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鸡肉酥饼


    “你觉得我们在干什么?”


    江霖身姿笔挺, 就这么冷冷看着江凯。


    江凯身高一米八,在大院和单位都算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可在江霖面前, 他还是矮了小半个头。


    “三哥, 白榆是我的未婚妻, 刚才你拉着她的手, 你不觉得应该向我解释点什么吗?”


    对上江霖的目光, 江凯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严感迎面而来, 差点就让他说不出话来。


    江霖脸色更冷了几分:“这里是军区大院, 人来人往, 你觉得我们能干什么?事实就是她要摔倒, 我伸手扶了她一把, 如果你真把她当成未婚妻,就不应该当众质问她, 更不应该质疑她的人品!”


    “我以为上次的事情你已经改过自新了,现在看来你并没有悔过, 我会考虑把这两件事情告诉爷爷。”


    “对不起三哥, 刚才是我冲动了, 我不该没看清楚就误会你和榆榆。”


    江凯垂在身旁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 手背青筋根根暴露。


    第二次。


    这是第二次他三哥当着白榆的面, 把他训得像个孙子,而且还用老爷子来威胁他!


    江霖面无表情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要道歉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江凯咬了咬唇, 看向白榆道:“对不起榆榆,我不该质疑你。”


    白榆勾唇轻笑了下:“既然知道自己冲动, 那以后开口前先动动脑子。”


    江凯:“……”


    之前看到江又涵留的纸条,他是不信的, 可现在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不知为何,格外的刺眼。


    他看着白榆:“你今天为什么没去电影院,加上上次,你已经放了我两次鸽子。”


    白榆做出惊讶的模样,张口就来:“我今天不太舒服,就让我表姐去电影院通知你,你难道没有见到她吗?”


    她就不信江凯还敢去找秦心卉对质。


    果然,听到秦心卉的名字,江凯眼底闪过一抹心虚:“没看到,可能错过了。”


    他这会儿心里也不知道白榆和秦心卉两人到底谁说谎了。


    但无论如何,他跟秦心卉一起去看电影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尤其不能让白榆知道。


    白榆把江凯的心虚看在眼里,但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揭露他,就再让他多嘚瑟两天。


    等过两天她拿到照片,他就是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想着自己的如意算盘,白榆心情也舒展了不少,收回目光看向江霖道:“江霖哥,我先回去了。”


    江霖点头:“嗯,好。”


    白榆没跟江凯打招呼,直接从他身边越过去。


    反正还要几天就要分道扬镳了,她也懒得搞好表面功夫。


    江凯:“………………”


    看着白榆扬长而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点心慌。


    江霖也准备离去,只是刚抬脚,就被江凯给叫住了。


    “三哥,等等。”


    江霖停住脚步,冷眸看着他:“有事?”


    江凯顿了顿:“三哥,有些话,我这个做弟弟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霖:“你说。”


    江凯:“我知道爷爷和家里的长辈都看重三哥,只是我这人呢从小就霸道,只要是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江霖目光仿佛一把利剑刺在他脸上,一字一顿道:“白榆她是人,不是东西。”


    江凯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冷:“……”


    直到江霖身影消失在拐角,江凯也没问出那句“三哥,你该不会是看上白榆了吧?”


    之前他敢肯定他三哥绝对看不上白榆,可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


    他三哥最受他爷爷看重,按理说完全不需要娶白榆来获得人脉和资源,那他是为了什么突然接近白榆?


    想要刚才白榆靠在三哥怀里的模样,他心中徒然升起一阵危机感。


    白榆是他的,他绝对不允许有人从他手里抢走!


    **


    回到家里,奶奶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她妈跟着秦心卉一起走的事情。


    白榆原本还担心奶奶会心里不舒服,不想她老神在在:“你就等着吧,没过两天你妈就会灰溜溜地回来。”


    回到房间,白榆往床上一趟,摆成个大字形,想到刚才江凯被训得像个孙子一样,她就忍不住想笑。


    风扇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脑海里突然响起江霖之前说的那句话——


    “怎么又一个人躲在这里?”


    “又?”


    刚才没注意,江霖为什么用“又”来说她,难道她之前做过这样的事情?


    白榆想了想,却什么都没回忆起来。


    算了,估计是他一时口头说错了,并没什么特殊含义。


    再往后——


    白榆猛地坐起来,脸跟煮熟的虾一样涨红了。


    江霖扶住她时,她好像似乎仿佛摸到了他的胸。


    硬邦邦的,十分结实有力。


    关键是!比!她的!还大!


    白榆挺了挺胸,垂头看了看,脑海里不由又浮起自己撑在他胸膛的画面。


    那手感仿佛还萦绕在指间……越想脸越热。


    要!命!了!


    她到底在乱想什么啊?!!!


    白榆甩到脑海里不该有的画面,把脸凑到电风扇前,吹了好一阵子脸上的温度才慢慢降下去。


    心跳的速度却良久都没有减下来。


    不过,白榆装作!不!知!道!


    **


    第二天。


    白榆一早起来,去菜站和肉站买了新鲜的鸡肉回来。


    她决定做鸡肉做一些鸡肉饼,以及用前阵子晒干的桂花做一些桂花糕,然后再做几个馒头。


    天气太热了,食物不好保存,她不敢做太多。


    白榆把鸡肉去骨去皮,放进桂花酒里腌制半个钟头,时间到了后,把肉剁碎加入胡萝卜丁和小葱碎,再打进一个蛋清,加猪油、盐、糖以及胡椒粉等调料。


    搅拌均匀后再把馅料挤进面皮里,然后拿去外头的烤炉烘烤。


    桂花糕是用粘米粉和糯米粉,加进白糖和干桂花做成的。


    不过白榆的桂花做出来总比别人的香,秘诀就是在筛粉的时候她会加入一些麦乳精。


    其实有奶粉会更好,但这年代一般人家里都没有奶粉,而且有麦乳精已经很不错了,营养丰富,做出来的桂花糕口感会更加丰富,香味也更加浓郁。


    糕料做好后放进木蒸笼去蒸,白榆接着揉面做馒头。


    相比鸡肉酥饼和桂花糕,馒头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香味一阵接着一阵从窗口飘出去,大院的人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白飞鹏一起床就闻到了香味,还以为她是给自己做的,不由感动道:“榆榆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就是这么早起来给我们做早餐,太辛苦她了。”


    女儿肯定是知道他喜欢吃咸口,这才会特意做了鸡肉酥饼。


    怪不得人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等会儿他要多吃两块!


    白老太埋汰瞥了他一眼:“你现在才知道她辛苦啊,她之前中午来回给你妻子和秦心卉两人做饭送饭了一年,那才叫真的辛苦!”


    白飞鹏:“……”


    看大儿子不吭声,白老太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你们两夫妻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当年她本想在乡下个大儿子找个媳妇,无奈那时候白飞鹏在下班的路上救了掉进河里的秦正茵,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不娶也得娶,她只好认了。


    后来从定亲到结婚,两家人的矛盾就没停过,婚后更是满地鸡毛,她懒得跟大儿媳斗,就搬去天津跟小儿子住。


    白老太是老一辈人的思想,她是不喜欢大儿媳,但也没盼着儿子儿媳离婚。


    况且如今孙子孙女都长大了,他们做父母的这时候闹离婚,肯定会影响到晚辈的婚姻。


    白飞鹏沉默了一下,道:“回头我会找机会跟她聊一聊,现在还是让大家都冷静冷静。”


    秦正茵的偏心其实早有端倪。


    秦正茵和她弟的关系从小就很好,她弟从相亲到结婚一路都有她这个做姐姐的影子,原以为她弟成家立业后,她这个做姐姐的就会放手。


    谁知她插手得更多,连弟媳妇生孩子都要跟过去照顾。


    当时她弟媳妇身子不好,她还特意请了两个月假带着弟媳妇去乡下住,她弟媳妇早产在乡下生下秦心卉,她帮忙照顾对方坐月子。


    回到城里后,她更是经常大包小包去看秦心卉这个侄女,简直把秦心卉疼到了心坎去,连他们两个儿子都因此吃醋了。


    他那时候还当是秦心卉喜欢女孩儿才会这样,谁知等女儿出生了,她还是那么疼爱秦心卉。


    直到后面秦家出事了,她更是直接把人给接到家里来住。


    白老太哼了声:“我不理你们俩怎么处理秦心卉的事情,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再让小榆儿伤心!”


    白飞鹏应了声,拿着洗漱用品去外面洗漱,顺便看着烤炉上的火。


    很快,馒头和桂花糕就陆续出锅了。


    白花花的馒头比拳头还大,松松软软的,看着十分喜人。


    桂花糕就更好看了,蓬蓬松松,软软糯糯,上面的干桂花完全陷入糕的表层,金黄一片,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极是诱人。


    白榆拿出去年酿制的桂花蜜,在桂花糕上面倒上一层,然后自己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香甜软糯,入口即化,桂花的香气瞬间在口腔炸开来,好吃得让人忍不住再想吃一块。


    她把桂花糕分成两份,一份等放凉后准备用红纸包起来,另外拿布袋子装了四个馒头,最后把剩下一份桂花糕端出去。


    白老太看她出来,立即掏出手帕递过去:“看你干活干出了一头汗,快用帕子擦擦。”


    白榆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奶奶,您快尝尝,这桂花糕您肯定会喜欢,医生叮嘱过您不能吃糖,所以我没敢多放糖,不过桂花上面有桂花蜜,我还另外加了麦乳精,口感应该不会差。”


    何止是不差,简直香死人了。


    香气阵阵扑鼻而来,她白老太忍不住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桂花的香气和麦乳精的香味一起涌进味蕾,果然很香很好吃,微甜,且软软糯糯的,最适合她这种牙口不好的老人家。


    等白飞鹏端着鸡肉酥饼进来时,白老太已经连着吃了两块,还想吃第三块。


    看到同样被热出一身汗的大儿子,白老太却没心疼,反而炫耀道:“老大,你动作再慢点,这桂花糕就要被我吃掉了。”


    白飞鹏看了看手里的鸡肉酥饼,不在意道:“妈,医生说你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桂花糕就留给您吃吧,我吃这些鸡肉酥饼就好。”


    结果下一刻就听白榆道:“爸,鸡蛋酥我是做给江霖哥,他之前帮忙找了不少学习资料给我,他今天要回琼州岛,所以我做些吃食给他当做谢礼,不过因为时间赶不及,所以没做你们的份。”


    白飞鹏石化住了:“……”


    敢情他在外头守着烤炉一个钟头,还被火烤得满头大汗,结果都是给江霖的?!


    白老太见儿子这模样,差点没笑喷:“让你这兔崽子在我面前嘚瑟,这下好了,桂花糕都是我这老婆子的了,你可别来抢!”


    白飞鹏:“…………”


    这一刻,白家客厅交织着香气,一扫之前沉闷的气氛。


    最终看他爸实在可怜,白榆还是给他留了一块鸡肉酥饼。


    可吃了一块鸡肉酥饼后,白飞鹏觉得还不如不要给他吃。


    因为真的太太太好吃了,一块还不够塞牙缝呢!


    很快,白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白飞鹏去开的门。


    看到江霖,他的脸色顿时不太好:“是你,进来吧。”


    江霖目光扫过他的脸:“我就不进去了,白叔,请问白榆她在里面吗?”


    计划有变,他得提前走。


    白飞鹏不乐意:“在里头,我去喊她出来。”


    白榆听到动静,赶紧拿着打包的东西从厨房跑出来,脸蛋被热得红彤彤的,比抹了胭脂还诱人。


    江霖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谢谢你。”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星星点点的晨光投进他眼眸,美得好像一幅油画。


    白榆莫名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不客气,江霖哥帮了我那么多次忙,我不过是做点吃食而已。”


    江霖:“我等会儿就走,要是以后江凯再冒犯你,你可以跟老爷子说,也可以跟我说,我会教训他。”


    白榆虽然觉得她很快就会和江凯分道扬镳,但还是很感激他的好意:“谢谢你,江霖哥。”


    大院里头已经有人探头探脑,江霖看了她一眼道:“嗯,我走了。”


    白榆点头,等他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进屋换衣服准备去单位上班。


    客厅里,白老太和白飞鹏两母子你看我,我看你。


    白江两家是旧相识,江霖帮白榆不算事儿,白榆做吃食做谢礼也不是事儿,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气氛怪怪的。


    更怪的是,两人看上去诡异的般配。


    白飞鹏喝着寡淡无味的白粥,酸溜溜道:“榆榆给江凯做吃食见得多了,给江霖做,还是第一次见。”


    白老太知道白榆不打算跟江凯处对象的事情,想到刚才如同金童玉女的两人,不由感叹道:“以前不觉得,现在看着,小榆儿和阿霖那孩子其实也蛮般配的。”


    白飞鹏:“……???”


    妈你这感叹中带着遗憾,遗憾中又带着骄傲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白榆跟江凯才是一对,你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


    江霖中午就坐上了去广城的火车。


    一起同行的还有男军官葛大川。


    葛大川现职军官培训的干部,他虽然跟吝啬鼻祖葛朗台不是本家,但在吝啬方面却有着异曲同工的天赋和爱好。


    他原本有个相亲对象,那是个可爱又勤苦耐劳的好姑娘,就算知道他要被调任琼州岛也没嫌弃他,可就在出发的前两天发生一出意外,导致两人掰了。


    事情还得从一份毛豆说起。


    部队里种了不少毛豆,恰巧今年大丰收,便做成盐水毛豆给大家加餐,葛大川没吃,而是把自己那份打包起来,等到和对象见面时再和对象一起吃,这样一来又能省下一份饭钱。


    结果两人当天就被送进了医院,医生一查问才知道,那毛豆已经放了两天。


    夏天东西本来就容易变质,更何况还放了两天!


    他对象气得浑身发抖,出院当天就提了分手,葛大川麻利承认错误,苦苦哀求对象再给他一次机会。


    说实话,葛大川家境不差,人长得人高马大,前途也算光明,除了吝啬没什么毛病,为了一个变质毛豆而分手似乎有点过了。


    只是他对象说:“大川,我实在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了,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你那天连放十八个屁的样子。”


    葛大川因此没了对象,还得了一个“十八屁”的外号。


    因这事他还耽误了行程,其他军官自然不能等他一个人,这就是导致他跟江霖坐同一班火车的原因。


    伴随着“呜呜”的鸣笛声,绿皮火车缓缓动了起来。


    这年代的绿皮火车是有卧铺的,但一般人坐不起,也弄不到票。


    软卧车厢内分上下铺,两边共四张小床,中间有张小桌子,配备着一个暖壶,里头装满了热水,旁边还很贴心地放了几个茉莉花茶包。


    这会儿江霖和葛大川两人都摆放好了行礼。


    天气炎热,江霖把带来的吃食拿出来,一打开,香气顿时盈满小小的车厢。


    葛大川明明吃过晚饭,这会儿闻到味儿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江副团,你这些吃食是在富华堂糕点铺买的吗?做得可真精致。”


    江霖:“不是,小朋友做的。”


    就跟葛大川说的那样,几样小吃食都做得很精致。


    尤其是那桂花糕,白色的桂花糕上面铺了一层金黄的干桂花,上面还点缀了小团桂花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他本来不饿,可扑鼻而来的桂花香,和淡淡的米香,让他忍不住拿了一块放进口里。


    浓郁的桂花香在味蕾瞬间炸开,口感细腻绵软,香甜可口。


    他平时不怎么吃甜食,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份甜食做得很合他的胃口。


    这样想着,他又伸手拿了一块鸡肉酥饼,还没放进嘴里,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酒味。


    酒味?


    江霖有些好奇,张嘴咬了一口,下一瞬,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亮了。


    是桂花酒的味道。


    他又尝了一口,这次更加细嚼慢咽。


    其实吃起来酒味并不浓,却恰到好处,微醺的酒味综合了肉的腻,甜中带咸,再经过烘烤后,外皮酥脆,里头软糯,吃起来口感很丰富,除了鲜还是鲜。


    江霖缓缓咀嚼着口中的酥饼,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景。


    几年没见,没想到当初抢吃的小人儿已经能把糕点做得这么好。


    葛大川盯着他手里的鸡肉酥饼,笑道:“江副团你家小孩可真厉害,小小年纪做出来的吃食不仅好看,闻着还老香!”


    葛大川发誓他真的不饿,可香味一阵接着一阵往他鼻子里钻,让他差点没忍住想掏钱跟江副团买一些。


    当然,出钱买那是不可能的。


    他自己动手做了一袋子干粮,够他一路吃到琼州岛,部队给他们每天每人一块钱的吃食补贴,他吃自己做的,一趟下来能省下七八元呢。


    葛大川显然是误会了,但江霖也没解释。


    葛大川忍得住,睡上铺的中年男人却忍不住了:“这位同志,你这糕点实在太诱人了,要是方便的话,我拿钱和票跟你买一些?”


    江霖淡淡:“抱歉,不方便。”


    中年男人有些遗憾,但还是打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是我唐突了,家里人做的东西是心意,肯定是不能卖的。”


    江霖不置可否,伸手又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于是,葛大川和中年男人便眼睁睁看着纸包里的鸡蛋酥饼一块一块地减少……


    葛大川想,鸡蛋酥饼肯定很好吃吧,要不然江副团也不会吃个不停。


    关键还独吞!


    比他这只铁公鸡还铁公鸡!


    **


    白榆上了一天的班,也听了一天苦水。


    不是她不同情那些被家暴或者被公婆欺凌的女同志们,毕竟上辈子她也是其中一员,她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些人也让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把命运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奶奶心疼她上了一天的班,晚饭不用她做,因此一回到家,白榆就钻进房间看书。


    虽然还有两年多,但她一丝一毫也不敢耽误。


    她在学习上天赋不高不要紧,一遍看不懂她就看第二遍,第二遍看不懂就看第三遍,她就不信这样她还能学不会。


    她记得恢复高考后很多人参加,虽然这些年来,很多人的学习断层了,但永远都不要低估别人的能耐。


    白榆不敢洋洋得意,更不敢松懈,她把知识点一点点嚼碎,牢牢记在脑海里。


    不知看了多久,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接着白老太走了进来:“小榆儿,奶奶做了手工面,食材都弄好了,就等你做酱汁。”


    酱汁白老太也能做,就是做出来没孙女好吃。


    炸酱面好不好吃,酱汁是灵魂。


    白榆笑着点头,站起来把资料收拾好,便随奶奶去了厨房。


    就如白老太说的,食材都准备好了,用掐豆芽和胡萝卜丝做码,手工面已经煮好,整整齐齐盘在汤碗里。


    蔡望春从窗口看到白榆拿起锅勺,立即“砰”的一声关上自家的窗子。


    好险,差点又要闻到白家飘来的香味。


    她家老王和孩子天天闻着白家做饭的香味,居然说她做的饭跟猪食一样……


    一只老鳖孙加一帮兔崽子,爱吃不吃!


    不过话说回来,白榆以前也做饭,咋没觉得味道这么勾人呢?


    白榆开始做酱汁,外面同时传来敲门声,白老太说她出去看看。


    等白榆把酱汁做好端出来,便看到江凯坐在她家的客厅里。


    人是白飞鹏带回来的。


    两人在大院门口撞见,江凯说他有事要来找白榆,于是两人便一起回来了。


    白老太虽然知道白榆准备跟江凯解除婚约,但并不知道她接下来的计划,只好按兵不动,让江凯进屋来。


    白榆装作没看到:“奶奶、爸,吃饭了。”


    白飞鹏不明所以,看女儿忽略了江凯,便道:“榆榆你进去多弄一碗炸酱面出来,江凯肯定还没吃。”


    白榆看了江凯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个点来别人家的,那肯定是吃过饭的,要不然岂不是成了没脸没皮来蹭吃的?”


    “……”


    江凯其实还没吃晚饭,听到这话只好道:“叔叔,你去吃吧,我在单位已经吃过了,榆榆,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白榆耸耸肩:“你是吃过饭了,可我还没吃呢,等我吃完再说吧。”


    江凯:“…………”


    白飞鹏听江凯说已经吃过了,也不再客气。


    白榆做的酱汁有两种,一种是以肉馅加入姜葱蒜末,再用酱油和辣椒等调料做成的肉沫酱汁,另外一种是她自己酿制的芝麻酱。


    她动作麻利帮奶奶装了一碗,然后肉沫酱汁和芝麻酱各舀了一勺,再搅拌几下就可以吃了。


    夏天天气炎热,白老太担心孙女没胃口,特意用凉水把面条过了个凉透心,过了凉水的面条弹性十足。


    肉沫酱汁爆炒后又香又辣,再糅合芝麻浓郁的香味,顿时让人食欲大开。


    江凯咽了咽口水。


    他中午忙工作只随便吃了一点,胃里空空的,这会儿香气一阵阵扑面而来,他觉得胃有些疼。


    可恶的事白榆还要边吃边感叹:


    “奶奶你做的面条真的好筋道,弹性十足,不过最棒的是奶奶你还过了凉水,配上掐豆芽和胡萝卜,真是太好吃了。”


    “奶奶,这肉沫酱汁够味吧,这辣椒酱还是我自己种的呢,辣得可真爽。”


    “吃炸酱面怎么能少得了芝麻酱,没有芝麻酱的炸酱面是没有灵魂的,一口肉酱,一口芝麻酱,快乐赛神仙。”


    江凯:“……”


    白榆用余光去瞥江凯,看到对方脸黑得几乎滴出水来,她就放心了。


    白榆细嚼慢咽,一碗炸酱面吃了足足半个钟头才吃完。


    好不容等白榆吃完,江凯连忙把带过来的票拿出来道:“德国的斯图加特室内乐团今天会在民族宫表演,我有个朋友在京剧团拉中提琴的,我通过他弄到了两张票,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观看。”


    这话透露了三个信息:


    一、斯图加特室内乐团是德国最著名的乐团,也是国际乐团中的佼佼者,要弄到他们的票非常难。


    二、我有人脉,且为了你向人求了票。


    三、我在讨好你。


    真是风水轮流转。


    白榆差点没笑出来,睨了眼他手里的票道:“放在桌子上吧。”


    江凯想到前两次被放鸽子的经历,不由问道:“这次你肯定会去的,对吧?”


    白榆点头:“对。”才怪。


    明天她就把票转手卖掉。


    江凯看她不像说谎的样子,便没继续追问下去。


    他突然又想起白榆好像好久没给他送吃的,于是便道:“我记得你以前每到这个季节都会做桂花糕,你做的桂花糕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白榆挑眉:“想吃?不过我现在没心情做。”


    江凯:“…………”


    之前白榆说要跟他分手时,他没当真,江又涵说白榆移情别恋时,他也没当真。


    可现在,他莫名有些慌了。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放风筝,一开始风筝的线被他紧紧拽在手里,他要风筝飞向哪边就飞向哪边,可突然间线断了,风筝飞走了。


    这一刻,他觉得白榆就像那断了线的风筝……


    白飞鹏就是再迟钝也看出问题来。


    等江凯一走,他立即问道:“榆榆,你跟江凯是怎么回事?”


    白榆想了想,决定还是跟她爸打个预防针:“爸,我之前就跟江凯提分手了,只是他没当一回事,不过他当不当一回事无所谓,因为接下来我准备跟江家解除婚约。”


    “!!!”


    白飞鹏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榆榆,婚姻可不是儿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榆没回答,白老太就等不及骂了起来:“你这个当爸的,女儿被你妻子虐待你不知道,她被对象嫌弃你也不知道……”


    接着她把江凯害得白榆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又想打白榆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有之前种种对白榆的嫌弃,加油添醋地说。


    “砰”的一声。


    白飞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狗娘养的兔崽子!这婚事就此拉倒,江家的龟孙谁稀罕谁去嫁去!”


    刚才就该一掌拍死那个兔崽子!


    白老太也一脸愤慨:“咱家虽比不上江家,也不是随意任他们欺负的!过几天江老爷子就回来了,咱们就把这事情给解决了!”


    **


    半夜,白榆被渴醒。


    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客厅传来奶奶的说话声。


    “……小榆儿和江家的婚事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白榆愣住。


    白江两家的婚事,是在她周岁那天订下来的。


    要说婚事的由来,就得先说两家的渊源。


    江家世代书香门第,白家八代泥腿子,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家人,却因为她太爷爷救了江老太太(江霖的奶奶)而结缘。


    她太爷爷因救人没了性命,江家为了报恩一直扶持白家,白家来到京城,从泥腿子到工人再到干部,一步步往上升,就此改换了门庭。


    作为故事的主人翁之一,江老太太却常年饱受病痛的折磨,还一度病入膏肓,连医生都束手无策,可神奇的是,白榆出生后,江老太太突然好了起来,还因此多活了一年。


    在弥留之际,她提出了最后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和白家缔结一门亲事,让白榆嫁进江家来,至于嫁给谁,江老太太并没指定,而是说将来让白榆自己选择。


    白家虽然一开始有恩于江家,可后面的一切得益于江家的扶持和帮助,白家一直想报答回去,见江老太太提出这么个遗愿,白家稍作考虑后就答应了。


    江老爷子一生敬爱发妻,对发妻最后的遗愿十分看重,原本是想等白榆长大之后,再从孙辈里头挑选一个最好最合适的人给白榆,可谁知白榆从四岁开始就喜欢跟在江凯屁股后面跑,长大后心意也没有改变。


    两家也就默认他们俩处对象,还把两家的婚事定在了她和江凯两人之间。


    这就是白榆知道的全部故事。


    现在奶奶这么说,难道两家的婚事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白飞鹏:“妈你也别操心,等老爷子回来再说。”


    白老太:“我本打算这几天就回老二家,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还能走?”


    白飞鹏:“走不了就在京城多住几天,我们榆榆那么优秀,哪里怕找不到对象?”


    白老太:“那天看小榆儿和江霖两人站一起那么般配,早知道当年就不让小榆儿自己选,我们直接给她定下江霖。”


    白榆:“?”


