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扶着沈亭州痛哭,“他们为什么要抛下我?”


    周围人纷纷驻足,朝这边看过来。


    李牧野毫无察觉,继续呜呜地哭着,沈亭州肩头都被他哭湿了。


    在一众打量的目光下,沈亭州硬着头皮拍了一下李牧野的背,轻声安慰他,“别难过了,我先送你回家。”


    李牧野痛不欲生,开始怨天尤人,怼天怼地。


    “我哪里还有家?他们宁可在酒店也不愿待在家里,是家里的房间不够宽敞,床不够大吗?”


    “不是!是因为有我在家,我碍眼,我多余,我就应该一辈子待监狱里,我也不该呼吸,这样他们才开心!”


    听着他这番自怨自艾,沈亭州只觉得太阳穴一胀一胀的。


    “你别这样……”


    就在沈亭州绞尽脑汁,搜刮言语想安抚他,不远处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牧野。”


    李牧野仿佛一只被套上项圈的大型犬,瞬间停止了闹腾,沈亭州甚至“看到”他头顶冒出一对耳朵,屁股也摇起一根尾巴。


    李牧野噌地抬头,脸上是雨过天晴的明朗。


    “宁哥。”李牧野立刻奔向宋青宁,眼圈里的泪甚至都还没有干,他已经跑去献殷勤了。


    沈亭州:……


    “你怎么了?”宋青宁仰头望着李牧野,担忧地问,“眼圈怎么红红的,生病了?”


    李牧野的视线扫过宋青宁身后的李敬崇以及李景杭,最后落到宋青宁身上。


    他委屈地塌下双肩,“你们这么晚在酒店干什么?”


    宋青宁温声解释,“刚才我救了一个小孩子,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来酒店换了一套干净的。”


    李景杭睨了一眼李牧野,“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李敬崇也开口,“把这股劲儿放在学业上,比什么都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亭州感觉他俩似乎在围攻李牧野。


    李牧野被亲爹跟亲哥明嘲暗讽,有些不服气,“这么晚你们一块出来干什么?就算是家庭聚会也应该叫上我,我就知道我在李家没有地位。”


    说到最后竟然有几分心灰意冷,鼻音都出来了。


    宋青宁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着急。


    “不是的,是我跟敬崇来听音乐会,正好音乐会有景杭的朋友,对方给了他一张票,所以就一块出发了。”


    李牧野脸色缓和,但还是忍不住埋怨李景杭,“哥,你也不知道给我要一张票。”


    沈亭州:小李,你再想想这真的是巧合吗?


    本来人家夫夫约着一块去看音乐会,再也没眼力劲儿的也知道不要做电灯泡。


    但李景杭偏偏做了,把两人约会强行变成三人行。


    面对李牧野的指责,李景杭没有任何情绪回馈,宋青宁倒是满脸愧疚。


    “我真不知道你今晚回来。”宋青宁问,“你吃饭了吗


    ?”()


    李牧野摇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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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是回家想给宋青宁一个惊喜,谁知道半路看到他们仨进了酒店,惊喜变成他一个人的惊吓。


    宋青宁想了一下,歉意地对李敬崇跟李景杭说,“要不你们去吧,我跟牧野先回家,他还没吃饭。”


    两个人的表情霎时就不好了,但没有明显的外露。


    自从李牧野为了宋青宁在监狱里待过一段时间,并且出狱后萎靡不振了好几天,心怀愧疚的宋青宁对李牧野格外上心。


    李牧野一听宋青宁要回去陪他吃饭,心花怒放,傻狗狂喜。


    在李敬崇“父爱如山”跟李景杭“沉甸甸关怀”的目光注视下,李牧野摇着尾巴,喜道:“好啊好啊,让他俩去看吧,他们就爱看那种枯燥的音乐会。”


    沈亭州:小李,你最好读一下空气。


    不过李牧野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无意识地拿捏了宋青宁的软肋。


    坐牢的案底或许不能让他考公,但可以让他获得宋青宁的怜爱。


    见李牧野没事,沈亭州准备悄然离开。


    沈亭州刚退没几步,得意忘形的李牧野叫住他,“沈医生,你晚上吃饭没,要不要回去跟我们吃点?”


