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清]太子殿下他,飞升了 > 第 95 章 二合一
    仿佛三观被重塑了一般,在自家九叔分毫不掩张扬的笑声中,弘晖晕晕乎乎地下了车。


    一旁端坐着的董鄂氏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抽痛的额角,若非还要在侄儿面前维持体面,简直想掐死这个不着调地。


    不过胤禟虽嘴上不着调了些,对底下几个侄儿总归是看顾地。怕四爷两口子不在府上,而弘晖这会儿身边恰好没人被人怠慢了去,一直亲自将人送至前院方才离开。


    出了马车,外头天空鹅毛般地大雪簌簌而下,哪怕打着伞,回来时胤禟头上,身子上还是不免沾了不少雪花。连方才刚上身的紫金色紫貂大氅也已然湿了大半。


    平素享受惯了,这会儿冷风吹吹都冷的不行,将带着湿气的衣裳丢给随行的宫人,胤禟哈了口白气,身子下意识往炉子处挤了挤。


    一旁的董鄂氏见状忍不住啧啧两声:“想不到爷您还有这份儿心思!”


    素手将手中新点的热茶递过:


    妾身险些以为以爷这般怜香惜玉的性子,在爷您眼里,后院那些人都是等着爷垂怜的柔弱小白兔呢???[”


    整个紫禁城,谁不知道九贝勒内宠颇多,且都还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嘁!爷管她是什么小兔子,还是哪里养出来的小狐狸!”


    伸手接过自家福晋递来的热茶,胤禟面上丝毫不以为意,一双常日里潋滟丛生的桃花眼中此刻却尽是冷漠:“既到了咱们府上,是蛇也得也得给爷盘着,是虎也得给爷缩着!”


    一旁的董鄂氏不由得愣住了片刻。再是整日里嬉笑肆意,作为紫禁城里金尊玉贵养大的皇家阿哥,胤禟身上的威势不弱半分。


    不过片刻怔愣,到底是大家女子,董鄂氏政治敏锐度并不算低,很快反应了过来,语气不免带了些许惊讶:


    “爷……您是说那些人?”


    说罢董鄂氏自己先笑了:


    “不至于吧?爷这些年除去偶尔到理藩院点个牟,常日里大多都在庄子上鼓捣那些新玩意儿,等闲连朝都不去上的,就这………”


    深深吸了口气,董鄂氏实在想不通,自家爷有什么好叫那些人忌惮地,要知道前头那些阿哥们可早早领了旗主,朝堂上不缺可用之人,哪像他家爷,朝中亲信拢共也就小猫三两只,有什么可教人忌惮或是拉拢地?


    现如今,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可看着自家爷明显不甚好看的脸色,董鄂氏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前些时日八嫂突然给府上下了帖子,说要邀妾身过府一聚,只那会儿宁楚克突然有些不舒服,妾身也没这个心思便推了去。”


    实际上九福晋只是纯粹不想搭理罢了,给人示好还这样一幅高高在上的态度,也就她郭络罗氏做的出来了。


    其实早在之前,董鄂氏刚嫁过来时,因着是自家婆婆的同族,也因着自家爷们的交情,两人也是交好过一阵儿的。不过那时董鄂氏便已经隐隐有些不大喜欢对方过于傲慢的做派。不过都是下臣之女,这


    位阿玛不过罪人罢了,摆什么宗室格格的谱?


    而两人真正关系彻底破裂还是在两年前,自家爷被圣上亲旨特封为贝勒之后。


    其实说是关系破裂倒不算准确,不过是八福晋单方面的疏远罢了。


    如今想来是有什么地方用到人了,这才纡尊降贵地写封帖子过来,这态度,九福晋能搭理算是鬼了。


    董鄂氏执起茶盏,暗暗觑了眼自家爷的脸色,果然听到这里,胤禟脸色更暗了几分,手中擎着的白玉盏几番摇动,映出眼前之人带着几分颓唐的面容。


    “自小到大,八哥的志向爷不是不知道,可不说如今汗阿玛的态度,就说寿数,有二哥在,汗阿玛指不定能到什么时候……”


    “争储争储,便是争赢了,上头压着个老佛爷,这日子还不是胆战心惊,日日不得安生!”