    奶奶居然觉得她和江霖般配?!


    客厅安静了几秒。


    白飞鹏:“江霖的确要比江凯稳重些,就是年纪太大了些,两人相差七岁呢……”


    白榆:“??”


    爸,这是相差七岁的事情吗?


    感觉奶奶和她爸的话题越来越诡异,白榆也不敢再出去,悄悄关了门,重新躺回床上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她的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扭头看去,就看到江霖出现在门口,她不由奇怪道:“江霖哥,你不是回海岛了吗?”


    江霖迈着长腿走进来,桃花眼盯着她:“我回来竞争你。”


    白榆被他这样看着,心跳在刹那间停了半拍:“江霖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跟你弟弟在处对象。”


    江霖盯着她,却来了句:“你跟我弟弟处对象,那为什么要摸我的胸……膛?”


    “!!!”


    白榆心虚至极:“我没有,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江霖盯着她,关上门就突然开始脱上衣。


    白榆又臊又慌,心脏砰砰砰直跳:“江霖哥,你别这样……”


    江霖盯着她,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解开扣子,一颗、两颗……直到露出——


    纸!袋!子!


    没错,江霖身上藏了几个装吃的纸袋子。


    他打开纸袋子,从里头拿出一块枣糕:“如果你选了我,我就让你有吃不尽的枣糕。”


    接下来,白榆在江霖灼灼的目光下,吃下了一个又一个枣糕。


    吃到最后……她活活被撑醒了。


    窗外麻雀扑腾着翅膀,白榆盯着蚊帐,老半天才缓过神来。


    幸亏只是梦。


    就是……她有好一阵子都不想吃枣糕了。


    第15章 豆汁焦圈儿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榆觉得肯定是半夜起来听到奶奶和她爸的谈话才会做那样的梦。


    就离谱。


    拿着洗漱用品走到外面, 白榆才发现昨晚下雨了,合欢花被打得七零八落,花儿湿漉漉贴在地面上。


    早上吃的是豆汁焦圈儿, 老北京人的最爱。


    白老太一手焦圈儿炸得油亮光滑, 颜色金黄, 乍一看跟金手镯一般。


    白榆坐下来门头喝了一口豆汁, 再来一口焦圈儿。


    焦圈儿酥脆油香, 要是能再来一碟辣咸菜丝儿, 那就更完美了。


    吃到一半,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声, 随即一个嘹亮的声音喊道:“白榆在家吗?有你的包裹和两封信件!”


    白老太看向白榆, 奇怪问道:“一大清早的, 谁给你寄那么多的信件?”


    “应该是大哥和映之姐。”


    白榆的眼睛亮了起来,站起来抹了把嘴巴就往外跑:“在, 在家!”


    邮递员看她出来,把一个大纸箱和两封信递过去:“你是白榆吧, 在这里签个名。”


    白榆签了名, 把包裹和信抱着往屋走, 一进到客厅, 就迫不及待撕开信件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 她大哥和映之姐都表示收到她的信很惊喜,说完全没想到她会寄信给他们。


    她大哥白嘉扬和映之姐两人都是去南方读的医学,都是临床医学毕业, 不过她大哥主攻心脏外科学,映之姐则是妇产科学。


    毕业后两人被医院领导挽留, 于是齐齐选择留在了南方,这几年回来的次屈指可数, 加上之前她一心扑在江凯身上,因此跟他们的关系并不算亲密。


    两人在心里头讲了他们的工作、同事以及在南方的生活,相比较起来,映之姐的信件内容会更丰富一些,但奇怪的是,两人都避而不谈结婚的事情。


    这就很有问题了。


    按理说他们谈对象也有三四年,订婚也有一年多,双方父母都有催他们结婚,为什么他们就不完婚呢?


    难道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发生了什么问题?


    白榆拿着信,努力回想上辈子的事情,可上辈子直到映之姐出事之前,她都没听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和争吵。


    白榆想得眉头都皱起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两人之间肯定存在着问题,好在距离映之姐出事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白老太看孙女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凝思,不由担心道:“你大哥和映之他们说什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榆这才回过神来:“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就是想到有些题目不会做,想着下次回信要不要问他们,大哥和映之姐还给您寄了一些广城的特产。”


    白老太闻言,提着的心这才落地:“没事就好,你下次回信问问他们今年过年回不回来,我都快两年没见他们了。”


    白榆点头应好,拿剪刀把纸箱拆开,里头有鸡仔饼、杏仁饼、南乳花生和广城腊肠,还有一些煲汤的材料。


    吃在广城,上辈子她听过广场的美食之名,却没吃过。


    她拆了鸡仔饼,先给奶奶拿了一块,然后才拿了一块自己吃。


    鸡仔饼是粤省四大明饼之一,入口酥脆松化,细细嚼起来,还能尝到花生、核桃以及芝麻的味道,甜中带着咸香,的确很好吃。


    祖孙两人又拆了其他东西来吃,杏仁饼小巧玲珑,酥到掉渣,南乳花生白老太一开始吃不惯,可越嚼越香,到后面几乎停不下来。


    “听说的广城那边有种叫糯米糍的荔枝,那才叫好吃,皮薄肉厚核小,多汁嫩滑还香甜。”


    白榆吃得意犹未尽,但再不走上班就要迟到了。


    她把每样东西打包了些许,准备拿到单位给其他人也尝尝鲜。


    **


    下过雨的路面湿漉漉的,天空却如洗涤过一般澄澈干净。


    去单位的路上要经过一条河,河里的水不算很深,但足以淹死人。


    白榆骑着自行车经过时,远远就听到了吵嚷声,有劝说的,有惊呼的,还隐约有女人和小孩的哭声。


    “哎哟,这做妈的怎么那么心狠,自己不想活了怎么还拉着女儿一起跳河呢?”


    “但凡活得下去谁不想活呢?拉着女儿一起跳河,估计也是怕自己走了以后女儿要受更多的苦。”


    “哎,听说是被她丈夫给打了,我刚才挤过去看了一眼,脸上脖子上全没一块好肉,真是可怜啰。”


    “还好李大妈一早起来溜达,要不然今天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原来是有人跳河。


    听到议论,白榆这才明白过来,她朝河边望去,下一刻就愣住了。


    虽然躺在地上的女人披头散发,一脸苍白,但只一眼她就认出来了。


    是上次被她自行车撞到的女人。


    她立即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然后挤开人群走过去:“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我是妇联的干事。”


    众人赶紧让出一条路来。


    白榆走到女人面前,蹲下去道:“大姐,我是妇联的干事白榆,上次在单位门口我不小心撞到你,你还记得吗?”


    那女人眼珠子动了一下,目光往白榆脸上扫了一下,然后又没了动静。


    哀莫大于心死。


    女人虽然被救起来,可看样子显然还是不想活。


    她的脸跟上次一样,还是青青紫紫一片,在她旁边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头发稀疏,瘦骨嶙峋,两只眼睛充满了惶恐,小手紧紧抓着女人的衣服,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妈就会从眼前消失。


    白榆把本来要带去单位的饼干拿出来,拿出两块递过去:“这是鸡仔饼和杏仁饼,很好吃的,你试试。”


    小女孩显然是饿狠了,看到吃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猛个劲地咽着口水,却没伸手拿,而是朝她妈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后者依然一动不动,跟个活死人一般。


    白榆也没等待,直接把两块饼干塞到小女孩手里:“吃吧。”


    周围的人赶着去上班,有些要回去干活儿,看妇联的人过来了,他们就慢慢散了,只剩下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还守在周围。


    白榆把女人扶起来靠在石栏上,问道:“大姐,你要我帮你去通知公安同志吗?你丈夫把你打成这样,依法是可以把他抓起来的。”


    这话一出,周围安静了几秒。


    这一次女人开口了,脸上浮起一抹嘲讽:“抓起来后呢?公安同志能关他一辈子吗?等出来后,他肯定会把我们母女两人活活打死,其实……也不用等他出来,因为他家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白榆没气馁,继续问:“那你需要我们妇联的帮助吗?我们不能抓他,但可以劝说。”


    听这话,女人脸上的嘲讽更明显了:“你信不信,你们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能把我打个半死?没用的,谁也帮不了我们,除了死……”


    白榆顿了下道:“你说得没错,谁也帮不了你们,除了你自己。”


    女人看着她。


    白榆:“这世界就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要怕一个男人?”


    女人看着她。


    白榆:“如果我是你,我就拿刀威胁让对方断子绝孙当太监,拿农药威胁让他们全家齐齐整整下地狱……他们要是真敢打死人,那就准备好吃枪杆子赔命,可只要我一天不死,我就闹得他们鸡犬不宁,连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我还要他们拿钱求着我离婚……不管是哪一样,都比你现在这样带着孩子去跳河来得强,你说对吧?”


    女人看着她。


    白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把装着特产的纸包放在女人身边:“这钱算是我上次撞到你的赔偿,这东西你留着给孩子吃,我就在前面的妇联上班,你若是需要帮助,可以去那里找我。”


    说完,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站起来骑自行车走了。


    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也要那人想让你救。


    她说了那么多,如果女人还是想不通的话,那她也无能为力了。


    到了单位后,白榆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江凯昨天给的票放出去。


    斯图加特室内乐团的票一票难得,最终白榆以五元一张的高价卖掉。


    小金库再次进账。


    白榆还把书本带到单位来,见缝插针地学习。


    她心里有种急迫感,她要摆脱上辈子的命运,她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当然,学习之余她也不会耽误自己的本职工作。


    中午下班后,她依然和林向雪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只是林向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难得看到一个吃货对吃的这么不上心。


    白榆好奇问道:“你怎么了?没胃口吗?”


    林向雪叹了口气:“也不是没胃口,就是为相亲的事情烦恼。”


    林向雪比白榆大一岁,今年十九岁,她的家人开始催婚并给她介绍结婚对象,她倒不排斥相亲,而且还对相亲这事有着相当高的期待。


    她希望找个高大帅气、文质彬彬,同时又能懂得她的男人,可家里人给她介绍的对象不是歪果裂枣,就是鸡同鸭讲。


    “我爷爷说只要人品过关就行,我爸说关键是要对我好,我妈说最重要是要门当户对……我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我对那些相亲对象就是没感觉,我还是羡慕你,跟未婚夫从小一起长大……”


    对上林向雪一脸羡慕的表情,白榆想了想,决定和盘托出:“你还是别羡慕我了,我很快就要跟我那位所谓的未婚夫解除婚约了……”


    林向雪吓了一跳:“解除婚约?!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解除婚约,你们不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吗?”


    白榆想着林向雪迟早会知道,于是便把江凯和秦心卉的事情,包括周末那天借她的相机去抓奸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我操,真没想到你未婚夫是个渣男,居然还敢一脚踩两次,他就不怕被人举报乱搞男女关系吗?”


    “还有你那个表姐,我说应该是婊姐才对,见过婊的,没见过这么婊的!”


    “还有你那天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去,这么刺激的事情怎么可以少了我?”


    林向雪作为一个吃瓜群众,猝不及防被塞了那么多的瓜,老半天回过神来,顿时就是一阵疯狂地输出。


    白榆:“……”


    林向雪比白榆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这样的渣男你早就应该跟他解除婚约了,不分手难道还等着过中秋吗?”


    白榆点头:“的确不能留着过中秋,明天就能拿到照片,然后就万事俱备,只等江老爷子回来了。”


    江老爷子这段时间都不在京城,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两天会回来了。


    林向雪还想问其他的,只是有其他同事过来了,她只好换了话题。


    上次白榆想请林向雪去国营饭店吃饭,结果却在途中遇到了猥琐男,那猥琐男在几天前已经被送去一个偏远的农场,她们两人的阴影也消散得差不多。


    于是这天下班,白榆再次发起邀约。


    谁知两人刚走出单位就被一个女人给拦住了。


    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同志,柯蓝头,穿着的确良连衣裙,脚踩白色凉鞋,全身打扮一看就很贵。


    就是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而且白榆很肯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此时,陈干事双目通红,嘴唇因用力而被咬得发白,死死瞪着白榆问道:“你就是白榆?”


    白榆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盯着对方:“这位女同志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


    林向雪也察觉了不对劲,下意识把白榆挡在身后:“你想干什么?我劝你最好别乱来,否则我喊人了。”


    不怪白榆和林向雪两人这么紧张,眼前这人的模样太吓人了,仿佛要跟白榆拼命一般。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就在白榆以为对方要动手时,就见她嘴巴一扁,“哇”的声哭了出来——


    “白同志,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白榆:“?”


    林向雪:“?”


    白榆和林向雪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对方在唱什么戏。


    陈干事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出来:“白同志,我不应该听了秦干事的话就跑去找你未婚夫,我知道错了,能不能让你未婚夫跟我对象说,让他不要跟我分手……”


    白榆挑眉:“你说的秦干事……该不会是秦心卉吧?”


    陈干事打了个哭嗝,点头:“没错,就是秦心卉,我跟她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她总在我面前说你欺负她,刻薄又爱嫉妒,还把她赶出家门,我从小就很正义,看不过眼就跑到你未婚夫面前说你……”


    好好说话,别夸自己。


    白榆心里吐槽了一句:“秦心卉从小住我家,吃的用的都是我家出的钱,甚至因为我妈的偏心,她用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比我好,至于她口里的欺负,不就是因为我不再让着她,不让她一个外人住大房间,不给她一个寄人篱下的人做饭送午饭,如果这就是她所谓的刻薄,那我认了。”


    上辈子没发生过这事情,所以她并不知道秦心卉在单位抹黑自己。


    听了这话,陈干事还没出声,林向雪就炸了:“住在别人家,用的比主人家的孩子还要好,她还不满意,她当自己是格格还是公主啊?”


    陈干事:“……”


    周围的人也纷纷指责了起来。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对啊,真是让人长见识了!更离谱的是,这样的人居然也有单位要,我现在担心哪天她会盗取国家机密做出危害国家的事情来!”


    “难道更离谱的不是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抱打不平吗?!而且还舞到别人未婚夫面前去,真是蛇鼠一窝!”


    陈干事额头的汗都快出来了:“…………”


    她现在担心自己也会被举报:“白干事,我向你道歉,而且你未婚夫当时就教训过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不是真的知道错了,”林向雪打断她的话,一针见血道,“你不过是危害到了自己的利益,所以才来假惺惺的道歉,要是没出这事,说不定你还会来找白榆的麻烦!”


    陈干事:“………………”


    瞎说什么大实话!


    白榆却敏锐捕捉到一丝不对劲:“你刚才说我未婚夫教训你?你是什么时候去找他的?”


    江凯会为她说话?


    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更何况事情涉及到秦心卉,依据江凯的性格,他应该更加认定她“尖酸刻薄”才对,怎么可能会为她说话。


    陈干事:“就上个星期,你去国营饭店买枣糕那天……”


    枣糕?


    白榆一下子就想到昨晚那个梦,脸莫名就热了起来。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而她也很快明白过来对方误把江霖当作她的未婚夫了:“你把那天的事情完完整整跟我说一遍。”


    当然为了不弄得人尽皆知,她让陈干事跟着她来到了一边的小巷。


    陈干事因有求于白榆,也不敢隐瞒,便把事情完完全全说了一遍。


    原来那天陈干事告状不成,反而被江霖反讽了一顿,心里十分不服气,加上又听秦心卉说她被赶出家门,于是便想借机去白榆单位闹一场。


    去之前她跟自己对象说了这事,他对象听她提起枣糕、又是姓江,连忙细细问了那人的样子,这不问不知道,一问愣了,说的这人这不就是罗泓勋的大外甥江霖吗?


    原来陈干事的对象正好是罗家的邻居,跟罗泓勋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江霖过去那天,他正好在罗家,于是也知道了“枣糕姑娘”的事情。


    这就有点赶巧了。


    不过,且不说江霖是不是白榆的未婚夫,也不管秦干事是不是被人欺负,就说他对象,明明不关她的事情,她却多管闲事,单单这性子就不是他喜欢的,这样的人也不适合嫁到他的家族来。


    两人谈对象还没两个月,于是他趁机提出了分手。


    陈干事跟对象说这事本是想展示自己的“正义感”和“见义勇为,让对象更加喜欢她,却没想他对象直接提出了分手。


    真是晴天霹雳。


    这就是她跑来找白榆的原因。


    “……”


    白榆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江霖的事,更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帮了她那么大的忙。


    早知道她就应该多做一些吃食给他带走。


    陈干事双手合十哀求道:“白同志,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很喜欢我对象,我不想跟他分开。”


    这个对象是她父母拜托高嫁的姑姑介绍来的,是她能接触到的条件最好的对象,错过了这个,她以后不可能再找到这么好的对象。


    白榆挑眉:“帮你?怎么帮?”


    陈干事还以为她答应了,一脸惊喜道:“你未婚夫跟我对象认识,要是你能说服你未婚夫帮忙说合的话,我对象肯定会改变心意的!”


    白榆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我们的确可以做到,只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就一定会帮你?”


    陈干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白榆:“难道就凭你友爱,凭你善良,凭你有正义感?”


    陈干事:“…………”


    **


    两人在国营饭店坐下好一会儿,直到红烧肘子上来林向雪还是很激动。


    “刚才我还以为你真要帮她呢,我正想骂你,结果你就来了个三凭,哈哈哈,想起陈干事刚才的脸色我就想笑,你这招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真得劲,论骂人还是你厉害!”


    白榆:“……”


    确定这是在夸她,而不是损她?


    “难道就凭你友爱,凭你善良,凭你有正义感?”林向雪学着白榆之前的样子,“你说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让你帮忙,脸怎么就这么大?”


    白榆见她这兴奋的样子,估计还要维持好一会儿,于是拿筷子夹了一块肘子放进嘴里。


    肘子炖得稀烂,入口即化,味道很不错。


    林向雪第一次对吃的这么不积极,露出迷茫的神色:“你不是说你未婚夫跟你婊姐暧昧不清吗?那为什么他又反过来为你说话?”


    白榆顿了下道:“因为为我说话的人不是我未婚夫,而是我未婚夫他哥。”


    林向雪怔住,“你未婚夫他哥?”


    白榆点头:“对,就是上次你在公安局见到那位。”


    林向雪恍然大悟,下一刻仿佛打了鸡血般,变得更兴奋了:“你未婚夫他哥几次三番帮助你,他是不是对你有哪方面的意思?”


    白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你别胡说!”


    林向雪却觉得自己的话有理有据:“你别看我没处过对象,但我有七八个哥哥,我跟你说,男人在这方面可比我们女人务实多了,他们只有对一个女人有兴趣时,才会大献殷勤,否则很可能连个眼神都不会给对方。”


    从小到大军区大院和学校的确有不少女孩喜欢江霖,可他从来都不言苟笑,给人冷漠又疏离的感觉。


    直白说,就跟林向雪说的那样,他连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对方,就是对江家的人,他也从来不是热情的人。


    可这次他回来,帮她打了江凯,给她枣糕,又帮她找来学习资料,还帮她怼了陈干事……


    还有他叫她小朋友……


    这种种的种种,让白榆变得莫名有些心虚了起来:“他……帮我可能是因为我是他弟的对象。”


    林向雪:“他跟他弟的关系很好吗?好到要替他弟来照顾你?”


    白榆更心虚了:“他们关系不是很好。”


    何止不是很好,江凯简直恨死了江霖,毕竟处处都被他压一头。


    林向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所以你看吧,我就说那位江同志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白榆:“…………”


    林向雪:“江家当初跟你们缔结婚事时,说的是江家的子孙任由你选择?”


    白榆点头。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林向雪语出惊人道:“那你赶紧跟你现在的未婚夫解除婚事,然后跟他亲哥在一起啊!”


    白榆:“……???”


    林向雪振振有词:“你可别又说我胡说,既然江家的子孙可以任由你选择,那你为什么不选择一个长得最帅最优秀又对你好的男人,偏偏要选择一个嫌弃你的千年老二?”


    白榆:“…………”


    虽然觉得林向雪这提议十分荒唐,但她不得不说“千年老二”这个词用得还真是贴切。


    在江家子孙里头江凯虽然排行老五,可在三房里头,他是第二个儿子,江凯很优秀,却比不上更优秀的江霖,就连身高和样貌,他也只能屈居在江霖后面。


    可不就是千年老二。


    见白榆不出声,林向雪用胳膊肘撞了撞她:“你倒是说话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担心别人的眼光嘛,怕别人说你跟弟弟在一起,转头又跟哥哥在一起,可人生就短短几十年,要是处处活在别人的眼光下,累不累啊?”


    白榆叹了口气:“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只是我现在脑子很乱,我回去想想再说。”


    夕阳被远山吞噬殆尽,夜色降临,白天的热气却没有完全散去。


    回到家,白榆热出了一身汗,要再等一个多月,京城的天气才会凉起来。


    大院的澡堂有供自来水,洗澡非常方便,但同时也不便宜,有些人不舍得花这个钱,就在家里搭个帘子擦洗。


    白榆还是喜欢来澡堂洗澡,可以洗得更畅爽些,人一舒服,思绪就不由自主开始放空,脑海里再次回荡起林向雪之前说的话。


    虽然昨天听奶奶和她爸说她和江霖很般配,可她也没把江霖和自己放到一起。


    除了因为他是江凯同父同母的亲哥,还因为他江霖啊,大院的高岭之花。


    可那是哪怕只是想一想,她都觉得是亵渎了他。


    可同时她又觉得林向雪说得很有道理,江霖的人品和优秀才华,是有目共睹的,也是无可挑剔的,凭什么她就只能选个千年老二?


    当温凉的水从头而下,一身的灰尘都被冲洗干净了。


    她当然可以利用两家的婚事选择他,只是这样一来,他就得跟她一样面对众人的目光,面对兄弟之间的尴尬。


    冷水刺激着皮肤,白榆觉得越想脑子越乱,仿佛有上千只蜜蜂同时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既然想不通,索性她就不想了。


    还不如早点睡觉,明天养足精神去拿照片和寄举报信。


    至于还在民族宫等待的江凯?


    管他呢,自己玩去吧。


    既然都放了他两次鸽子,再多一次也不算啥了。


    **


    在晃荡了47个小时后,列车终于在这天下午抵达了广城站。


    江霖和葛大川两人将在此地暂作休息,两天后再去大沙头码头坐轮船前往琼州岛。


    下车后,两人随即住进了广城招待所。


    这年头交通不便,出行更不便,难得来另外一个省城,要是换作一般人肯定要出去逛一逛,可这两人,一个不爱热闹,一个抠门,于是进了招待所后就没再出过门。


    江霖拿着书,手往纸袋子摸去,却摸了个空,抬眼一看,这才发现鸡肉酥饼已经吃光了。


    他擦了擦手指,垂头继续看书。


    一旁的葛大川扫过看空空的纸袋子,松了口气,道:“江副团,你的鸡肉酥饼可终于吃完了。”


    上车之前,他从没想过这47个小时会如此“难熬”,鼻息之间时时刻刻萦绕着鸡肉酥饼和桂花糕的香味,尤其是那鸡肉酥饼,香就算了,吃起来还咔擦咔擦的,看得见吃不着,真不是一般折磨人。


    好在,桂花糕昨天吃完了,鸡肉酥饼今天也吃完了,以后再也不用闻到那股香味了。


    江霖没吭声。


    葛大川一看书就犯困,坐在招待所里没什么事情做,于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把视线落在江霖身上:“我说江副团,你家小孩做了那么多好吃的给你,难得来广城一趟,你就没想买点特产寄给你家小孩吗?”


    江霖顿了下,才从书里抬起来头:“广城有什么特产?”


    葛大川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问问服务员去?”


    他压根就没想过在路上花一分钱,所以广城有什么特产他还真不清楚。


    于是两人终于踏出了房门。


    服务员看到江霖,一张脸红得跟熟虾一样,说话都结巴了:“我、我们广城最出名的是鸡仔饼、双皮奶、姜撞奶……这个季节还有萝岗的糯米糍荔枝,萝岗糯米糍荔枝核小,肉嫩又十分清甜,特别好吃。”


    江霖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葛大川就问道:“这样的荔枝肯定不便宜吧?”


    服务员点头,对着他突然间就不结巴了:“不是不便宜,是很贵,一斤糯米糍荔枝要六毛八呢。”


    葛大川听到价格倒吸一口凉气:“这糯米糍荔枝是金子做的吗?怎么这么贵,京城最好的苹果也才四毛八一斤,这已经是贵得很离谱了,没想到你们广城的水果更贵,吃不起!吃不起!”


    对于葛大川来说,水果都是奢侈品,平时梨子一斤两毛钱他都从来不会买来吃,这会儿听到荔枝居然要六毛八一斤,简直跟要割他的肉一样。


    服务员一脸自豪:“萝岗糯米糍荔枝和萝岗的桂味,以及增城的绿挂并称‘荔枝三杰’,而糯米糍荔枝还被称为岭南第一品,是珍品中的珍品,所以贵是有道理的。”


    “而且啊,十年前我们萝岗公社就成立了萝岗供销社,实行统购统销,更厉害的是还把荔枝出口到东南亚和欧美去呢。”


    服务员就是萝岗人,说起家乡的荔枝特别有自豪感和荣誉感。


    葛大川摆摆手:“再好吃也没用,太贵了,买不起,有没有什么特产是好吃又便宜的,最好是几分钱就能买到那种。”


    服务员:“……”


    她真没想到这两人住着一天一元的招待所,出手居然这么抠,又要好吃又要便宜的特产,还得是几分钱就能买到的——


    “那你们只能买点芝麻大饼和水果糖了,芝麻大饼三分一只,水果糖一分一颗。”


    其实葛大川一分钱都不想花,可去到一个新地方,总得有点见面礼送给军区家属的小孩们吧。


    他算了又算,半响才一脸大出血的模样道:“那我就买十颗水果糖吧。”


    服务员:“…………”


    十颗水果糖才一毛钱!