    他本意是炫耀,结果玩大了……


    听到沈医生这三个字,宋青宁积极向上的雷达立即启动,对李家父子三人开启“我只想好好学习”的防打扰模式。


    他一下子推开李牧野,无视身旁的李敬崇跟李景杭,像一个朝圣者向着心里的光明走去。


    宋青宁一秒变成乖巧小学弟,看沈亭州的眼神满满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他对沈亭州的称呼,也从沈医生变成学长,忍不住向沈亭州汇报自己的学习进度。


    “前几天成人考的老师给我们摸底考试,拿的是40届的考卷,我考了647分。”


    说完眨着眼睛不时去看沈亭州,浑身散发着需要被夸奖的气息。


    看着宋青宁这副乖兔子的模样,身后的三人在磨牙。


    平时宋青宁虽然很温和,但从来不会对他们露出这种表情。


    唯一享受此待遇的沈亭州,闻言给予了非常正面的回馈。


    “40届那年的考卷很难,647分能在省里排到前五十了,复习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考到这么高的分数,你太厉害了。”


    宋青宁露出开心,但又克制的羞涩表情。


    “学长。”宋青宁仰望着沈亭州,“我打算像你一样学医。”


    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但宋青宁能重拾目标,积极向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亭州真诚鼓励,“你心思细腻,做事认真负责,脾气还好,这些都是医学生最需要的品德。如果想了解医学具体专业,你可以……”


    突然感觉凉飕飕的,沈亭州抬头。


    前方有三双眼睛幽幽盯着他,在黑夜里释放着冷气。


    “……”沈亭州硬生生改口,“你可以找我朋友


    ()


    ,他在这方面比较专业。”


    寒风里,饿着肚子的李牧野呼唤,“宋哥。”


    宋青宁并没有听见,仍旧仰视着沈亭州,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沈亭州既感到欣慰,同时又压力巨大,“那你加油。”


    “青宁。”李敬崇走过来,“沈医生,可能还有事。”


    被迫有事的沈亭州干笑,“是啊,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不知道几口了。


    宋青宁还有心跟沈亭州汇报各科的具体成绩,见沈亭州有事,只能掩下失望,“那常来玩儿。”


    沈亭州表面微笑:“好。”


    内心抽搐:你看他敢去吗?


    李家三父子虎视眈眈盯着沈亭州,生怕他拐带跑了宋青宁。


    虽然他们心里清楚,压根不需要沈亭州开口,宋青宁就会乐颠颠跟着他走。


    李景杭也缓步走来,淡淡道:“沈医生路上小心。”


    沈亭州:知道啦知道啦,他这就走。


    李牧野变成阴暗小狗,“沈医生,我送你。”


    沈亭州被李牧野架着朝前走,一离开宋青宁的辐射范围,李牧野态度再次热络起来,殷勤地帮沈亭州打开车门。


    “沈医生,谢谢你今天陪着我,今晚没有你,我真是烧了酒店的心都有了。”


    看着泪眼汪汪的李牧野,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要惊叹他的变脸速度,还是批评他跟周子探一样薄弱的法律意识。


    难怪你俩蹲监狱,就这思想,就这觉悟,你俩不蹲谁蹲!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沈亭州拍了拍李牧野的肩。


    李牧野目送沈亭州离开,等回去找宋青宁时,人已经坐上了李敬崇的车。


    李牧野:!!!


    他赶紧跑进车里,但留给他的只有副驾驶的座位。


    李牧野心道:副驾驶就副驾驶,总比上不了车好!


    -


    隔天一早,4s店给沈亭州打电话,说这个月可以免费为他的车保养。


    沈亭州今天正好没事,就约了下午过去保养车。


    吃过午饭,沈亭州开着买了三年的车去店里做保养。


    将车钥匙交给工作人员,沈亭州随手拿了一份汽车杂志,准备找一个地方坐一会儿,突然听到了一个许久没听过的称呼——


    “班长。”


    沈亭州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只是下意识顺着声源看去。


    两米开外,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戴着□□镜的男人惊喜地看着他,沈亭州一头雾水。


    “班长,是我啊,杨垒。”


    男人摘下墨镜,沈亭州这才认出来,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


    沈亭州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怎么穿得跟个小开似的,我都没认出来。”


    杨垒露出整齐八颗牙,“小开那是靠爹妈,我是靠自己,班长,你怎么在这里,买车?”


