类生命体攻击也好有个空中火力作掩护。
景汉川觉得她的建议更能保障护卫队安全便同意了，殊不知楚禾连夜去模拟驾驶舱练习，转天一大早，她成了这架小型飞行器的唯一驾驶员。
她只在身上留下一块碎片，其余两块都交给了齐维生。
齐维生忧心忡忡：“你真要自己去接林哥啊？”
楚禾调试飞行器数值：“没办法，十二区不肯派飞行器送你林哥过去，开车走千里妥妥得凉，只能我去接他。”
齐维生硬生生咽下“你就不怕你俩都凉了么”这句不吉利的话，挥手朝优先起飞的楚禾告别。
楚禾的驾驶技术比路巽要好，只是她很多时候过于大胆冒进，练手时状况频出。
不过多次被电的经历让楚禾深知小型飞行器的极限在哪里，真飞时反倒比很多老司机更稳当。
林肆亿提心吊胆等来楚禾，楚禾很讲究地先去工厂搞电焊，把分到林肆亿头上的差事都干完，顺手指导了几个手够稳的工人，免费送工厂几本机械类专业书籍，这才带着林肆亿离开十二区。
有林肆亿在，楚禾心安理得地从驾驶位上退下来，去座位上躺尸。
林肆亿再三确认方位后将速度推到底，减速时愣是把睡过去的楚禾给甩出去老远。
楚禾迷迷糊糊爬起来：“坠机了？”
林肆亿甩甩最近长长不少略显狂野的头发：“你做梦呢。”
小型飞行器在上次那家酒店附近的广场降落。
楚禾带着林肆亿去酒店参观，一进门就瞧见窗户旁边那满眼的绿色。
楚禾两眼冒光：“哟，又见面了，我试卷呢？”
众植物花枝乱颤，门被楚禾和林肆亿堵住，它们只好玩了命地往酒店里面跑。
楚禾正要去追，通讯器里响起嘈杂的信号沙沙声。
路巽带喘的声音传出来：“你俩安全吗？我们在镇外西南三十公里受到类生命体伏击，你们要多加小心。”
楚禾拽起林肆亿返身往外跑：“坚持住，我们马上给予空中火力支援！”
第066章
镇子里没有足够大型飞行器的降落点, 护卫队只能在镇子附近的空地着陆。
路巽考虑过将飞行器停在蚯蚓聚集区，可那里离镇子较远，他们徒步携带那么多精密仪器多有不便, 于是只得放弃最安全的着陆点，选择以“近”为主。
谁知飞行器落地还很平静的污染区在队员把所有仪器搬下来, 向镇子移动不足两公里时突然冒出许许多多辨不清原型的类生命体, 队员们要护着仪器, 打起仗来特别被动。
不过毕竟是护卫队全员出动, 想要全身而退只是时间问题。
路巽更担心落单的楚禾和林肆亿陷入危机。
类生命体出没区域离镇子并不远，说不定已经有类生命体循着他们上次留下的气味追进镇子了。
小型飞行器来得很快, 林肆亿负责驾驶，楚禾负责热火力瞄准。
路巽带领一半火系队员将类生命体引开一段距离，林肆亿将飞行高度降至最低, 以此来减少热火力的波及范围，确保精密仪器不受到丝毫震荡。
如此操作几波, 团团困住护卫队的类生命体大幅度减少。
另一半火系队员保护着仪器杀出重围, 折回大型飞行器停泊点。
风系队员亦撤出战圈去镇子上探查。
水系队员将重伤的队员搬抬到相对安全的区域进行临时治疗。
这一波险情总归没造成队员死亡。
没了仪器作牵绊，路巽的保守打法秒变狂野。其余队员也都发挥出真正实力, 别管会不会受伤，干就完了。
天黑时, 风系队员折返汇报镇子暂时安全, 这一片区域的类生命体也已所剩无已，不担心会尾随队伍去镇子里捣乱。
林肆亿搬了一部分仪器到小型飞行器上，由空中进入镇子，落地后不开舱门待命。
楚禾跟随大部队一道, 运送余下仪器。
她很不理解：“把仪器留在飞行器上，人为运输样本不是更稳妥？”
路巽：“取样到检测的时间越短, 数据越精准，就好像上次我们测那个水池，两次检测有间隔，测验数值截然不同。”
饶是全速前进，护卫队全员抵达镇子时天也差不多亮了。
路巽让昨天受重伤，这会儿别管伤口是否痊愈，精神状态都有点萎靡的队员去酒店二楼休息。余下精力还撑得住的队员们分散在镇子各处搜集土壤样本，包括要撬开不同街道的柏油路以及小区内的青砖水泥，取更深层的土壤。
人多好办事，用不着楚禾他们几个非熟练工动手。
仨人把中午要煮的食材处理好便组团在镇子上寻找那几株盆栽，结果盆栽没找到却发现了一大堆枯死的植物。
每一座城市，不论是否被污染，都会出现植物大量死亡的情况。
幸存下来的植物以树木为主，观赏类植物被人们悉心呵护都很难长时间存活，后续缺水或沾染到污染物，分分钟就嘎了。
镇子上死去的植物都是观赏类植物，这也是护卫队上次来没有对此产生疑虑的原因。
这次重新再看，很多人都发现了诡异之处。
其一：整个镇子没有一棵树。从观赏类植物数量判断，这座镇子应该很重视绿化。那些毫不在意绿化的城镇中尚且会在道边、公园种几棵树，这里为什么一棵树都没有？主干道路边地砖有留出种树的小方格，里面要么是空的，要么躺着一堆枯草状植物，莫非这个镇子另辟蹊径，就爱在道边种花种草？
其二：枯死的植物分布在镇子各处，似乎远比常规的绿化密度要高。
其三：植物枯死时间不同，“尸体”呈现出的状态也有很大差别。以往常见的枯草都是一碰就碎，风大点都能吹成草末的状态，这里的枯草尚有韧性，看起来枯死不久。它们在未污染的镇子里扛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就枯死了？它们扎根的土壤还有一定水分，不太可能同时间全部枯死。
楚禾腾出个装蔬菜的大袋子，每走一段路就捡两根枯草放进去。
仪器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先测测这些枯草。
临近中午，楚禾三人返回酒店楼下做饭。
路巽要确保仪器的安全，没有参与全镇探查。
他接过那一大袋子枯草，连线景校长后开始检测。
检测结果令所有人大吃一惊：枯死植物体内含有大量污染元素。
受污染的植物会反向污染土壤，枯草扎根的土地却没有检出污染。
路巽激动得声音发颤：“这些植物能净化土壤！”
景汉川比他冷静得快：“看着都是常见的植物，本身并不具备净化功能。镇子上这些植物很可能是在磁暴过程中发生非常规异变，它们大量吸收土壤中的污染，直到撑不住而死亡，从而实现对污染区的净化。可它们没留下种子，没办法全域推广种植。”
楚禾的脸出现在连线画面里：“这么说来，镇子原本也是污染区？会不会是异变植物迁徙到镇子上还没来得及扎根，与土壤建立交换连接就枯死了？”
景校长很认真地想了想：“可能性微乎其微，异变植物的生命力有多顽强你又不是没见过，除非在它们刚迁到镇子的时候遭遇扑杀，在非污染区自然枯死是不可能的。它们的根系上没有砍剁灼烧的痕迹，不可能是物理性的扑杀。化学药剂……你觉得非人为操作可能性有多大？”