    就不说水果糖不是广城特产,全国各地哪里都能买得到,单单说这送礼也不好意思只送十颗糖,你好歹买个半斤啊。


    葛大川正在为即将花出去的一毛钱心疼不已,下一刻就听江霖道:“请问附近的供销社能买到你说的糯米糍荔枝吗?”


    葛大川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的样子:“江副团,你该不会是想买那贵得跟金子一样的糯米糍荔枝吧?”


    江霖点头。


    葛大川:“!”


    服务员摇头,再次变成了小结巴:“卖、卖倒是有卖的,就是买不到,荔枝还没送来供销社就被人提前预定了,剩下一点不到几分钟就会被人抢光。”


    葛大川:有钱人真多!


    江霖看着服务员:“你是萝岗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买一些?价格贵点也无所谓。”


    葛大川:“!!”


    六毛八一斤已经是天价了,江副团居然还主动加价,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服务员小脸红红的:“一、一般人我是不会帮忙的,不过……江同志你要是想买,我可以帮忙问问,你想到几斤?”


    江霖:“谢谢你,我想买十斤寄到京城去。”


    葛大川:“!!!”


    他站在一旁嘴巴嘴巴张得大大的,心里快速算了一笔账。


    一斤六毛八,十斤就是六元八毛钱,这还不算运费呢。


    服务员想了下道:“十、十斤应该可以,再多的话就恐怕不行了,不过你要寄到京城冷藏运输,费用会很高。”


    “我知道,”江霖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过去,“这是订金,麻烦同志你帮我买。”


    服务员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一张大团结:“不、不用那么多。”


    江霖:“多退少补,有多的你到时候再还给我就好。”


    服务员小鸡叨米点头,一张脸跟关公一样红:“那、那好吧。”


    两人都是行动派,从招待所出来便直奔供销社,不到半个钟就买完了特产。


    江霖买了鸡仔饼杏仁饼老婆饼核桃酥炒米饼龟苓膏和腐乳等十来样特产,总共花了十三元七毛。


    加上荔枝六元八毛,四箱特产的运费总共花了三元五毛,全部加起来二十三元。


    一个普通工人当学徒第三年的工资也不过21元,江霖买特产居然花了二十三元。


    葛大川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半响才道:“你一定很宠你家小孩子吧?”


    江霖不置可否。


    葛大川虽然就花了一毛钱,但他为江霖感到肉疼:“只是你再宠小孩子也不能这么个宠法,谁家大人给小孩买零食会买二十几元啊,你再这么宠下去,很容易把对方宠坏的。”


    江霖没说什么,坐回自己床上,拿起书继续看。


    葛大川见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心里,继续苦口婆心:“你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男孩子长大以后要养家糊口,你这么宠他,很容易把他宠成败家子的!”


    江霖沉默了下,抬起头,道:“她是女孩子。”


    葛大川咋舌:“!!!”


    原以为江副团是疼儿子才这么大出手,没想到那么多东西居然是买给女儿的。


    啧啧,真想不到江副团还是个女儿奴。


    第16章 大盘鸡(五更合一)


    晨曦透出浅金色,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想到今天就能举报江凯和秦心卉那对狗男女,白榆兴奋得睡不着,索性起来做早饭。


    等白老太起来, 饭桌上已经放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红薯粥, 旁边是两小碟炒好的辣咸菜丝儿和南乳花生, 再旁边的盘子里放着刚做好的草帽饼。


    草帽饼是东北那边的小吃, 上辈子她跟大院的一个大婶学的, 草帽饼顾名思义, 就是做出来的形状很像草帽, 层层叠叠, 金黄金黄的, 很好看。


    白榆做了两个口味的, 一个传统的甜味,一个是改良版的葱油咸味。


    白老太就心疼道:“上班那么累, 你怎么不睡多一会儿?”


    白榆舀了两碗红薯粥出来晾着:“我不累,而且奶奶您难得来京城住, 我自然要多做些好吃的孝敬奶奶您。”


    白老太被这话哄得喜笑颜开:“我就说我家小榆儿是全大院最孝顺的孩子, 不过你穿来穿去怎么都是这两件衣服, 年轻人就应该穿得漂亮一点, 奶奶攒了不少布票和工业券, 奶奶这就给你拿去。”


    说着不等白榆拒绝,白老太就转身回房,等出来时, 手里抓了一打票和钱。


    白老太共生了四个孩子,只是中间的两个孩子,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没能养住,剩下大儿子和小儿子, 好在两个儿子都很争气。


    大儿子白飞鹏是组织部主任,小儿子虽然级别没那么高,但也在空军混了个连长,小儿媳自己也有工作,每个月塞给她的票和钱她都用不完。


    “奶奶,我有钱,这钱您自己存着,我只拿些票就行了。”


    白榆看到她奶奶手里的票也有些震惊,布票、粮票、肉票、点心票,棉花票,各种票都有,其他人想要一票都难,不想奶奶手里却藏了这么多。


    白老太哪肯,一骨碌全部塞到她手里:“你有钱是你的事情,这钱是奶奶给你的,都拿着。”


    老一辈人就喜欢把最好的东西留起来给小辈,糖果饼干哪怕藏到过期了他们还舍不得丢。


    其实他们藏的不是东西,是满满的爱。


    白榆心里软软的,没再拒绝:“好,那我晚上下班回来的路上去富华堂买些糕点回来给您吃。”


    富华堂糕点铺是老字号,糕点出了名的好吃。


    白老太见她收下,这才露出了笑容:“好好,奶奶就在家里等你买糕点回来。”


    白老太洗漱完,红薯粥也晾得温温的,不冷不热,每一口都带着大米和红薯的香甜。


    草帽饼柔软有劲道,外层酥脆可口,一层一层的,吃起来口感很香。


    两祖孙正吃着,白飞鹏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子。


    白榆看到她爸愣住了:“爸,你今天没出门吗?”


    昨天晚上有个人来家里,说在河南的某个乡下有个从小被拐过来的孩子,情况模样都跟她二哥有几分相似。


    若是放在以前,她爸肯定早就请假出门去寻找了。


    白飞鹏用自然的口气道:“不出了,以后爸爸多花点时间在家陪你们。”


    白榆怔住。


    这是以后都不去寻找二哥的意思吗?


    可上辈子他爸直到去世前一天还奔波在寻找二哥的路上,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只怕是因为她吧。


    白榆扭头朝奶奶看去,后者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显然早已经知情。


    只是不等她开口,白飞鹏就扬了扬手的纸袋子道:“爸买了些你喜欢的枣糕,还热乎着呢。”


    白榆表情僵住了:“……”


    她能拒绝吗?


    白老太没发现她的异常,拿过大儿子带回来的枣糕,往孙女面前拿了两大块过去:“你平时最喜欢吃的,今天多吃点。”


    白榆:“…………”


    不了谢谢,半口都吃不下。


    白榆借口等会儿再吃,然后三两口把粥喝下去就准备跑路。


    出门前她想起大哥和映之姐的事,便问了一句:“爸,我大哥什么时候把映之姐娶回家来?”


    白飞鹏叹气:“这事我早催过你大哥,可他每次都说医院太忙,抽不出时间回来,徐家那边也催过,得到的也是同样的说法,专心工作是好事,但也不能因此耽误了人生大事,回头你有跟你大哥联系,你也催催他。”


    白榆应了声,背上军挎包就出门了。


    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白飞鹏又幽幽叹了口气:“大的没空结婚,小的要解除婚事,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白老太闻言,忍不住啐了他一口:“你这个做爹的还不一样不让人省心,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白飞鹏:“……”


    **


    江凯昨晚在民族宫外面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以致脸上多出了七八个蚊子包。


    他真没想到白榆居然再次放他的鸽子。


    第二次虽然她说自己让秦心卉去通知自己,可秦心卉说她是自己不想去,而且是想给让他尝尝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放鸽子的滋味,现在想来那天晚上她绝对是在骗他。


    可恶的女人。


    真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他鸽子!


    江凯气得胸膛几乎要炸了,以前的白榆多听话,他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让她站着她绝对不敢坐下,可现在主打就是一个叛逆,凡事跟他对着干!


    江凯沉着脸骑着单车来到军区大院门口,他准备在这里等白榆出来,今天他非得让她给自己一个交代不可!


    白榆骑着自行车,远远就看到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的江凯。


    她眼珠子一转,调转车头从另外一个门走了。


    傻X,慢慢等吧。


    江凯在门口等啊等啊,等到背后的衬衫被汗给侵湿了,他这才反应过来,白榆这么久都没出现,肯定是躲着他从另外一个门走了。


    白榆她很好,一次又一次把他当个傻子来玩弄!


    江凯气得脸两边太阳穴青筋都露出来了,要不是他这会儿要赶去单位,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最近单位有两个去广城军校进修的名额,虽然他觉得自己十拿九稳,但在名单确定下来之前,他也不能有任何错处被人抓在手里。


    跟怒气冲冲的江凯相比,白榆无比快乐地来到单位。


    她想起上次林向雪跟她说的若是遇到困难,可以去找她爷爷的话,又想起早上她爸说以后不再去找二哥时的模样,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跟林向雪提出了帮忙。


    林向雪看她欲言又止,神情严肃,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早说啊,就是你给我爷爷做过酒酿饼,这样的忙我也会帮忙的,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还有另外一个哥哥。”


    白榆很感激:“谢谢你,也帮我跟你爷爷说声感谢,我二哥他是在两岁时被拐子拐走的,这些年来我爸一直没放弃寻找他,消息有,但都不是我二哥。”


    想到上辈子直到他们一家死绝都没有找到二哥,白榆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林向雪愤愤不平:“人贩子都该死!那么多人因为他们而家破人亡,他们就应该通通被抓起来枪毙!你也不要太难过,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今天回去就跟我爷爷说,不过你有没有你二哥的照片,有照片的话找到的几率会更大一点。”


    白榆点头:“有,不过我今天没带过来,明天我再拿过来,谢谢你,向雪。”


    林向雪挠了挠人中:“谢谢就不用了,不过你要是想请我吃葱油饼和肉酥饼的话,我也不会客气。”


    “噗嗤——”白榆被她这话给逗笑了,“没问题,不管你喜欢吃啥饼,我都给你做!”


    林向雪:“好啊,葱油饼手抓饼豆沙饼蛋饼千层饼牛肉饼羊肉饼鸡肉饼香辣火腿饼油饼土豆丝饼酱香饼老婆饼……我都喜欢!”


    白榆:“……”


    好家伙,当这是在报菜名呢。


    到了中午,白榆和林向雪两人吃完午饭,就骑着自行车匆匆离开了单位。


    林向雪一脸打了鸡血的模样:“白榆,我现在心脏跳得好快,太刺激了。”


    白榆这个当事人却比她淡定多了:“你可悠着点,要是晕倒了我可背不起你。”


    林向雪:“放心吧,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晕倒的。”


    白榆唇角勾了勾。


    她们两人现在是去照相馆拿洗好的照片,原本她是想一个人去的,但林向雪说这么重要的历史时刻,她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见证,所以便跟了一起过来。


    骑了大半个钟头,两人终于抵达了照相馆。


    照相馆馆长看到白榆,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毕竟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同志,想不记得都难,关键是这女同志拿过来洗的照片……非常的骇人听闻,他就是想忘记也忘不了。


    白榆自然注意到馆长的眼神,但她很淡定。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更何况该尴尬的的确是别人,那就是照片上的江凯和秦心卉。


    照片拍的角度很刁钻,也十分完美,把江凯和秦心卉两人干柴烈火、就差原地开个房的性张力给展示得淋漓尽致。


    看得白榆都想给自己点个赞。


    钱是之前就付过的,白榆拿了照片就走人,她特意找了这家离单位和军区大院比较远的照相馆,所以也不担心对方会认识江凯和秦心卉。


    直到走出了照相馆好远,差点没憋死的林向雪这才尖叫起来:“我的天啊,这两只狗男女,光天白日之下就搂搂抱抱,他们简直太不要脸了!”


    “这该死的渣男,亏他长得一副人模狗样,没想到这么恶心,你婊姐那也是个恶心的,气死了,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当然不。”白榆轻轻笑了笑,而后从军挎包里拿出那两封写好的举报信,“我现在就去举报他们。”


    林向雪怔了下,下一刻小声吹了声口哨:“干得漂亮!就应该这样子做!”


    白榆抽出几张照片,分别装进信封里,然后去了附近的邮政局寄出去了。


    本地的信件快的话明天会送到,慢的话最迟是后天会送到。


    所以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等。


    林向雪没跟她一起进邮政局,而是在外头等,等白榆寄了信回来,她突然来了句:“这个小女孩跟你长得有点像,是你家的亲戚吗?”


    白榆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不由愣住了。


    念念长得跟她像?


    林向雪似乎看出她的迷惑:“难道不是吗?可她的鼻子跟你长得简直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妹妹呢。”


    “她不是我家的亲戚,是我前几天遇到的一对兄妹,他们帮了我点忙,所以我帮他们兄妹拍了这张照片作为感谢。”


    白榆恍然,怪不得那天打量念念时,她会觉得念念很眼熟,原来是跟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


    林向雪:“原来是这样,或许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吧。”


    白榆跟着点头:“也许吧。”


    其实她对念念和李克两兄妹的情况了解不多,上辈子看报纸时,她也只是随便扫了几眼,只知道兄妹两人的父母早亡,兄妹两人相依为命。


    至于再多的,她就记不得了。


    第二天,白榆按照约定把照片带到电影院给李克,但没看到念念。


    李克说念念生病了。


    白榆想起那个又乖巧又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娃儿,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去药店买了些药,又买了些糕点让李克帮忙带回去。


    这天下午,白榆和林向雪一起出外走访。


    为了保证妇女们的权益,她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做走访。


    走访的对象主要是来过妇联求助的女性同胞们,当然走访的过程中要是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她们也会顺势做调解。


    只是她们走访的三户人家都没人在家。


    她们出来走访当天是不需要回单位作报告的,于是白榆和林向雪两人便愉快地决定去逛街。


    阳光洒在青砖灰瓦之间,绿树成荫,天气格外的好。


    白榆身上揣着奶奶前天给的钱和票,总共带了一百元出来,身怀巨款地和林向雪来到了百货商场。


    还没走到门口,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影的主人显然也看到了她。


    一阵惊慌失措后,对方扯着身边一个年轻男人急匆匆跑了,跑得好像身后好像有鬼在追他们。


    对方这么大动作,白榆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齐耳短发,外八跑姿,她认识的人里头除了江又涵,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跑步这么难看了。


    只是她看到自己为什么要跑?


    难道是因为她身边那个男人?


    上辈子江又涵是在一年后嫁到安家去,安家跟江家门当户对,江又涵的丈夫比她大四岁,此时正在西北保卫祖国边疆,要到明年才会调回来。


    换句话说,刚才跟江又涵在一起的男人并不是她上辈子的丈夫,而是其他男人,结合江又涵刚才鬼鬼祟祟的行为,白榆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


    江又涵处对象了。


    而且处的对象只怕条件不会太好。


    上辈子江又涵的丈夫是娄秀英层层把关筛选出来的,除了样貌比较普通以外,人品和能力都是一顶一的好,要是被娄秀英知道江又涵擅自找了个对象,不知道她会气成什么样?


    白榆很期待看到那个画面。


    林向雪看白榆一直看着前面的方向,不由好奇问道:“白榆,你在看什么?”


    白榆回过神来:“刚才看到个熟人,不过对方好像没看到我,算了,我们进去吧。”


    林向雪也没深究:“嗯,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白榆:“我今天想买的东西有点多,我打算给我奶奶买两件衣服,给我爸买双皮鞋,我自己也想做几件亲衣服,你呢?”


    林向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还穿着平时上班的军便装,就道:“你的确该做多几套衣服了。”


    这天虽然不是周末也不是赶集日,但因为百货商场刚来了一批新货,很多人得到消息,于是早早就过来抢东西了。


    场面十分下人,用人山人海都不足以形容,几乎连下脚的位置都没有。


    白榆一看这阵势就有点想退缩,可林向雪拉着她一股劲往人群挤,等挤到柜台前面时,两人的头发都乱成了鸡窝。


    两人一看对方的样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这时候可不是计较头发的时候,林向雪带她去了个熟人的柜台,很熟练地让对方把最好的布料拿出来。


    这年头的布很紧俏,有布票都未必买得到,不过柜台有熟人那就不一样了。


    柜台的服务员看到林向雪,立即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打了招呼后立即把存起来的布拿出来。


    白榆对比之后,扯了一些的确良,打算给奶奶做两套,给自己做一套衣服,又扯了一点灯芯绒,准备等天凉了再拿出来做衣服。


    买了布后,两人又去成衣的柜台,新来的一批的确良连衣裙款式很漂亮,落落大方,白榆和林向雪各买了一条。


    有了裙子,自然还得买双鞋子搭配,于是两人又去了鞋柜,白榆试穿之后买了一双白色凉鞋,还给她爸买了一双皮鞋。


    从百货商场挤出来时,白榆两手都提满了东西,可谓大丰收。


    灯芯绒可以放到天凉了再做,可的确良冬天不保暖,还是得趁着天热做成衣服。


    于是从百货商场出来,林向雪又带着白榆去了林裁缝那里。


    林裁缝是林家出了五服的亲戚,对方有一手好手艺,不过价格也比一般裁缝要贵,所以过来这边做衣服的人,非富即贵。


    白榆和林向雪两人进去时,便看到一年轻妇人正昂着下巴训斥道:“你大哥这几年职位越升越高,你穿得这么跌份不是摆明着让他没脸吗?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当哥嫂的亏待你了!”


    她身边的年轻姑娘一看就是好脾气的,软糯应道:“大哥大嫂对我很好,是我自个儿不爱讲究连累了大哥大嫂。”


    年轻妇人就道:“你知道就好,今天就让裁缝给你做几套衣服,等去了琼州岛再让你大哥给你介绍个军官,以后你就等着享福吧!”


    年轻姑娘臊红了脸,垂着头没再吭声。


    年轻妇人也不在乎她回应不回应,拿着带来的布料让林裁缝帮她和小姑子两人做成最新颖的款式,说完她一转身——


    白榆趁机看清楚了她的模样,不由愣了一下。


    娄曼丽。


    娄秀英的亲妹子,两姐妹相差二十岁,娄曼丽只比江霖大了三岁。


    娄秀英父母早亡,这个妹妹可以说她一手带大的,跟女儿也没差多少。


    娄曼丽前年嫁了个二婚军官,去年刚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在夫家地位蹭蹭直升。


    上辈子娄曼丽也是跟着丈夫去了琼州岛,她丈夫跟江霖在同一个部队,因此她经常把江霖的消息告诉娄秀英,她一度怀疑娄曼丽是娄秀英安插在江霖身边的探子。


    不过她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娄曼丽想把她小姑子嫁给江霖的事情,只可惜江霖没同意,想到这,她朝楼曼丽身边的年轻女孩看过去。


    那是个看上去有些腼腆的女孩,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老旧衣服,头发看上去有些稀疏,勉强编成了一条窄窄的麻花辫。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热切,年轻女孩似乎注意到她,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脸怔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


    这是个很难让人产生恶感的女孩。


    只是不等白榆回她一个笑容,她就收回视线,重新垂下头去。


    娄曼丽跟林裁缝交代好准备离去,经过白榆身边时,她下意识多看了眼,似乎觉得眼熟,不过很快她又昂起下巴,直接从白榆身边走过去。


    等她一走出裁缝店,林向雪这才碰了碰白榆:“你认识刚才那人?”


    白榆也没瞒着:“她是江凯的继母的亲妹。”


    “他继母的妹妹居然这么年轻?”林向雪先是露出震惊的神色,随即又一脸鄙夷道,“不过我突然明白你为什么不想嫁过去了,所谓人以群分,她这妹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鸟,刚才她说得大义凛然,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给小姑子做衣服,其实她拿给林裁缝的布料是有区别的,她给自己做衣服的材料是的确良,但给她小姑子的却是最便宜的回纺布。”


    所谓回纺布就是把破布打烂,反复纺织而成的布,这种布不仅色泽不好看,关键是质量不好,干活稍微大力一点,就很有可能把衣服撕出个口子来。


    如果说回纺布是穷人才会穿的抵挡布料,那的确良就是这年代的奢侈品。


    的确良比普通棉布要贵,一般人穿不起,因此能拥有一件的确良做的衣服,那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刚才娄曼丽给自己用的确良,给小姑子却是用回纺布,人品的确不咋滴。


    白榆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你说对了,娄家两姐妹的确都不是什么好鸟。”


    上辈子娄曼丽每次来江家都对她颐指气使的,一会儿挑剔她不会来事,一会儿又挑剔她上不了台面,仿佛当自己是她第二个婆婆一般,因此她对娄曼丽没什么好印象。


    林裁缝过来了,两人便没继续说。


    林裁缝给白榆量了尺寸,又问她想要什么款式,还给一个本子选择。


    本子不厚,就十来个款式,但看在白榆眼里,这些款式都太老旧,很快就会过时,她想了想,便跟林裁缝说了自己想要的款式。


    林裁缝做事谨慎,对她的要求问了很多细节,可最后还是不能确定那个模样就是白榆想要的。


    白榆看旁边有纸笔,便拿起来在上面画了起来,她拿着笔随意勾勒了几下,很快一个模特身形就出来了。


    林向雪还不知道她有这本事,目不转睛看着她下笔如有神,很快就画出了一件很新颖的衣服款式。


    “白榆,你什么时候会画画的?”林向雪拿着她画好的衣服款式,看了又看,“你画得真好,而且我能肯定,你穿上这条裙子一定会很漂亮!”


    白榆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时就喜欢随便画点东西,就不知道画成这样林师傅能不能做得出来?”


    林裁缝凑过头来看了看,接着点头道:“可以,有样式给我,我就可以做出来。”


    听这话,白榆便放心付了定金。


    从裁缝铺出来正好赶上晚饭时间,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奢侈一把——去老字号玉华台。


    玉华台名厨济济,有为总理和元帅服务过的,有给梅兰芳先生当家厨的,也有后来被调去□□当主厨的,连种花国第一次国宴的掌勺人,也是来自玉华台。


    玉华台技术实力之雄厚,可见一斑。


    玉华台的看家菜是淮扬菜,其中开国第一宴、全鳝席以及汤包被称为玉华台看家“三宝”。


    七八月正是鳝鱼肥美的时候,白榆和林向雪便点了炒鳝丝、炸脆鳝和一道凉菜炝瓜条。


    等菜的过程,林向雪终于问出憋了半天的话:“你考虑了两天,考虑得怎么样?”


    白榆一下子没跟上她的脑回路:“考虑什么?”


    林向雪:“当然是考虑抛弃弟弟,选择哥哥啊!”


    白榆:“……”


    她没说过要考虑。


    说起江霖她就想起那天做的梦,想到江霖“质问”自己为何要摸他的胸膛,耳朵“唰”的下红透了。


    见林向雪双目炯炯看着她,她只好道:“我跟他没可能,就算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他跟江凯毕竟是亲兄弟,他未必愿意被我拉进来趟这趟浑水,再说了,他对我并没有男女方面的感情,他……好像把我当成小孩了。”


    林向雪“啊”了一声,随即叹息道:“你这么一说,他是有可能把你当成小孩,毕竟你们之间相差了七岁,他背着书包去上学时,你还光着屁股满大院里跑。”


    白榆:“…………”


    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


    说话间,菜陆续被端上来。


    玉华台做出来的鳝菜完全可以用炉火纯青四个字来形容,白榆算是体会到“吃鳝菜莫如玉华台”这话的意思。


    炒鳝丝没用泡辣椒和小葱,只用了香菜,吃起来却一点腥味都没有,一口咬下去,软嫩鲜美至极,清鲜爽口,一尝就知道是用活鳝烹饪而成的。


    炸脆鳝色泽金黄,一咬嘎嘣脆,甜咸酸,还有胡椒粉的辣,越嚼越香,齿颊生香。


    炝瓜条这道菜看似简单,可要做得爽口脆香,色香味俱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不过玉华台做到了,麻辣脆香,酸酸辣辣,十分开胃。


    逛了一下午,白榆和林向雪两人也着实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最后两人撑得差点走不了路。


    **


    又过了两天,很快到了周六。


    想到明天就是周末,秦心卉心里忍不住愉悦了起来。


    她被赶出白家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一个星期她都住在单位的宿舍里,一个小小的宿舍住了十个人,还是上下铺的,地方小就不说了,最重要是一点私隐都没有。


    而且宿舍有个人晚上一睡觉就磨牙,还有一个每天晚上说梦话,吵得她没睡过一个好觉。


    白家那个房间虽然小,但好歹属于她一个人的,而且她呆在白家对她找对象有好处。


    那天她跟江凯一起去看了电影,她能明显感觉到江凯对她的心动,尤其是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腰和胸脯时,她都忍不住全身战栗。


    只是那天之后她就被赶出了白家,导致他们两人没有进一步的发展,而且她也不知道江凯会怎样想她。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到白家去。


    好在明天就是周末了,姑姑说明天带她去组织部王政委家,王政委是姑丈的上级。


    姑姑是要让王政委出面劝说姑丈,这样一来,她们两姑侄都能回到白家,而且还得是姑丈亲自把她们请回去。


    想到这,秦心卉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


    就在这时,陈干事从外面跑进来,一把就抓住她的手腕:“秦干事,你现在就跟去跟我对象解释!”


    秦心卉手腕被拽得一阵生疼,同时觉得莫名其妙:“陈干事你在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对象,我能解释什么?”


    陈干事应该是哭过,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因为你成天在我面前说自己被人欺负,我看不过眼,所以帮你跑去你表妹未婚夫面前告状,结果因为这事我对象要跟我分手,你现在就去跟我对象解释,都是你叫我这么做的!”


