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笼罩在大贝勒府上沉沉的雾霾终将散去,天边很快被霞光将染成一团晕红。


    等大阿哥醉醺醺赶回来之际,一切皆已经尘埃落定。在怀中小孩愈发洪亮的哭声中,大福晋这一生总归是走到了尽头。


    临死前的最后一眼,伊尔根觉罗氏没有给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即使她知道这才是对她,对几个孩子最好的选择……


    在这个尚带着血腥味的产房内,这个一生被困在樊笼中的女子,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总归是任性了那么一回,不再事事求得完备与周全。


    病床上,大福晋目光哀怜的看着围绕在床前,哭地不能自己的女儿们,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神色呆滞的大格格身上:


    “琪琪格,对……咳咳,对不起,额娘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便是你了!”


    对不起,没能将你生在一个好时候,让你自出生起便伴着闲言碎语,少有一日能得到阿玛疼爱。


    对不起,用掉了你那么珍贵的东西,却没能再还给你一个额娘。


    对不起,额娘自私地将这一大烂摊子丢给了你。


    但是琪琪格,额娘实在太累了……


    “今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额娘自己的选择,答应额娘,不要怪你弟弟!”


    在床前少女一片空洞,男子目疵欲裂的目光下,伊尔根觉罗氏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不过半日,大贝勒府便是一片缟素。生的喜悦与死的哀鸣在这一刻齐齐被奏响,胤禔双目通红地站在灵前,不过一日不到,素日里光洁的下巴处便布满了青黑色的胡渣。


    似乎是听到了自家额娘离去的声音,襁褓中的大阿哥突然大声啼哭了起来。嬷嬷们忙的手忙脚乱,可一旁的大阿哥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神都没往跟前瞧过。


    明明是盼了十多年的阿哥,嫡长子,可这一刻,在我伊尔根觉罗氏的灵位前,胤禔心下却是半分喜意都无,有的只是胸腔之中无处安放的,肆意奔腾的无名之火。


    而紧接着胤礽等人的到来,无疑是点燃了这最后一条引线。


    “为什么!”再一众来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只见眼前的大阿哥突然朝着来人扑了上来。


    “太子殿下!”


    “大阿哥!”


    “二哥!”胤禛下意识挡在自家二哥身前。


    人群中,不断传来往来宾客们过低或高的惊呼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医术那么厉害,你当时为什么不救救她!你当时为什么要出去!”


    在对方即将碰到袖口时,胤礽敏锐地脚步轻移,侧身闪朵开来,甚至还有空捞了一把自家四弟,独留大阿哥神色狼狈的摔倒在地。


    伴随着沉重的落地声,在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女子灵前,大阿哥失去了以往这些年最为在乎地,拼命维持着地体面。


    “为什么………”


    空荡荡的灵堂上,这一刻安静极了,一众来宾谁也没


    有说过,只余大阿哥嘶哑的声音不断回响着:


    “老二,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那种药你手里肯定不止有一颗吧,那另外那颗呢,你给谁了,是四弟,还是九弟?还是两者都有!”


    “你大嫂去的时候,你们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大阿哥赤红着双眼,仿若魔怔般的目光不断在二人身上盘旋着,直看得四九两人心头发麻。


    灵台上,苍白的烛火不断跳动着。


    实际上,不说尚在城外的胤禛,就说老九,大哥府上这么大动静。满太医院的太医来来回回,便是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但知道又怎么样呢?这世上谁也不是圣人,胤禟是对大嫂颇为敬重不错,但这份敬重又如何能跟能救人一命的灵丹相比?


    人有亲疏远近,他还有额娘,兄长弟弟,日后更会有亲生子女,谁能保证一辈子不会出事?


    事实上,无论再来多少次,胤禟也断不会后悔。归根结底,一条命的代价,实在太重了。


    自方才大阿哥开始闹腾之际,往来外客便已经尽数被请了出去。听到这里,一众阿哥们不由得心思各异,最终还是胤礽率先吩咐道:


    “大哥这是过于伤心,此刻已经神智不清了。”


    话音刚落,府内下人忙不迭地便要上前将人架走。


    “呵呵!”看到这一幕,大阿哥愈发阴阳怪气了起来:“在我这贝勒府,二弟发号施令还真是够顺手啊!”


    “混账东西,你们究竟是谁的奴才?怎么?这是想弃了爷这贝勒府,削尖脑袋往毓庆宫钻啊!”