废土之前，城镇最常见的化学污染是工业废水排放，受影响最严重的是接受排放的水域，搞到整座镇子的土地都被污染的程度，早成全球爆炸新闻了。
化学试剂泄露倒是有可能污染土壤，但只会在有限的区域内造成污染，真把整个镇子的土地都污染了，也早就上新闻头条了。
即便真有人压下了这么大的新闻，异变植物又不是死物，这儿的土壤比磁暴污染区还毒，它们早跑了。
楚禾：“可我们上次只带回去了水和一点土，没有植物，它们是怎么净化的？”
景汉川：“我们这几天进行了多次检测，在装水的瓶子内壁上发现了极微量的污染，溶进水土之中的话刚好符合你们测出的数值。磁暴污染不同于化学污染，不会随着水的蒸发而脱离出来，我个人认为是池水接触过净化源头，源头离开池水不久，池水仍保留着一定净化能力。大自然的水土也具备自净功能，但净化周期十分漫长，跟那瓶水的净化速率没得比。”
那池水位于酒店一楼大堂，是那些盆栽的主要水源。
楚禾点点头：“看来还是得找那几个盆栽，等它们开枝散叶就有净化种子了。”
护卫队员的搜寻重点从取样变成了找盆栽，然而盆栽还没见影儿，类生命体先登门了。
路巽第一时间叫林肆亿将所有器材转运回大型飞行器上，他率领队员迎上类生命体，将它们阻在镇子边缘。
楚禾抡菜刀冲在最前面，几个交锋过后，她蹙起眉头。
这些奇形怪状的类生命体战斗力超高，比她以往接触过的类生命体都要更强。
横刀救下一个火系队员，楚禾问他之前在镇外围攻护卫队的类生命体是不是也这么厉害。
火系队员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一座受到污染又被净化的镇子，附在装水瓶上的磁暴污染，战斗力强到仿佛发生了二次变异的类生命体……
楚禾连接景汉川的通讯器：“瓶子上的污染回到水里了吗？”
景汉川：“没有，还在瓶子上呢。”
楚禾：“那你试试往瓶子里装点普通的水和土呢？”
景汉川沉默片刻：“你想验证分离出来的污染会不会重新回归水土？”
楚禾：“我只担心污染飘在空气里会更致命。”
实验需要时间，实验结果对战局也没有任何帮助。
楚禾挂断通讯，又掏出一把刀，左右开弓杀入类生命体大军。
林肆亿完成运输任务后驾驶小型飞行器加入战局，有了热火力助阵，几乎被类生命体压着打的护卫队终于占了上风。
类生命体数量锐减，余下部分慌张逃窜。大部分朝污染区退，也有个别晕头转向的闷头冲进了镇子。
没怎么受伤的队员全数折回镇子，别管镇子是怎么被净化的，能不让它再接触污染物就不要再接触。
水系队员留守原地为伤员治疗。
风系肩负起警戒大任。
风系的唐蔗目送楚禾和路巽等人冲进镇子，开始沿镇子边缘进行巡查。偶尔撞上一两个落单的类生命体，竟也能单枪匹马将其消灭。
砍碎一只类生命体，唐蔗气喘如牛，脊背却骄傲地挺得笔直。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瞄见什么东西一闪，从镇子外面闯进来。
唐蔗大喝一声：“休走，受死！”
那东西颤了颤，又返身朝镇子外面跑。
一来一回间，唐蔗看清楚了，是那株在酒店里搞偷袭的藤蔓。
唐蔗下意识追上去，却没想到藤蔓枝条当脚用，跑得比飞都快。
唐蔗那双加了机械助力的腿愣是没能追得上，他赶忙在通讯器里将这一消息广而告之，并报上自己出镇子时的大致方位。
正在城中到处搜找类生命体的路巽立刻派出一支小队前往支援。
担心出镇会有危险，路巽让楚禾跟着过去。
楚禾嫌跑速度太慢，去街边撬开一辆生锈瘪胎的自行车，虽然颠簸，速度倒是提上去了。
她第一个到达唐蔗指定的地点，唐蔗和藤蔓皆已不见踪影。
楚禾在公共频道呼叫唐蔗，无人回应。她切换到私人频道，没等说话，那边传来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067章
通讯器没有定位功能, 楚禾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发出来，只依稀在镇外遥远的地方听到了同样的一声。
楚禾头上青筋蹦起老高，两眼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充血。
她克制着颤抖的语调又叫了唐蔗两声, 脚下的破三轮几乎要蹬着火。
唐蔗那边没有人声回应，却有一连串呲呲嚓嚓的怪响, 像……
远古怪兽在进食。
楚禾命令自己不许乱想, 好像脑海中多出现一个血腥画面, 唐蔗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
赶在理智被不断飙升的怒火烧尽前, 她习惯性将通讯器连到林肆亿的私人频道，报出自己行进方向的同时强调自己骑了辆破自行车, 找不准就辨认地上痕迹。
接到信号的林肆亿心直哆嗦，他正驾驶小型飞行器降落在镇子酒店门前，只等队员确认镇子安全后再听指挥起飞。
收到楚禾通讯, 林肆亿立刻回应，那边却似乎是信号中断了。
林肆亿急得不行, 赶忙联络路巽询问怎么回事。
路巽的心也凉了半截：“楚禾自己出镇了？”
林肆亿：“她没说有没有人一道出去。”
路巽在公共频道里喊话, 让所有队员报数，最终确认除了楚禾, 唐蔗也不见了。
林肆亿得知唐蔗是追着盆栽出了镇子，心狠狠一沉。
楚禾现如今就算沾了队员们的血也能保有基本的理智判断, 而刚刚跟他通讯的楚禾怎么听都像是要失控, 可以想见是唐蔗出事了。
林肆亿不再等路巽发布命令，驾驶小型飞行器载着齐维生直飞出去。
飞行器速度够快，可飞得再低也看不清地上的车轮印。
齐维生要下去，林肆亿没让。
他开启匀速飞行模式, 由齐维生坐镇驾驶台以防万一，他则坠在绳梯上边飞边观察地面痕迹。
有落单的类生命体见有大活人从天而降, 一改之前仓皇狼狈的模样，恶狠狠朝他发动攻击。
林肆亿就怕有类生命体偷袭，因而他设定的飞行器飞行高度不低，远不是这些不会飞的类生命体能跳得上去的。相对应的，他所搭乘的绳梯格外长。
类生命体发现这个人类不好对付便退而求其次，开始疯狂攻击绳梯。
绳梯自上次救援十九区运输队时断过一次就进行了改良，更加结实的代价是多少带了点弹性。