    这几天她把能拜托的人都拜托遍了,也跑到她对象家门口去等他,可无论她说什么对象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她分手。


    她没有办法,只能来找始作俑者秦心卉,只要她跟自己去跟对象解释,她对象说不定就会原谅她。


    秦心卉债心里骂了一声晦气:“陈干事你先松开我的手,我知道你平时很爱抱打不平,我也同情你对象要跟你分手的事情,可你也不能因此而胡说八道,我从来没叫你去找我表妹的未婚夫,一切都是你自己擅作主张……”


    陈干事先是不置信,随即目眦欲裂:“秦心卉,你说这话良心不会不安吗?什么叫做我擅作主张,要不是你天天在我面前哭诉自己被人欺负了,我又怎么会帮你出头?!”


    听到动静,单位的人纷纷跑出来围观。


    秦心卉脸涨得通红:“陈干事,我是把你当成朋友才会向你诉说内心的苦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发誓,我真的从来没有开口让你去做那些事……我没有呜呜呜……”


    说着她就嘤嘤嘤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跟咄咄逼人的陈干事比起来,她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陈干事气得想吐血,但她又是那种不会跟人吵架的人,说来说去就那几句:“可要不是你天天跟我说天天跟我哭诉,我怎么会做那些事,我不做那些事,我对象又怎么会跟我分手?!”


    有人觉得陈干事傻,有人觉得秦心卉太绝情,也有人觉得陈干事自作自受,谁叫她爱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人群里响起一声冷笑:“之前我说你脑子进浆糊被人当枪使你不信,现在信了吧?农夫救蛇的故事又不是第一天发生,也就只有你才觉得某些人可怜。”


    众人看去,便看到王干事手捏着一把瓜子,正倚在栏杆上看热闹。


    王干事和陈干事两人是好朋友,因为秦心卉这事两人一度闹得非常不开心。


    陈干事被她这么一说也想起之前的事情,更加后悔不已,指着秦心卉就骂道:“是我脑子进水眼睛瞎了才会觉得你可怜!像你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话音刚落,就有人喊道:“秦干事,主任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秦心卉心里咯噔了一下,还莫名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她看着王主任面前的举报信,浑身哆嗦。


    气的。


    王主任沉着脸:“你们进来宣传部的第一天我就跟你们说过了,在我们宣传部最重要的是要以身作则,思想觉悟要高,可你现在做了什么?和自己表妹的未婚夫一起去看电影,像你这样生活作风不正的人,我认为你不适合继续呆在宣传部!”


    这话其实是说得轻的,寄过来的那些照片简直不堪入目。


    两个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她应该感谢这几年风气好了不少,要是放在之前,他们两人铁定要去游街!


    现在虽然不用游街,但她也无论如何都不能呆在他们宣传部了。


    秦心卉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了,不过这次是害怕:“王主任,我真的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我跟江同志一起去看电影也是我表妹同意的……”


    王主任打断她:“既然这样,那就让你表妹过来给你作证。”


    秦心卉:“……”


    她哪里敢叫白榆过来作证,而且她怀疑这举报信就是白榆写的!


    更可恶的是,居然还有照片!


    要是没有照片,她咬死不承认主任也拿她没办法,现在照片明明白白放在眼前,她真是想争辩都没办法争辩。


    无独有偶。


    同样遭到举报的人还有江凯。


    老天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渣男渣女。


    今天是单位公布进修名单的日子,江凯特意穿上了新衬衫和新皮鞋,要不是怕太过于张扬,他还想一身都穿新的。


    这次进修机会十分难得,总共就两个名额,大家都摩拳擦掌想要拿到这个机会,只可惜其中一个名额已经是他的了。


    想到大家羡慕的眼神,江凯脚下的步伐如风,整个人如沐春风,志在必得。


    走进办公室,众人看到他的打扮,不由调侃道:“江同志今天这一身可真精神!”


    也有人酸道:“江同志该不会早就收到消息,知道自己会得到进修名单吧?”


    江凯知道自己会被选中,表面却一本正经道:“别胡说!进修名单属于机密,我跟大家一样都不知情,至于这身衣服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为了讨好她老人家我才穿的。”


    大家都知道他口中的妈是指娄秀英这个继母,一时又羡慕起他有一个对他面面俱到的后妈。


    就在说话间,于政委身边的林秘书走了过来:“江干事,政委让你过去他办公室一趟。”


    这话一出,所有目光落在江凯身上,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不甘心的。


    江凯扯了扯衣领,嘴角微微往上扬:“好,我这就过去。”


    他以为于政委要跟他说进修的事情,结果一走进办公室,一封信就朝他的脸扔过来。


    “你看看里头写了什么?!”


    江凯被砸了个正着,再看于政委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他立即捡起那封信来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气得浑身发抖:“毁谤!这绝对是毁谤!”


    江凯没想到,他不过气不过拉着秦心卉进去看了一场电影,居然就被人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


    到底是谁要害他?!


    于政委挑眉:“毁谤?那这些照片怎么解释?”


    江凯没想到居然还有照片,他拿起桌子上的照片一看,差点没气吐血。


    他那天不过是伸手扶了秦心卉一下,怎么就被人拍起来了,而且还拍得那么暧昧!


    那个人绝对是故意!


    肯定有人跟踪他!


    江凯深吸一口气:“我和照片上的女同志是清清白白的,当时她被人撞了一下,我伸手扶了她一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给拍起来了,至于一起看电影,那更是子虚乌有,我们只是刚好共同进了同一家电影院,可我们不是一起的,我们甚至连座位都是分开的,于政委要是不信,大可去让人调查!”


    于政委沉吟了一下:“调查我自会派人去调查,只是你这事影响太不好了,这次这次广城进修你就别去了,换其他人去,以后记得要更加谨言慎行,知道了吗?”


    晴天霹雳不外如此!


    江凯脸上的血色仿佛被瞬间抽走一般,白得特别可怕:“于政委,我……”


    于政委摆摆手:“你什么都不用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就算最后调查证明江凯和那位女同志的确没什么问题,可两人当街搂搂抱抱的照片被人这么拍下来,谁知道举报的人还会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若是闹大了,势必会影响到他们部门的形象,所以不管江凯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这个亏,他怎么也得吃下去。


    “……”


    江凯感觉被人打了一闷棍。


    他早把进修机会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甚至连行礼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名单公布出来,现在就因为一封莫名的举报信没了!


    **


    自从把举报信寄出去后,白榆一直关注着江凯和秦心卉那边的消息。


    只是不等她去打听,就有人主动跑上门来告诉她。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百货商场外面鬼鬼祟祟的江又涵。


    江又涵把她拦在下班的路上,憋好一会儿才道:“我说白榆,你上次是不是在……百货商场看到我了?”


    白榆挑眉:“我不仅看到了你,我还看到了你身边的男人,他该不会是你的对象吧?”


    江又涵立即凶巴巴地反驳:“白榆你别胡说!我才没有对象呢!”


    白榆:“哦。”


    江又涵:“……”


    江又涵:“我警告你白榆,你可不准告诉我家人,尤其是我妈,如果你答应不告诉我妈,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白榆兴趣缺缺的样子:“什么秘密?”


    江又涵:“你必须先答应我不能告诉我妈,否则我就不说!”


    白榆耸肩:“爱说不说。”


    说着就准备骑车走人。


    江又涵见她真的要走,气得一边跺脚一边拉住她:“我说总行了吧,五哥单位最近有两个去广城军校进修的名额,五哥原以为他十拿九稳,谁知被人举报导致进修机会就没了!”


    白榆眼睛亮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知道举报信肯定会对江凯造成影响,但没想到影响这么大。


    真是太好了!


    江又涵没注意到她惊喜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人,居然举报五哥乱搞男女关系,要是被我知道是谁,肯定绕不了对方!”


    白榆一脸淡定:“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


    江又涵这才把目光落在她脸上,奇怪道:“我五哥丢了进修机会,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白榆笑:“我为什么要难过?又不是我乱搞男女关系!还有,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


    江又涵觉得她这态度很不对劲,不过这会儿她没心思细究:“当然不是,我要说的秘密说起来跟你也有关。”


    白榆挑眉:“跟我有关?”


    江又涵看她终于感兴趣了,得意地点头:“没错,我五哥不是丢了进修机会嘛,这机会关乎到以后能不能顺利晋升,所以我妈跟五哥商量后,准备邀请你去参加我家的家族聚会,然后让五哥在聚会上跟我爷爷提出要娶你的事情。”


    白榆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老爷子回京了?”


    江又涵:“对啊,我爷爷今天刚回来,我们家后天聚会,我妈说要邀请你去参加我们家族的聚会,让我哥到时候提出要娶你,我五哥终于肯娶你了,惊不惊喜?”


    白榆:“……”


    惊有,喜就算了。


    江又涵:“我已经把秘密告诉你了,你可不能跟我妈说我的事情!”


    “可以。”


    白榆点头,说完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上辈子没发生举报的事情,江凯顺利去了广城进修,顺利得到了晋升的机会。


    这辈子没了进修的机会,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晋升的机会,所以他急了,迫切想要娶她,然后从江老爷子那边得到人脉和资源。


    白榆轻笑了一声。


    她原本想私下跟江老爷子说解除婚事的事情,给彼此留点面子。


    不过既然那两母子这么不要脸,那她又何必给他们面子呢。


    为了庆祝江凯丢了进修机会,白榆以高出市场一块钱的价格跟蔡婶子买了一只鸡,然后做了一盆大盘鸡。


    大盘鸡先炒后炖,做出来的鸡肉皮焦肉烂却不柴,味道十分鲜美,再加上青椒、红椒搭配起来,看上去十分诱人。


    白飞鹏工作了一天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了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再看餐桌上摆了一大盆鸡肉,不由奇怪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做了那么多鸡肉?”


    看她爸回来,白榆手脚利落地把碗筷摆放好,笑着道:“没什么日子,就是单纯心情好。”


    虽然秦心卉那边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但江凯都出事了,她又怎么可能逃得了?


    一想到两人双双出事,她就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至于她举报江凯和秦心卉的事情,她没打算告诉她爸和奶奶,毕竟在他们心目中,她可是善良又单纯的孩子。


    白老太看孙女开心,她也开心,可看到一大盆鸡肉她又不能吃,不由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不是诚心让我嘴馋吗?”


    白榆笑道:“奶奶放心,我特意炒了一盘少油少辣的大盘鸡给您吃。”


    医生叮嘱奶奶不能吃太油腻的,所以刚才在做饭时,她另外做了一小盘给奶奶吃。


    白老太听到这话,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孩子,奶奶真是没白疼你,哪像你爸,就知道顾着自己!”


    白飞鹏一脸无辜:“……”


    他做什么了?


    白榆见她爸的样子,差点没笑喷。


    很快一家子就被美食给征服了。


    鸡肉爽滑麻辣,土豆吸收了所有材料的精华,软糯甜润,入口即化,尤其适合白老太这种牙口不好的老人。


    面片又宽又薄,在汤汁上搅拌几下,立即裹满了浓郁喷香的汤汁,放到嘴里,那种麻辣鲜香的味道瞬间攫住味蕾,真是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


    吃完晚饭,娄秀英就上门来。


    虽然知道娄秀英此趟过来的目的,但白榆还是装作一脸无知。


    不过当娄秀英提出让她参加江家的家族聚会时,她欣然同意了。


    娄秀英看她答应得这么痛快,眼底不由闪过一抹嘲讽:“对了,当天晚上你可以做一些老爷子和小凯喜欢吃的东西吧,你知道的,老爷子一直很喜欢你。”


    白榆自然没错过她嘴角那抹嘲讽,再次“迫不及待”地点头:“当然可以,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娄秀英:“那就好,还有小凯不吃韭菜,当天晚上你绝对不能做任何跟韭菜有关的菜,知道了吗?”


    白榆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就放心吧。”


    娄秀英看她这么听话,终于满意地走了。


    娄秀英一走,白老太就忍不住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后心疼看着孙女道:“后天奶奶跟你一起去吧。”


    白榆摇了摇头:“不用了奶奶,我一个人去就行。”


    她要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情。


    若是有家长在,不仅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还会影响她大杀四方。


    白老太知道孙女是个有主见的,闻言只好作罢。


    **


    很快就到了聚餐这天。


    白榆把要带去江家的食物做好,冲洗一番后就开始打扮了起来。


    涂上新买的雪花膏,穿上大红色连衣裙,裙长及膝盖,露出纤长的小腿,这裙子是前几天她亲自设计的,腰身往里收了一寸。


    白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细腰不盈一握,身材玲珑有致,大红色的裙子衬得她气色红润、双颊绯红。


    两辈子来她第一次穿这么明艳的颜色,就是上辈子她跟江凯结婚时也没穿大红色婚服,他们是穿军装结婚的。


    后来经济改革,服装款式越来越多,人们的穿着也跟着时尚起来,只是她婆婆娄秀英说她穿红色不好看,显得人很轻浮,还把她买的红裙子直接送给了她妹妹娄曼丽。


    她从抽屉里拿出林向雪送给她的口红,在唇瓣轻轻抹了上去。


    想到今晚就能解除和江凯的婚事,白榆心情大好。


    镜子里的人跟着笑了起来,明媚娇艳,如同一朵怒放的红玫瑰,看得人舍不得挪开眼。


    江老爷子派过来的司机应该到了,白榆拿上做好的吃食走出了家门。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一路走过去倒是没遇到什么熟人,只是警卫员和司机王叔两人看到她,眼睛霎时都直了。


    尤其是王叔,直到白榆坐上了车才回过神来:“榆榆你这打扮跟平时很不一样,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谢谢王叔。”王叔给江老爷子当了二十几年的司机,算是半个江家人,白榆也很敬重他,“其他人都到了吗?”


    “都差不多到了。”王叔眼睛看着前方,突然吸了一下鼻子道,“榆榆这是给老爷子做了好吃的?”


    白榆点头,笑得很温柔:“做了韭菜盒子、韭菜饺子、韭菜炸角,以及韭菜鸡蛋薄饼。”


    王叔:“……”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江老爷子住在鼓楼和地安门之间的帽儿胡同里,帽儿胡同住过不少名人,末代皇后婉容就曾在这边住过,江老爷子的宅子是一套精致齐整的四合院,宅门黝黑,门钹锃亮,廊栏曲折,面积之大能住上几十口人。


    江老爷子有五个儿子,全都没跟他一起住,不过长子和次子都住在帽儿胡同附近,平时过来照应老爷子很方便,且其他三房也会经常带着儿孙过来,所以宅子虽大,却并不冷清。


    江老爷子几个儿子个个身居要职,但里头最平庸的要属排行老三的江启邦。


    江启邦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只是其他兄弟都太优秀了,就显得他平庸了,不过江启邦自己不太行,生的孩子却很行。


    江霖不仅脑子比其他堂兄弟聪明,连模样也是得天独厚,一般的孩子刚出生都长得很丑,只有他白白胖胖的,比观音菩萨旁边的小童子还要俊上三分,且他的眉眼跟江老太太长得最相似。


    当时还在世的江老太太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不顾身体不好把江霖养在自己身边,后来三儿媳没了,江老太太更是疼惜这个孙子。


    江老太太走了后,江老爷子时常感叹,那么多儿子孙子孙女,就江霖长得最像江老太太,也不怪江老爷子最疼江霖这个孙子。


    此时江家院子灯火通明,一众子孙除了来不了的,其他人都已经抵达了帽儿胡同。


    大儿媳朱彩云带着娄秀英,还有四妯娌和五妯娌在厨房搭手,帮保姆一起准备今晚的晚饭,二妯娌因要照顾生病的小孙子没过来。


    客厅里,江凯沉着脸,时不时看向外头。


    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今晚无论如何,他都要开口跟老爷子提完婚的事情。


    这样一来,说不定进修的事情还能有转机,就算没转机也无所谓,只要娶了白榆,老爷子就一定会给他照料和资源。


    至于举报他的人,他心里也有猜测,十有八|九就是单位里的某个人,担心名额被他拿走了,所以才会跟踪他举报他。


    那人最好不要让他找出来,否则他定不会轻饶!


    江武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江凯脸上,突然笑道:“之前是谁说五哥对白榆爱答不理的,就刚才那几分钟时间,五哥就看了七次门口。”


    江凯却没觉得这话好笑,脸色一沉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要是不耐烦白榆,又怎么会跟她处对象?”


    他是不是对白榆爱答不理那是他的事情,可别人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就是不行,这样的话要是被老爷子听到,老爷子哪会轻绕他?


    更何况他今晚还想提完婚的事情,江武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摆明着就是跟他过不去!


    江武还想说什么,只是不等他开口,就听江文喝道:“小武,你不出声没人当你是哑巴。”


    江文排行第四,江武排行第六,两人之间隔着个江凯,可两人却是实打实的双胞胎兄弟。


    当年三人在同一家医院同一天出生,只是江武比江凯晚出生了一分钟,以致排行落在了江凯后面,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江武从小就跟江凯不对付。


    小时候两人常常为了争一个玩具能打起来,长大后也互相看不对眼,在江武看来,江凯这人特虚伪,明明为了利益才跟白榆在一起,还要装出一副很清高的模样。


    奈何白榆那丫头也是个眼瞎心盲的,江家那么多兄弟,她偏偏就看上了江凯!


    这倒不是说江武喜欢白榆,在他看来白榆不够漂亮是其次,关键是太没主见了,简单来说就是白榆不是他的菜,但他还是不爽江凯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江武耸耸肩,没再吭声,算是偃旗息鼓给亲哥面子。


    雨点越发大了,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客厅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江凯目光朝众人沉沉扫了一眼,他们在想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一个个装得那么高尚,哪个不是在心里嫉妒他,若是给他们机会,他们肯定也愿意娶白榆。


    不过愿意也没用,谁叫白榆喜欢的人是他!


    想到这,他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白榆撑着伞从吉普车上走下来,雨滴打在青石板砖上,溅起层层水花。


    王叔提着装食盒的袋子走在前面,疾步走到客厅,对里头喊:“老爷子,榆榆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扭头朝门口看去。


    就见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在她身后是细细绵绵的雾雨,人景连成一片,竟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等人走近了一看,只见红裙白伞,黑发红唇,明媚得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等众人再看清楚那脸时,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白榆?!


    第17章 韭菜盒子


    他们刚才在想王叔去接白榆的同时怎么还接了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回来, 结果这女人居然就是白榆!


    只是,白榆何时变得这么漂亮的?


    在众人的印象里,白榆素来都是灰扑扑的, 走路含胸驼背就不说了, 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 和人说话时总是低着头, 永远一副没自信唯唯诺诺的样子。


    可眼前这人柳眉杏眼, 一身掐腰红裙子, 衬得那腰仿佛一掐就断, 红裙炽烈如火, 然儿她柔嫩的唇瓣比这裙还红, 如枝头那红了的樱桃, 鲜嫩艳丽,皓齿轻咬在上面有种说不出的诱人。


    别说众人没见过, 就是江凯也从来没见过白榆这个模样,他盯着对面的人, 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下一刻,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这女人啊, 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之前口口声声说要跟他分手, 如今还不是为了他精心打扮?


    不过若是以后她也能保持这个模样的话,他倒是可以把她带出去介绍给单位的人,不像以前那样子只会给他丢脸。


    最终是江又涵打破了沉默, 她走过去瞪大眼睛盯着白榆的脸:“白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白的?”


    她不想承认白榆变漂亮了, 尤其是变得比自己漂亮,所以只说她变白了, 接着又补充了句,“你是不是擦粉了?”


    白榆把伞收了,歪靠在门口外边的墙壁上,淡淡道:“没擦。”


    江又涵不信:“不可能!你肯定是擦了粉!要不然你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白?”


    前天她去找白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白榆的脸变白了,这会儿灯火通明,照得白榆的脸洁白无瑕,比之前白了好几个度。


    自从不用给她妈和秦心卉送午饭以来,白榆每周坚持敷两次三□□中药面膜,加上这段时间吃好睡好,皮肤状态自然就慢慢好了起来。


    最主要她不再跟以前那样唯唯诺诺,走路抬头挺胸,再加上精致的打扮,这才会看在其他人眼里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白榆懒得理会她,径直走进去,对从书房走出来的江老爷子笑道:“江爷爷,您的精神看上去还是那么好。”


    江老爷子虽然内心对她气质和样貌的改变有些惊讶,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笑道:“你要是经常来看江爷爷,江爷爷的精神还能更好。”


    白榆没应这话。


    今晚她跟江凯解除婚事后,她跟江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以后再来江家,只怕大家都会尴尬。


    大儿媳朱彩云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白榆眼前顿时一亮,夸道:“榆榆今天这身打扮可真好看,年轻姑娘就应该多打扮,而且老爷子说得对,你以后应该常来才是,以前总请你不来,老爷子每次都很失望。”


    白榆怔了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适当露出一丝迷惑道:“以前江爷爷也有请我吗?我都不知道。”


    这话一出,整个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江老爷子一双厉目看向江凯:“我之前让你带榆榆过来吃饭,你不是跟我说她不想来吗,这是怎么回事?”


    江凯的脸色瞬间一白:“……”


    他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不由怨恨白榆不懂事,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她难道不懂吗?!


    这时,娄秀英端着一盘鱼从厨房走出来,解释道:“爸,之前我们是觉得榆榆她还没嫁过来,总是过来我们家怕别人说她的闲话……”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老爷子给打断了:“长辈叫晚辈来家里吃个饭谁敢说闲话?就算有人说闲话你们不会解释吗?谁叫你们两头欺瞒阳奉阴违的?”


    江老爷子本就周身气势,一发脾气就威风更甚了,一众小辈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


    娄秀英一张脸涨得跟红烧猪头一样,嫁进江家二十余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老爷子当众训斥。


    她开口帮江凯解围本是想让江凯感激自己,她觉得自己是白榆未来的婆婆,老爷子怎样都会给她几分面子,不想老爷子半点面子都没留给她!


    娄秀英朝白榆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懂事的话,就应该劝劝老爷子。


    可惜白榆不懂事,还朝她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


    娄秀英差点当场心!肌!梗!塞!


    从白榆进门后,江武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这会儿自然看到她这个动作,不由微微挑眉。


    他觉得白榆今天跟平时很不一样,不仅模样气质不一样,连性格也不一样了。


    他突然觉得今晚的聚会很有意思。


    沉默了一下,朱彩云出来缓解气氛道:“老爷子,菜都做好了,不如让大家坐下吃饭吧,榆榆也应该肚子饿了,对吧?”


    最后这话是对着白榆说的。


    白榆点头:“中午吃得早,这会儿是有点饿了。”


    上辈子朱彩云这个大伯母对她还算不错,哪怕后来她跟江凯离婚了,也没对她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因此她愿意卖个面子给她。


    “那赶紧把菜都端上来吧,”江老爷子这才缓和了面色,又对白榆道,“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口味,我让他们海鲜肉菜都做了一些,榆榆等会儿可要多吃点。”


    白榆笑着点头:“我不挑食的,只要是肉我都喜欢吃。”


    江凯看着白榆,想找机会让她等会儿不要乱说话,可白榆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咬了咬后槽牙,用力吐出一口闷气。


    娄秀英也想找机会教训白榆,可江老爷子在这,她只好把这股气给咽下去。


    看江老爷子拉着白榆朝客厅走去,众人连忙跟上去。


    等大伙儿把菜都端上来,全都落座后,白榆这才开口道:“江爷爷,我自己动手做了些菜,我这去拿过来。”


    刚才江老爷子一开口训人,王叔就把食盒放到客厅的桌子上,悄然退了出去。


    江老爷子眉眼一下子就笑开了:“我果然没白疼榆榆这孩子,过来吃个饭还惦记着给我带好吃的。”


    娄秀英觉得这是个挽回颜面的好机会,便笑道:“榆榆前天就跟我说要做些好吃给您和小凯,这孩子真是有心。”


    随着这话,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江凯身上,尤其是那一众没结婚又还没对象的堂兄弟们,都有种吃了柠檬的感觉。


    若是以前大家还觉得白榆有些配不上江凯,可今天的白榆让大家眼前一亮,若是白榆从一开始就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他们说不定会卯足劲跟江凯抢一抢。


    说起来江凯这家伙的运气也真是好,天天端着个臭脸就能让白榆对他死心塌地,真是同人不同命!


    江武则是蹙起了眉头。


    至于江凯,这会儿脸上虽然还端着,心里却爽极了。


    尤其被几个堂兄弟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简直最大限度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于是对站起来的白榆道:“你坐着,菜我去拿。”


    有人自愿当跑腿,白榆自然不会拦着,又坐了下去。


    江凯之前没注意到王叔手里提了东西,这会儿走过去才看到篮子里装了四个铝饭盒。


    四个菜里头,应该至少有两个菜是特意为他做的吧,也不知道她为自己做了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头肯定不会有韭菜。


    江凯自信地想着,提着篮子走回客厅喊道:“爷爷,榆榆给我们做了四道菜。”


    江老爷子不知道她做了这么多菜过来,就道:“下次别做那么多,别累着了。”


    “江爷爷放心,不累人的。”白榆说着把篮子从江凯手里拿过来,“给我就行,我要亲自给江爷爷介绍这些菜。”


    听这话,江老爷子脸上皱纹舒展开来:“榆榆就是好,做了菜还要给我讲菜品。”


    朱彩云笑着附和道:“榆榆向来是个好孩子,我好久没吃榆榆做的东西了,今天算是沾老爷子的光。”


    其他人也不由来了兴致,纷纷翘首以盼,想看看白榆到底做了什么菜。


    只有江又涵撇了撇嘴,觉得白榆就是个马屁精。


    白榆没说什么,在众人的目光中把四个铝饭盒从布袋里一一拿出来,然后排成一字型。


    江又涵突然吸了吸鼻子道:“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韭菜的味道?”