    沈亭州朝自己车的方


    向看了一眼,“不是,给车做保养。”


    杨垒顺着沈亭州的目光也看过去,见到沈亭州的车后,眼神有些微妙,一时没说话。


    沈亭州问,“你呢?”


    杨垒一叹,“我也给车做保养,顺便去前面看看车,我现在开的车人家都说是土大款。”


    沈亭州好奇:“你现在开什么车?”


    杨垒:“大g.”


    沈亭州爽朗一笑,“确实大款,跟你这一身挺搭。”


    杨垒:……


    杨垒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我下午三点还有一个会,得先走了,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我想召集咱们班的老同学聚一聚,好多年没见大家了。”


    沈亭州欣然点头,“好啊。”


    杨垒来电话了,他一边接,一边对沈亭州说,“那我们说好了,你一定要来,你确定来了,班里的女同学们估计都会来。”


    沈亭州:“……我倒也没那么大的魅力。”


    杨垒已经没再听沈亭州说话了,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去一旁接工作上的电话。


    看着杨垒打电话的老板样儿,沈亭州忍不住失笑。


    以前上学的时候,杨垒的成绩在他们班垫底,除了成绩,其他方面都是活跃分子。


    杨垒是班里少有的住校生,父母工作忙,压根没时间管他。


    每到月底,杨垒就到处蹭饭认爸爸,沈亭州是他最长久的爸爸,资助了他无数个穷困潦倒的月末。


    那个时候杨垒经常开玩笑,说他之所以能长这么高,全靠沈亭州接济。


    一声爸爸,一生亲爹。


    看到当年健谈开朗的小学渣,混得这么好,沈亭州由衷为他开心。


    因为杨垒攒局邀请重聚,再加上沈亭州的参与,沉寂已久的班级群再次活跃起来。


    杨垒:【大家都来,一切由我来安排,保证你们吃好玩好。】


    张成伟:【杨老板大气!】


    金子婷:【班长也来?】


    沈亭州:【去的。】


    张文斐:【加我一个,我也去我也去。】


    【让我去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班长还帅不帅。】


    【班长果然人气一流。】


    【杨垒豪气冲天,但奈何班长过于“美丽”,遂败。】


    大家嘻嘻哈哈聊了好长时间。


    杨垒心里很不是滋味,读书的时候班长这种类型招女孩子喜欢就算了,现在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


    成年人的世界能力才是王道,如今怎么也该他出头了!


    杨垒心道:十年归期已到,是他这个龙王出场,大杀四方的时候了!


    班长,对不起,你将是我第一个打脸的对象。


    桀桀桀,桀桀桀!


    杨垒抱着这个想法,从车库开出最贵的车,戴上最贵的手表,穿上最贵的衣服,订下最贵的饭店包间,准备装一个最贵的逼。


    他,杨.龙王.垒要出场即


    惊艳!


    杨垒用力过猛的去了高中同学会,出场那一瞬间,果然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全场望着他足足三四秒没有说话,直到班里的班花金子婷第一个噗嗤笑出声。


    “知道你有钱,但你也不用这么炫吧?”


    他们是尖子班,95都考上了名牌大学,遍布各个行业,都是高精专人才。


    杨垒脸有些红,但坚持自己的高调,装傻道:“啊?我平时也这样。”


    张文斐加入品评行列,“你平时也大背头,小金表,一身logo?你这样谈生意,就没人怀疑你是皮包公司?”


    大家笑了起来。


    张成伟笑着出来圆场,“好了好了,大家不要调侃我们的杨总了,人家今天可是我们的金主,大家对甲方的态度就这么差?你们平时怎么谈生意的?”


    张成伟拉开旁边的座椅,“来,杨总坐这里。”


    杨垒矜持地走过去,坐下时又故意亮了亮他的大金表,对面的女同学被他的表盘闪了一下眼睛。


    杨垒喝水时,表盘又是闪来闪去的,女同学咬了一下牙。


    惹不起,我躲得起!