类生命体玩了命要撞断绳梯，导致下面的林肆亿化身成了个系在橡皮筋上的弹弹球，一会往左飞一会往右弹，没两下就头晕眼花，别说分辨地面痕迹了，他都快抓不住绳梯了。
齐维生当机立断升起绳梯，把林肆亿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林肆亿坐在飞行器地板上缓了片刻便摇晃着起身，关严舱门的同时降低飞行高度进行广域搜索。
只要飞行速度够快，他们一定能在出大事前找到楚禾和唐蔗。
与此同时，楚禾徒手捏碎一只类生命体，重重摔在地上。
她晃晃通讯器，代表通讯的灯还亮着，可无论她呼叫谁都没有回应，不晓得是信号有问题还是通讯器被类生命体撞了一下出故障了。
她嫌干仗时带两个通讯器不方便，把她从展顺腾那要来的通讯器留在了飞行器上，这会儿想跟外界联系也联系不上了。
她倒不担心自己失联会引发多大恐慌，有林肆亿和齐维生在，能稳得住其他人。
可问题在于没了通讯器，她更找不到唐蔗在哪了。
楚禾把车轮严重变形的自行车扔在一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思考。
唐蔗凭借一双腿，跑再快也不可能没有节制地疯跑，尤其是在镇外这种高攻击类生命体随处可见的污染区。
风系队员随身携带各种标记物，方便其他队员跟上，唐蔗一定会在沿途留下记号。
楚禾深吸口气睁开眼，蹲下来在土地上寻找。
天已全黑，楚禾全靠一双魔王眼才能不借光亮看清楚地上的诸多痕迹。不过记号还没找到却先在众多的类生命体爬动痕迹中发现了一枚深深的脚印。
唐蔗的腿部本就比普通人更有力量，再叠加机械改装的威力，全速奔跑时的动能惊人。
楚禾激动起来，循着脚印一路向前。
她发现脚印从最开始的等距离变成了仓皇的碎步，伴随数不清的类生命体移动痕迹以及众多类生命体残尸。
而在这一系列符合唐蔗行进轨迹的痕迹中还有一串很轻的脚印。
人的脚印。
看尺寸，比唐蔗的脚小很多。
护卫队里还有其他人也追过来了？
楚禾拍拍不争气的通讯器，发现连灯都不亮了。
把通讯器扔进背包，楚禾提菜刀全速狂奔。
夜风从左前方吹来，卷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楚禾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转向朝那边奔过去。
没有预想中的大批寻味而来的类生命体，地上痕迹杂乱到一枚脚印都辨不出来。
楚禾放慢脚步，生怕错过有关唐蔗和另一名队员的蛛丝马迹。
血腥气浓到呛人，楚禾光是闻着，眼睛就已更红。
她小步向前挪着，眼睛到处打量血气的来源，什么都没看到呢，脚下被绊了一下。
楚禾灵巧地斜跨站稳，扭头一瞧，瞳孔骤缩。
绊到她的是一只人手！
这只手的手腕上连着半截小臂，无论骨骼还是肌肉的断口都很参差，一看就知道是硬从人身上掰下来的。
手臂这种断法，治疗不及时是会死人的。
楚禾的心沉到了底儿，她捡起手臂细看。
这是一只左手，大大的巴掌一看就是男人的，手指关节还不算粗，可见这只手的主人年纪不会太大。
断口应该出过很多血，皮肉间挂着一圈刺目的红，地上和手臂上却已没了血，想是被撕掉这只手的类生命体们“喝”光了。
楚禾翻来覆去打量这只手，当她看到虎口处有个浅浅的牙印形疤痕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唐蔗的手。
那个牙印是他们初相识时，她做梦啃猪蹄咬出来的。
手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断掉，他的人还会安然无恙吗？
楚禾耳边尽是心跳的狂响，怦怦，怦怦，震得她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她踉跄着往前寻找，那只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的断手断口处流淌出最后一点血液，沾得她满手满身都是。
她的两只眼，前所未有的红。
风中的血气愈发浓郁，楚禾被呛得咳了一声后抗拒地不再呼吸。
脑仁一蹦一蹦抽痛，楚禾突然站住，前面有个老式的石碑，旁边倒着个人。
只有人，没有类生命体。
“唐蔗？”
楚禾极轻地叫了一声，箭步飞奔过去。
地上的人的确是唐蔗，那个她亲眼见证了成长的少年。
此刻的唐蔗犹如一个血葫芦，左臂缺了一截，裤腿被撕扯成一条一条，腿上的黑毛被血浸泡变成一缕一缕，安装在腿上的金属装置严重变形却没有从唐蔗腿上脱离，也就是说他的腿也已变成金属装置的扭曲形状。
楚禾眼前一黑，神智也有一瞬陷入绝对黑暗。
当她再清醒过来，她的人扑到唐蔗身边，一手按住他左臂大动脉，一手去探唐蔗的鼻息。
凉冰冰的。
楚禾抖着手握紧菜刀：“你再挺一挺，我这就救你。”
她将菜刀放在自己左肩上，以片肉的手法割开自己植入治疗芯片的部位。
为了确保芯片不会因为小伤而随血流出去，两枚芯片植入很深，几乎与锁骨齐平，深深嵌在肩部骨骼保护区里，周围有许多要命的血管。
菜刀不断割深，鲜血狂涌而出。
楚禾感觉不到疼似的，任由刀刃磕碰到左肩骨骼。
治疗的奇效使得她的皮肉牢牢将刀刃裹住，减少出血量。
楚禾左右晃动刀身，将伤口豁开更大。
她发现她下手越快，伤口愈合就越快；她慢慢搅和伤口，伤口愈合的速度便也慢了下来。
没心情去想这其中的原理，楚禾扔掉菜刀，一手扒开伤处皮肉，另一只手探两根手指在伤口里摸索芯片。
芯片只有拇指盖那么大，厚度也跟指甲盖差不多。
楚禾摸到一个手感不像骨头的硬物，立刻牢牢揪住拔出来。
芯片也不晓得是什么材质，用如此血腥的手法取出来却没有沾上丁点血迹。
楚禾把芯片塞进唐蔗左臂断口紧贴骨骼的筋肉里，将断手严丝合缝安装上去。
许是少了一枚芯片的缘故，楚禾左肩上的伤口愈合得十分缓慢，血也比平时受伤要流得更多。
楚禾因失血而眩晕的意识在刮骨的疼痛中保持着清醒。
她看到唐蔗断臂没有丝毫长回去的迹象，但他身上那些还在淌血的伤口却隐隐有了愈合的趋势。
有用！
楚禾紧张地屏住呼吸，有些涣散的目光不停在唐蔗身上各处游走，尤其是那双变形的腿。
她担心金属装置影响愈合效果，便小心翼翼先将断手放下，拆掉金属扔到旁边。
头顶刮起飓风，楚禾愣愣抬头，一架小型飞行器正在上空盘旋。
林肆亿看不清下面的情形，却也能从底下那俩人的姿势中看出躺平那位状况很不好。