    江凯表情僵住。


    娄秀英却笑骂道:“你是狗鼻子吗,饭盒还没打开你就闻到了?榆榆知道你五哥不能吃韭菜,怎么可能会有韭菜味呢!”


    江凯表情重新活过来。


    也对,白榆怎么可能会做跟韭菜相关的菜,为了讨好他,她自己都戒吃韭菜了。


    白榆依旧没吭声,把第一个饭盒打开道:“江爷爷,我给您做的第一道菜是……韭菜饺子,皮薄馅多,蘸着香醋吃老香了。”


    众人:“……”


    江凯:“……”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下一刻众人目光都落在了江凯身上。


    在娄秀英刚刚才说白榆知道江凯不吃韭菜,她第一道菜就做了韭菜饺子,打脸似乎来得有点快。


    白榆仿佛没看到众人的脸色,继续打开第二个饭盒:“江爷爷,我给您做的第二道菜是韭菜盒子,外焦里嫩,一咬嘎嘣脆,等会儿您可要多吃几个。”


    众人:“…………”


    江凯:“…………”


    居然又来一道跟韭菜相关的菜,众人注意到江凯的脸色更臭了。


    白榆唇角抿了抿,又打开第三个饭盒:“这第三道菜也是油炸的,跟韭菜盒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韭菜盒子我用的是韭菜鸡蛋馅,她这第三道菜我用的是韭菜猪肉馅。”


    说着,她用公筷夹起一个来:“三角形的,所以这第三道菜叫韭菜炸角。”


    众人:“………………”


    江凯:“………………”


    好家伙!


    众人心里直呼好家伙,一连三个跟韭菜相关的菜,最后一道菜该不会还是跟韭菜有关吧?


    至于江凯的脸色,那就跟屎一样难看。


    白榆打开最后一个饭盒,道:“这最后一道菜是韭菜鸡蛋薄饼,层层香软,江爷爷您快趁热吃吧。”


    众人:“……………………”


    江凯:“……………………”


    四个菜,四个都跟韭菜有关。


    她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众人面面相觑。


    白榆不是向来最在乎江凯的感受吗?


    这两人是闹矛盾了吗?


    现在做那么多韭菜的菜品,怎么感觉好像是故意让江凯难堪?


    众人满头问号,可都不敢开口问,江又涵倒是想开口质问白榆,却被黑着脸的娄秀英给阻止了。


    再看江凯,那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江武目光落在对面一身红裙的人儿身上,嘴角笑意更浓了。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只有江老爷子泰然自若,吩咐大儿媳朱彩云道:“老大媳妇,你去倒些香醋过来,榆榆说得没错,饺子就是要蘸香醋吃才够味儿。”


    朱彩云回过神来,连忙应了声好,进去倒了两小碟子香醋出来。


    江老爷子夹了个饺子蘸了蘸香醋放进嘴里,随即夸奖道:“榆榆这饺子的确做得好,皮擀得又薄又好,馅料拌得又多又好,里头是不是还加了虾仁?”


    白榆点头:“江爷爷厉害,一尝就尝出来了,里头加了虾仁糜。”


    江老爷子又夹了一个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突然眼眶就红了:“我跟你江奶奶刚结婚时,她为我做的第一顿饭就是虾仁韭菜饺子,味道跟你做的一模一样。”


    妻子出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厨房,没想过去这么多年,他还能吃到这样让他魂牵梦绕的味道。


    众人从来没听老爷子说过这事情,一时间都感叹白榆这运气太好,做个饺子也能做到老爷子的心坎去。


    饺子个整整齐齐挤在饭盒里,被捏得像一个个胖乎乎的金元宝,看着可爱极了。


    “爷爷,我也想尝一个。”


    江又涵是江家少数敢对江老爷子撒娇的人。


    江家阳盛阴衰,江老爷子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没有,五个儿子给他生了十一个孙子,孙女只有两个。


    其中大孙女江又婧早已嫁人生孩子,这次聚会没有带孩子过来,家里的姑娘就只剩下江又涵,大家自然都宠着让着她,所以导致她不像其他人那般小心翼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江老爷子把饭盒推出去:“大家都尝尝榆榆的手艺,一点都不比那些大厨差。”


    众人自然不信这话,只当老爷子护犊子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又不是没尝过白榆做的东西,实话说吧,不算差,但要跟大厨们比,那就有点不自量力了。


    不过老爷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除了江凯,其他人都拿起筷子夹了一样菜放进嘴里,下一刻都愣住了——


    饺子一口咬下去,浓郁的汤汁瞬间涌入嘴里,嫩生生的韭菜裹着虾仁糜,味道十分鲜美;韭菜鸡蛋饼颜色翠绿,皮软却有嚼劲,越嚼越香;韭菜盒子金黄酥脆,里头的馅却鲜得让人掉舌头;韭菜炸角又香又脆,一口一个嘎嘣脆,香得不行。


    他们之前也吃过这些东西,但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


    老大江启严难得夸人:“爸说得没错,榆榆这手艺的确很了得,比一些大厨都不差。”


    朱彩云夫唱妇随地附和道:“榆榆,你这韭菜盒子怎么做的,又香又脆,我平时也做,但没你做的好吃,你等会儿可以教教我吗?”


    白榆点头:“好啊,韭菜盒子要做得香脆,是需要点小窍门的。”


    其他人也纷纷加入了夸夸队伍,一来给老爷子面子,二来白榆做的东西的确好吃,只有三房一家没吭声。


    老三江启邦是嘴笨不会夸人,娄秀英是心里堵着块石头夸不出,江又涵不想夸,而江凯——


    他简直快气炸了!


    别人每夸一句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垂在桌子下的手手背青筋暴露。


    一顿饭吃得众人各怀心思。


    好不容易等饭吃完,江凯不想再等了,站起来道:“爷爷,我有话想跟您说。”


    话音落地,就听白榆仿佛针锋相对道:“江爷爷,我也有话想跟您说。”


    客厅里微妙地安静了几秒。


    “榆榆,有什么话等我说完了你再说。”


    江凯双目紧紧盯着白榆,那股不安再次袭向心头,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不能让白榆先开口。


    白榆没理他,继续看着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没看江凯,对白榆点头道:“榆榆,你想跟江爷爷说什么?”


    江凯:咬·牙·切·齿。


    “江爷爷,我想解除江白两家的婚事。”


    白榆语气平淡,那样子仿佛在说今晚的菜真好吃。


    可她这话却惊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娄秀英脸色一白,手里的茶杯差点掉落在地上。


    江又涵激动地发出鸡叫:“白榆你、你居然要跟我五哥解除婚事!你疯了吗?!”


    其他人也是疑惑地看着白榆,他们以为白榆跟江凯两人只是闹矛盾了,没想到这矛盾闹得这么大,居然连婚事都想解除!


    江凯脸色难看得几乎能滴下水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燃烧的怒火道:“榆榆,别闹了,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白榆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给他,慢条斯理道:“江爷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两家的婚事主要以我的意愿为主,对吗?”


    江老爷子面色不改,颔首:“没错,当初你江奶奶提出婚事时的确是这么说的,江家的子弟随便你挑选,你看上哪个就挑哪个,如果你都没看上,谁也不能勉强你。”


    众人:“……”


    这话说得江家的子弟好像不值钱的大白菜一样,任人随便挑选。


    白榆理直气壮道:“江爷爷记得就好,以前我喜欢江凯,所以跟他处对象,但现在我不喜欢他了,自然就不想跟他处对象,大约半个月前我就跟他提分手了,只是他一直不当一回事,我只好当着您的面再提一遍,同时解除两家的婚事。”


    江老爷子还没回答,江凯就急了:“我不分手!你从四岁开始就追在我屁股后面说喜欢我,你为我学做饭,为我做甑糕,你还说你只想嫁给我一个人,你到底什么时候变心的?!”


    众人:“……”


    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像被抛弃的怨夫?


    白榆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变心的?可能是在你说我不如我表姐善良大方的时候,也可能是在你拉着我表姐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还可能是你害得我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差点落下疤痕的时候,总之呢,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更不想嫁给你!”


    说着,白榆从军挎包拿出几张照片甩出去:“这是我最近收到的照片,你们看吧。”


    照片落在桌子上,第一张赫然就是江凯和秦心卉两人搂在一起,缠绵对望的照片。


    如油入滚锅,现场一下子就炸了。


    江凯居然和白榆的表姐乱搞男女关系!


    两人还在大庭广下搂搂抱抱,真不要脸!


    他还害得白榆从自行车摔下来,他这是何止不要脸,简直命都不想要了!


    众人这想法刚闪过脑海,下一刻就见江老爷子拿起桌边的杯子朝江凯砸过去,杯子飞出去,重重砸在江凯的额头上。


    “砰”的一声。


    杯子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江凯的额头没出血,却瞬间鼓起一个包。


    江又涵被吓得尖叫一声,想开口为她五哥求情,却被娄秀英给死死按住了。


    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谁求情都没用。


    她知道老爷子疼爱白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老爷子会如此偏袒,仅凭白榆一句话就定了江凯的死罪,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


    江凯脸色白得跟纸一般,他原本可以躲过江老爷子丢过来的杯子,只是他没敢。


    他现在更担心接下来老爷子会怎么处置他。


    江老爷子沉着脸喝道:“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欺负榆榆,要我死了,你岂不是想上天?现在给我滚出去外头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进来!”


    江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娄秀英,后者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江凯脸色更白了,最终垂着头走了出去。


    外头还在下雨,雨点虽然不大,可对于江凯这种心比天高的人来说,当众被训斥还被罚跪,真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都大气不敢出。


    江老爷子一脸惭愧:“榆榆,江凯对不起你的事情,江家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江白两家的婚事,你随我到书房去,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完故事后如果你还坚持要解除的话,江爷爷就依了你。”


    江启严等兄弟听到老爷子的话,却是一个个红了眼眶,面色沉重。


    江家小一辈则是面面相觑。


    白榆听她爸提过,倒是不惊讶,点头道:“好。”


    **


    江老爷子的书房就是江家子弟也不能随意进入,白榆小时候被江老爷子牵着进来过一次。


    这么多年过去了,书房的模样变化不大,就是藏书的数量更多了,满满当当挤满了整个书柜。


    白榆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随着江老爷子的手势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江老爷子问她要不要喝茶,白榆说不用,他就站起来走到一个书柜面前,从身上摸下一把钥匙,然后打开一个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张照片。


    白榆还以为他要给自己看江老太太的照片,却没想到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大概只有七八个月大的样子,身穿洋裙子,头上带着个发箍,两只眼睛又大又圆,跟黑葡萄一般,手里捧着一个比她的脸还大的苹果,笑得露出两颗米粒大的小乳牙,可爱极了。


    相片的背后龙飞凤舞写着“江启媛摄于1935年北京”一行字。


    江启媛?


    江老爷子几个儿子都是以“江启X”来命名,这江启媛难道是江老爷子的侄女?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照片上的小姑娘如今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可她从来没在江家见过对方,也没听任何人提起过她。


    白榆正思考着要怎么开口,就听江老爷子叹了口气,声音微带哽咽道:“媛媛是我和你江奶奶的女儿,若她还在的话,她的女儿只怕也有你这么大了。”


    白榆怔了。


    她从来不知道江老爷子有个女儿,上辈子她嫁进江家那么多年,也没听江家人提起过江启媛这个人。


    听江老爷子的话,对方是不在了,可不在了也是江家人,为什么从来不提起呢?


    仿佛猜到了白榆心里的疑惑,江老爷子缓缓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江家家底深厚,且在百姓中拥有很大的声望,因此小鬼子当年千方百计想要拉拢江家,可江家对国家民族的忠诚不可撼动,对于小鬼子的拉拢始终不为所动,小鬼子军阀逐渐失去耐心。


    为了逼江家就范,也为了给江家一个教训,他们收买了江家的司机和保姆,绑架了江老太太和江启媛,江老太太也是女中豪杰,在跟小鬼子周旋时找到机会逃跑了,只是她很快就再次被小鬼子给抓住。


    几个小鬼子不顾江老太太的苦苦哀求,当着她的的面活活摔死了江启媛,脑浆崩了江老太太一脸,可这还没完,几个小鬼子简直是丧心病狂,居然当街就对江老太太施起暴来。


    江老太太虽然后来被白榆的太爷爷救回了一命,但因受了巨大刺激,精神一直处于半疯半好的状态。


    好的时候她跟正常人没两样,她会读书写字,她还把刚出生的江霖抱到身边来照顾,可精神一旦错乱,她会将所有东西都砸了,然后疯狂地抓挠自己,拿头撞墙,她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女儿,似乎只有把自己折腾得鲜血淋漓浑身是伤才能减轻心里的痛和内疚。


    再后来,江老太太的病情更严重了,几乎到不能听“江启媛”三个字的地步,一提起就要发疯,因此江老爷子才命令江家所有人都不能提起江启媛,还把江启媛相关的东西通通都收了起来。


    直到江老太太过世多年,这个决定依然没解封,“江启媛”这三个字就像一把刀,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活生生刺在江家人的心中。


    不过江老太太和江启媛的事情江家没有告诉江霖这一代的子孙,这痛折磨了两代人,没必要再多折磨一代人,这也是上辈子白榆不知道的原因。


    江老爷子说到没在说下去,垂着头摩挲着手里的照片,眼底的苍凉让人看了忍不住鼻子发酸。


    此时此刻,他不是位高权重的领导,他是一个思念亡妻和女儿的老人。


    白榆没想到当年的事情还藏着这样残酷的隐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响,江老爷子才把目光从照片移开,抬起头来:“在你出生前的半个月,你江奶奶病得下不了床,连我都认不出来,可后来你出生了,她听到你跟媛媛是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且你们相差两轮,是同个属相,身后都有个星形胎记,她突然就好了。”


    “她坚信你是媛媛的轮回转世,只因江家没有合适的孩子出世,才会借着白家的肚子出生,因为你的到来,她比医生预判的多活了一年,江爷爷谢谢你……她临走之前提出让两家缔结亲事,想以这种方式让你回到江家来,也想用这种方式护你一辈子,你江奶奶一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替她完成这个遗愿。”


    “榆榆,你不想跟江凯处对象没关系,但两家的婚事你别那么快否定,除了江凯,我还有好多个孙子,哪一个拎出来都不比江凯差,只要没结婚没对象,无论你看上哪个都可以。”


    白榆:“……”


    她心里再次涌起江家子弟像滞销大白菜的诡异感觉。


    之前白榆以为江老太太是把自己当成福星,才会让自己跟江家缔结亲事,没想到原来这里头寄托了一位绝望母亲对女儿的爱。


    看着殷切望向她的江老爷子,白榆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是个两辈子来真心疼爱她护着她的老人。


    虽然他的疼爱是出于对他妻子的爱,可这丝毫没有让这份疼爱减分,反而让她更加尊敬他。


    考虑了一会儿,白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再考虑考虑。”


    她答应考虑,却没答应一定会选择江家的子弟,不过她相信如果她最终不想嫁到江家来,江爷爷还是会答应她。


    江老爷子松了一口气,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来:“好好,我们这就出去跟众人说。”


    白榆:“…………”


    跟众人说什么,说她要把他们当成大白菜来挑选吗?


    想想就好尴尬!


    白榆很想找个借口走人,可江老爷子没给她这个机会,拉着她重新回到了客厅。


    众人看着从书房走出来的一老一小,纷纷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外面还在下着雨,江凯跪在大门口,全身上下早被雨水给淋湿了。


    看到江老爷子和白榆出来,“嗖”的声,他犀利如发现猎物的鹰隼,目光紧紧落在白榆身上。


    白榆感觉到他的目光,朝外头看了一眼,心头有说不出的爽。


    上辈子到离婚那天他还在说自己是被迫娶了她,既然这么委屈,那这辈子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碍着谁!


    江老爷子也注意到跪在外面的江凯,对江文道:“你去把江凯给我叫进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江文应声而去,很快就和一身湿淋淋的江凯一起走了进来。


    江凯额头的包肿得更厉害了,看着十分滑稽。


    看人到齐了,江老爷子这才宣布道:“从今天开始,榆榆和江凯两人正式分手,以后不再是对象关系,江凯你以后不准接近榆榆,更不准骚扰她,否则你以后就不用再进江家的大门!”


    这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老爷子看着一副端肃威严的模样,其实很少说重话,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江凯这次真的错得离谱。


    也不怪老爷子生气,就是跟其他人处对象,江家都没有出过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更何况他处对象的人还是白榆。


    老爷子有多疼白榆他又不是不知道,不管他喜欢还是不喜欢白榆,既然选择了跟她处对象,那就应该一心一意,哪还能跟白榆的表姐乱来呢?


    江凯唇瓣哆嗦着,用了好大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一旁的娄秀英紧紧咬着下唇,急得嘴巴都快冒火。


    她在江凯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心血,若是江凯惹得老爷子生厌了,那她之前的付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这时候偏偏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众人突然想到,刚才老爷子只提白榆和江凯两人分手,却没提解除两家婚事,难道……


    下一刻就听江老爷子道:“江白两家的婚事依然有效,她会在你们当中选中一个合适的当对象,你们中若是有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众人:“!!!”


    江凯:“!!!”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白榆身上,刚才他们是有所怀疑,可亲口听到老爷子说出来,他们还是无比的震惊。


    江凯更是震惊得目眦欲裂。


    他以为被当众分手、训斥罚跪已经够难堪了,没想到还有更难堪的,白榆居然要挑选他的兄弟当对象!


    他想反对,但又不敢开口,只能寄望于白榆和几位堂兄弟,希望他们主动开口拒绝。


    可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拒绝。


    要是放在之前,或许会有人不乐意,可今天的白榆太漂亮太有气质了,光芒万丈,完全颠覆了大家之前的印象。


    她和江凯处过对象这事情的确是有点尴尬,可处对象又不是结婚,现在是新时代新社会了,就算结婚了还能离婚呢。


    再说了,他们也想知道如果白榆重新选择的话,她会选择他们之间哪个人。


    江老爷子总共有十一个孙子,除去江凯,没结婚又没对象,年纪也适合的,总共有五位,分别是排行第三的江霖,排行第六的江武,以及后面排在第七的江晨,第八的江震,以及第九的江谨。


    不过江霖不在京城,驻军在琼州岛那么偏远的地方,年纪还比白榆大了整整七岁,众人觉得白榆不会选他。


    再说江霖是江凯同父同母的亲哥,白榆选择他那才叫真的尴尬,且江霖性情高冷,他肯定不愿意掺和到这样的事情来,所以众人自动把他给排除了。


    白榆原以为江家几兄弟应该没人愿意当大白菜任她挑选,可现在看他们摩拳擦掌的样子,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老爷子却很满意:“既然你们自愿被选择,那后面被选中了就不能乱搞男女关系,否则一旦被发现,我打断你们的腿!”


    江凯:“…………”膝盖好痛。


    **


    因天气的关系,从广城码头去琼州岛的轮渡推迟了两天。


    在经过了三十个小时的海上航行后,江霖和葛大川两人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琼州岛。


    此时晚霞如泼洒开来的橙汁,把天空和海洋都染红了,海天一色,码头上传来了号角,晚风徐徐吹来,不停翻滚的海浪闪着金色的碎光,仿佛有人往海里撒了一把金子般,美不胜收。


    葛大川第一次看到这么的景色,一时间忘记了疲惫,一双眼睛四处打量,恨不得把所有景色都收归眼底,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岸边站了很多年轻的姑娘,一个个看上去显然就是精心打扮过的,短头发的用发夹夹着刘海,长头发的梳成麻花辫,清一色穿着连衣裙,海风一吹,裙角飘飘,顿时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些姑娘眼睛时不时就飘向葛大川的方向,双颊激动得红红的。


    葛大川以为她们是在看自己,挠了挠红透的耳朵道:“真没想到琼州岛的姑娘比京城的姑娘还要热情,我其实也就比一般人英俊了那么一点。”


    他因不舍得出五毛钱的媒人钱,京城的媒人都不愿意给他介绍对象,好不容易有了个对象,又因为毛豆没了,还得了个“十八屁”的外号。


    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找不到对象了,没想到琼州岛这么多姑娘喜欢他,说不定其中有一个就是他的媳妇,嘿嘿……


    站岗兵哥听到这话,恨不得用尿滋醒他:“想什么呢,人家这是看江副团,不是看你!”


    葛大川大为震惊:“江副团都有媳妇了,她们为什么要看江副团?”


    站岗兵哥比他还震惊:“什么,江副团有媳妇了?!”


    江副团回京没几天,这么快就有媳妇了?


    葛大川点头:“对啊,你们都不知道吗?”


    站岗兵哥摇摇头。


    不远处的姑娘们也摇摇头。


    葛大川再次肯定道:“江副团有媳妇了,你们不要再看他了。”


    江副团岂止有媳妇,连女儿都有了。


    江副团还花了整整二十三元给他女儿买特产呢。


    很快,江霖有媳妇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琼州岛。


    姑娘们的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江老爷子让王叔把白榆送回家后,突然想起还有个孙子也未婚,于是打了个电话过去琼州岛。


    接到老爷子电话时,江霖还在办公室加班。


    他是副团长级别,办公室有座机。


    江老爷子单刀直入,第一句话就问他:“你现在有喜欢的姑娘没有?”


    江霖怔了下:“没有。”


    “没有就好,榆榆跟江凯分手了,准备在你们兄弟几人中挑选一个当对象。”


    江霖:?


    江老爷子:“就跟你说有什么一回事,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中,毕竟跟你几个弟弟比,你有点太老了,榆榆未必看得上你。”


    你有点太老了。


    太老了。


    老。


    挂了电话,江霖英俊的面孔生平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第18章 糯米糍荔枝


    回到军区大院, 雨已经停了。


    白榆婉拒了王叔想陪她走回去的想法,一个人慢慢走在青砖老墙下,金黄的桂花被打湿掉落, 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今晚她着实给江家造成了不小的震动。


    原本她只是想打脸娄秀英和江凯两母子, 顺便把婚事给解除了, 不想脸倒是打了, 婚事却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之前林向雪让她弃掉江凯选择江霖, 当时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谁会想到这才没几天, 她却要在江家的几兄弟里头做选择。


    白榆捂了捂发热的脸庞。


    实话说吧, 除了江凯, 她对江家其他子弟都不太熟悉。


    要说的话, 她对排行第六的江武还相对熟悉一点,不过这个熟悉也是经过江凯的嘴巴了解到的。


    江文、江凯和江武三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因此三兄弟从小一起过生日,江文作为两人的哥哥, 跟他的名字一样, 性格温和稳重, 是个文质彬彬的才子。


    江武就比较虎了, 什么都要跟江凯争, 小到一颗糖,大到一个玩具一件衣服,偏偏两人都是那种比较霸道不服输的性格, 两人没少因此挨打,长大后两人性子都收敛了不少, 但依然不对付。


    如果她选择江武做对象的话,只怕江凯会气吐血, 想想那个画面就搞笑。


    当然,她不会拿自己的人生来开玩笑,更何况她对江武并没有感觉。


    剩下的几个,除了名字和年纪,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所以感觉什么的,更无从提起。


    至于江霖……


    这名字刚闪过脑海,一只手就突然横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着急道:“小榆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白榆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奶奶一脸着急,连忙安抚道:“奶奶,我们进去说。”


    大院里房子挨着房子,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她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白老太自然明白这道理,拉着孙女的手就回家去。


    一回到家里,对上奶奶和她爸两人四只眼睛,白榆也没有卖关子:“江爷爷同意我跟江凯分手。”


    白飞鹏迫不及待问:“那婚事呢?老爷子也同意解除吗?”


    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伉俪情深,江老太太逝世多年,江老爷子从没想过要再找一个。


    当年江老太太和江启媛一起出事,江老爷子最责怪的就是自己,痛恨自己没有护好妻女,因此江老太太的遗愿对他来说,那比什么都重要。


    他担心江老爷子不会那么轻易答应解除婚事。


    白榆拆开从江家带回来的盒子,从里头拿出一块芙蓉饼递给奶奶和她爸,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这芙蓉饼是富华堂糕点铺出品的,香甜可口,入口即化,饼皮薄如白纸,颜色雪白,据说当年还是御膳甜品之一。


    她吃下一块,才慢条斯理道:“婚事没解除,我答应江爷爷再考虑考虑。”


    白飞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考虑什么?”


    白老太也皱眉:“该不会还叫你考虑江凯那臭小子吧?”


    白榆摇头,微露尴尬的神色道:“不是考虑江凯,而是考虑江凯的其他兄弟们。”


    白老太:“?”


    白飞鹏:“?”


    考虑江凯的其他兄弟们?


    这个“们”说明要考虑的可不止一个。


    白飞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老爷子真这么说?还有他指的是江凯哪几个兄弟?”


    白榆:“江爷爷说没结婚没对象,年纪符合的都可以任由我选,我看上哪个就挑哪个。”


    白老太:“??”


    白飞鹏:“??”


    看上哪个挑哪个……怎么说得跟挑大白菜一样?


    等消化了这信息,白飞鹏又担心了起来:“江凯那几个兄弟怎么说,会不会有人不乐意?”


    白榆挠了挠脸:“没有。”


    “……”


    白老太和白飞鹏两母子面面相觑。


    这事虽然有些尴尬,但江家都不在意了,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家子弟无论是哪一个,拎出来都比一般人优秀,更何况还有江老爷子护着,这婚事也不是不可以继续。


    别看白老太年纪大了,但思想并不守旧,很快她就接受了这件事情,还语出惊人道:“那你看上哪个了?说出来奶奶给你把把关。”


    听这话,白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没看上哪个,我对他们都不太了解。”


    白老太:“这次我们不着急,慢慢挑,慢慢选,选个最好的再做决定。”


    挑个大白菜还要看看会不会烂叶子烂菜心呢,这挑人更要仔细着来,之前就是太不仔细了,才会挑中江凯那颗烂白菜!


