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琪琪格本人不乐意,婚事自然也就成不了,老四老九两人也只以为大侄女儿这是放不下几个年幼的弟妹,尤其是此时正处于群狼环伺中的弘昱。只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先大嫂去的太早,便将此事放了下来。


    不过私下里也嘱咐了福晋,常日里帮着留意些合适的,万一什么时候,大侄女儿突然想通了呢?


    因着太子归来,每日往毓庆宫投来的拜帖络绎不绝,有些心思灵巧的,还把心思打在了万岁爷身上,胤礽这几日但凡出门儿,总是能碰上一二个来向“万岁爷”请安的宗室勋贵。


    大多都只是前来套两分交情,又都是些年岁长,辈份足的老王爷们,便是康熙帝,等闲也不好发作。询问后自家儿子意见后,便也从善如流地办起了家宴,美其名曰为太子接风洗尘。


    紫禁城好似一瞬间占尽了春色,为着能在太子殿下跟前露脸,江南花费重金培养的四色海棠,长在塞北足足有碗口大小的金莲,极北高地才有的雪莲,各处名贵新奇的花卉不要钱地往宫里送,连一众王爷福晋们私下里也暗自交代自家儿女们,指望着能有那么一二侥幸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


    说来,十年过去,胤礽早年的几个伴读也陆续成亲生子,宴会前一日,巴图尔还带着自个儿跟佟佳氏的一双儿女过来给胤礽瞧了瞧。这两口子这些年也算紫禁城出了名儿的神仙眷侣,府里等闲连个格格妾室都无,因而身下两个小家伙也养的极好。


    活泼可爱,带着宫闱中少有的童稚和灵动。胤礽瞧着也颇为喜欢,临走前还特意送了两块儿灵玉,两个小的先是看了眼自个儿阿玛,见阿玛没有反对方才接了礼。嘴上还甜甜地冲胤礽做了个福礼,道是逗笑了一众宫人。


    成亲十来年,早年风流倜傥的巴图尔这时候也多了几分幸福肥,这会儿一笑都透着些许憨气,望着两个孩子的目光也是温和慈爱:


    “这辈子托生于宗室,本就是再好不过的福气了,奴才跟福晋也不指望他们日后如何成才,能同奴才一般和乐地过上一辈子那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回忆起这半生,巴图尔是真的觉得自个儿再无所求,生来作为王府嫡次子,虽没有大哥那般有着父亲的重视,却有额娘偏疼。这才有了入宫伴读的福分,而跟了太子殿下那就更好了,如今满京城里,便是皇阿哥们,也要对他礼遇三分,福晋娘家虽然有点子讨嫌,好在媳妇儿跟宫里的大姑姐都是拎的清地。


    连早前百般讽刺他去给人进宫坐奴才的大哥,这会儿也巴巴地想要凑上来。


    啧,若不是看在额娘的份儿上,门儿都不让那家伙进。巴图尔有些任性地想着。


    “对了!”巴图尔似是想到什么:


    “知晓今儿奴才这儿要进宫,伦布那家伙还特意托奴才同殿下问安。”


    “既然托了你,何必不自个儿过来,表兄还真是………”胤礽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比自家安稳和乐,想到倒霉的小伙伴儿,巴图尔也同样叹了气:


    “殿下也知晓,他那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伦布也是生怕他这厢得了殿下您的意,后头赫舍里夫人跟他那位弟弟便仗着这个四处张扬无忌,倒是败坏了殿下的声名。”


    真是不是自个儿养的,亲娘也跟捡来的一样。


    尤其殿下如今身份特殊,等闲有点关系的,能说一句鸡犬升天爷也不为过。也是这些年对赫舍里氏态度一向冷淡,这才熄去了大多人的张扬之心。


    “表兄总是顾虑太多。”胤礽想了想:“总是这么也不是办法,表兄他眼看翰林任期也要到了,不如孤待会儿同汗阿玛提上一句,干脆外放出去历练历练。”


    并非所有人都如张若霖这般敏慧,伦布也一直到三年前,孩子都已经入学了,方才中了侥幸中了进士。不过也是有好有坏,做了官总不好还以读书之名携妻儿呆在胤礽名下的别院。想来这些年烦心之事并不算少。


    “不过这样一来,觉尔察人常年在北疆,伦布又走了外放,待殿下您跟若霖前脚离开,这诺大的紫禁城,可就只剩奴才一人了。”


    “这可真是,唉………”巴图尔刚想叹气,便听对面那人轻笑一声,眉眼间含着熟悉的戏虐:


    “谁告诉你,孤跟若霖将要走了?”