他往旁边挪开百十米，轻巧落地。
二人一路小跑过来，看清眼前这一幕，都惊呆了。
林肆亿看看楚禾肩上尚未痊愈那道深可及骨的外翻伤口，再看看脸色明显有所转好的唐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齐维生刚要开口，被血气呛得跑旁边干呕去了。
楚禾晃晃晕乎乎的脑袋：“还有一个队员不知所踪，你们去找找。”
林肆亿皱眉：“除了你俩，其余人都在镇子那边。不过……”
他刚刚从天上貌似确实看到了个人影在往远处逃窜，身后还追着一大群类生命体。
第068章
林肆亿先前只是瞄了一眼, 依稀瞧着是个人形，他还以为那是被类生命体围攻的楚禾。
还是齐维生眼尖，看到了地上的血红, 以及泡在血中的两个人。
楚禾那火烧过的后脑勺属实有点醒目了。
林肆亿起飞时，所有队员都在镇子及周边, 两条腿跑再快也不可能跑到飞行器前面去。
出于谨慎, 林肆亿还是联络路巽让他再核实一遍队员是否都在。
路巽已经完成对镇子里的清理, 率队返回镇边, 这次不用通讯器报数，所有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了。
林肆亿：“不是咱的人, 也不太可能是其他城区护卫队。”
上次送回去的水样检测异常，景校长第一时间向其他城区旁敲侧击过，看是否有队伍在这附近活动过。
结果显然是没有, 否则这边的几个城镇也不可能保留相对充足的物资。
不是登记在册的所有活人，难不成是散民？
齐维生瑟缩着：“这种地方真的有散民能存活下来吗？会不会是新到的玩家？”
那座被蟑螂攻占的城市里可还有一块穿越之门碎片呢。
林肆亿当即调整飞行器方向, 循着记忆中那人消失的地方追过去。
别管是玩家还是散民, 被那么彪悍的一大群类生命体追都得玩完。
仍在昏迷的唐蔗平躺在地板上，身上伤口愈合特别缓慢, 但好在确实在不断愈合中。
楚禾摇晃着坐到旁边的座位上：“我相信那个人能活下来，那个人是故意引着类生命体离开的。”
她找到唐蔗时, 唐蔗即便没死也差不多了, 这样一个血糊糊的到嘴美味，类生命体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转而去追逐一个那么能跑的人？
那个人想方设法引走了类生命体，为唐蔗争取到多活一阵。
或者说，为唐蔗留了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
若非如此, 她赶到时怕是连唐蔗的一点血腥肉碎都寻不到了。
齐维生拿了飞行器上的急救箱要帮楚禾处理下肩膀上可怖的伤口。
楚禾摆手：“不用管，早晚会长好的。”
齐维生嘴角抽了抽：“你不疼么？”
楚禾笑笑：“你不问你林哥, 在游戏里被砍疼么？”
齐维生一路蹭经验升级，还真没挨过刀，他望向两眼紧盯窗外找人的林肆亿。
林肆亿一心二用听着这边的对话呢，他说：“疼啊，真跟被人砍一样疼。不过游戏装备有一定防护作用，游戏武器也不如护卫队发的刀刃那么锋利，砍在身上不会造成太深的伤口。”
楚禾后仰在座位上，尽量舒展身躯来缓解肩上的剧痛。她无神的两眼望向上方，喃喃道：“我没觉得在游戏里受伤有多疼，但在魔域里被那群怪物撕扯时，我明白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从小练武，磕磕碰碰是常识，忍痛能力一流。
可在魔域中与群魔厮杀那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当真身在地狱，死不了，也不出去。
直到她发现了穿越之门的碎片，心底才重燃起希望的光。
齐维生光是想想那场面就绝望得不行，他揉揉发红的眼睛：“你还是吃点药吧，我记着这里头有止痛药。”
楚禾呆滞了一瞬：“你倒是赶紧帮我找呀。”
飞行器在燃油允许的极限中搜索了大半区域，均没有发现人影。
地面上的类生命体逐渐增多，林肆亿知道没必要再找下去了。
那个人要么是被类生命体吃没了，要么是脱身远走了。
他调转方向飞往镇子西南边。
路巽已然带着队员们撤回到大型飞行器停泊点了。
楚禾吃过止痛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缓和多少。
齐维生轻声问：“不管用？”
楚禾额角滴下疼出的冷汗：“也不是不管用，一阵一阵的。”
每当痛觉神经麻痹，就会有一股非常强烈的痛感袭来，好像生怕她被麻醉过去。
挺过新一轮阵痛，楚禾坐起身子看看地上的唐蔗。
身上还有许多创口，一条“崎岖”的腿却是先行长好了。
楚禾给注意力全放她身上的齐维生派任务：“你盯着他，记下所有伤口的恢复顺序。”
齐维生一直没怎么敢细看唐蔗，太惨了。跟上次十二区大规模战损不同，齐维生跟唐蔗要更亲近更熟悉，别看二人外表差异很大，实则唐蔗还比齐维生要小两个月。
一个年龄相仿的熟人变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齐维生多看两眼都会代入到自己身上。他无法想象唐蔗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才会变成这样，如果是自己……
齐维生抱着自己坐到唐蔗身边，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林肆亿确认飞行方向无误后切换成自动模式，这样他可以过来查看楚禾和唐蔗的情况。
唐蔗脸色白得吓人，失血过多使得他即使被植入了芯片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缓过来。
楚禾也没好到哪去，她有意识，疼劲上来可谓是死去活来。
林肆亿对比过二人的伤口，有了惊人发现：“你俩的愈合速度是一样的。”
楚禾：“不奇怪，我俩都只有一枚芯片。”
林肆亿：“可你俩伤势的严重程度和体型差异都很大，打针吃药还有个体差异呢，治疗芯片居然抹平了这种差异。”
楚禾瞅瞅自己愈合大半的左肩：“其实还是有差异的，你们赶到之前，他愈合得比我快。”
林肆亿不可思议张大嘴，半晌缓缓摇头：“想不通。”