    白榆:“……”


    白老太觉得孙女挑大白菜……不是,挑男人的眼光不太行,于是转过身去和儿子讨论:“江家那几个孩子你了解多少?”


    白飞鹏想了想:“就年纪来说,从江霖开始到排行第九的江谨都合适,就不知道他们哪个有对象,哪个没有。”


    当初江老太太一提出这门亲事,他就把江家合适的晚辈一一考察过了,这才会知道江凯几兄弟的年纪,至于他们有没有对象,得等他打听后才能知道。


    “老大,你帮我拿个本子和笔过来,我们帮小榆儿把把关。”


    白老太也没怪大儿子了解的不多,毕竟白榆之前那么喜欢江凯,谁也没想到他们两人会掰了。


    白飞鹏应了声,站起来去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拿了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过来。


    白老太让大儿子做笔记,她说:“你在这上面写个抬头,就叫‘江家子弟大评选’。”


    白榆:“……”


    白飞鹏:“……”


    这抬头直白得就差告诉别人江家子弟是大白菜了。


    白榆觉得现在这情况她留下来会挺尴尬的,可她又很想听听奶奶和她爸会怎么说,于是她假装淡定地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缸炉放进嘴里。


    一口咬下去,麦香味瞬间在舌尖炸开来,简直酥脆到掉渣。


    缸炉也属于老北京传统饽饽之一,是用糖和面混合后贴在缸炉上烤制而成,用这种外温内烘做出来的缸炉特别酥脆,以前人们探望产妇时,除了要带小米红糖喝鸡蛋等东西,缸炉也是其中的必备物品之一。


    在白榆一口一个嘎嘣脆的声音中,白老太开始了大白菜筛选:“这第一个就是江霖。”


    听到江霖的名字,白榆心跳漏跳了一拍,咬缸炉的动作下意识放轻了。


    白飞鹏在本子上写下江霖的名字,眉头却皱了起来:“江霖我觉得不太行,一来年纪太大,二来他是江凯的亲兄弟。”


    单单第二条,问题就不小。


    其他人都是堂兄弟,除了家庭聚会平时见不到,可江霖是江凯同父同母的兄弟,以后同一张桌子吃饭,那实在太尴尬了。


    白老太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斟酌了下道:“那就先看看其他人。”


    就这样?


    评选难道不应该从人品、外貌和能力等方面进行综合考量吗?


    仅仅因为年纪和因为他是江凯的亲兄弟就被淘汰,不觉得很敷衍了事很不严谨吗?


    “咔擦!”


    白榆用力咬了一口缸炉,发出很大的声音。


    不过白老太没明白她的意思,已经开始考量其他人:“我记得有个跟江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伙子,斯斯文文的,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个小伙子好像还不错。”


    白飞鹏想了下:“妈你说的是江文吧,江文、江武,还有江凯三人都是同一天出生,江文和江武两人是双胞胎兄弟。”


    白老太点头:“就是那个江文,他有对象了吗?”


    白飞鹏还来不及开口,白榆就道:“江文哥已经有对象了,他对象长得很漂亮,好像准备今年底结婚。”


    白老太叹了口气,让大儿子在将江文的名字旁边画个叉,又问道:“那江武的性子怎么样?”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开门的声音。


    拥有这个家钥匙的就只有四个人,其中三个在客厅里,也就是说,外面开门的人只能是秦正茵。


    上次秦正茵怒气冲冲和秦心卉一起离开白家,还扬言要重新考虑她和白飞鹏的婚姻,之后一直没有再回来过。


    这段时间,大院里的人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


    做夫妻那么多年,白飞鹏心里非常清楚,一旦让步,秦正茵肯定会得寸进尺提出让秦心卉回来,或者做出补偿,但他已经让白榆委屈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再做伤害她的事情。


    因此白飞鹏一直顶住压力没有去接秦正茵回来,不想她自己就回来了。


    客厅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表情很微妙。


    很快,门从外面被打开,秦正茵提着上次那个印着战斗机的旅行袋站在门口。


    对上客厅三个人,秦正茵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自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走进来道:“妈、飞鹏、榆榆,你们吃了吗?”


    客厅三人看着她,没作声。


    秦正茵咬了咬唇,看向白榆道:“榆榆,妈妈这次是回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


    白榆挑眉,她妈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秦正茵看没看到她的动作般,走到她身边的沙发坐下:“这段时间我呆在宿舍里想了很多,当初怀你时我和你爸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个女娃儿,我和你爸都很高兴,那时候我想,等你出来后我要给你穿最漂亮的小裙子,给你扎小辫子,让你成为整个大院最漂亮的小姑娘,也其他人都羡慕我有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可后来……”


    说到这,她顿了下:“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姥爷姥姥的突然离世让我痛不欲生,可我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安慰你舅舅,而这时候身体又有了各种妊娠反应,呕吐恶心,失眠水肿,怎么难受怎么来,我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于是渐渐的就把怨气发在你身上,觉得你来得不是时候……”


    白老太一直想不明白大儿媳为何会不疼自己的孩子,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不由指着她骂道:“你自己心情不好才导致身体不舒服,你不心疼孩子跟着你受罪,还反过来怨恨孩子,你是不是猪脑子?!”


    秦正茵点头:“妈你骂得对,是我想左了,我不应该因为自己压力太大就把怒气发到孩子身上,榆榆,妈妈向你道歉,你能原谅妈妈一回吗?”


    白榆看着她妈,想从她妈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可惜她失败了,她妈就是有这种本事,如果她想对某个人,她能够做到让人如沐春风,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真心。


    就像现在这样,她猜不透她妈刚才说的话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不过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已经不在乎了。


    就像小时候吃不到的糖,长大后给再多也没用,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她不需要那颗糖,同样的,她也不需要她妈的爱。


    见白榆没出声,秦正茵依旧没生气,看着她眉眼温柔道:“我知道过去的伤害不是一两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是妈妈做得不好,接下来的日子妈妈会好好补偿你。”


    白榆不置可否。


    她的确不喜欢她妈,但她不会干预她妈和她爸两人的婚姻。


    如果有一天她爸要离婚,那也只会是她爸自己的决定。


    因为她妈的回来,评选江家子弟的话题就此停止。


    不过白榆猜想她妈突然回来,肯定是跟秦心卉那边有关。


    白榆猜得没错,秦正茵这次回来,的确是因为秦心卉的原因。


    她原本是打算让白飞鹏的领导王政委,让他从中说合,她再把这些年一个人照顾家里的委屈哭诉一下,到时候白飞鹏就是不妥协也没办法。


    她都计划好了,她不仅要白飞鹏亲自接她回来大院,而且还要让秦心卉也一起回来,若是他不肯让秦心卉回来,她到时候就会趁机提出另外一个计划,那就是给秦心卉买个房子作为嫁妆和补偿。


    以白飞鹏的性格,他肯定会选择后者。


    谁知秦心卉居然被单位给辞退了,而且还是因为跟江凯乱搞男女关系,连照片都被人给拍了下来。


    就没见过这样的猪队友!


    气死她了!


    因为这事,她不得不改变计划,一个人灰溜溜地回来,还要拉下脸皮跟白榆那死丫头道歉。


    至于其他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对于秦正茵搬回来住这事,除了蔡望春探头探尾一脸好奇,其他人都没说什么,毕竟她和白飞鹏又没离婚,回来住也是正常的。


    第二天,白榆骑着自行车刚出军区大院不远,就被一个女人给拦下来了。


    她一个急刹车,刚想骂人,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上次那个带着女儿跳河的女人。


    她脸上的淤青和伤痕还在,只是比起前面两次,显然好了不少。


    苗爱云局促地看着白榆:“白同志,我有个东西想出手,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要是换个人,白榆肯定不会搭理。


    但对上苗爱云那双充满凄凉悲哀同时又满怀期待的眼神,白榆点了点头。


    她从自行车下来,推着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苗爱云一手拽紧身上的包,一手紧紧拉着女儿黄来娣,紧张地跟在白榆身后。


    来到小巷子,苗爱云像只惊弓之鸟,前后左右看了又看,直到确定没人,这才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白榆定睛一看,眼睛亮了。


    那是一个紫砂壶。


    一个造型十分别致的紫砂壶,壶身纯朴素净,质地十分细腻,砂色内敛而深沉,阳光照下来,壶身的紫色透出若隐若现的红色,整个紫砂壶看上去越发浑圆大气,漂亮至极。


    白榆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她对古董懂的不多,但改革之后,娄秀英十分痴迷于收藏古董,她跟在旁边看着也学了不少东西。


    苗爱云手上这个东西绝对不一般,现在出手估计换不了多少钱,可放个十几二十年,绝对能出个几百万。


    苗爱云看白榆两眼定定看着紫砂壶,她便把紫砂壶一把塞到白榆手里:“白同志,你拿在手里仔细瞧瞧,要是喜欢的话,你随便给点钱就好了。”


    紫砂壶拿在手里,越发能感受到壶的厚重古朴。


    白榆的确有些爱不释手,但天下没便宜的午餐:“你可知道这东西是个古董?”


    苗爱云点头:“我知道,这是我前夫家……对了,我跟那死男人离婚了,上次我原本想带着孩子一死了之,后来听了你的话,我才知道原来还可以那样活着。”


    “后来我按照你说的方法,拿着菜刀准备跟他们一家同归于尽,他们果然害怕了,于是同意跟我离婚,也同意我把女儿带走,只是他们一分钱也不愿意给我,所以我带走了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孩子的太奶奶留下的,太奶奶生前是珠宝家的千金小姐,只是后来都没了,只留下这么个紫砂壶,生前她瘫痪在床上,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她,她临走之前把这个紫砂壶交给我,让我留着可以傍身。”


    白榆:“那你又为什么要卖掉呢?”


    苗爱云:“我跟那死男人虽然离婚了,但以他家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母女俩,于是我联系了一个在广城那边的亲戚,准备去投奔他们,但我身上没钱,所以想这东西跟你换点钱。”


    白榆想了想:“既然你知道这东西值钱,留着以后或许能卖个更好的价格,你现在卖给我,我出不了太高的价格。”


    苗爱云摇头:“再值钱也得有命享受才行,更何况这东西放在我身上,我也护不住。”


    白榆顿了下:“我可以买下来,只是将来你若是后悔了,我也不会归还的,所以你要想清楚。”


    苗爱云:“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我也知道做人必须有诚信,更何况白同志你也算是我们母女俩的救命恩人,我又怎么会做出日后反悔的事情,白同志要是担心的话,我可以发毒誓,如果我苗爱云……”


    白榆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发誓,我只是提醒你考虑清楚,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那这个紫砂壶我收了,我给你……一百元,你觉得如何?”


    苗爱云听到这个数字,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颗鸡蛋,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白同志,谢谢你!”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一百元。


    她过来之前以为能卖给二三十元就很多了,没想到白同志给了这么多。


    想到这,苗爱云眼眶憋得通红。


    她知道白同志肯定是同情她们母女俩才给出这么高的价格,以后有机会,她一定会报答白同志!


    说定了价格后,白榆回家去拿了钱过来,又再次返回去把紫砂壶藏在自己房间里,然后才去单位上班。


    白榆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捡漏这样的好事情,她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中午。


    午休的时候,江武突然出现在单位里。


    江武虽然不如江凯那么英俊帅气,但也是人中龙凤,高挑的个儿,眉如飞剑,目似朗星,往妇联门口那么一站,瞬间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上辈子江武是江家第一个弃政从商的人,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和江家的背景,他在房地产和科技行业赚得盆满钵满,在她生病离开之前,江武的公司已经成功挤进世界500强企业排行前十名的名单里。


    上辈子江武和一个叫陈盈的女人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两人郎才女貌,恋爱时可谓轰轰烈烈,江武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卡车的红玫瑰跟女方求婚,女方感动得稀里哗啦,这浪漫的求婚还上了报纸,一度成为家传户晓的一桩美谈,只是那段婚姻只维持了短暂的半年,两人就火速离婚了。


    上辈子她还被派去当劝说,她记得陈盈用哀莫于心死的语气跟她说:“你们不用劝说我了,要离婚的人不是我,是江武!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求过他很多遍了,可他还是坚持要离婚,没有出轨,没有谁对不起谁,他就说两人不合适,江武这人理智得可怕,他爱你时可以把命都给你,可一旦他觉得你不合适了,他会比任何人更快更绝情地抽离。”


    她的劝说以失败告状,直到两人离婚,她其实也没弄明白他们到底哪里不合适。


    后来江武事业有成,成为了国内最年轻有为的首富,身边一直不缺优秀的女人,却没有再婚,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他从离婚后就一直赡养前妻,发迹后给的钱更是超过了八位数。


    所以江武到底算是绝情,还是有情,她上辈子一直没弄明白过。


    对于江武的到来,她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上辈子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两人说过的话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她是他的五嫂,仅此而已。


    不意外的是,这就是江武的性格,他如同最犀利鹰隼,一旦认定一个目标,就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可此时她成了目标,这种感觉就不是很美了。


    周围投来各种好奇的目光,白榆有些不自在,单刀直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武看着白榆,她站在槐树下,阳光透过枝叶撒在她身上,光斑绚丽,她整个人自带一股优雅的贵气,阳光亮眼,她却是比阳光还耀眼的存在。


    跟以前比起来,她的变化真不小。


    之前她一见到人就畏畏缩缩,总是低垂着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干净澄澈,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去。


    注意到白榆的表情有些不耐烦,江武这才回过神来,同样单刀直入道:“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白榆怔了。


    她知道江武是个直接果断的人,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在她单位的外面就问她这种问题。


    这让她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江武见她不吭声,就道:“我自认不比五哥差,也自认有几分才能,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让你饿着累着,我也不会跟五哥一样跟人乱搞男女关系,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白榆相信他说的不会让她饿着累着的话,毕竟上辈子他可是首富,嫁给他物质肯定不是问题。


    她也相信他说的他不会乱来的话,上辈子他后来虽然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但都是一段感情断干净后再开始另外一段感情,从来没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是她担心她要是嫁给了对方,她会成为第二个陈盈,不到半年就被离婚了。


    不过……跟他离婚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拿到上千万的赡养费……


    下一刻,白榆就把不实际的念头甩出脑海,老实道:“我不知道。”


    江武怔了下,下一刻就笑开了:“这个答案至少比直接拒绝好一些,至少证明我还有希望,既然不知道,那我们不如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好认识一下对方,等相处久了,或许你就知道答案了。”


    白榆觉得上辈子江武成功是有原因的,跟江凯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姿态相比,他这番说辞不卑不亢,给人感觉很舒服,她差点就想点头答应了。


    不过最终她还是道:“能让我再考虑考虑吗?”


    江武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勉强:“当然可以,这是两张电影票,我本来想约你一起去看电影,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不过票都买了别浪费,你拿去跟你朋友或者同事一起看。”


    白榆本想拒绝,但江武把电影票直接塞到她手里,然后挥挥手走了。


    江武一走,林向雪就跟炮竹一般冲了过来,一双眼睛骨碌碌盯着江武的背影直看:“白榆,那人是谁?我觉得他对你不简单。”


    白榆挑眉:“怎么个不简单法?”


    她觉得林向雪也挺有趣的,明明从来没有恋爱过,却恋爱理论一大堆。


    林向雪头头是道:“首先他看你的眼神就很不简单,那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眼神,其次……就没有其次了。”


    白榆差点被她最后这话给噎着了:“虽然你的其次难产了,但不得不说你猜对了。”


    林向雪眼睛瞪大:“还真让我说对了?他是谁,难道他不知道你有对象吗?”


    白榆舔了舔唇:“我原本想下班后再跟你说的,其实我跟江凯昨天解除婚约了。”


    林向雪尖叫了一声,脸上写满了八卦的欲望:“怎么回事,快、快点告诉我,慢一秒我都会死的!”


    白榆:“……”


    距离下午上班还点时间,白榆便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白榆你真是太令我刮目相看了!”林向雪听完后,赞叹不已,“不过你这脸打得好打得妙,要是昨晚我在现场就好了!”


    白榆顿了下道:“我跟江凯是解除婚约了,但白江两家的婚约已经有效。”


    林向雪一怔:“什么意思?”


    白榆舔了舔唇瓣:“江爷爷让我从江家几兄弟里头再挑选一个来当对象,刚才那个就是其中一个。”


    “!!!”


    怔了几秒钟后,林向雪再次尖叫了起来:“行啊白榆,你这是闷声发大财啊,江家兄弟随你挑随你选,美不死你!不过之前我让你挑选江凯他哥你还说尴尬,现在几兄弟一起竞争就不尴尬了?”


    白榆摸了摸鼻头:“是很尴尬,只是我有不能拒绝的理由。”


    林向雪虽然咋呼呼,却不傻,一猜就猜到应该是江家那边的原因,也没究根问底:“那你怎么想的,是看上了刚才那个吗?”


    说完不等白榆回答,她就自顾自地摇头:“应该不是他,你刚才的反应太冷淡了,完全没有女孩子看到心上人的羞涩和喜悦。”


    一针见血。


    白榆觉得江武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对她也足够主动,可她就是没什么感觉。


    “那其他几个呢?”林向雪一副狗血军师的模样,“其他几个你感觉如何?”


    白榆老实摇头:“没如何,因为我对其他几个更不了解。”


    林向雪摸着下巴分析了起来,半响道:“那我觉得那还不如选择江凯的亲哥呢,毕竟比起其他人来,你对他还算了解,而且他也帮了你好几回,再说了,他可是几兄弟里头长得最帅也是最优秀的,选他准没错!”


    听这话,白榆立刻垂下眼,莫名有些心虚道:“他……那么优秀,就算我愿意,他也未必愿意。”


    江霖的大院的高岭之花,别说很多未婚姑娘心心念念想嫁给他,就是很多长辈也是十分想让他当自家女婿,可直到他出事前,他没有结婚,也没有跟任何人处过对象。


    江家也催过他,但他每次都以工作太忙为借口推辞了。


    想到这,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江霖去世后的第二年,有个自称姓温的女人找上门来,说是江霖的故友,想拜祭一下江霖。


    那女人从头到尾都戴着墨镜,让人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不过她身材高挑,打扮也十分优雅高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等她走后,江家人都在猜测她跟江霖的关系,然后就听江又涵语出惊人说那女人是她三哥的心上人,当年就是因为女人嫁给了别的男人,她三哥才会一直不找对象不娶老婆。


    白榆努力想那女人的名字,但过去太久了,当时也没放在心里,这会儿实在想不起来。


    林向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反驳道:“子非鱼,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呢?”


    白榆:“子非鱼,你又怎么知道他就愿意了。”


    如果他真的为了那个女人而不找对象不结婚,那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其实那女人是不是江霖的心上跟她没半分钱的关系,但不知为何,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连看电影的兴致都没有了。


    于是她把电影票递过去:“这电影票给你,你找人一起看吧。”


    林向雪明显感觉到她的低气压,接过电影票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蔫了?”


    白榆摇摇头:“没什么。”


    有人来上班了,两人只能就此停住话题。


    话题是结束了,带来的后遗症却没结束。


    白榆想集中精神工作,但思绪总是不受控制想起江霖和那个姓温的女人。


    脑海里也反反复复,响起江又涵说的那句话,“她是三哥的心上人,三哥为了她才不找对象的。”


    上午忙得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下午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她拿起书本想看一会儿书,可脑袋乱哄哄的,一刻都安静不下来。


    这情绪来得莫名,又格外强烈,让白榆有些无措。


    **


    下班后,林向雪想请她吃饭,不过她婉拒了。


    一个人慢慢骑着自行车走了。


    天色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层像吸满水的棉絮,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成雨。


    白榆担心淋雨,于是加快了速度,结果刚回到家门口,身后就传来一声刹车声。


    “白榆,有你的包裹!”


    白榆回头,就看到邮递员把自行车停在她家门口,然后从车上拿下一、二、三、四个包裹。


    她一下子愣住了:“这……都是我的吗?”


    邮递员点头:“如果你是叫白榆的话,那这些包裹都是你的,都是从广城寄过来的,其中两箱是水果,冷藏运输过来的。”


    白榆有些震惊,她前天才刚给她大哥和映之姐寄了信过去,按道理他们应该还没有收到信,怎么这么快又给她写信,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白榆有些着急,拿过邮递员递过来的笔,正准备在签收那一栏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却在看到寄件人的名字时再次愣住了。


    那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江霖。


    她本以为这些包裹是她大哥和映之姐寄过来的,却不想不是他们,而是江霖寄过来的。


    只是,江霖为什么会给她寄这么多的东西?


    不是从琼州岛寄过来,而是从广城寄过来,换句话说,这些东西是他在广城转船时给她买的。


    邮递员说其中两箱是水果,水果冷藏运输过来费用可不低呢。


    白榆的心尖仿佛被什么给抓了一下,轻轻的,痒痒的。


    这时候白老太买菜回来了,看到邮递员送来四个包裹,下意识就道:“你大哥不是才寄了东西过来吗?怎么这么快又寄东西过来了?”


    白榆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不是大哥寄的,是江霖哥寄过来的。”


    白老太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点头道:“江霖那孩子就是有心,这人刚走就寄东西过来。”


    白榆抱着包裹,敛了敛脸上逐渐失控的笑容,点了点头:“江霖哥人是挺好的。”


    白老太目光扫过孙女上扬的嘴角,默默地跟着点了点头:“是挺好的。”


    阳光破开厚厚的乌云照耀下来,合欢花被落日染上绚丽的彩色,红艳艳的,美得仿佛穿上彩衣的仙子。


    乌云散了,今晚应该不会有雨了。


    白榆把包裹搬进去,迫不及待地打开。


    一箱是杏仁饼、鸡仔饼等小吃,一箱是煲汤的食材,剩下两箱是萝岗糯米糍荔枝。


    居然是萝岗糯米糍荔枝!


    白榆有些惊讶,记得上辈子有人送了两斤糯米糍荔枝给江家,娄秀英说那荔枝很难得,愣是一颗都不让她吃,全部留给江凯和江又涵两兄妹。


    当时她觉得很搞笑,不就是一点荔枝,值得她那样藏着掖着,她还想哪天买几斤回来吃给她看,却不想这辈子有人特意从广城寄来给她吃。


    还是整整十斤!


    萝岗糯米糍荔枝比一般荔枝要大一些,果皮红彤彤的,一个个饱满地挤在一起,看着可爱极了。


    白榆拿了些荔枝去清洗,沥干后用笸箩装着端出来,她先拿了一窜给奶奶吃,然后才拿了颗掰开放进嘴里。


    糯米糍荔枝肉质嫩滑,咬一口,香甜的汁水溢满整个口腔,清香软绵的口感包裹住味蕾。


    真不愧是被称为岭南第一品的荔枝。


    真的好甜好甜呐。


    第19章 海鲜粥


    白榆吃得双眼笑眯眯的, 嘴角不受控地往上扬。


    白老太把孙女的模样看在眼里,没说什么,站起来走到电视机柜子拿出“江家子弟评选”的本子, 然后走回来开始记录。


    今天她一天都没有闲着, 而是到处打听江家几兄弟的情况。


    这不, 还不到一天的功夫, 她就打听到了不少东西。


    “先说说四房的小六江武, ”白老太按照顺序一边记录一边道, “他上面有个双胞胎哥哥, 下面有个小五岁的弟弟, 性格没他哥那么稳重, 小时候比较淘气, 长大后性格也比较跳脱,但目前为止也没有闹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白榆对奶奶的打听能力叹为观止, 一边听得滋滋有味,一边又拿起一窜荔枝吃得津津有味。


    “江武他妈据说不大爱做家务活, 也不爱管事, 性格还跟当姑娘时一样大大咧咧, 这种性子当媳妇或许不够好, 当婆婆却很好, 当婆婆的要是什么都想管,这家肯定和谐不了。”


    白老太说得头头是道。


    当年她一发现自己跟大儿媳合不来,立即就去和小儿子一起住, 后来小儿子娶了媳妇,她也在小儿媳进门第二天就把管家之权让了出去, 平时就只管帮忙带带孙子孙女,小儿媳看她凡事不插手, 反过来也更孝敬她这个婆婆。


    对于这点,白榆很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娄秀英表面看着温和大度,内里却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上辈子她嫁到江家去,娄秀英连她吃什么穿什么都要指手画脚,稍不合她的意就要被训一顿。


    有娄秀英这么个后婆婆,谁嫁给江凯谁倒霉。


    排行第七的江晨是出了名的风云才子,身边爱慕者众多,白老太嫌弃他身边蝴蝶蜜蜂太多了,诱惑太大。


    排行第八的江震身边倒没什么花花蝴蝶,可他性格冲动,且没什么突出的才华,白老太觉得他太平庸配不上孙女。


    排行第九的江谨戴着眼镜,性格倒是很斯文,人看着也是一脸的聪明相,可他什么都听他妈的。


    一番分析下来,几个小伙子都不太尽人意,反而是江武脱颖而出,成为了最佳人选。


    白榆抿着唇,没吭声。


    其实除去自己对江武没感觉这一项,他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可如果自己和他在一起,他和陈盈这辈子就没办法在一起了。


    他们两人虽然只结婚了半年就分开,可当初他们两人好的时候,就跟个连体婴一样,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后来两人虽然没复婚,但江武一直在暗中照顾陈盈这个前妻,很难说他和陈盈这辈子不会发生点什么。


    更何况他跟陈盈好成那样都没能白头到老,她担心换成自己没半年就会被离婚了,她对婚姻虽然没什么期待,但也不想不到半年就离婚,要那样的话,还不如不结呢。


    这么想来,江武也不是个完美的人选。


    就在胡思乱想时,就听她奶奶话音一转道:“除了江武,江霖那孩子也不错。”


    白榆:“?”


    白老太装作没看到孙女的惊讶,继续道:“江霖年纪是比你大了不少,可年纪大也有大的好处,年纪大一点懂得疼人。”


    白榆:“??”