    “何苦来哉!”


    其实这道理眼前的众皇子们并非不清楚,可九五至尊,万人之上,机会就在眼前,以这些爷们儿的心气儿,谁愿意俯首称臣,不去搏上一搏怎能安心。


    胤禟自忱,若非他对朝政委实兴趣不大,手上又有这么些感兴趣的玩意儿,他也并非当真安心如此。


    当然这会儿他若还只是个不受汗阿玛重视光头阿哥,那么不论为了府上前程,还是兄弟情分,总要为八哥拼上一拼。但这人啊,一旦拥有的多了,自然而然也变得瞻前顾后许多。


    总之,九爷这会儿对如今的生活很是满意,自然不愿随八哥一道陷入紫禁城这谭深不可见的泥沼之中,让府中妻儿跟着担惊受怕。


    但即使如此,胤禟也自忱从未待八哥生分过,常日里府上有什么要帮衬的,只要不涉及朝事,他也从没个二话。但就在前几日,得知对方当真也同旁的兄弟一般“送人”过来,不得不说,胤禟当时心都凉了半截儿。


    摩擦着手中的茶盏,再开口,胤禟桃花眼中不觉带了几分嘲意:


    “想来咱们府上,如今能入的那些人眼的,也就些许银钱罢了。”


    亲兄弟,如今竟也做到这种地步!


    “咳!”


    些许银钱!


    一旁九福晋忍不住咳了咳,些许这个词用的还真是……


    董鄂氏默默低头,看了眼手上戴着的,通体莹白,不含一丝水色羊脂玉镯,还有一旁小榻上,随意摆着的各色精致小巧的玲珑玉杯。


    就这还是因着入宫之际,董鄂氏不想过遇招人眼之故。


    实际上这些年胤禟虽不再执着于经商,但因着各项垄断专利,还有早前留下的团队铺子,每日进项,看的董鄂氏直咂舌。豪不夸张的说,钱这种东西,于如今的九贝勒府已经是个数字了。


    便是国库,怕是都没有这么“些许”银钱。


    每每户部核对税务时,隔壁四贝勒看过来的眼珠子都是绿地。


    董鄂氏默默地抿了口茶水,转头却见自家爷闲闲地斜靠在软榻上,莹白的茶盏衬地原本修长的指节愈发分明了许多。


    九福晋暗暗吐槽男色惑人,却见这位爷突然开口道:


    “福晋也不用搁这儿试探爷,任是那边儿的人,既然人来了府里,要如果处置都是福晋说的算。还有咱就这小小的贝勒府,府上福晋一个女主子尽是够了的,爷也没打算再多来个侧地,平白多生些事端。”


    “爷要这么说,那妾身可就当真了。”没有假意推辞,董鄂氏直接应了下来:“不过爷当真舍得?刘氏好歹生了咱们府上唯一大阿哥,爷的长子,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只一个格格的位置,是不是有些委屈了。”说来当初老九还曾笑话过大贝勒,结果许是风水轮流转。


    自四十年到如今,九贝勒府上愣是开了五朵金花方才有了如今这唯一的苗苗。


    既是唯一了,可见这长子的分量。可惜饶是如此,眼前这位爷也并不买账。胤禟轻嗤一声,哪怕是常日里颇为宠爱的女人,这会儿眼中并无丝毫动容。


    渣地可谓理所应当。


    “委屈,委屈什么,爷这是短了她吃,还是短了她喝了,要是觉得亏了脸过不去,就干脆把弘晸抱到你这儿。”


    笑话,她是疯了给别人养孩子。董鄂氏忙不迭地摇头,转头却见自家爷狐疑地眼神:


    “我说……”胤禟忍不住眯了眯眼:“福晋你不会是想不开,想学先大嫂吧,拼了命也非要生个儿子。”


    “爷可奉劝你,别好的不学孬的学。”胤禟难得有些语重心长:


    “瞧瞧先大嫂辛苦一辈子,最后得了什么好,一堆儿子女儿这会儿可都得在旁人手底下讨日子,这些年若不是大侄女儿立地起来,你且瞧瞧,爷那几个侄女儿,甚至大侄子能得几分好?”