楚禾给自己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想不通就不要想，你扶着点他的断手，伤口要对齐，待会别反着长回去。”
扶断手这活儿，齐维生肯定不敢做，只能由林肆亿来。
林肆亿见唐蔗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在同时愈合，偏偏手臂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把芯片放他哪里了？”
楚禾：“就你扶着的那个部位。”
林肆亿放下断掉的半截手，在连着身体那半截找半天，甚至用急救箱里的小镊子翻找，可算把芯片夹出来了。
芯片离体，唐蔗的伤口停止生长。
好在他身上致命的伤口基本都长好了，也恢复了呼吸和体温，不再冷冰冰了。
楚禾挑眉，没有多问。
林肆亿看清楚芯片的样子后将其塞回到唐蔗的断臂里，他塞得比楚禾浅，几乎是贴着伤处最边上的皮。
楚禾提醒：“你往深处塞，现在那位置割个小口子就掉出来了。”
林肆亿重新拿起断手安在断臂上：“要的就是割开就能取出来。”
楚禾：“我没想要回来。”
林肆亿：“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是必须要拿回来。”
楚禾没有辩驳，等林肆亿给她解释。
林肆亿让齐维生拿出拼图碎片给楚禾看：“发现没，碎片的材质跟芯片几乎一样。”
楚禾揉揉发昏的眼，还真是越看越一样。
先前她情绪过于激动，光顾着救人了，根本没留意到芯片具体什么样。
林肆亿：“我怀疑这根本不是治疗芯片，而是时光回溯的微型装置。”
楚禾惊了：“时光回溯？穿越时间？”
齐维生惊讶地把碎片捧到眼前看了又看，什么都没看出来。
林肆亿指着唐蔗身上一片淤青给二人看：“破口愈合不明显，可你们看这个，是从外圈向内消失的。”
齐维生：“正常淤青不也是外圈先消失吗？我打球的时候经常青一块紫一块，都是中间恢复最慢。”
林肆亿：“你身上的瘀痕是这么没的？”
齐维生盯着唐蔗上的瘀痕看了一会，嘴巴张得老大：“他，他的淤青在向内收缩，一下子全部都不见了！”
淤青是皮下毛细血管出血而致，血排不出来，只能由身体内部慢慢吸收，任何治疗手段都会有瘀痕变浅的过程。外圈不是出血点，堆积的血液较少，吸收更快；中心淤血多，好的相对慢些。
唐蔗身上的瘀痕更像是晕染的倒放，积在皮下的淤血向受伤点汇集，而后消失。
齐维生紧张地直咽口水：“会不会被是他身体里血液太少，伤口把淤血吸回去了？”
林肆亿：“体内缺血从皮下吸？你生物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楚禾：“……体育老师也是正经学校全科考试合格毕业的。”
林肆亿和齐维生同时看过去。
齐维生好奇地问：“你不会就是体育老师吧？”
楚禾瘫在座位上望天，假装没听见。
林肆亿用她的伤口转移话题：“你取芯片时应该能更直观地看到伤口变化。”
楚禾“嗯”了声：“我一刀下去，伤口转眼就扒在刀身上，根本没给我留找芯片的时间。”
现在想想，她伤口恢复慢除了只剩一个芯片的原因，貌似确实跟她刻意放慢扒开伤口的速度有关。她当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来危机解除，她光顾着疼，忘了。
林肆亿也曾在与类生命体的交手过程中受伤，他早就对伤口愈合速度之快起疑心了。
伤口愈合有赖于细胞生长，为啥只有伤口附近的细胞在眨眼间完成愈合，身体其他部位一切正常？
如果是时光回溯的话就合理了，别人给你一刀，只要回溯自身受伤的这一段时间，伤口自然不存在了。
楚禾又体验了一把麻痹和疼痛的交换，恍然道：“止痛药是起作用的，只是时光回溯，又不顶用了。”
伤口愈合要走受伤前的时间线，止痛药和当事人在走受伤后的时间线，二者交替，才会疼一阵麻一阵。
以两个芯片联合回溯的速度，即便是快刀砍头，也能在脑袋飞出去前把半边脖子长回去。
这是游戏方敢在游戏中设置那么强的对抗性的底气。
搞不好也是把他们几个投放到阿尔法星上的底气。
即便遭遇钝刀割肉，也是一样的道理。
楚禾能体验到慢扒伤口恢复慢是因为她掏芯片时始终保持着菜刀卡在肩膀上，有个远大于伤口的异物在，只针对活人身体的时光回溯亦无能为力。
伤口存在越久，要回溯的时间越长，修复越慢。
唐蔗身上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终于轮到断臂了。
林肆亿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单一芯片的治疗速度太慢，对你对他都起不到保命的作用，反倒会影响水系的治疗效果。”
水系队员的精神治疗可比不上芯片的速度，这边一群人卯足劲治好一点伤口，芯片来个时间回溯，全白忙了。
楚禾看向自己快长好的伤口：“我是不是应该再卡会儿菜刀？”
她不想芯片放回去时再挨一下了。
唐蔗手臂几乎眨眼就接回去了，可见断时有多快。
林肆亿用刀割开唐蔗完全看不出断口的表皮，取出芯片：“这活儿我干不了，你自己塞回去吧。”
楚禾：“QAQ”
第069章
小型飞行器抵达驻扎点时, 所有水系队员都在原地待命。
所以当他们看到四个人就只有唐蔗左臂上破了个皮，还以为是今日治疗任务过重出现了幻觉。
路巽顶着两个黑眼圈检查唐蔗，那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困大劲睡过去的。
水系队员把唐蔗搬到大型飞行器上给他做进一步检查。
路巽瞅瞅楚禾没比唐蔗好到哪去的脸色：“你怎么回事？”
楚禾一副要死的模样：“我找到唐蔗的时候他晕着, 我要救他被类生命体攻击，也晕了。其他细节你问他俩吧。”
路巽直接看向齐维生。
正往林肆亿身后缩的小少年：“……”
林肆亿秉持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高尚理念, 供出那位不知是何身份的神秘人。
路巽立刻向城区报告, 看能否核实到这人的身份。
楚禾的伤口在两枚芯片的协同“治疗”下已然痊愈, 但流出体外的血没办法通过时光回溯重新回到体内, 她的失血量也达不到芯片启动回溯的标准，这会儿她晕得走路都走不了直线。