    上次您可不是这么说的,上次您明明说年纪大有代沟,老了还需要人照顾。


    白老太:“江霖最不好的便是他是江凯的亲哥,之前我和你爸就是觉得这点不好才把他给排除在选项之外,可今天看到他给你寄了这么多广城的特产,这说明他心里有你。”


    “唰”的下,白榆的脸跟煮熟的虾一样红透了:“不、不是那样的,江霖哥他应该只是想感谢我之前给他做了吃食。”


    白老太捏了捏孙女红得欲滴血的脸蛋,笑道:“那也说明他知恩图报,选男人不是看他有什么,也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当年你爷爷穷得差点连饭都吃不起,可他还是跟人借钱把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下来,后来全国举行斗地主,你爷爷为了护住我,数次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再后来白家得到了江家的扶住日子好了起来,好多人劝说你爷爷休了我再娶一个,你爷爷把那些人都赶了出去,说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妻子。”


    说到这,白老太眼眶红了。


    她出生于地主之家,只是她亲娘在她刚出生不久就病逝了,后娘一进门就把她当成眼中钉,后来家里的资产被她爹全部败光了,后娘把她卖给人贩子后和情夫私奔了,当年要不是丈夫把她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下来,她还不知道会落在什么人手里,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嫁到白家后,丈夫宠她爱她,最艰难时,他用生命护住她,发达后,他也没有轻贱于她,所以丈夫去世时她万念俱灰,当时恨不得跟他一起去了。


    白老太头发早已全白了,但五官轮廓依然清晰挺拔,可见年轻时是个大美人。


    白榆只在照片上见过爷爷,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奶奶和爷爷的故事,不由跟着被感动得眼眶通红。


    她握住奶奶的手,身子轻轻靠了过去:“爷爷对您真好。”


    白老太点头:“你爷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你呢,好好考虑眼前的情况,男人最重要是要有担当,要心里有你,那种心里没你的,再好也没用。”


    白榆心里很乱,但还是乖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奶奶。”


    夜深人静。


    白榆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声,心里想着奶奶之前说的话。


    江霖心里有她?


    白榆回想着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江霖帮她打了江凯,江霖把枣糕让给她,帮她找来了很多学习资料,还帮她教训了那个败坏她名声的陈干事,还有那么多从广城寄来的特产……


    这不想不知道,一想才知道原来江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


    可这样就能证明江霖心里有她?


    白榆摇了摇头。


    江霖这人虽然冷漠寡言,对人永远一副疏远的样子,可江老爷子把他教养得很好,很难说他帮自己不是出自于教养。


    至于上辈子……


    白榆努力想了想,上辈子两人相处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有其他人在旁边,要从那些零零碎碎里头拼凑出一丝半点暧昧,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时候在大院里,江霖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他长得好看,还聪明懂事,他从不像院子其他男孩子那样打架斗殴,更不会像泥猴子一样,弄得满身泥巴。


    他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身上带着一股疏离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他,每一次她去江家找江凯玩,只敢远远看一眼这个漂亮的小哥哥。


    江霖和江凯虽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两人长得并不是很相似,江霖除了一双眼睛长得像江奶奶,其他五官像极了他们的母亲罗女士。


    她没见过罗女士,上辈子她只在照片上见过一回,不过只一眼就惊为天人,那是个有着一头海藻般长发的女人,五官精致如同雕刻般,就是眼睛看着有些忧郁,明明在笑,可莫名的让人觉得她不开心。


    小时候她还奇怪为什么江霖跟娄秀英不亲,等后来她嫁到江家才明白,娄秀英对人的好都是有目的的,而且十分擅长做表面功夫,还是江霖聪明,从小就识破了娄秀英的真面目。


    再后来大家慢慢长大了,江霖一毕业就进了军队,两三年才回一次家,他跟家里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仿佛江凯他们一家四口才是一家人,而他只是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在她和江凯结婚时,江霖特意从军队请假回来,还给她送了一只成色十分漂亮的镯子,她虽然不太懂玉这东西,可一看就知道那镯子价值不菲,她当下就想开口拒绝。


    江霖当时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说那是他妈留给儿媳妇的,让她收下,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妈是他们的亲妈,而不是娄秀英,江霖把镯子给她后转身就想走人,她却拉着他的衣服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她问他怎么不把镯子留给自己的妻子。


    当时江霖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在她想撒腿跑人时,江霖开口了,他说什么来着?


    记忆中断,白榆拿手敲了敲脑袋,跟敲不中用的电视机一样,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敲了几下,还真让她给想起来了。


    江霖当时轻笑了一下,说道“用不上。”


    用!不!上!


    上辈子白榆没觉得这三个字有问题,只以为当时他没有对象,又一心报效祖国,不知道何时会结婚才说用不上,后来他在海战中牺牲,英年早逝,这事情也就被她给忘记了。


    现在想来,其实他当时就打定主意一辈子不结婚。


    那他为什么不想结婚呢?


    真的如江又涵说的那样是为了那位姓温的女同志吗?


    还是另有隐情?


    “啪”的一声。


    白榆用力拍死胳膊上的蚊子,蚊子血溅当场。


    她起床去厨房洗了胳膊,回来倒头就睡。


    江霖是不是为了那女人才不结婚,她就是想破头也没有用。


    是不是,只有问过江霖本人才知道。


    **


    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麻雀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打破了大院的宁静。


    白榆伸了个懒腰,昨晚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她好像一直在奔跑,这会儿感觉比不睡前还要疲惫。


    她从床上坐起来,慢慢走到穿衣镜前面一看,长密的眼睫下果然是掩不住的青色。


    为了不让奶奶担心,她挑了前几天才穿过的红裙子,明艳的颜色一衬托,气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洗漱好后,她走进厨房,只见蔬菜肉蛋等早已经洗干净,这会儿正整整齐齐摆在桌台上,为了让奶奶多睡一会儿,她把做早饭的活儿揽了过来,奶奶担心她太累,所以每天晚上都会把第二天要做的东西给提前准备好。


    白榆淘米开始煮粥,她爸昨晚带了些鲜虾回来,她准备做个海鲜粥,江霖昨天寄过来的干贝也正好派上用场。


    趁着粥在熬时,她往棒子面里头加入适量的白面和红薯面,然后加水和面,等面抱团后再分成一个个的小剂子,用擀面杖擀薄后下锅去烙。


    烙棒子面饼看似简单,可要擀成形又不碎,其实很考验功夫,不过对白榆来说并不难。


    不一会儿,一张张黄橙橙的棒子面饼就做好了,她拿起一张咬了一口,清脆可口,等会儿抹上酱和土豆丝会更好吃。


    做好棒子面饼后,她又手脚利落把土豆丝切成大小均匀的细丝,洗掉多余的淀粉后过水焯一遍,再用凉水锅一遍,然后和葱蒜青椒红椒一起下锅爆炒,装盘前沿锅边淋入一些白醋,一盘酸辣土豆丝就做好了。


    等酸辣土豆丝做好,粥米也刚好熬得粘稠软糯,她把火弄小,用小火煨着,接着拿起长勺舀了舀粥底,干贝和咸鸭蛋黄已经被炖烂了,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她另起一个小锅,把虾头丢进去熬红油,不一会儿虾头油就散发出霸道的香气。


    蔡春兰顶着鸡窝头打着哈欠一脚刚踏进厨房,就闻到了从隔壁飘过来的香气,她浑身一个激灵,冲上去“砰”的一声把窗子给关上。


    好险!


    差点就让香气飘进家里来。


    这白家咋回事,一大早的弄得那么香,还让不让其他人吃饭了?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白榆不知道自己给蔡婶子带来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她把熬好的虾头油倒进粥里头,搅拌了几下后把虾身也丢进去,很快整个厨房就满溢着放肆的香气。


    白老太和白飞鹏母子两人一走出房间就闻到了这扑鼻而来的香气,不由精神一震。


    两人走到客厅,便看到饭桌上放着黄橙橙的棒子面饼,一盘青红相间的土豆丝,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海鲜粥。


    白飞鹏感觉自己的胃口都被勾了起来,自从那天和妻子说开后,他们夫妻两人再次陷入了冷战,这几天他都打地铺在地上睡,睡得他腰酸背痛,连吃饭都没胃口。


    洗漱后,一家子坐下来吃早饭。


    白家经济虽然还算可以,但一来干贝难得,二来太贵,所以平时也不会买来煲汤或者煮粥,这会儿两母子吸溜了一口,鲜虾混合了咸蛋黄以及干贝的丰富口感在舌尖绽放开来,鲜得让人差点把舌头都给吃下去。


    一口海鲜粥,再用棒子面饼包着酸辣土豆丝,咬上一口,嘎嘣脆,酸辣的口感伴着香脆的口感,简简单单的食材,加在一起,真是比山珍海味还好吃。


    白飞鹏称赞:“榆榆这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白老太看了白榆一眼,话中有话道:“我觉得这粥是加了干贝才会这么鲜。”


    白飞鹏不知道江霖寄特产过来的事情,点头道:“没想到这干贝小小的一粒,煮成粥味道这么好。”


    白榆知道奶奶在暗示什么,但她装作没听懂,吃完早饭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路过国营饭店时,服务员大姐把刚蒸好的枣糕摆到门口来卖,香气蔓延在空气里,让路过的人差点口水都流了一地。


    白榆肚子不饿,可想起上次江霖把枣糕让给她的事情,她下意识就把自行车停了下来。


    服务员大姐看到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你就是上次买不到枣糕急得快哭的那个女同志?”


    白榆:“……”


    我不是,我没有,大姐你别胡说。


    服务员大姐却仿佛没看出她的尴尬,继续问道:“你对象呢?就是那个笑起来比枣糕还诱人的男同志?”


    白榆怔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她说的人是江霖,脸微微发热道:“你误会了,他不是我对象。”


    服务员大姐啧啧了两声:“不是你对象还愿意把那么好吃的枣糕分给你,那男同志对你可真好!他有对象没有?”


    白榆摇头:“没有。”


    服务员大姐继续八卦问道:“那你有对象吗?”


    白榆再次摇头:“也没有。”


    服务员大姐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没对象,你也没对象,这不是正好凑一对吗?大姐跟你说,好男人就跟这枣糕一样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得快狠准买下来,要不然很容易被其他人给抢走的!”


    白榆觉得服务员大姐对枣糕真是爱得很深沉,三句不离枣糕。


    她朝周围看了一眼,看周围人买了枣糕就匆匆离去,这才小声道:“可……要是他的家人不好相处呢?”


    服务员大姐切了两块枣糕递给客人:“不好相处?不好相处就对了,公婆又不是你爹妈,就是跟父母天天生活在一起都会闹矛盾,再说了你是嫁给这男人,不是嫁给他家人,男人能不能护住你才是最重要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爸和奶奶觉得江霖最不好的一点便是他是江凯的亲哥,她跟江凯处过对象,若真跟江霖在一起,情况会很尴尬,加上她也不想再叫娄秀英这个后婆婆为妈,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


    这会儿服务员大姐却点醒了她,江霖和江凯不一样。


    江凯把娄秀英当作亲妈,可江霖没有,他到现在都只叫娄秀英阿姨,如果她选择了江霖,她也可以不用改口。


    另外江霖能力出众,别说娄秀英拿他没办法,就是他爸江启邦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以他的能力和性格,肯定能护住她。


    最重要的是,他在琼州岛的海军部队,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回京城,如果跟他在一起,以他的级别,她是可以随军跟着去琼州岛。


    这样一来,她不仅可以不用跟江家人见面,连她妈都可以避开了。


    白榆越想越觉得江霖这个选择不错。


    想到这,她对服务员大姐点头道:“大姐你说得没错,麻烦你帮我切两块枣糕,我要带走。”


    服务员大姐看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十分满意,一高兴便给她切了两块比别人都要大的枣糕:“以后在一起了,记得带那位男同志一起来买枣糕。”


    白榆红着脸笑了笑,却没应这话。


    因为在她做最后决定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两块枣糕两毛两分钱,付了钱和粮票后,她把枣糕往前面的篮子一方,然后蹬着自行车快速来到单位。


    林向雪长了个狗鼻子,白榆一踏进办公室,她一双眼睛顿时就亮得跟小狗子一样:“白榆,你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我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白榆对上她的眼睛,差点没笑出来,走过去把枣糕放在她办公桌前道:“枣糕,你喜欢都拿去吃,就是我现在有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林向雪听到枣糕两个字,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丝毫不客气拿起一块就吃了起来:“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你我是什么关系,还这么客气干嘛?”


    枣糕软糯清甜,一口咬下去,满满的红枣香味,真是香得不行。


    白榆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我想去琼州岛,不知道你爷爷那边有没有办法帮我过去?”


    这年头出行非常不方便,需要各种证明,介绍信、工作单位证明,有了这些证明才能买火车票和住宾馆,要不然寸步难行。


    尤其她要去的是海军基地,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所以她才不得不求助林向雪的帮忙。


    林向雪双颊吃得鼓鼓的,奇怪看着她:“去琼州岛?你去琼州岛干什么?”


    白榆双颊红了,如染了胭脂般:“我……已经想好要选谁了,只是在做最后决定之前,我想亲自去问问他的意见。”


    林向雪怔住了,下一刻差点被枣糕给噎死,好不容把枣糕给吞下去,她激动得双颊比白榆还要红:“我的天啊,你的意思是你要选择你前未……呜呜……”


    后面的话没成功全部转成了呜呜声。


    原来是白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她可不想事情还没做就闹到整个单位的人都知道。


    人言可畏四个字,无论放在哪里都适合。


    林向雪嘴巴被捂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一个劲地表明自己不会乱说话,白榆这才松开她。


    林向雪嘴巴得到了解放,可激动一点也没有减少,她学着白榆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真的决定好了?你真的要选择你前未婚夫他亲哥?”


    白榆看着她比自己还激动的样子,总觉得她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想反正都是要嫁人的,那为什么放着最好的不要,反而要从一群歪果裂枣里头去纠结。”


    她没说江武他们是歪果裂枣,她说的是江凯。


    林向雪狠狠点头:“就是这个理,我之前不就是这么跟你说的吗,可你那会儿愣是没拐过弯来,现在好了,你终于明白过来!我突然想到,你们两人都长得那么好看,以后你们的孩子肯定会很好看!”


    “……”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却连孩子好不好看都想到了。


    白榆嘴巴抽了抽,再次问道:“我刚才说的事,你能办成吗?”


    林向雪这才想起她刚才想让自己帮忙的话,想了想道:“这事我没办法马上给你回复,我得回去问过我爷爷才知道。”


    白榆点点头:“嗯,那就麻烦你了。”


    林向雪还是有些不解:“你非得大老远跑过去问吗,难道就不能写封信或者打电话问他?”


    白榆没办法告诉她上辈子江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不结婚的事情,只能含糊其辞道:“你知道我跟他弟弟处过对象,所以我想当面问他,看看他的反应。”


    林向雪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但一想到她的情况也表示能理解:“我回去就问我爷爷,一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


    **


    下班后,白榆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邮政局。


    她原本想打份电报给江霖,告诉他自己要过去琼州岛的事情,但人没到邮政局她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以江霖的性格,他若是知道她要一个人过去琼州岛,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但人来都来了,不说点什么好像也挺亏的。


    那说点什么好呢,说谢谢他送的荔枝和特产?


    好像又有点太客气了,他之前说过让她不用那么客气。


    白榆站在邮政局门前想了又想,直到邮政局准备关门下班了,她这才匆匆进去。


    “你好同志,我想打份电报。”


    “想发什么?”


    要不是白榆是个女同志,又长得很漂亮,负责发电报的女同志听到这话差点就对她翻白眼了。


    因为她刚才就看到白榆站在邮政局外面,可迟迟就没进来,偏偏她现在急着要下班了,她才来打电报,这不是招人恨吗?


    她今天特意穿了刚做的新衣服,准备和对象去约会呢,现在才来发电报,真是耽误人。


    白榆不知道自己被人吐槽了,脸微微发热道:“正文我想打‘江霖哥,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女同志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就这些?”


    白榆总觉得她那一眼别有深意,脸顿时烧得更厉害了:“对,就这些。”


    女同志又看了一眼白榆白里透红的脸,心里羡慕得不行,她想着她的皮肤要是有白榆一半好,她对象肯定会更喜欢她。


    想到对象,她又迫不及待了起来,她今天这身新衣服就是特意为对象做的,不知道等会儿看到自己他会不会夸她好看呢。


    这样一心两用,女同志没发现自己打错了一个字。


    因为急着要下班,所以打好后她也没有再复查一遍,收了钱就急急收拾东西走人了。


    这年代,电报正文一个字要三分半钱,地址一个字要两分半,白榆正文加地址总共有25个字,就这么一份电报就花了快九毛钱。


    而一封信的邮费才八分钱,跟写信比起来,真是太贵了。


    好在这种奢侈的事情偶尔才做一回。


    一回到军区大院,白榆被一早等候在门口的江又涵给拦下了。


    “白榆,我妈想请你今晚去我家吃饭。”


    白榆直接拒绝:“不去。”


    要是换做平时,江又涵早发脾气了,可现在只能压着怒火:“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白榆你怎么可以翻脸无情,说变心就变心,你不知道我五哥昨晚有多惨!”


    白榆翻了个白眼:“没文化少用成语,那样会显得你更像个文盲,丢人现眼!”


    江又涵气得想吐血:“……”


    白榆本想直接走人,但想了想又问道:“你五哥真的很惨?”


    江又涵以为她还余情未了,便把昨晚白榆走后的事情倒豆子一般全部倒出来:“昨晚你走后,我五哥被爷爷用砚台砸破了脑袋,流了好多血,现在还在家里躺着,我爷爷还说要把我五哥丢到大西北的部队去,你之前那么喜欢我五哥,你就帮他去跟我爷爷求求情吧。”


    白榆眼睛亮了:还有这种好事?


    早知道江凯会被砸破脑袋,她昨晚就应该晚一点再走。


    还有要被丢到大西北部队去,真是太棒了!


    上辈子江凯没有丢了进修机会,更没有被丢去大西北部队,他一路往上爬,如开了挂一般,在她生病时,他已经是某重要部门的一把手。


    这辈子,她倒要看看她还怎么成为人上人!


    听到江凯这么惨,白榆心里比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还要爽。


    故事听完了,她也准备回去吃饭:“听到你五哥这么惨,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回去吃饭了,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就把你有对象的事情说出去。”


    “你……!!!”


    江又涵气得眼睛瞪得大大的,差点被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给气炸了。


    偏偏她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再气也只能憋着。


    回到家里,就见奶奶一脸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厨房却传来做菜的声响。


    白榆放下东西,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奶奶,谁在里头?”


    白老太:“你妈,她说今晚的饭她来做。”


    白榆挑了挑眉,没作声。


    很快,秦正茵就把一桌饭菜做好了。


    白榆走过去一看,一盆红烧五花肉,一盘梅菜扣肉,一份小青菜,和一蛋花汤。


    不过那红烧五花肉和梅菜扣肉一看就是饭堂做的。


    看到白榆,秦正茵露出温柔的笑容:“妈妈记得你最爱喝蛋花汤,妈妈已经给你舀好了,快过来趁热喝。”


    看她妈一脸殷勤讨好的样子,白榆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而且她一点都不爱喝蛋花汤。


    她妈不会做长寿面,因此每年她过生日便随便给她做一份蛋花汤,以前她觉得那蛋花汤是她妈亲手为她做的,里头充满了母爱,才会傻乎乎对她妈说她很喜欢喝。


    不过这会儿奶奶和她爸正看着她,她便什么都没说,坐下端起蛋花汤便喝了起来。


    秦正茵见状,嘴角抿了抿。


    看白榆喝完汤,她立即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猪蹄过去:“我记得你小时候老缠着要吃猪蹄,来,最大这块给你。”


    白榆这次没有接,淡淡道:“我自己夹就可以。”


    她还是之前的态度,她妈跟他爸要不要离婚,她妈要不要回来住,她都不会干预。


    可她妈想把她当成扮演“贤妻良母”的工具,那抱歉,她没兴趣配合。


    秦正茵夹着猪蹄的手怔在半空,脸上露出一抹难过的神色,但很快又挤出笑容温柔道:“好好,那你自己夹,这一块……”


    “我吃,我喜欢吃猪蹄。”


    白飞鹏把碗递过去,接住妻子手里那块尴尬停在半空的猪蹄。


    秦正茵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


    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其乐融融的样子。


    白榆冷眼看着。


    她总觉得她妈在酝酿什么大事。


    不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她且等着。


    **


    江霖是在第二天傍晚收到了白榆发过来的电报。


    看到电报上白榆的名字,他怔了下,脑海也想起那晚爷爷说的话。


    “榆榆跟江凯分手了,准备在你们兄弟几人中挑选一个当对象。”


    莫名的,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挠了下,有些痒。


    葛大川看他拿着电报好久都没打开来看,不由好奇问道:“江副团,是谁给你发的电报,你怎么不打开来看?”


    江霖这才回过神来,声音轻淡:“小孩儿。”


    葛大川自动理解为江霖的女儿给他打的电报,摸了摸鼻子道:“你跟你女儿的感情真好,这才分开多久就发电报过来。”


    不过这养女儿也太费钱了吧,上次才花了二十三元买了那么多特产,现在联系不写信,居然发电报。


    啧啧,还好他没有女儿,要不然可真养不起。


    江霖看了他一眼,这才打开电报信封,从里头拿出电报。


    只见上面简单打着一行字:江霖哥,你真是个善解人衣的人。


    “???”


    江霖英俊的面孔生平第二次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他想了好久,还是不太明白白榆这是想表达什么。


    他也想过有可能是邮政局打错字了,但想想何种可能性又不是很大。


    因为一般情况下,电报打好后邮政局会让发报人亲自再确认一次,白榆是认识字的,因此她应该有看到电报上的字才对。


    所以如果是邮政局打错了,她应该会当场指出来。


    可如果不是打错字,那她想表达什么?


    葛大川看他打开电报又怔愣了好久,纳闷得很:“江副团,你家小孩说啥了,没事吧?”


    江霖:“没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对象跟你说……”


    葛大川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等不及了:“跟我说什么?”


    江霖摇摇头:“算了,当我没问过,你又没有对象。”


    葛大川猛地被插了一刀:“……???”


    直到江霖走出去好远,葛大川才愤愤不平地反应过来。


    不带这样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对他进行人身攻击?!


    是他不想有对象吗?


    不是,明明是媒婆们不肯免费给他介绍对象啊!!!


    夜深了。


    江霖放下手里的文件,捏了捏发胀的鼻梁,突然又想起傍晚收到的电报。


    他从抽屉拿出来再次盯着上面的字看。


    “善解人衣。”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放下电报:“进来。”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白榆身穿一件超级大的男式白衬衫走了进来。


    他捏紧了手里的电报:“瑜瑜,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榆脸红红的:“江霖哥,他们说你特别善解人衣,我这衣服的扣子解不开,你能帮帮我吗?”


    江霖:“……”


    白榆就站在那里,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睫毛长密又卷翘,此时像小狗崽一样巴巴看着他。


    时间定格了几秒。


    江霖眼眸晦暗:“瑜瑜,你知道你这样说意味着什么吗?”


    白榆眨了眨眼睛:“知道啊,不就意味着让江霖哥帮我解开衣服扣子吗?不过我只让江霖哥一个人帮我解衣服。”


    “轰”的一声。


    江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下。


    他站起来,朝白榆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她面前,眼眸垂下,声音沙哑:“你确定?”


    白榆仰头看他:“确定,江霖哥快帮我。”


    江霖喉结滚了滚。


    就在他抬手朝她的扣子伸过去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回身拿起电话,那头顿时传来江老爷子的骂声:“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改当畜生了?”


    江霖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醒了。


    醒来后,他躺在床上好半天没动,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梦里老爷子那句话——


    “你什么时候改当畜生了?”


    第20章 红糖糕


    葛大川作为被军号声给吵醒的人员之一, 他火速起床穿好衣服,拿上牙膏牙刷准备去外面刷牙。


    结果一出门,他一眼就看到了江霖正蹲在门口洗被单。


    好怪, 不确定, 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还是看到江霖在洗被单。


    他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 不由扯着嗓子问道:“江副团, 你怎么选择这样的天气来洗被单。”


    江霖抬眸看了他一眼, 没吭声。


    葛大川差点被他这一点给冻住, 摸了摸鼻子对走出来的谢旭东道:“我难道又说错什么了吗?今天天气这么差, 江副团还洗被单, 我这不就是奇怪问了一下。”


    谢旭东:“看破不说破。”


    葛大川显然没明白:“洗个被单还不给说破, 这是这边部队的潜规则吗?咦, 你看,江副团好像对着被单那块地方搓了好久, 难道是被什么弄脏了吗?”


    谢旭东:“……”


    谢旭东:“…………”


    兄弟,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难道就不能给人留条底裤吗?


    好在葛大川要去做晨间训练, 没时间继续纠结江霖为什么会选择在大阴天洗被单的事情, 洗漱好就急匆匆走了。


    等葛大川一走, 谢旭东这才从矮墙跳过去, 动手帮江霖一起把洗好的被单拧干。


    等被单晒好, 他这才盯着江霖,挑眉道:“你这次从京城回来后很不对劲。”


    江霖不置可否。


    谢旭东却没打算这么放过他:“这被单就不说了,大川那傻小子到现在还以为你有媳妇和女儿, 他说你在广城买了二十三元特产回京城给你女儿,还买了比金子还贵的萝岗糯米糍荔枝, 这怎么回事?”