    “行啊!这般积极,还明儿就给你们都送回去如何!”大阿哥通红的目光不断扫过一众人。


    到底是贝勒府的奴才,这话一出,一众侍卫当即不敢动了。


    “大哥,够了,太子殿下方才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若是叫外头的亲卫进来,大哥日后这脸面,也甭在要了!”四阿哥忍不住出声喝道。


    胤禛自方才起眉心便皱地极紧,毕竟这种堪称奇葩的迁怒,实在过于不可理喻了。即使看在大嫂刚仙逝的份儿上,也叫人委实体谅不住。


    同胤禟一样,胤禛同样不觉得他们私心将药留下有什么问题。再隐约知晓大阿哥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更不觉得了。


    开玩笑,这哪里仅仅是丹药啊,这可是极有可能就是未来儿子女儿的一条命了。就连六弟,那也是决计不可能给的。


    “老四你………”


    “够了!”眼看大贝勒还要发疯,灵堂后,却见一身素衣的大格格走了进来。


    “阿玛,您够了!不是所有的痛苦都必需要丢给别人的。”


    看着眼前满脸颓废,眼中藏着深深疯狂之意的阿玛,琪琪格神色漠然。背对着那人,苍白的双唇毫不吝惜地说出最为锥心之语:


    “十年来,不断对额娘施与压力的是阿玛您,想要纳侧福晋让额娘失望下早产的仍是阿玛您,在外头醉了一夜,一直到额娘临去时才匆匆赶来


    的依旧是阿玛您。”


    ≈ldo;阿玛,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将所有嫉恨,无力,甚至愚蠢甩给旁人是无能者的行为,只会教人愈发瞧不起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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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的灵堂内,十岁不到的少女却带着嘶哑道。看着眼前侄女儿挺直的脊背,这一刻,在场所有阿哥们都静默无言。


    而胤礽知道,从这一刻起,不或是从大福晋去世那一日起,琪琪格这个小姑娘彻底长大了。


    即便,其中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胤禔紧紧握着拳头,下意识地,他想像从前无数次一般对着个惯爱忤逆他的女儿开口斥责,抬头却看见了一双冷静到了极致的黑眸。


    在眼前这双同福晋极为相似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对阿玛的孺慕,甚至连曾经偶尔流露出的失望,如今已经也没有了。


    恍惚中,胤禔甚至会想,福晋离开时,对爷是不是也是如此,没有期盼就自然也没了失望。


    可是不是的,大阿哥下意识想为自己辩解。他只是想要个嫡长子罢了,天下所有男子都有的想法有什么错呢?至于侧福晋,那不过是个用来增加筹码的工具罢了,就跟后院那些如同摆设的格格一般,他对福晋的心意,从始至终从没有变过。


    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竟走到如今的地步?


    下意识地,胤禔想着,这里应该有一个人的,那个人,都是他,抢走了汗阿玛为数不多的宠爱与重视,都是他,让自己堂堂皇长子的身份变得如此尴尬,也是这个人,分明有教福晋活命的机会……


    然而这一刻,在自家女儿清澈的眸子中,胤禔看到了那个懦弱到了极致的自己……


    而那个人也已经很久,没有再正眼看过他了。


    胤禔啊胤禔,原来你自己竟是这么个东西!


    那日过后,好似一切都恢复了寻常,只所有人都看的到,大格格再不负寻常闺秀打扮,自那日起,身上的长剑甚至不再有片刻离身。


    而大阿哥则是在朝堂上愈发使力了几分,以往曾经放不下的骄傲,迈不开的面子如今好似都没有什么了。


    如今的大阿哥,可以同一众低阶军官一道醉醺醺地喝酒打屁,可以同以往再看不上眼的趋炎附势之辈推杯换盏,可以在面对胤礽时,恭而敬之的叫一声太子殿下。甚至惠妃提起的继室侧福晋之流,此刻也能安然笑纳了。


    已经为了权势失去了心爱之人,若是日后连权术都没有了,岂非太可悲,太失败了。兄弟多年,胤礽几乎一眼便看透了对方的想法。


    看着眼前神色难得恭敬的大哥,说实话,胤礽也并未觉得高兴,心下反倒多了些许说不清的怅然。


    转眼间,春去夏至


    这一日梅室内,依旧是同样的位置,眼前依旧是同样的人,然而许是今日窗外的蝉鸣过于喧闹了些,胤礽执着白子的手却是突然微顿了片刻,须臾方才道:


    “当日用在大贝勒长子身上的那颗丹药,孤一共炼过四枚,除去最早给过汗阿玛的一颗,剩下的三颗都是一道炼制而成,这三


    颗,孤给了大格格,给了四弟九弟,却未曾给过若霖你………”