林肆亿把楚禾背回到小型飞行器上休息, 他和齐维生将别人帮着搬回来的厨师装备也装到飞行器上。
为了找人，小型飞行器的燃油余量不够飞回二十九区，更没法单飞去十二区。
林肆亿跟展顺腾打了招呼说晚回去两天, 然后把小型飞行器挂到大飞行器下面。
路巽挂断通讯就瞧见他在这边忙活，眉头皱皱：“你们仨非得住单间？就不能把它放到储物间去？”
这次没有获得新物资, 大型飞行器内里还有不少空余。
林肆亿指指脸贴在窗玻璃上跟个鬼一样的楚禾：“她嫌大伙扎堆打呼噜太吵。”
齐维生也举手：“我是小孩我要长身体, 需要安静的睡眠环境。”
路巽无言反驳，每次收队都是队员最放松最疲惫的时候, 经常横七竖八睡得到处都是，确实有点吵了。
大飞行器吊着小飞行器升空, 在偏离既定航线的大片污染区上空飞了一圈, 实在没寻到人才调转向二十九区进发。
楚禾眼望逐渐亮起的天幕，突然说：“那个引走类生命体的人会不会是星际救援队？”
无论是散民还是新玩家都不太可能从容地引走那么多类生命体。
林肆亿早已想过这种可能，没见到人，谁知道呢。
仨人把所有穿越之门的碎片放到一处, 六只眼睛紧紧盯着。
齐维生搓搓手：“把它们掰碎了植入人体，是不是能当治疗芯片用？”
楚禾：“你就不怕掰碎了拼不回去, 永远回不了家？”
齐维生努努嘴，眼帘垂得低低的，声音也变得很小：“我想回家，可我不想看到他们再变成那样。”
唐蔗的伤情给他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而唐蔗并不是护卫队中唯一一个受伤那么重的人。
每一个折损的风系队员都是极为凄惨的死法。
齐维生不愿去想却又控制不住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他都快被自己的脑补吓死了。
林肆亿：“回家眼不见为净。”
齐维生固执而坚定地摇头：“我看不见不代表他们的苦难结束了。”
楚禾：“可是你回去了就可以把阿尔法星上的真实情况上报，会有更专业的队伍来营救他们。”
齐维生的头垂得更低，似乎在衡量二者的利弊。
林肆亿拍拍他肩膀：“别纠结了，仅靠这几块碎片，我们既回不了家也降低不了护卫队的折损率。”
他看向楚禾：“要不，找景校长聊聊？”
楚禾躺在座位上，眼皮越来越沉：“正有此意。”
~
唐蔗回到二十九区时依旧昏迷，被水系队员送去了医院做详细检查。
回来这一路上，唐蔗好几次差点咽气，全靠水系队员不间断的治疗才保住他这条命。
楚禾和林肆亿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没了芯片的唐蔗就是个看似没伤没病实则全身血液几乎流干的濒死之人。林肆亿掐算着时间取走芯片不是为了让楚禾少挨一刀，而是为了让唐蔗能接上水系队员的逆天治疗。
实在救不活还可以复活，总归早晚能让唐蔗好起来。
齐维生放心不下唐蔗，也怕自己在景校长面前说错话，便跟着去了医院，让楚禾和林肆亿去跟景汉川对线。
景汉川眉头紧锁，目送医疗小队远去，这才转回头来打量楚禾。
“你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
然后他就被楚禾和林肆亿一左一右绑架走了。
楚禾的小院里。
景校长一脸阴沉。
他很认真地盯着楚禾看了又看，又转向林肆亿。
二人把他们的真实来历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包括那本没人看得懂的笔记本书写者是星际救援队。
经历过于传奇，很符合精神病人的发病状态。
楚禾摸摸痛感尚未消失的肩膀：“要不你把温琦师母找来，让她把芯片取出来给你瞧瞧？”
景校长左看右看也没瞧见个能坐的地儿，索性放倒墙边的铁锹坐上头：“那么大块的拼图放我眼前我都看不见，指甲盖大的芯片就能看见了？”
这倒是把楚禾和林肆亿给问住了。
景校长：“你俩刚来那会儿做的是最详尽的检查，要是你们身上有异物早就发现了。”
也就是说芯片和拼图一样，阿尔法星的土著们肉眼不可见，甚至连现有最先进的仪器都检测不到。
楚禾搓搓还在发麻的脸：“彻底说不清楚了。”
景校长摆手：“我是搞科研出身，可我不是老古董。人类因一场星系磁暴变成现在这种基因混杂的模样都在现实中上演了，再来几个外星人也没什么不能信的。”
楚禾和林肆亿同时紧张起来。
外星人，从古至今都不是什么好词儿，往往会被土著当作最可怕的未知威胁送进实验室。
景校长察觉出他们的情绪变化，看白痴似的翻翻眼皮：“阿尔法星如今的模样，外星人得多想不开要来跟我们抢地盘。”
楚禾和林肆亿讷讷点头附和。
景校长：“再说你们都做过基因检测，你们的基因跟我们磁暴之前的基因完全一样，语言也能互通，说明我们共享一个老祖宗。”
楚禾和林肆亿点头有劲多了。
景校长仰望被云层遮蔽住的天空：“宇宙那么大，有外星人，有我们的同类都很正常。”
楚禾和林肆亿点头如小鸡啄米。
景校长突然看过来，惊得他俩如同被抓包的小学生，赶忙站得笔直。
景汉川冷峻的神情透出疲惫，他靠到墙上，从兜里掏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上面的内容跟路巽得到那本一模一样。原本交由天城保管研究，他就自己誊抄了一份。
“我不是说过这上面的文字在哪见过么。”
楚禾和林肆亿屏住了呼吸。
景汉川叹了几口气，才说：“我很可能见过你们说的那个星际救援队。”
那一年，他大学毕业，跟自己的导师读研。导师是最高管理层直属研究部门的大牛，因而他虽然还很年轻却也能接触到一些高端研究项目的边边角角。
他依稀记得曾有个气质很独特的中年女人来找过导师，二人在办公室里密谈了大半天，最后导师带着女人急匆匆走了。
他习惯性跟着导师出门，被导师用很严厉的语气制止了。
“那个女人回头看了我一眼，她很漂亮，柔和温暖的那种漂亮，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可她的眼神比鹰更犀利，就像……”
景校长微微低头，似在寻找一个能够精准描述的词汇。
“每天都游走在生死线上的铁血战士。”
他只见过那女人一面，匆匆一别，除了惊艳和惊讶倒也没给景汉川留下其他印象。
几天后，有同为研究大牛的人来探访导师。
景汉川负责泡茶送茶，出门时听访客说了句“跑了”。