    “欸!”


    “殿下当真!”


    骤然得到好消息,一直到离开,巴图尔还兴奋得回不过神儿来。连胤礽托他给伦布家小孩儿带的东西都差点忘了拿,一路晕晕乎乎地出了宫。


    看着这人一把年纪,还这般不稳重,胤礽不觉好笑地摇了摇头。


    虽说只是个接风洗尘的家宴,但真说起来,丁点不比早前的年宴规格差上多少,反倒人还齐全不少。


    反正胤礽一眼望去,光是一群小萝卜头们都能绕着太和殿宫墙绕一圈了。连早前还是个孩子的十四,这会儿身旁光是儿子便已经有四个了。零零总总的孙辈少说也有近百,胤礽突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汗阿玛这还真是“子孙繁茂啊!”


    不过这么些孙子孙女,汗阿玛当真能认出人吗?


    事实上当然不可能地,除去各府几个嫡出的阿哥,老爷子还真没记得哪个?说白了,孙子多了就不值钱了。连这会儿被康熙爷叫到胤礽跟前的,也只有老大家的弘昱,弘曜,老三家的弘晴,弘晟,老四家的弘晖,还有老十四家的弘明。


    好家伙,人数竟一下缩到了个位数。不过心下虽惊讶,胤礽手上给的见面礼却是不薄,每人给了一块儿品相极佳的灵玉。


    被老爷子这么一弄,底下一众没嫡子的阿哥们简直当即脸都绿了。若说直到如今,谁还不知道太子殿下给的玉石大多极有灵效,只看当年老四带了后身子愈发养的好,便知其中厉害,只当时没人从这上面想罢了。


    如今再想,只觉老四这家伙实在鸡贼,小小年纪就知道抱大腿,据说当年更是一见太子殿下就笑,偏这货还走狗屎运给抱上了。


    不过老爷子这明晃晃的偏心也是醉了,庶孙子就不是亲孙子了吗?就不值钱了吗?


    其实倒也不至于,不过谁让人数太多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坑的还是自家宝贝儿子的私库,纯粹觉得不值当罢了。


    嗯……其实还是不那么值钱的吧。


    倒是一旁干脆膝下空空的老六,老八,顶了这么些年的子嗣压力,如今一瞧,哥哥弟弟们其实也没比他们俩好太多,起码在自家老爷子这儿。


    嗯,这心里一下子平衡了许多呢。


    席下,若非碍于场合不对,一众无子福晋们简直要笑喷了,捂着帕子丝毫不掩饰心下的幸灾乐祸。


    其实不说众福晋们了,这些年冷眼瞧着自家儿子的后院,康熙爷这心下也憋气。因着中宫无后,老爷子这些年还真是又当爹又当娘,一众福晋们哪个不是康熙帝亲自掌眼的,如今倒好,显得自个儿眼光多不好一样。


    这会儿看着一众儿子傻了眼,还别说,老爷子此刻心下还真有点子小得意在的。


    感受到自家汗阿玛这点子小情绪,一旁的胤礽忍不住低头轻啜了口水酒,这么些年过去,什么都变了,就他家汗阿玛这心眼子,还真没丁点长过………


    连八公主家的儿子,都被叫过来过,胤礽同样并不小气,给出的灵玉准头不比前头那些个差,万万没想到还有自家的份儿,一旁的额驸简直惊喜过了头,对一旁的八公主愈发殷勤体贴。


    席上一众阿哥们脸色更绿了。


    其实底下几个侄女瞧着也有乖巧的,不过康熙爷委实是个深度重男轻女的,女儿还好些,总归是自个儿的,孙女儿什么的除去资质出众的大格格,等闲没在这位眼里。


    大庭广众,胤礽也不好搏了自家阿玛的面子。倒是一旁的胤禟好歹还低声安慰了自家福晋一句:


    “对了,福晋,爷突然想起了,早前这样的灵玉,二哥也给过爷一块儿,等爷回去就拿给咱们四格格。”


    说着还小声嘀咕了几句:“爷可不是汗阿玛这种重男轻女地,福晋你可别受了刺激,想不开真去学先大嫂。”