    虽然无语,董鄂氏不得不承认,自家爷这话糙理不糙,张佳氏再温和良善,也断不可能为前头留下的这些掏心掏肺。大阿哥又是那般疏狂不理内事的性子……


    这些年,因着琪琪格之故,胤禟冷眼瞧着,为了所谓大业,大哥府可没少进人,侧福晋,庶福晋,还有那些得了儿子的妾室们,哪个又是好相与地。更不要提,弘昱还占着世子的位置。


    只看短短几年间,大格格便成长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便可窥出一二来………


    但凡顶上有个靠谱的长辈,也不至于把一个小姑娘逼到这个地步!


    想到被留在府中的宁楚克,九福晋警醒的同时心下难免添几分唏嘘。


    “对了!”回到正院,去了一身繁琐的妆容,妆台前,董鄂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正窝在榻上闭眼小憩的胤禟:


    “话说大格格眼见也要十九了,早早过了及笄的年纪,虽说皇室格格尊贵,晚些成婚也不算什么,可到底也不好拖地太晚吧!”


    像是承乾宫那位八格格,哪怕皇贵妃再不舍,前几年还是嫁去了富察氏。不过皇贵妃也是真疼这个女儿,虽嫁的是名门大族,这位额驸家中人口却是极为简单,只有嫡亲的一个弟弟,婆母更是再出嫁的前一年恰好去了。那位富察大人更是个精明人,得到自家儿子可能尚主,还是


    皇贵妃亲女,当即在外放出不打算续娶的消息。


    这般识时务,佟贵妃可谓满意至极,不论为了权势,还是旁的,总归八公主如今这日子,当真叫一个自在了的。前些时候进宫时,董鄂氏还远远瞧过一眼,神态娇憨可爱,半点不似已经成了婚的妇人。比之一旁的九公主,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是姐姐。


    这就是有亲额娘打算的好啊!


    胤禟忍不住皱了皱眉:“大侄女儿允文允武,剑术一道更是深得二哥真传,紫禁城这些爷们儿,怕是在她手底下一招都过不去。”


    言外之意,这群弱鸡,怎么配的上我分外的跟爷您能过去似的。知晓跟这人说不下去,九福晋当即令下人收拾洗漱,不再理会这位爷。


    徒留一旁的胤禟仍在暗暗细数,这紫禁城里哪家的子弟文不成武不就,或是哪家家风不好,哪家子弟宠妾灭妻,不是好人家了。直听的一旁的董鄂氏暗暗无语。


    爷,就您这挑剔架势,您可别忘了,日后还有至少五朵金花呢!


    另一头,因着工具不如对方齐全,等四爷两口子回来时,外头天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弘晖这会儿都已经洗洗睡了。


    因着担心儿子,四爷夫妻俩这会儿反倒已经没了睡意,躺在榻上,乌拉那拉氏想到今日自家爷的态度,也不由得试探地提起了大格格的婚事。


    比起隔壁胤禟,胤禛这里就实在多了。


    “琪琪格性子坚毅,学识能力俱是上上之等,不论日后在哪儿,日子都断不会差地。”提到大侄女,黑暗中,胤禛眼中不觉带了几分欣赏。


    若说皇家人,永远双标玩儿的最溜,胤禛也是如此。


    女儿,甚至侄女标准永远跟女人是不一样的。弱柳扶风,文墨风流,知情识趣,四爷这喜好,可以说从始至终就没变过。若不然,凭佟佳皇贵妃这些年赐过那么些妾室,但得宠甚至频繁生子,甚至进位侧福晋的唯有那位李氏。