    她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闪人的金表。


    包厢房门打开,沈亭州白衬衫,黑长裤出现在门口,眉眼清俊,气质干净。


    金子婷长舒一口气,“感谢上天只给你增加了沉稳,没有夺去你身上的清爽,如果你都油腻了,那我真的会哭死。”


    另一个男同学在一旁唱,“你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女生心中的信念丝毫未减……”


    沈亭州:“……住嘴,我还想活着。”


    除男同学以外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杨垒笑了两声,忽然想起自己的使命,收敛表情,站起来对沈亭州说,“小沈,过来坐。”


    一声小沈把所有人叫愣了。


    沈亭州倒没什么太大反应,从容地走过去,坐到了杨垒身边。


    杨垒和蔼可亲的宛如街道办主任,他给沈亭州倒了一杯茶,然后开启拉踩的第一步——


    问职业。


    杨垒将茶递给沈亭州,“小沈啊,你最近在做什么?”


    沈亭州喝了一口茶,“还是医生。”


    杨垒打着老板的官腔,“哦,我听说了,是给那些有钱人做医生是嘛?”


    金子婷皱眉,帮腔道:“这个职业挺好,可以认识很多人脉。”


    杨垒不赞同,指点江山道:“服务行业怎么说呢,让人记住很难,尤其是有钱人,他们从小就习惯被人服务了,你想要拔得头筹,获得对方的赏识跟认可,这需要投入很大的精力。”


    张文斐也听不下去了,“谁敢说自己不是服务行业?你难道不是?”


    杨垒要进行深度拉踩,他想说服务行业跟服务行业还是有所不同的。


    他一年净收益过亿,小沈能吗?


    你们


    不能因为小沈在读书时期优秀,就看不到步入社会的我比他优秀!


    他车库随便一辆车,都比沈亭州的车强。


    沈亭州学习再强,他也是一个书呆子,不能把学识转化为金钱,他就是包厢里的loser。


    但杨垒说不出口。


    想起高中时,对方一顿饭一顿饭地接济他,他成绩不理想时,对方利用课余时间帮他补习,在他生日那天,对方还送给他最想买,可舍不得买的球鞋。


    过往种种,让杨垒说不出恶言。


    沈亭州正喝着茶,听他们辩论社会服务行业,手突然被杨垒拽了过去。


    沈亭州:?


    杨垒拉着沈亭州的手,摇头无声地拍着沈亭州的手背,表情既有复杂,又有酸楚,还夹杂着一丝丝怜悯。


    我可怜的小沈,你这么女朋友了。


    苟富贵勿相忘。


    如今小杨我一步登天,龙王再世,又岂能让爸爸你……不是,让小沈你过得这么辛苦。


    杨垒拍着沈亭州的手背,不知道在心酸感叹什么,搞得沈亭州心里发毛。


    主要是手背都被他拍红了。


    沈亭州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但被杨垒攥得更用力了。


    杨垒豪爽地解开自己的手表,撸下来,然后扣到了沈亭州手腕上,“拿着,这个给你!()”


    沈亭州:?


    先前被金表闪到眼睛的女同学:听我说谢谢你≈hellip;


    她刚挪到班长对面,那蛋疼的手表就戴到了班长手腕上。


    怎么,就是专门针对我的呗,我走哪儿你把手表往哪儿套。


    一听说是要给自己的,沈亭州神色微妙。


    没想到躲得了周子探的大金表,没躲得了杨垒的金表。


    沈亭州婉拒道:心意我领了,表就算了。▁[”


    杨垒看沈亭州一脸“受宠若惊”,心想他这些年到底过了多少苦日子,又遭受了多少白眼,变得都不像以前那么自信了。


    杨垒痛心疾首,怒而掏出自己的车钥匙,往沈亭州面前一拍。


    “不要客气,拿去开!”


    沈亭州一看车的标志,这么不环保的车,他不想开。


    沈亭州把车钥匙也推了回去,“我现在这辆车就挺好的。”


    杨垒欲言又止,半晌憋出一句,“小沈,凡事别委屈自己,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沈亭州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我知道了,你也是。”


    杨垒:看,都穷成这样了,还不忘关心先进同学,小沈啊,你这样……难怪你没钱,想要有钱就得心狠,不要脸。


    资本家怎么可能有好人?