那时的景汉川没有多想。
拿到笔记本后回溯过往，他才在记忆的海洋中揪出这个不起眼的碎片。
“我之所以会联想到那个女人，是访客走后没两个月，研究中心正式开启了防磁暴研究计划，天城就是那个项目的产物。”
阿尔法星一直受星系磁暴攻击，多年来已经鲜少有人拿它当回事了，反正也没对人们的生活和安全造成任何威胁，至多情绪会受一点影响。
当年的景汉川还不够资格去深究为什么要开启这样一个研究项目，他也没能深度参与其中。不过他的导师是天城项目的骨干，他知晓的内幕比普通民众要多得多。
“天城建成的第三年，那场灾难降临了。期间也曾有过数次小型磁暴，足够天城的透明保护罩来收集防护信息。一个确定能够屏蔽磁暴的装置，三年之间为什么没有建立第二个？就算普通人用不到，那些需要使用精密仪器的机构总需要吧。如果完全没有应用的领域，当年又为什么要斥巨资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搞出来个天城，还在天城上存放了那么多植物种类和尖端科技设备呢？”
这是多年来一直困扰景汉川的未解之谜，如今似乎有了答案。
“我怀疑那个女人就是你们口中的星际救援队，天城的防护罩包括一座小城能悬浮在半空中的技术都是她带来的，她想帮助阿尔法星度过那场灭世的劫难。”
楚禾想不通：“建立全球性的防御装置难度太大，为什么不直接撤走呢？”
景汉川苦笑摇头：“以前的阿尔法星很繁荣，谁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就迁居去其他星球呢。而且你不要忘了，告知阿尔法星将要大难临头的，是一个外星人。”
第070章
星际时代, 已经几乎没有人再提“外星人”这个概念。
可对于从未探索过宇宙的阿尔法星，外星人意味着莫大的威胁。
景汉川睡不着时脑补了当年的一系列过程——那个女人带着灭世的消息而来，她说服了导师, 由导师引荐给更高层级。上面也许信了也许没信，总之是将那个女人控制起来, 对她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测。女人从严密的监禁中逃跑, 不知所踪。女人的检测结果显示她与阿尔法星上的人类同属一支, 上面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用她留下的材料建造了天城, 而后灾难发生。
“我唯一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会知道阿尔法星将要变成废土，那场磁暴是所有前沿设备都没有监测到的。你们替我解开了疑惑, 她是星际救援队成员，也许早在外太空就发现了磁暴，宇宙那么广袤, 磁暴从出现到降临在阿尔法星上肯定经历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景汉川的神情愈发落寞，这明明是一场可以避免的灾难, 现实却是绝大多数的人和生物都没能逃过去。
天城那么大个“岛”浮在半空, 瞒是瞒不过去的，上面对外说那是试验地, 也从来没有对其他国家和研究者解释过透明保护罩是什么材质。
是不想吗？
是建立天城的人也不知道答案。
楚禾抓耳挠腮，小声提醒：“您还没说在哪看过这样的字符呢。”
景汉川哀怨地瞪瞪她：“在我导师的工作笔记上瞥见过, 只有几个, 没这么多。”
他在帮导师清理桌面卫生时无意间碰开了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对外人是绝对机密，对他这种有份参与导师各种项目的学生算不上多重要的资料。
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通晓多国文字，也懂市面上流通的各种密码, 所以偶然看到完全陌生的字符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不过他很懂规矩，导师没教他辨认, 他也不会主动去问，万一是他够不到的机密呢。
“我的老师没能从那场浩劫中活下来，所以……”
楚禾和林肆亿对视一眼，眼底刚刚燃起的希望熄灭了。
景汉川没等他们的再度发问，便开始自言自语瞎嘀咕。
“阿尔法星上又不是只有我们一个国家，星际救援队怎么谁都没救走呢？不会是走到哪都被当成入侵的外星文明吧？我们是做得不对，可做救援，这种情况应该还挺常见？真就不管我们了？实在不行绑也得绑走一部分人呀。”
林肆亿在他眼前不停挥手：“我虽然没接触过那支神秘的星际救援队，但跟常规救援队打过交道，他们贯彻的宗旨是不放弃任何一个生命，不会因为上面个别人的偏见就把整个星球的人都弃之不顾。”
普通救援尚且如此，更何况那支队伍呢。
他们日常游走在散落在各个星球上的古早生命，跟真正的外星人也打过交道。在明知阿尔法星上有那么多同类的情况下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撤走。
给路巽塞笔记本那个人就是证明。
楚禾垫脚对林肆亿耳语：“那个人会不会是被其他国家关起来的外星实验品，想走没走成？”
林肆亿无奈瞪她：“你觉着呢？”
楚禾缩缩脖子：“是不太可能。”
看景校长如今做防御的手笔就不难想象他所在的国家当初会用怎样的“牢笼”关押外星人，这都能让那个人跑掉，可见星际救援队有让自己从任何困境中脱身的本事。
可那个塞笔记本的救援队员还是变成了丧尸的外表。
这说明在磁暴发生时，他仍在阿尔法星上，而他身上肯定也有类似于芯片一类的保命治疗装置，这才使得他保有一定人类的神智，写下了这本笔记。
还有这次救唐蔗的人，如果来自星际救援队，必定也是在磁暴之前就来了的。
否则以阿尔法星如今的生存状态，没人会反对迁居到其他星球上，更不会对基因与曾经的自己相同的外星人有那么大敌意和防备心理。
就算担心外星人拿变异后的阿尔法星土著当试验品而拒绝救援，也总该有点风声流传出来，以景汉川今时今日的名声和地位，他不可能一无所知。
景汉川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救援队一直没有放弃救援？那为什么再没有联系过我们？实在信不过我们又没有其他办法的话可以在危险到来前及时撤走，他们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遭遇磁暴？”