    但女儿,可就不一样了。若非是讨厌的老大所生,琪琪格简直是胤禛心中的完美女儿。


    这会儿不免认真打算了起来。至于老大,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大贝勒做不了这位的主儿。


    胤禛转磨着手上的珠子。


    “爷倒是觉得,皇额娘的眼光便非常不错,若能挑个跟八额驸一般地,这日子必然过的自在。”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不由皱了皱眉:“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立地起来……”


    乌拉那拉氏知晓,自家爷这是想起了九妹妹,想到那位,乌拉那拉氏也是唏嘘不已。同是嫁到了京城,但两位公主婚后日子可谓天差地别。


    八公主这边夫婿体贴,上又无婆母管教,日子怎一个潇洒了得,时不时还能带着女儿入宫看望皇贵妃。


    反观九公主这边可就复杂多了,因着皇贵妃尚在,因着种种考量,康熙便没了给佟佳氏尚主的打算,反而在冒头的勋贵子弟中为女儿挑了位才学能力皆是不错的喜塔


    腊氏子弟。


    但事实证明,在看女婿方面,男人眼光可比女子差多了。温宪公主端庄淑丽更兼柔婉多情,诗书文墨皆是上佳,按理说怎么也能跟额附琴瑟合鸣。但怎奈那位早早有了心仪的远房表妹,虽碍于前途,表妹也被远远嫁了出去,可这些年两口子总归不冷不热。


    当然给几个胆子,喜塔腊氏也不敢慢待公主,但温宪本就生了颗玲珑心肠,几年下来哪里看不出额驸的意思。


    常言道慧极必伤,多情自苦。


    前几年陪着太后出行,一个小小的暑热更是差点没了命去,若非当时胤禛手上还留有太子眼前留下的灵药,虽不及焕生丹厉害,到底人还是救了回来。


    但经此一役,到底比不得曾经的鲜活。


    要四福晋说,九公主实在心思太重了些,不论额驸一家如何,堂堂公主又留在京城,周边还有两位嫡亲兄长。额驸再如何,身旁除了两个试婚格格,也不连个妾室都无,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


    这种日子,几位福晋别提多羡慕。跟那些远嫁蒙古,举目无亲的公主们简直不要太幸福。


    像是八公主,她难道真不知道额驸之所以如此体贴是为着什么吗?但那又如何,总归没人敢给她不顺心受。


    饶是胤禛,再觉得喜塔腊氏不识抬举之外,心里未尝不对这个妹妹感到失望。


    不过经此一役,胤禛对琪琪格婚事也上心了许多,生怕大侄女被老大一把带进坑里。


    “不过二哥眼看快要回来,琪琪格是二哥最为看重的晚辈,婚事总要看二哥的意思。”


    说到这里,胤禛可就精神多了,拉着自家福晋的手,一边感慨二哥游历在外,也不知衣食是否合心,一边遗憾放不下的太多,不能如那位小张大人一般,陪二哥四处游走。


    当然不乏对对方十年前那场留书出走耿耿于怀。


    合着都过去十年了,爷您还记得这事儿呢?


    晨曦将明,被迫听了一晚上自来爷的絮叨,第二日还挂着两颗黑眼圈的乌拉那拉氏揉了揉眉心,艰难的维持住了脸上的笑意。


    胤礽再次踏入京城已是第二年开春,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一夜春雨过后,火红的明日自天边缓缓升起,带走了紫禁城最后一丝冬的气息。


    码头上,不时传来力夫小贩的吆喝声。离开蜀中后,胤礽二人并未立即回京,反倒一路走走停停。虽说以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随意带着好友御剑而行,但大多数时候,胤礽更喜欢用脚步,亲自丈量脚下的这片土地。