    今天人太多了,包厢还有体制内的同学,杨垒不方便讲他的生意经,等以后私下跟沈亭州见面,到时候好好跟他谈一谈。


    见杨垒后面终于说人话了


    ()


    ,金子婷开始跟相熟的好友聊起天,没再关注这边。


    酒足饭饱,杨垒不肯放人,非要续第二摊,去酒吧喝酒唱歌。


    “高中的时候,咱们背着老师偷偷唱,现在咱们成年了,都给我去唱,不唱到嗓子劈叉谁都不许回家,我已经订好包厢,不去的倒霉一年。”


    杨垒撂下狠话,然后去结账。


    从餐厅出来,因为大部分都喝了酒,大家商量怎么去酒吧。


    在场只有两个酒精过敏的女生没喝,但十几号人,俩个司机明显不够,等代驾还不如打车。


    一群人在餐厅门口打车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到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李景杭那张淡漠英俊的脸。


    他是看到沈亭州站在路口,本意是想打个招呼,虽然因为宋青宁,他确实是有点提防沈亭州,但只要不沾宋青宁的事,李景杭还是对沈亭州感官很好的。


    李景杭问沈亭州,“在等车?”


    看到是李景杭,沈亭州走过去打招呼,“嗯,跟老同学要去其他地方玩儿。”


    李景杭一扫,人不少,他车明显坐不下,“那要我先送你过去吗?”


    沈亭州笑着婉拒,“不用,我跟他们一块走。”


    李景杭没有劝,正要离开一个人走了过来,“李总?”


    结完账出来的杨垒,看到李景杭的车快步走过来,惊喜道:“好巧,李总也来这里吃饭?”


    李景杭看了一眼沈亭州,对杨垒说,“不是,跟朋友打个招呼。”


    杨垒一愣,“哦。”


    送走李景杭,杨垒问,“你认识李总?”


    沈亭州说,“他是我的雇主。”


    杨垒震惊,“你是李景杭家的?”


    沈亭州无语补充,“是医生,他的家庭医生。”


    杨垒知道沈亭州是在为有钱人做私人医生,但没想到是他们公司的甲方。


    杨垒复杂盯了沈亭州半晌,“小沈啊,不是,班长你真是深藏不露。”


    沈亭州:“都是服务行业,没什么藏不藏。”


    杨垒:……


    感觉对方是在讽刺他,但对方说得好真诚,让有所怀疑的他显得很阴暗。


    -


    杨垒订了一家新开业的酒吧,规模不小,口碑也不错,听说是从国外请来的dj,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年轻人。


    长年不泡吧的沈亭州,一进来就被节奏感很强的音乐轰炸了。


    杨垒被起哄在舞池里跳了一支热辣的舞。


    作为黄金单身汉,前几年他没事的时候,就会来这种地方跳舞解压,这两年……开始随大流搞养生了。


    但舞王雄姿不减,还跳上台扒着一根钢管舞跳。


    自己跳还不过瘾,把沈亭州也拽到舞台上释放压力。


    沈亭州压根不会跳舞,在杨垒的掩护下跟着动了几下。


    这种地方太燥了,沈亭州没动几下就出了热汗,耳朵好像不是


    自己的,听什么声音都模糊。


    身后一只手拍上他的肩,沈亭州转过头,周子探那张少年气的脸在镭射光的照射下,显出几分虚幻感。


    周子探张嘴跟他说着什么,沈亭州把耳朵凑过去听。


    这个时候正好音乐停下来,沈亭州听到周子探问,“沈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沈亭州大声说,“跟同学来玩儿,你呢?”


    周子探很早就混迹各种酒吧,早就习惯了这种嘈杂,耳力不仅没有变差,反而逆天的好。


    “沈医生你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到。这酒吧是我朋友开的,非要让我过来测评。”


    测评,这两个字听着很搞笑。


    但这是事实,周子探是把吃喝玩乐玩到很极致的人,可以说是京都酒吧的活指南,百事通。


    在外人眼里这是不务正业,对酒吧老板来说,一个会玩,且身边有一群游手好闲二代朋友的周子探,那可是要供上桌的活祖宗。


    周子探在dj这一行很有名,不少酒吧老板都想花高价钱请他来表演。


    因为周子探经常染着一头骚粉色,用最粉的头,打最狂野的碟,所以人称粉爷。


    他大半的时间都泡在酒吧,这才能说出那句名言——


    我的狐朋狗友在酒吧,我的敌人也都泡在酒吧。


    周子探不一定会开酒吧,但一个酒吧好不好玩,哪里不好玩,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周子探问,“你们订好包间没?”