    ≈ldo;怎么,殿下突然说起这个,莫不是想让若霖在此多谢殿下,谢殿下为在下考虑周全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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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地,胤礽话还没说完,便见对面之人突然笑了起来。


    且不同于了以往温和的,亦或带着些许轻讽地,张若霖此刻笑意格外真切,甚至以胤礽的耳力,甚至能听到对方胸腔微不可闻的震动声。


    胤礽微恼之际,原本有些难言的心思竟也逐渐轻缓了起来。


    窗外,不时有一二知了扑腾着翅膀,带着圆滚滚德身子费力地像着树顶上方攀飞。摩擦着腰间用最上等玄青色丝绦细细编缀而成的玉珏,张若霖原本清冷的声音此刻却难得带着几分煦意:


    “殿下,您知道吗?再不久的曾经,还不知殿下有所奇遇的那时,若霖心下一直一直有些隐忧。”


    胤礽眼神微动,面上却并无意外之色,显然并非毫无所觉。


    张若霖声音愈发柔和:


    “那就是太子殿下您虽处事凌厉果决,但对于在乎地人也好,喜欢的事物也罢,心下总存着一份过分的温软。”


    “而殿下您这份心软,必将在之后,同万岁爷的交锋之中,给予殿下您重重一击。”


    那时的张若霖甚至以为,若真有一日,兵戈相见,他家殿下是决计赢不了的。这些甚至无关智谋手段。


    不过心不够狠不够绝罢了。


    但万岁爷,张若霖摇了摇头,到时候,最多能留下的,怕是只有殿下这一条命吧!


    “太子殿下,时移势易,不可否认这些年很多人很多事都在变化。但殿下待微臣的用心,这些年来若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怀疑过………”


    就像那颗丹药,于几位阿哥这般龙子凤孙而言,是值得珍而重之的宝物,但于区区一届臣子的张若霖来说,那可就是祸非福了。


    那日过后,紫禁城内外,除去对一番拳拳慈母之心的大福晋同情之意外,传言更多的反倒是当日那颗用在大阿哥身上的灵药。


    从奄奄一息到如今的身子已经同寻常孩童无异,在场所有太医可是亲眼看到过的。当日大格格情急之下说的话也并非没人听到。


    只要一息尚存,就能保人无虞。这种神药,世上怕是没人想要。


    如当日大阿哥所言,几乎所有人都肯定了,除去大格格,这种宝贝必然还有人从太子殿下手中得到过。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同胤礽亲近的四,九两位阿哥……而同样同太子殿下相交莫逆的张若霖,这些日子也并非没有人试探。


    是人就有生老病死,倘他当真有了这种奇药,祖父,父亲,小叔,堂侄张家那么多骨血亲人。


    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但暴露出来,谁愿意相信你手中当真没有下一颗呢?


    不救,不说心里如何感受,有朝一日一但凡他用了,那些人心下未尝没有埋怨。


    无他,只人心向来如此罢了。


    他家殿下一直都是这般,明明于世情如此通透,却偏能留下一份温软。


    “自那年带上这块玉珏起,微臣这些年等闲连个风寒发热都无,想来这绝非是偶然吧!”


    张若霖突然笑吟吟道,细听之下还带着些许得意。


    “若霖既已知晓,这会儿还问孤做什么?”含笑着睨了对面之人一眼,胤礽难得有些没好气地道。


    “不过若霖方才所言,孤确是有些不赞同的?”


    “哦?”张若霖难得好奇道。


    胤礽起身缓缓行至窗前:


    “若霖之所以觉得孤心中柔软,不过是因为那时,孤拥有的东西已经足够。任何人在如此境地心下都会宽容几分。”


    “但若是此刻,孤不过是一囹圄困兽之辈,这份所谓柔软温情,自然是不会有的。”


    “或许吧!”张若霖闻言,虽心下不大认同只摇头轻笑,神色一如既往地豁达:“可从始至终微臣所识的,愿引以为一生知己的,唯有且只有殿下您罢了。”


    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突然齐齐笑了出来。


    把玩着手里的酒盏,胤礽突然道:


    “那若是有朝一日,若霖的这位知己好友突然告诉你,对方欲将远游且不知何处,不知归期呢?”


    夏日里,明灿的日光自窗前倾泻而入,正对着来人,张若霖微不可见地笑了笑,不带丝毫犹豫: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但君所求,不敢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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