    距离玄武门最近的街道之上,比之前年,倒是更加热闹了,隐约还能瞧见几个金发碧眼,衣着独特的西洋人,正用着磕磕巴巴的中文同小贩们说着什么。


    因其奇怪的语调,时不时地引起周围之人一阵阵发笑。不过看大家的模样,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看来这两年,朝廷同外面交流倒是愈发多了起来。”张若霖转头,含笑着看向一旁的胤礽:


    “陛下当真明睿,想来殿下也可以放心了。”


    十年过去,比之胤礽的俊雅如旧,当年面冠如玉的探花郎面上不免沾染了些许岁月的风霜,不过这并未折损眼前之人的魅力。


    胤礽也是如此,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年,仗着修为在身,两人可谓走遍了所能踏足的土地,在古老的洞窟中探寻遗迹,


    甚至还曾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面上,顶着几乎能瞬间击碎巨轮的硕大的风浪,御剑整整数日之久。


    虽然容貌无甚变化,但浑身气息已大不相同,若说曾经的胤礽,一眼望去,仿佛遗世而独立的飘渺仙人,仿佛下一秒便要乘风而去。那么如今,却是与周遭的一切,与世间万物越发契合。


    “太………太子殿下!”


    伴随着守卫之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原本有些沉闷的紫禁城仿佛瞬间便活了起来。


    “保成总算回来了!”


    养心殿,换去了时常燃着的龙涎香,大殿中央放着的紫金色双龙弦珠掐丝珐琅香炉上,一道白烟正缓缓升起,带着胤礽常日里最为喜爱的莲香。


    御座之上,看着眼前面容如旧的儿子,康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又很快被数不尽的思念所覆。康熙如今已经五十有余,这十年来,眼看着太子离朝,底下一众皇子们再不掩饰野心。


    没了太子,储位之争比之想象中的还要早,还要更加激烈一些。不过这次一针对的却已经不是被放到台前的胤礽,而是眼前这个年长的帝王。


    健壮野心勃勃的儿子,年老权力欲分毫不减的帝王,父子,兄弟亲情仿佛一张及其容易撕破的纸张。却因为某种可笑的原因摇摇欲坠着。每每这时,康熙总是愈发惦念眼前的儿子。


    随着年岁增长,康熙有时候甚至忍不住庆幸,还好还好,即将同他走到那一步的不是眼前费劲心血的太子,不是他的保成。


    “汗阿玛!”


    扶着眼前人有些有些瘦消的手臂,胤礽不由得眼眶微酸。无论何时,不论中间发生过什么,期间掺杂多少复杂的心思,对于眼前这个从小抚养他长大,悉心教导数十年的汗阿玛,胤礽心里总归带着一份牵挂。


    尤其胤礽明显感觉到,除去去除病痛,让对方轻松一些外,胤礽的丹药好似已经对这人没有半分作用,老人该有的衰老,体力衰退对汗阿玛已然没有一丝作用。


    胤礽知道,这是天道对于人间帝王的桎梏,而这一点,康熙自己也并非没有察觉。


    因而在一番叙念过后,当眼前的汗阿玛尚且带着忐忑地问及是否还要离开时,胤礽只轻握了握这双明显有些消瘦的手,温言道:


    “汗阿玛放心,该走的路儿臣这十年来都已经走完了,剩下的时间总该要好好陪陪汗阿玛才是。”


    “好好好!”感受到久违的,属于儿子纯粹不含丝毫杂质的,关怀,这一刻,饶是见惯了风浪的康熙帝,也不由得红了眼。


    父子二人说了会儿话,一旁的李德全早早命人备好了膳食,养心殿大门


    紧闭,一直到夕阳西下,宫里宫外,眼珠子都要巴望绿了的众人这才得到太子从御前离开的消息。


    若非此刻宫门早已经落了锁,一众王亲勋贵恨不得立时便冲向皇宫,美其名曰同万岁爷问安。


    这些年胤礽虽不常回来,甚至朝中之事已然彻底放下,但毓庆宫,不,是胤礽本人的地位反倒愈发高了。


    什么人,能十几年面容丝毫不改?