    沈亭州耳朵还嗡嗡的,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订了,我朋友订了。”


    周子探说,“你问问他几号房间,我让人给你们免了包厢酒水。”


    沈亭州有些犹豫,“这不好吧,毕竟人家是开门做生意的。”


    周子探不以为意:“我今晚压根不想出来,他一天十几个电话催我,你们包厢的酒水就当我今天来的报酬了。”


    沈亭州感觉说这话的周子探好拽。


    “行吧,我去问问。”


    沈亭州去问杨垒包厢号,说可以免酒水。


    他不常来这种地方,杨垒前几年可是常客,对这里的事门清,表情古怪起来,“谁跟你说的这话,他是不是想泡你?”


    沈亭州一整个呆住,“啊?”


    杨垒给他科普,“这种地方就是靠酒水卖钱,就算不开太贵的酒,我们这么多人也得五位数。我订的包厢最低消费是一万八,你什么朋友脸这么大,让人家直接免酒水,他别不是要泡你,在你面前装逼吧?”


    粉爷的名头,杨垒是听过的,但现在周子探把头发染黑了,他也就没认出对方。


    沈亭州:……


    小周在他面前装逼的可能性为零,泡他的可能性为负一万。


    张成伟凑过来,指着周子探的方向问沈亭州,“那个是你朋友吧?”


    沈亭州点点头。


    张成伟又问,“是姓周吧?”


    沈亭州:“嗯。”


    杨垒凑过来,“你认识?”


    张成伟托着下巴道:“周之衷知道吧?”


    杨垒:“这不是废话,我当然知道。”


    张成伟拍拍他的肩,“这是周之衷的儿子,我老板的表弟,之前经常在公司见到他。”


    张成伟是在贺延庭的公司做高管,他不凭发色,只凭脸认人。


    张成伟感叹,“如果真是周子探,那他的脸确实能刷出钱。”


    刷脸小周已经去刷脸了,把酒吧老板叫出来,指着沈亭州要他免酒水。


    酒吧老板爽快道:“免!周少的朋友就是我哥们,放心,我给他们招待得妥妥的,酒肯定是最好的,包厢也是最大的。”


    周子探不悦,“都跟你说了,我马上就要改姓了,以后叫我贺子探。”


    酒吧老板忙说:“事情太多了,我最近都忙忘了,你看打碟这事……”


    周子探富二代的身份,再加上张狂的打碟风格、狂妄的言行,以及不错的脸蛋,在这一行相当吸粉,不少人都是冲他来蹦迪喝酒的。


    周子探有点不耐烦,他哥现在都这样了,他哪里有心情打碟?


    酒吧老板还想说什么,前面就有人叫周子探,“小周。”


    听到沈亭州的声音,周子探立刻殷切地跑过去,“诶,来了,沈医生。”


    《以后叫我贺子探》


    酒吧老板:你小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


    沈亭州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让人家老板赔钱。


    最后两方商议的结果是,今晚包厢的消费打三折,也不设什么最低消费,爱消费多少就消费多少。


    老板豪气地赠了他们一瓶好酒,还有不少果盘、零食,点心。


    倍感有面子的杨垒豪点各类酒,红的、白的、啤的统统点了。


    杨垒找沈亭州喝酒,“来,班长大人,我敬你一杯。”


    沈亭州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成班长大人了。


    一旁的金子婷也调侃,“呦,不是小沈嘛,怎么改成大人了?”