林肆亿：“也许是没来得及？”
楚禾：“可能他们根本没有退路。”
景汉川和林肆亿同时向她看来。
楚禾抖抖站麻的腿，随地而坐：“救援队要是能来去自如，为啥到现在还没来救人？当年没人信他们，现在就剩下这点人，又分散在交通不便的各个城区，依次绑票带走很轻松，为什么来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景校长有点疑惑：“你们？会不会真是游戏意外，不小心把你们传送过来了？”
楚禾很笃定地摇头：“天大的意外，这么长时间也该想办法捞我们走吧？没来人救我们还不是因为来一趟不容易，想走更是难如登天么。”
景校长：“可你们不是有那个什么碎片？”
楚禾：“我现在觉得，碎片不是跟我们来的，而是护卫队带来的。”
她指指天城：“都是看不见的透明物质，你们不觉得它们很相似么。”
林肆亿：“可咱们也看不到天城保护罩。”
楚禾：“也许打碎了就能看见了呢，你想想两次开启的穿越之门，门打开的时候你看见门板了吗？”
林肆亿仔细回忆，还真没有。
拼图拼在一起会有一瞬变得异常亮眼，然后就会出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入口。
很符合游戏穿越进新地图的特效。
楚禾：“我们假定碎片早就在阿尔法星上，那游戏里为什么会出现一模一样的拼图来拼起穿越之门？”
景校长的脑子比林肆亿更好用：“有人要在你们玩游戏的过程中加深你们对穿越之门和拼图的印象。”
楚禾打个响指：“阿尔法星这么大，救援队总不可能只带一个保护罩就来吧？我要不是在魔域里一边厮杀一边还要找碎片，根本不会对碎片有那么深的印象。”
林肆亿没去魔域，却也经历了漫长的到处找碎片。
由此可见，游戏世界和阿尔法星之间的那个地图，就是为了强化玩家对碎片能穿越的既定印象。
林肆亿有点懵：“有保护罩的救援队为什么会变成丧尸模样？”
景校长脑子转到起飞：“因为外力导致碎片散落在各地，他们没能找全。”
楚禾又打了个响指。
林肆亿更懵了：“磁暴都过去七八年了，现在把咱们弄过来找碎片有什么意义？难道还有致命的磁暴要光顾阿尔法星？就咱仨，能找齐所有碎片？”
景汉川一听“磁暴”脑仁都疼，他看向楚禾。
楚禾摩挲下巴：“也许游戏方是想把所有能升到满级的玩家都送过来，没想到中途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齐维生。
除开年龄倒退后变成小孩这一点，十八岁的成年人和二十二岁最大的区别是前者大多没离开原生家庭或刚进大学，是被管束最严格的一群人；后者要么在大学里混了好几年，要么刚入职场处于最不稳定的时期，跟家里联系少点也能理解。年纪更大些的，只要游戏方出面表示穿越式游戏要完成某个剧情点才能穿越回来，玩家的亲朋好友也不会过分追究，更不会去报警。
注册游戏账号的人是哥哥齐维知，登入游戏的却是弟弟齐维生。
在身份认证这块，游戏方有疏漏。
齐维生一路蹭经验，先于绝大多数玩家离开游戏世界，连中间那个过度世界都是一晃就过去了。
游戏方或许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bug，可当齐维知因为弟弟失踪而到处寻找——没准是报了警，由警方发现他弟弟进入了游戏，游戏方就会按图索骥发现齐维生升级过程中的所有问题，不得不暂停玩家穿越计划。
齐维生一个不符合游戏年龄要求的人混进游戏里，被发现之后这么长时间还没被游戏“吐”出去，家属会不追究吗？事情闹大的话说不定会延伸到楚禾和林肆亿身上。
三个人都在游戏地图中消失，还有玩家敢玩下去么。
楚禾：“还有，你想想齐维生他哥是干嘛的，你是干嘛的。”
齐维知有丰富的星际作战经验。
林肆亿会驾驶宇宙飞船。
原计划要输送来阿尔法星上的玩家一定都有派得上大用场的优势。
阿尔法星没能探索宇宙是因为没有抵抗宇宙各种射线和磁暴的材料。
要是把天城保护罩包在更大型的飞行器外面，飞出星球驶向宇宙是不是就能实现了？
景校长连拍大腿：“对，对对，这一点我怎么没想到。”
楚禾拦着要往外冲的景校长：“这还只是我的猜测，你别真去砸保护罩，咱这不是有碎片么，先做个实验？”
景汉川不停搓脑门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做实验稳妥，咱做个宇宙探测小装置，送到宇宙里看看效果。”
他缓了缓，容许理智重新占领高地：“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游戏方为什么要把完全不知情的你们送过来？”
既然没有放弃对阿尔法星的救援，为什么不继续派救援队呢？
楚禾看向从门口过去的巡逻护卫队：“会不会是跟你们一样，没人了？”
林肆亿：“磁暴前好几年加废土七年，那支神秘救援队不会允许成员断档这么久。”
楚禾也想不出来具体原因，她又不是救援队管理者，便胡乱说道：“你怎么就确定在阿尔法星上的十年等同于宇宙的十年？你我过来还不是变年轻了，跟芯片一样，穿越之门或许也有回溯时间的能力。救援队主力来到阿尔法星被困变成丧尸形态，救援队没有后继力量就把我们送过来。”
林肆亿依旧反驳：“那也该采取自愿原则，没道理逮着个能力匹配的人就往这送。”
楚禾感受到他看自己时眼里的异样。她跟林肆亿和齐维知不同，她除了武力值超群好像没别的优势了。
她再能打，也不是输送过来搞救援的最佳人选。
那些跟齐维知一样退下来的单兵战士哪个不比她的拳头硬。
楚禾纳闷了：“我为什么会被送过来呢？”
林肆亿拽她的袖子，她这才发现景校长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好半天，景校长艰难地问了个有点奇怪的问题：“你们发没发现，齐维生那孩子比刚来那会儿长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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