    什么人,一颗丹药能教濒死之人瞬间恢复。


    什么人,能舍下至高无尚的权利地位,除非他所拥有的比这些更为珍贵。


    其实如今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过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被众人刻意忽视罢了。而现如今,看着太子殿下十年如一日的俊美面容,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论什么路数,太子殿下显然已经修炼有成了。


    数百年来,皇帝甚至太子多的是,但这神仙可是头一遭啊!因着有幸同太子殿下出游,连张若霖所在的张家这会儿都是门庭若市。


    外界纷杂暂时还没打扰到此刻的胤礽。


    不论离开多久,毓庆宫依旧是以前的样子,连宫门外,那棵银杏似乎都未有什么变化,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归来,枝头处翠绿的枝叶不住的摇摆着。


    “太子殿下!”


    汀兰等一众宫人当即喜极而泣,桂嬷嬷年岁虽大了些,这会儿腿脚还利落的很,几句吩咐下来,原本仿佛世外桃源般清净的毓庆宫瞬间热闹了起来。


    这些年胤礽虽然不再,但并没有人胆敢为难毓庆宫这一宫宫人,甚至等闲份例都给的足足地,


    汀兰今年已经将近四十,至今还是毓庆宫掌事,如今走出去也要被人恭敬地唤上一句汀兰姑姑,倒是早前琥珀等小丫头,这些年陆陆续续大都嫁了出去。因着主子不再,毓庆宫并未再进新人。这会儿听得殿下准备留下,高兴之余,也不由得问起:


    “那殿下,可要奴才过去内务府挑些新人过来。”


    “不用了!”伸手接过净手的素帕,胤礽并未解释什么,只道:


    “想来咱们日后呆在这里的时间不会久了。”


    “殿下……”微愣了片刻,汀兰很快反应过来,回头看了眼重重叠起的宫门,当即含笑道:


    “奴才提前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第二日,纷至而来的拜帖几乎要将毓庆宫淹没了去。而大厅内,已经十九岁,从来神色坚毅不肯露出半点弱势的琪琪格此刻却是眼框发红。


    “二叔!”


    “琪琪格长大了!”


    窗外,不时有飞鸟掠过。


    看着眼前明显已经成人的小姑娘,胤礽目光中难得多了些许惆怅。当初离开之际,胤礽曾给眼前的小姑娘留下传信之物,若是有什么急事,可通过此物联系他。


    但这么些年过去,这孩子却从来没有用过,哪怕一次也好。明明只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内心却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要刚强许多。


    就像哪怕没有半丝灵根,眼前之人依旧能通


    过领悟剑意,成就自己的剑道。


    胤礽抬头??[,看向窗外百态千妍的春景。


    归根结底内力也好,世间万般道法也罢,其中本就有相通之处,更何况当初胤礽留下的剑法,本就是特意修改过的。但得知眼前之人当真练成内力之时,胤礽第一感觉却并非是高兴。


    阿玉曾说过,剑者,至诚至坚是一道,至灵至性又是一道。数千年来,能从中走出的,唯二者而已。若说胤礽是其二,那么早前之人,必然便是其一了。


    至诚至坚……


    仿佛看出自家二叔的意思,琪琪格笑了笑,月牙似的眼睛微微弯起,冲淡了身上那股仿佛沁透到了骨血中的凛然与霜寒。


    “二叔不必担忧,这些年四叔,还有九叔包括其他叔叔们都对侄女很是照顾。”


    天下间没有白给的善意,尤其是皇家,琪琪格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二叔虽然不在,但留下的余荫已经足够她顺利成长,甚至还能庇佑弟妹。


    起码在额娘去世后,妹妹们身后还是有可以依靠的人。


    所以,二叔您不必对我有任何抱歉。小姑娘眉眼弯弯,胤礽忍不住像小时候那般摸了摸小侄女儿的头。


    “哎呀,不愧是习武之人,大侄女儿你这跑的,可是比你九叔特意改造的车都还快些。”