    要是换个人,绝对不敢这么问江霖。


    可谢旭东是江霖的同学,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跟江霖一样,谢旭东的母亲也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不过他没有江霖幸运,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家族支撑他,他爸也是个混不吝的,一喝酒就打老婆打孩子,继母被打了后又把气撒在谢旭东身上,换句话说,谢旭东的童年是在男女混合双打中度过的。


    好在谢旭东没有自我放弃,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一直没有放弃学习,也没有养成阴鸷眼高手低的性格,后来在江霖的建议下,跟着江霖一起报了海军军校,毕业后两人又一起调到琼州岛来。


    江霖性子冷,没有什么多少朋友,谢旭东是他少数的朋友之一。


    江霖顿了下,才道:“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谢旭东不服:“我怎么就不懂了?”


    江霖:“因为你没对象。”


    伤害来得猝不及防。


    谢旭东差点没吐出一口血:“你不也没对象吗?你好意思五十步笑百步?!”


    来啊,互相伤害啊。


    江霖唇角微微勾起,一字一顿道:“但你比我老。”


    谢旭东:“………………”


    他今年就27岁,比江霖大了两岁,虽然是大龄光棍,但哪里老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葛大川猛然被插刀的感觉了。


    真!想!打!人!!!


    江霖心情还算不错地回屋。


    原来被人说老和说别人老,是两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


    白老太进来时,白榆又在看从苗爱云手里买下来的紫砂壶。


    白老太一看不由吓了一跳,顺便把门给关上:“小榆儿,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白老太小时候出生地主家,虽然后来家道中落,但也见过不少好东西,她一看到白榆手里的紫砂壶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东西。


    这东西要是被人看到,说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白榆没瞒着奶奶,把如何遇到苗爱云,苗爱云又怎么把紫砂壶卖给自己的事情说了:“……奶奶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东西藏好,不会让人看到的。”


    白老太摸了摸孙女越发光滑白皙的脸:“那你别往外说,就是你爸和你妈也不能说,知道了吗?”


    白榆点点头。


    白老太:“这苗女同志也是个可怜人,所以说这女人嫁人就跟二次投胎一样,所以你考虑好选哪个了吗?“


    “……”


    这话题接得天衣无缝,白榆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白老太继续说:“江霖和江武这两人都不错,不过认真说起来,还是江武更合适一些。”


    白榆连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江武哪里更合适了?”


    白老太看了她一眼:“江武在京城工作,你若是跟他在一起,便能继续留在京城,平时回娘家也方便,可江霖在琼州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调回来,你若是选择他,便要跟着他去琼州岛随军。”


    琼州岛那地方又偏又远,若真的随军去了那边,一年都未必能回来一次。


    何况那地方跟京城完全没得比的,孙女养得白白嫩嫩的,去了哪里能顶海风刮吗?


    她想想就不舍得。


    白榆摸了摸鼻子:“反正我会考虑清楚的,奶奶你就不要担心了。”


    听了奶奶这话,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觉得去琼州岛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要一个人过去琼州岛找江霖的事情,她敢肯定,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前往。


    事关孙女的终生幸福,白老太哪能不操心,只是不等她再次开口,她的注意力就被桌子上的一张照片给吸引住了。


    “小榆儿,这照片是哪里来的?这照片里的小女孩是谁?”


    白老太拿着照片的手在颤抖,声音更是颤抖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白榆被奶奶这样子给吓了一跳:“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对兄妹,因为他们帮了点忙,我便请他们拍了张照片,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她原本只洗了一张照片出来,那天拿给李克后他说想多洗一张,还直接给她付了钱,她只好又去照相馆多洗了一张出来,只是最近比较忙,她还来不及拿去给李克。


    听到白榆说照片上的两人是兄妹,白老太盯着照片看了好久,才幽幽叹了口气:“那就应该不是。”


    白榆不解:“应该不是什么?”


    白老太摩挲着照片上念念的脸庞,语气悲伤道:“这小女孩跟你二哥小时候长得很像,尤其这眼睛和鼻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只是你二哥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这旁边的小男孩应该有十来岁了吧,你又说他们是兄妹,那她就不可能是你二哥的孩子。”


    白榆虽然有二哥的照片,但这年代的照相水平的限制,拍出来的人物有点失真,加上是大合照,而且又过去那么多年,照片上她二哥的模样已经变得非常不清晰。


    所以她看到念念时,只觉得她有点眼熟,却没往二哥身上去想,后来林向雪说念念跟她长得像,以为是她家的亲戚,她也没有多想。


    这会儿听到奶奶这么说,她心里不由颤抖了下。


    若念念真是二哥的孩子,那说明二哥已经不在了,而且念念上辈子过得那么悲惨,让人想到就忍不住落泪。


    她虽然不知道李克的确切年纪,但以他的个子来看,应该是有十来岁左右,所以念念不会是他二哥的孩子。


    幸好,幸好。


    就在这时,门口就传来秦正茵的声音——


    “妈、榆榆,早饭我做好了,你们快出来吃吧。”


    自从上次回来后,秦正茵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几乎不下厨房,最近天天抢着下厨房,还榆榆短榆榆长的,好像真的准备洗心革面做个好妈妈。


    白榆从渣男的三不原则里头提取了精华,对她妈的讨好采取了不主动、不拒绝、不动心的措施。


    她妈想对她好,她接着,但想母慈女孝,不好意思,做不到。


    白老太连忙压低声音提醒孙女:“赶紧的,赶紧把壶给收起来,千万别被你妈给发现了。”


    白榆点头,把紫砂壶装进一个木盒子里面,然后锁紧柜子里。


    门打开,秦正茵往里头瞅了瞅,状似轻松问道:“你们一大早躲房间里做什么,我在外头叫了好几声你们都没听到。”


    白榆把门一关,然后当着她妈的面锁上道:“没做什么。”


    秦正茵气得咬牙:“……”


    来到客厅,只见饭桌上放着一小笼肉包子和一小笼红糖糕,肉包子雪白蓬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么香的包子和红糖糕,一看就不是她妈做的,十有八|九是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


    白榆自然不会拒绝。


    拿起一个肉包子放进嘴里,一入口就是满满的肉馅,猪肉溢出鲜美的汁液,一下子攫住了她的味蕾,三两下她就把一个大肉包子给吃完了。


    红糖糕蓬松软糯,甜而不腻,配合豆浆喝,简直是神仙早餐。


    白榆不仅吃得津津有味,还连吃带打包,拿了几个带去单位给林向雪吃。


    秦正茵本来想趁机跟她提一提让秦心卉回来白家住的事情,只要白榆主动开口,白老太和白飞鹏两母子肯定不会有意见。


    可白榆吃饱就直接走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气死了!


    秦正茵也顾不上吃早餐,拿起公事包直接追了出去。


    只是她刚追到门口,就被一个扑上来的身影给吓了一跳。


    等定睛一看,她二次吓了一跳:“卉卉,你怎么变成这样?”


    这才几天没见,秦心卉跟变了个人一样。


    往日的秦心卉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衣服更是干净整齐,找不到一丝褶皱,可眼前的秦心卉整个人憔悴就不说了,眼睑下还有深深的黑眼圈,看着像好几天没睡过觉一样,脸色又苍白又没精神。


    她的头发更是乱得跟鸡窝一样,毛毛躁躁的,看着好像好几天没洗过。


    秦心卉一看到秦正茵,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浮木,扑过去抱住对方哭道:“姑姑,你帮帮卉卉,不想住在农村,我想回来白家住……”


    她真的受不了了。


    自从被单位辞退后,她便被迫回了农村那个家,可她自从有记忆开始就住在军区大院里头,她一点也不习惯农村那种地方,到处都是泥巴,一不小心还会踩到牛屎鸡屎,甚至还有人……


    她想想就想吐。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她爸动不动就对她阴阳怪气,说她飞黄腾达了,看不起他这个残废的老父亲,平时一年没回去几次,现在没工作还不是照样要灰溜溜回去。


    她是姑姑一手养大的,跟她爸关系非常一般,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熟悉,她不喜欢她爸阴森森看人的样子,更害怕看到他没了双腿的身体。


    若只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倒好,这次她回去,他总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那眼神怎么说,阴冷、扭曲,被他盯着,让人忍不住想起冰冷冷躲在草丛里毒蛇,一旦被咬上一口,就会连命都没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总觉得她爸看她的眼神不像是一个父亲看女儿该有的眼神,更像是……看女人。


    这个想法让她恶心得几天都吃不下东西,甚至晚上都不敢闭上眼睛睡觉,再这样下去,她肯定要疯!


    秦心卉应该几天没换衣服,当她扑上来时,秦正茵差点没呕出来。


    只是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哭得这么惨,她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你放心,姑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白家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暂且再忍几天。”


    可秦心卉别说忍几天,她就是半天都忍不了:“姑姑,我真是我爸亲生的吗?”


    听到这话,秦正茵眼皮猛地一跳:“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你当然是你爸亲生的!”


    秦心卉:“可他总对我说一些很奇怪的话,还说若是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活着,更别提来京城享福,而且……而且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害怕,呜呜呜……姑姑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她是真的害怕,想到她爸看她的眼神,她浑身就控制不住地颤抖。


    秦正茵眉头蹙了蹙:“你别胡思乱想,你爸自然是疼你的,只是这人生病后就容易性情大变,尤其是你爸这样没了双腿,秦家又家道中落,这些年他饱受了别人的冷艳,性情也就越变越奇怪。”


    听到这个解释,秦心卉心里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不过她很快就振奋起来:“姑姑,我敢肯定我这次被单位辞退,肯定是白榆举报的我!”


    她这次回到乡下才发现自己原本准备在文艺表演上穿的裙子不见了,想一想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那裙子。


    宿舍的人肯定不会有人敢偷拿,那除了白榆,她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秦正茵这次没吭声。


    因为在她看来,就算举报的人是白榆,那也是秦心卉自己落下了把柄给别人,若是她不跟江凯去看电影,不在街上搂搂抱抱,白榆就是想举报她也没办法。


    秦心卉看姑姑这个样子,心一沉,立即转变策略嘤嘤嘤哭了起来:“我知道我不该嫉妒榆榆,可为什么她从小到大什么都有,我却只能寄人篱下,如今我连工作都没了,她却还能嫁到江家那样的家庭去。”


    两姑侄都不知道白榆跟江凯已经解除婚约的事情,更不知道江老爷子让白榆在江家子弟重新找一个当对象的事情。


    不过秦心卉这话成功让秦正茵再次心软了起来:“你要是真想回白家,只怕得吃点苦头才行。”


    秦心卉双眼一亮:“什么苦头?”


    只要能让她回白家,她什么苦都不怕!


    **


    日薄西山,晚霞漫天。


    踩着自行车的人从单位出来,一心奔往家的方向,有还没玩够的小孩逗留在公园里,不一会儿便四处响起“快回家吃饭”的呼唤声,一片烟火气息。


    白榆骑着自行车优哉游哉地回到家,只是还没进家门,就被蔡春兰给拦了下来。


    蔡春兰一脸神秘兮兮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妈把你那个不洗内裤的表姐又给带回家了!”


    不洗内裤……


    白榆嘴巴抽搐了下:“那蔡婶子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蔡春兰一脸没什么八卦是我不知道的样子,点点头:“听说你表姐从乡下过来看望你们,只是走到半路头被人敲破了,公安同志还上门来问话了!”


    秦心卉被人打了?


    上辈子秦心卉没有回乡下住,所以压根没发生这事情。


    白榆:“那她有没有看到是谁打的她?”


    蔡望春:“没有,她说被人用麻袋兜住头,所以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过她的头被人敲了个大窟窿,衣服流的都是血,看着很吓人,我看你妈心疼的样子,只怕她借机让你表姐回来住!”


    回来住?


    想得美!


    白榆心里冷嘲一声,表面却淡定道:“谢谢你蔡婶子,我这就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她转身朝家里走去。


    蔡春兰看着白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眨了眨眼睛,撒丫子就往自家厨房冲过去。


    她觉得白家这事肯定还有得闹,她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听!


    白榆进门没看到奶奶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倒是她妈坐在沙发上,一副等她回家的架势。


    不过跟以前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不一样,这次她妈看到她,立即就露出了嘘寒问暖的神色:“榆榆回来了?上班累不累?今天有你最爱的红烧排骨,等会儿你多吃点。”


    白榆单刀直入:“听说秦心卉回来了?”。


    秦正茵讨好道:“你放心,你表姐只是暂时在我们家住两天,她的头被人打破了,医生说她有轻微你脑震荡,不适合移动,等过两天她好了,我就让她回去。”


    白榆挑了挑眉。


    觉得这可不像她妈的性格。


    果然,下一刻就听她妈道:“榆榆,妈妈现在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果然,一见她进门,秦正茵就沉着脸开口了:“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白榆不动声色:“什么事?”


    秦正茵:“是这样的,你表姐前段时间没了工作,现在这年头要重新找份工作不容易,所以妈妈想跟你商量一下,让你把你妇联的工作让给你表姐。”


    话音刚落,白榆就笑了:“上次说你一把年纪那么天真,没想到你还当真了,你觉得我就那么好忽悠,你随便说两句就把工作给秦心卉?”


    秦正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去世。


    她告诉自己别动气,深吸一口气道:“榆榆,你先听妈妈说完,妈妈的意思是你的工作给你表姐,妈妈的工作给你,你不是一直说不喜欢妇联的工作吗,那趁现在这个机会换掉正好。”


    白榆像看怪物一眼看着她妈:“那你直接把你的工作给秦心卉不就好了?”


    上辈子她妈干到退休才从文工团退下来,所以她不信她妈会把工作退下来。


    另外就像她刚才说的,她若是真心要退,直接退下来换秦心卉进文工团就好,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让她把工作换给秦心卉呢?


    秦正茵:“妈妈是文工团的主任,我要是退下来,然后给你在文工团安排一个更好的职位,总比你在妇联当干事要强得多,你是妈妈的亲闺女,有好处,妈妈自然先想着你。”


    白榆再次笑了:“好啊。”


    秦正茵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容易,容易得让她心生不安:“榆榆,你真的答应了?”


    白榆点头:“当然是真的,就像你说的,我一直不喜欢妇联的工作,如今能换份更好的工作,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秦正茵看她一脸真诚,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下来:“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明天你就回单位把工作给辞了,然后还给你表姐,等弄好后,妈妈再给你在文工团安排个好工作。”


    白榆笑:“好啊,表姐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她。”


    秦正茵总觉得她这笑容让人不舒服,不由警惕道:“你表姐她正在睡觉,不如等明天再去见她吧。”


    白榆面色一沉,不悦道:“连面都不让人见就想要我的工作,你和秦心卉在玩什么把戏?”


    秦正茵没想到白榆说变脸就变脸,连忙安抚道:“你这孩子就是太敏感了,我只是觉得你表姐现在人不舒服,你进去也说不了两句话,不如等明天她身体好一点你们姐妹俩再聚一聚,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进去吧。”


    现在的白榆没以前那么好拿捏,她担心白榆会反悔不把工作让给秦心卉,只好哄着她,先把她给稳住。


    白榆这才重新露出笑容,跟在秦正茵身后走进了秦心卉的小房间。


    秦心卉刚才躲在门口偷听两人说话,听到白榆要进来,她连忙跑上床躺好,还闭上眼睛装睡。


    她还以为白榆这段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姑姑会不容易说服她把工作让出来。


    没想到她还是那么蠢,姑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只要她拿到妇联的工作,重新回到白家,她就不信她拿不下江凯。


    想到美好的未来,被她自己用玻璃瓶砸破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白榆一进来,就看到秦心卉一脸苍白躺在床上。


    头用绷带包扎着,受伤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丝丝溢出来的血迹。


    看来是真的受伤了。


    下一刻,就见白榆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往秦心卉的伤口用力一戳——


    “啊啊啊!”


    秦心卉没料到她居然会动手戳自己的伤口,痛得再也装睡不下去:“白榆,你这是做什么?”


    白榆笑得一脸温柔和无辜:“我在戳你的伤口啊,你难道不知道吗?”


    秦心卉:“……”


    她当然知道她在戳自己伤口,可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疯!


    秦正茵也没料到白榆会不按牌出招,但这会儿她只能选择安抚住白榆:“卉卉你别吓到榆榆,榆榆就是关心你的伤口。”


    秦心卉:“…………”


    她的伤口被戳得一阵阵抽痛,姑姑居然说这是关心!


    秦心卉终于领会到以前姑姑偏心她时白榆的心情。


    白榆:“我妈让我把工作让给你,你一定很开心吧?”


    秦心卉想到即将到手的工作,决定再忍一忍:“榆榆,你真的愿意把工作给我?谢谢你,我真的好开心……”


    白榆打断她的话:“你先别开心,因为我又不愿意了,不仅不愿意,而且我还准备……打你!”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落地,白榆就一拳重重往秦心卉的胸口捶过去。


    砰砰砰!”


    白榆对着她的胸部和腹部就是一阵狂输出。


    上辈子她妈也是让她把工作让给秦心卉,只是上辈子她妈没说要退下来,更没说要在文工团给她安排工作,白榆一时间猜不到她葫芦里想卖什么药。


    但不管卖什么药,这两人总归没安好心。


    最好的办法是她虚与委蛇接受她妈的安排,看看她妈到底是想干什么,但她不想。


    之前她想着不干预她爸和她妈的婚姻,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只要她妈和秦心卉在这家一天,这个家就永远也不会安宁。


    所以她必须把这两人赶出去!


    “啊啊啊啊……”


    秦心卉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小母鸡一样咯咯地痛叫起来。


    秦正茵怎么都没想到白榆会突然动手打人,还是当着她的面打人!


    “住手,白榆你给我住手!”


    秦正茵怒不可遏,上前就要去抓她的手。


    白榆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回身就是一个上勾拳。


    “砰”的一声。


    秦正茵的下巴被打了个正着,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动了动嘴巴想骂人,可才动了一下下巴就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口水流了下来。


    她、她、她的下巴!脱!臼!了!!!


    场面一度很安静。


    连秦心卉都停止了小母鸡尖叫,她愣愣看着白榆,觉得她是真的疯了。


    要不是疯了,她怎么连姑姑也敢打?!


    秦正茵怒目瞪着白榆,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白……玉,泥这死丫透……窝要去……泥们单位……找泥们主任……”


    这死丫头居然敢打她,简直无法无天了!


    她一定要去妇联举报这个孽障!


    殴打亲妈,这次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必须把工作让出来!


    白榆看着她妈,冷冷笑了:“想去单位举报我,好让我把工作让给秦心卉?想得倒是挺美,就怕你没有这个机会。”


    秦正茵捂着下巴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这孽障在打什么坏主意。


    果然,下一刻就见白榆慢悠悠抬起手来,然后把自己的头发扯得乱七八糟。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头发乱得跟个鸡窝一样。


    秦正茵:?


    秦心卉:?


    两姑侄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白榆想干什么。


    白榆嘴角抿着一抹浅笑,扯完头发接着掐自己的手臂和脸蛋。


    要是换做以前,白榆就是再用力掐自己,皮肤都未必嫩看出什么痕迹来,不为什么,就因为她黑。


    不过这段时间来,她除了防晒还很注意保养,在秦正茵和秦心卉没注意的日子来,她悄悄白了好几个度。


    这不,她这一掐就是一个红印子,看着刺目惊心,仿佛被人虐待得很惨似的。


    秦心卉毕竟还年轻,战斗经验不够丰富,到了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秦正茵却已经猜到了白榆的目的,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老圆。


    只是不等她开口阻止,就听白榆对着门口大声尖叫了起来:“蔡婶子救命啊,我妈和表姐联合起来打我……啊啊好痛啊……”


    秦正茵:“……!!!”


    秦心卉:“……!!!”


    她们心里有句脏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怪不得刚才那么用力掐自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们,居然想栽赃嫁祸给她们!


    简直太卑鄙太无耻太可恶了!


    秦正茵和秦心卉两姑侄气得差点没当场去世,可她们一个下巴脱臼了,一个头撞破了,胸部和腹部又挨了好几拳,一时间竟然都没力气起来阻止白榆。


    声音穿过墙壁,飞出房间,传到了翘着屁股整个人贴在墙壁上的蔡春兰的耳朵里。


    蔡春兰如打了鸡血般浑身一个激灵,下一刻整个人便如炮竹般冲了出去。


    她来了她来了。


    “快来人啊,不得了了!秦正茵和她那不洗内裤的侄女联合起来打白榆,快来人啊!”


    蔡春兰的大嗓门堪称人形移动喇叭,这一嗓子嚷得大半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了,众人纷纷跑了过来。


    秦心卉在屋里听到蔡春兰的话,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说她就说她,为什么要在前面加个“不洗内裤”的前缀?!


    秦心卉恨得要命,可她此时更担心大院的人进来后会偏袒白榆。


    她目光落在白榆身上,眼珠子突然一亮,然后学着白榆刚才的模样就开始扯自己的头发。


    谁知下一刻就听白榆喊道:“蔡婶子你们快来,我表姐她故意扯自己的头发,想用这招来陷害我!”


    秦心卉:“…………”


    秦正茵:“…………”


    震惊两个字已经无法形容秦正茵和秦心卉两人此时此刻的感觉,她们觉得白榆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可不等她们想出反抗的方法,院子众人就跟洪水般涌了进来,其中冲在第一战线的便是蔡春兰。


    蔡春兰一进来,一眼就看到白榆头发被扯得跟鸡窝似的,脸上和手臂上的红印子更是触目惊心,当场就化身尖叫鸡:“我的妈呀我的妈呀,秦正茵你简直比母老虎还不如,人家母老虎还不吃自己的孩子,你看看你把白榆打成什么样?!”


    “窝……么……有……”


    秦正茵一股气在胸腔翻腾,上不去下不来,气得她差点当场吐血,她忍着下颌的疼痛反驳,可一张口说话漏风就算了,口水更是控制不住流出来。


    蔡春兰怔住了。


    下一刻爆发出咯咯的母鸡笑声:“我的天呀,秦正茵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三岁小孩儿一样流口水?”


    秦正茵:“………………”


    看到秦正茵被自己气得脸红心塞的模样,蔡春兰心里是十分得意的。


    两家人窗口挨着窗口住着,免不了被人拿出来做比较,秦正茵年轻时是文工团一枝花,年纪大了又成了文工团的主任,虽说娘家那边不幸,但自己有工作,又自己当家做主,做啥都没人管着,就是把侄女带到家里来养也没人敢说什么。


    相比较蔡春兰就没那么如意了,她是农村出来的,因丈夫高升才跟着住进军区大院,但城市里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只能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这倒没什么,可婆婆在世时总是嫌弃她没用,说她长得不如秦正茵,连能力也不如秦正茵,还说她儿子要是娶的事秦正茵,也就不会那么辛苦一个人养家。


    她那个恨啊,一个乡下上来的大老粗还想娶文工团的一枝花,真敢白日做梦,不过她也不喜欢秦正茵,一个老娘们天天端着,还当自己真是仙女啊?


    白榆看进来的人越多,便解释道:“婶子们,我妈的下颌是被我不小心打到导致脱臼的,不过我真不是有心的。”


    秦心卉咬牙切齿道:“什么你不是有心的,你明明就是故意的,你不仅打姑姑,你还打我,我现在浑身上下都疼,蔡婶子,你要为我做主啊!”


    蔡春兰立即摇摇头:“不可能!白榆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绝对不可能乱打人,倒是你,一个寄住在白家的外来人天天欺负白榆,抢吃的抢穿的,还让白榆给你洗内衣裤,像你这种懒婆娘,嘴巴里能有几句真话?”


    秦心卉剧烈喘气:“………………”


    他娘的,洗内衣裤这事情还有完没完了!!!


    看着脸涨成了猪肝色的秦心卉,白榆觉得回头有必要给蔡婶子多做几碗筒骨面。


    “各位婶子,我真不是有心的,我一下班回来就在门口遇到了蔡婶子,蔡婶子跟我说我表姐她摔破了头,我便想着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才刚进门,我妈就让我明天去单位办手续,要我把工作让给表姐,从小到大我让吃的让穿的,这次说什么我都不能把工作让出去,可我妈一听我不愿意,就联合我表姐两人一起打我……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跟表姐比起来,她更像是我妈亲生的……”


    秦正茵本想说她鬼话连篇,可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就哑声了。


    脸上还带着几分诡异的心虚。


    她这个模样没逃过白榆的眼睛。


    她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脑海里闪过一个惊悚的猜测。


    不过她很快又摇头否定了那个猜测。


    毕竟上辈子直到她走之前,秦心卉依然只是她妈的侄女,而且生孩子又不像母鸡下蛋那么简单,需要十月怀胎,这个过程不可能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于是白榆甩开这个念头,没再继续纠结下去。


    众人听到白榆的话,都震惊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亲妈说的话,居然要女儿把工作让给侄女,侄女再亲,还能亲过自己肚子出来的?”


    “可不是说,秦主任看着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没想到做事这么糊涂,现在的工作那么难找,哪里是说让就让的,别说是表姐妹之间,就是亲姐妹也没得让!”


    “就是,怪不得白老太上次那么生气,正茵啊,听我一句劝,别把孩子逼得那么死,小心以后她认你这个妈。”


    听到这话,秦正茵心里当即闪过一个声音:白榆早就不认她这个妈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之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她让白榆往东她就不敢往西,让她送饭她就是不乐意,还不是乖乖给她和卉卉两人送饭?


    她突然想起来,白榆的变化就是从拒绝给她们继续送饭开始的,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套套白榆的话,而此时,她已经来不及了,因为——


    白老太回来了!


    白老太上次还顾忌着秦正茵的面子手下留情了,这回看到白榆脸上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红印子,再也控制不住,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对着秦正茵就是一顿抽。


    秦正茵被打得嗷嗷叫,又疼又气,周围人嘲笑和看戏的目光让她胸口一窒,气血翻涌间,两眼一黑,然后倒了下去。


    秦心卉看姑姑晕倒了,她担心白老太下一个要打的人就是自己,连忙两眼一翻,也跟着晕过去。


    白老太看着晕过去的两人,咬牙切齿道:“离婚!必须让你爸跟这个祸害离婚,他要是不离婚,就别认我这个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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