    看来前大福晋当年这阴影,还真是够大的。一旁的九福晋心想。


    不过对他这话,董鄂氏那是丁点不信,当她不知道,当年连生五朵金花,这位脸都要苦死了,整天跟生吞了黄连似的,一直到大阿哥出生,这位才大松了口气。


    不过这会儿有好处拿,董鄂氏也不计较,当即笑吟吟地给自家爷斟了酒,难得殷勤道:“那妾身就代四格格多谢爷了。”


    “嗐,都是小事儿!”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谁让这会儿歌舞刚停,正是安静的时候,一旁听了全程的老八,老十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尤其老十,十福晋出自蒙古,为人自带七分泼辣,隔着桌子,十阿哥只觉脚丫子险些都要被踩烂了,偏这会儿大庭广众之下,还要强颜欢笑。


    九哥害我啊!


    宴席过半,不着痕迹地应付完几位宗室老王爷,胤礽这才有机会出去走走,说实话在外面自在惯了,胤礽如今还真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场面。


    太和殿距离御花园并不算


    远。


    春分时节,园子内本就百态千妍,这会儿又因着宴时,各地的奇花祥果儿更是千种模样,却偏偏被摆放地错落有致,极具雅趣,不时有蜂蝶在其中嬉戏。


    如此生机,倒也缓了胤礽心下的些许憋闷。轻抚过袖口处绣着的金龙彩云,胤礽脚下不由带了些许轻松,也许算是最后一次了……


    “太子殿下?”


    ≈ldo;哈达那拉氏请太子殿下安。?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许是方才思绪纷杂,一时没注意不远处竟然站了人,还是位熟人。


    “原来是七弟妹!”


    看清对方身旁只带了个贴身丫鬟,胤礽并未准备多留,只点头打过招呼便准备离开。却不想对方却是极为认真地对着胤礽再次行了大礼。


    弟妹这是?


    不等胤礽问出口,便听对方温言开口道:“回禀殿下,妾身兄长时任益州知州,去岁蜀中一带,若非太子殿下仁心,兄长此时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哈达那拉陵坤?”


    “正是妾身兄长。”


    原来是他啊,想到那个直到一直等到最后,也没有半分离开之意,甚至还将自个儿府中常备的药物分配给府吏的那位哈达那拉大人,胤礽面上不觉温和了许多。


    当初疫症虽源头并非益州,偏因年关将至,往来人口众多,最后最为严重偏却是那里,若是胤礽当时再晚一步,还真不好说。


    因而这份谢意,胤礽并未推辞。只温声道:“哈达那拉大人确实是位难得的清正之人。”


    “若是兄长能听到,必然是极高兴地。”


    也就自那之后,陵坤对于太子可谓推崇备至,每每书信都是要赞上几句,想到自家兄长。七福晋素来清冷的面上不觉露出几分笑意,本就明玉生辉的容貌,在这满园春色之下,倒是愈发盛了三分。


    虽不算孤男寡女,二人也并未多言,反倒各自往后退了一步,不过看着眼前之人的利落潇洒的背影,即使稍显繁重的太子服也未在这人身上添下丝毫桎梏。


    真好啊!想着对方这么些年游历在外,不觉间,哈达那拉氏心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下不由多了几分羡慕,以至于被一脸恼怒的七阿哥一把抓住手臂的时候,那拉氏还有些反应不过。


    “福晋可是看够了!”七阿哥几乎咬牙切齿道。


    “抱歉!”七福晋当即回过神儿来,将手臂从对方手中拿出,躬身一礼道:“对不起爷,是妾身失态了,因着早前兄长之事便同殿下多说了两句。”


    虽然没有这份心思,可那拉氏心知方才举动确实叫人误会,因而七福晋并没有理会这人的阴阳怪气。反倒率先出口致歉道,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温雅有度。


    但殊不知,就是这般从容不迫,眼中连一丝涟漪也激不起的态度,倒教眼前之人原本三分的怒意,生生化做了十二分。


    一路上两人都并未说话,七阿哥兀自憋着一股子气在前头走着,七福晋则是不紧不慢一直保持着落半步的距离跟在身后。乍一看,女子明


    妍,男子清俊,倒是郎才女貌,前提是忽视男子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左腿。


    与胤礽不同,夫妻俩的离席与回归并未引起任何关注。就算偶尔有视线瞟过来,等见了七阿哥这冷漠的态度,心下也大都在为七福晋可惜。


    明明家室容貌在一众福晋中结是佼佼,偏倒霉的被赐给了身体有缺的七阿哥。更倒霉的是,这位七爷也不晓得着了什么邪,放着长相气度极佳的福晋不喜,反倒偏宠一个长相仅仅只是清秀的侧福晋。