    “特意改造的车,倒也没快到哪里。”


    这声音,这熟悉的模式,不用听便知晓来人是谁了。胤礽同琪琪格不觉对视一眼,眼中齐齐多了些许笑意。


    听到声音,汀兰特意将去岁埋在桂树下的荷风酒取出。新摘下的菱白最是鲜嫩的时候。


    酒过一轮儿,尚还不知胤礽将要留下,胤禛两人难得不约而同的支开琪琪格。一旁的胤禟率先开口道:


    “二哥还不晓得吧,咱们大侄女儿在这紫禁城里,可是受欢迎的不得了呢!”


    胤禟这话倒是不假,因着胤礽的关系,哪怕琪琪格常日里剑不离身,丁点不似闺阁女子娴静端庄的模样,但这些年来,上门提亲者依旧如过江之鲫。


    好在大阿哥这些年虽执着于权利,对福晋留下的女儿们,还是有几分亲情在,并不打算将其作为联姻的筹码。


    当然,如今的琪琪格,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经二人提醒,胤礽这才注意到,琪琪格确实年岁算不上小了。


    一旁的胤禛更是直接道:


    “不知二哥心下可有打算?”


    看着这俩人严肃的表情,胤礽这才意识到,想来这俩人是怕自己此次呆不了多久,方才急于提起。想到这里,胤礽不由失笑,难得起了促狭的心思:


    “既是琪琪格的婚事,自是由琪琪格自己做主。”


    “二叔?”


    数坛美酒瞬间便没了大半。


    待两人晕乎乎地离开后,一旁的琪琪格这才犹豫着开口:“二叔,若是琪琪格不愿成婚呢?”


    这么远都能听到,这孩子功力确实不错。胤礽悠闲地品茗着手边的清


    茶,听着眼前的小姑娘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不论是早前八姑姑那样的6_[(,还是九姑姑那般,琪琪格都不喜欢。”


    “哦,那琪琪格想要哪种夫婿呢?”上首胤礽把玩着酒盏好整以暇:“武艺高强的,还是温文尔雅地,放心,紫禁城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届时不论是二叔,还是你四叔,九叔绝计不会亏待大侄女你的。”


    “二叔!”小姑娘难掩气愤道,这会儿还不知道对方再逗自己就算是傻子了:


    “琪琪格说的是不想成婚。”


    小姑娘神色认真:


    “二叔,若是有昭一日,侄女儿想要成婚,那必然也是我想成婚,而不是必须成婚。”


    就像她如果要有孩子,不论男孩女孩,也一定是她想有,而不是被所有人逼着……


    想到往事,琪琪格脸上被捉弄的恼羞之色逐渐褪去,神色不由带了些许熟悉的悲凉。


    听到小姑娘掷地有声的话,胤礽忍不住微微一怔,旋即却是突然笑了:琪琪格当真是个非常坚强的孩子呢!”


    胤礽忍不住想到,经历过那般的事情,明明当年之事几乎影响到了这孩子的一生。眼前之人却没有一味恐惧婚事,回避这个话题,而是主动思考,如今甚至已经有自己的主意和选择。


    “可是,若是我……二妹他们……”提起妹妹们,琪琪格难得的有些犹豫,这也是她目前唯一犹豫的地方,在自己身上她可以有无尽的冷静果决,而这份果决,却总在几个年幼的妹妹总是一败涂地。


    身为女子,没了额娘本就会被质疑教养,若是再有个迟迟不愿意成婚的姐姐,倘若没有合适的理由……


    室内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关系地!”仿佛听到了对方的顾虑,胤礽突然低下头来,声音温和,却不容任何置喙道。


    “二叔?”琪琪格猛然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的眼睛。


    “琪琪格很快就有这个理由了……”


    迎着对方诧异的眼神,胤礽微不可见地笑了笑:“相信二叔,而且还是一个任是谁也不会置喙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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