    杨垒脸一臊。


    他上学时本来就经常耍宝,毕业在社会一路摸爬滚打,脸皮更厚了,抱住沈亭州的大腿说,“一日为父,终身为父,爸爸,我失散多年的爸爸。”


    金子婷笑着拍下这幕认亲现场。


    沈亭州扯了扯杨垒,“快平身吧。”


    杨垒敬完,金子婷也找沈亭州来喝,“当年差点跟你表白,好险啊,我可不想当这么大儿子的后妈。”


    沈亭州:……


    杨垒:……


    最后沈亭州人都喝迷糊了,他就喝了几杯,但不知道是他自己端错了,还是有人把他的酒掺了其他酒,两种酒一混,后劲儿非常大。


    沈亭州倒在环形沙发上,只感觉天旋地转。


    见他喝不少,大家也就没来打扰他,沈亭州躺在沙发上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一直在响,他迷迷糊糊接


    通说了几句,挂没挂也没看清,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亭州感觉有人在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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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在他耳边小声说,“班长,是不是你家属来接你了?快醒醒。”


    家属?


    沈亭州费力地睁开眼皮,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扶起来,手臂架到了一个宽阔的肩上。


    脸侧拂过温热的气息,架起他的那人说,“我先带他回去了。”


    沈亭州努力去看,眼前的人轮廓模糊,五官不辨,身量修长,还有一股淡淡的茶味。


    挺好闻。


    沈亭州不自觉侧头嗅了两下,扶在他腰上的手明显紧了一些。


    沈亭州昏昏沉沉靠在对方身上,跟着他走出酒吧。


    凉风吹来,沈亭州的意识终于清醒。


    身侧的人低声问他,“难受吗?”


    沈亭州看着那张俊朗的脸,茫然摇了摇头。


    许殉打开车门,将沈亭州放进去,然后跟身后送出来的同学道别。


    一行人看着开远的车,纷纷猜测,这人跟他们的班长什么关系。


    两人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很亲密,该不会是……


    只有杨垒一个人的关注点落在车上,这辆车看着低调,实际配置很高,价格也非常感人。


    他不禁感叹,“果然,班长大人不可能是伤仲永。”


    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班长也永远是爹。


    -


    坐进车厢里的沈亭州已经有几分清醒,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


    他揉着胀痛的脑袋,问许殉,“我给你打电话了?”


    许殉嗯了一声,拧开一瓶水递过来,“喝点水吧。”


    “谢谢。”沈亭州想去接,许殉却将瓶口直接放到了他的嘴边。


    沈亭州的大脑被酒精麻痹,反应慢半拍地张开嘴,直接喝了许殉喂过来的水。


    “躺一会儿吧。”许殉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低缓而温柔,“到家了,我叫你。”


    沈亭州受平和的声线支配,眼睛垂了垂,隐约有黏在一块的迹象。


    在即将合上时,他又猛地睁开,下意识说了一句,“我没喝太多。”


    “我知道。”许殉抬手将沈亭州脑袋轻轻地摁到自己肩上,“睡一会儿吧。”


    沈亭州心想,我也不是很困。


    但脑袋一落到实处,眼皮很有想法地自动闭合。


    在那股若有若无淡淡茶气下,沈亭州内心有一种安稳感,神智一放松,困意瞬间席卷全身。


    许殉看着沈亭州,瞳仁在夜色里幽深沉寂。


    沈亭州的脸染着醉态,长睫垂落,嘴唇红润,睡得既安静又安稳。


    许殉抬手摸了摸沈亭州发烫的眼角,又碰了碰他的唇,干涩而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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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醒过来时已经早上九点,宿醉最常见的症状在沈亭州身上完美体现,头疼干渴。


    桌子上放了一杯水,沈亭州抓过来灌了下去。


    喝完水,沈亭州才惊觉这里不是自己家,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


    铁灰色运动装套在他身上明显宽松,布料倒是轻薄舒服。


    沈亭州花了七八秒的时间,回忆起昨晚的事,忍不住抓了一把头发。


    下床整理干净自己,沈亭州摁着太阳穴,一脸难受地走出房间。


    许殉正好上楼,两个人在走廊遇见,沈亭州不好意思,“昨晚麻烦你照顾我了。”


    许殉却问,“昨晚的事你都记得吗?”


    沈亭州苦笑,“大概都记得,昨天跟同学聚会,多了两杯混酒……”


    许殉打断沈亭州的话,语出惊人,“我是说,昨天晚上你醉酒亲我的事,你还记得吗?”


    沈亭州石化在原地,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谁亲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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