    当时那位第一次进宫时,众阿哥福晋们还是颇为好奇了一阵儿,想知道是哪种大美人,竟然将七福晋这等人物比了下去,没想到等看到来人,众人只觉一言难尽……


    除了气质更温吞柔弱些,众福晋们实在难找出哪点儿比七嫂(弟妹)强的,最后只能得出约莫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方才那方插曲胤礽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连七福晋本人都不曾在意,但偏偏这席上,就是有人食不下咽。


    待康熙同太子离席,众阿哥福晋们这才起身离开。不过成年阿哥们好不容易进宫一次,大多都要前去瞧瞧自家母妃。


    储秀宫


    比起旁的宫殿或华贵大气,亦或清雅怡人,眼前的储秀宫可以算的上十分之简朴了,放眼望去,除了侧案上放着的白玉琉璃盏,竟也在寻不到一件像样的宝物。


    简直不像一个嫔妃的宫殿,不过储秀宫本就少有人踏足,早就同冷宫无疑,倒也无人指摘什么。


    内殿,成嫔早已经等待多时,知晓母子二人素来亲厚,此刻必然有许多话要讲,七福晋微微一礼后很快找机会退了下去。


    按理来说,这般体贴识趣七阿哥合该满意才是,但看着自家福晋不带半分犹豫的转身,胤祐垂在身侧的拳头复又狠狠握起,手上青筋依稀可见,可见眼前之人用力程度。知子莫若母,上首戴佳氏如何不了解自家儿子,一看这幅模样,便知这孩子又犯了轴性。


    “胤祐啊,自来人心换人心,你福晋大家出身,知礼明仪,于内在外没有丝毫不妥之处,这是她自幼受教的德行。可人心这种东西,额娘早前便与你说过,倘你不肯舍下脸面先迈出这一步,也别怨旁人待你无心………”


    “额娘!”出乎意料,胤佑突然出口打断道:“这是儿子夫妻之间的事,额娘您就不要插手了。”


    七阿哥素来极为孝顺,如今日这般以往从未有过,微怔了片刻,戴佳氏方才有些僵硬地转了话题。


    “今日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在场,不论如何,你总该热络一些,好歹也是亲兄弟,若是………若是能………”


    “所以额娘也觉得儿子残缺不堪,无甚大用?”


    “胤佑!”看着眼前明显情绪不大正常的儿子,成嫔突然加重了语气:“你这孩子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额娘,抱歉………”


    看着自家额娘微微泛红的眼眶,七阿哥这才反应过来,忙要起身请罪,被一旁一直关注着的戴佳氏扶了起来。


    “额娘,儿子只是不明白,自小到大,弓马也好,骑射也罢,儿子在诸兄弟中从不算差,更从没掉过队。其他兄弟们能做到的儿子也能做到,可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包括额娘都觉得他残缺不堪,都觉得他不堪大用。


    别人做一遍能做到的,他可以做十遍,一百遍………


    明明他最后都做到了………


    明明他不比别人差……


    为什么那些人还是瞧不上他………


    不知想到了什么,七阿哥眼眶隐隐发红,手下紧握着的拳头更是青筋暴起。


    “胤佑,额娘从未嫌弃过你,额娘之所以如此期望………只是,只是希望这么些年了,胤佑额娘求求你了,你放过自个儿吧!”


    真正将残缺之事时刻不忘,事事介怀的分明是你啊!或许只有彻底去了这残疾,儿子方才能褪去了这些年的魔障。


    这一刻,戴佳氏心下不由得想着。


    每每提起这件事,母子二人总是说不来的,只这一次明显不知为何,眼前之人态度愈发激进了许多。尤其提起太子,简直像点了火药一般。


    母子俩可以说少有的不欢而散:


    看着七阿哥离去的背影,戴佳氏此刻只觉心如刀割,愈发消瘦的身子紧紧拽着一旁的宫人这才没彻底倒了下去:


    “都怪我,都怪我!”斜靠在宫人身上,成嫔几乎泪流满面:“七阿哥那般要强的性子,怎么偏教我给了这么个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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