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惊魂一刻+小哑巴有办法


    徐丽怡陪着店员小梅来到了野苑山林。


    作为奢侈品马牌的店长,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而她身边的小梅,则透过车窗,不断发出感叹。


    遥望大湖对面的公园, 徐丽怡的脑袋里想起夏天人挤人的湖边, 所有人汗流浃背坐在树荫下陪孩子野餐的场景。随着阳光移动,还要将那野餐垫跟着挪到树底下。


    简直不是人活的地儿。


    野苑山林多好啊, 可惜她的老公陈稳不争气, 熬了这么多年, 还只是一个小小广告公司的老总。撑死贷款买花园洋房里的一百六十平, 能和这里比吗?


    凭什么别人配货一配几百万, 凭什么那些VIP就能买得了Birkelin, 她只能背马家万把块的穷人三件套?


    一幢幢别墅的三角琉璃瓦中式顶,把耀眼的光刺到她眼睛里,让她酸涩到不行。


    陈默拍宣传片的事情,还是在她看到商场LED巨幕播放出大象城二期的宣传片时, 她才知道。


    陈稳跟她提过, 他们接到了大象城的项目,交给一个老团队在做。可根本没提过要找陈默拍啊!


    这肯定不是商场的主意,上次总经理周竟言到她店里, 对要选人拍宣传片的事一嘴都没提。商场要从奢侈品店选人, 怎么可能不选马牌选其他?要知道只有马牌鹤立鸡群, 是超一线, 象驴为二线, 貂都去三线了, 找什么人不行找个貂家的?


    这一定是陈稳为了他那没出息的傻妹妹做的公关, 说不定连陈默回貂家,都是陈稳背着她搞的鬼!


    好啊好啊, 他陈家是里外一心,就她和陈小敏是外人是吧!


    “店长,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小梅凑过来问。


    “什么什么声音,没听见!”


    “这别墅区是不是老鼠多啊,我听见老鼠磨牙的声音了。”


    徐丽怡这才发觉自己牙根咬太紧,回头瞪一眼小梅:“平时不见你积极迎客,VIP不见你主动维护,大客户还给你捡到了。你今天给我把路一鸣维护好,否则就记你业绩考核最差等,连续三次末位淘汰,你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小梅噤了声,望着窗外越来越幽静的梧桐道。


    别墅那么大,如果她想喊,是不是没人听得见……


    从地下停车场上了去路一鸣别墅的电梯,一出来看到的是逼仄的侧边小院,花圃里连花都没有种,杂草遍地,就好像是刚搬来一样。


    墙面篱笆上还挂着疑似前任户主留下的枯藤。


    路一鸣让她们进来,到了客厅却只留徐丽怡在沙发闲坐,却叫小梅跟他上楼。


    徐丽怡在沙发上坐了还没十分钟,就听到小梅一声尖叫跑下来,叫了句:“丽怡姐,这个客户我做不了!”


    徐丽怡就知道她肯定惹路总不快了,不耐烦地道,“你又惹什么事啊,不都告诉你了吗?你……就当和人路总谈恋爱呗。”


    小梅只顾着要走,头脑还是很清醒,“丽怡姐,这路总是色狼,我手机已经拍下来了,我要到商场投诉,我要去派出所报警!”


    徐丽怡却眼珠一转,“拍了视频啊,拍了视频就对了,快给我看看。”


    小梅情知自己有理,徐丽怡是店长,这下必须得给自己做主了。


    徐丽怡一看,“这不就抱了你一下吗,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小梅讶异:“丽怡姐,现在是抱了一下,那待会儿呢?”


    路一鸣这时候也站在了楼梯上,对着楼下的徐丽怡大叫:“我要投诉你们店,你这店员居然打我一巴掌,这是什么服务,都等着开除吧你们!”


    徐丽怡连忙对着路一鸣安抚:“路总,能解决,能解决!”


    小梅见状,也知道徐丽怡不打算帮自己了,想要把手机拿过来。


    但徐丽怡却边举高她的手机,边后退,在这几步之中,竟然把这视频删了。


    “我删了,”徐丽怡告诉小梅,“你别把事情闹大,我们和路总好好谈一谈。”


    为了安抚小梅,她对着已经走下来的路一鸣使眼色,“路总,您不是那样的人,是真心想和小梅做男女朋友的,是吧?”


    路一鸣先是“啊?”了一声,后马上会意,笑着说,“是啊,小梅,我是打算真心和你交往的,只是一时没忍住,我错了,我应该先表白的,是我不对。”


    徐丽怡又在一旁用话术安慰小梅,小梅渐渐有些相信,只觉得是自己太粗鲁了,也许路总真的如徐丽怡所说,是对自己痴心一片呢,也许真的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自己又说了什么挑逗性的话语,才让路一鸣会错了意呢。也许相处一下真的没什么,何苦要为一件小事丢了工作呢……


    “路总条件挺好的,你也不亏啊。”徐丽怡给她吃下定心丸。


    小梅就要被说动了,可这时,她又听到徐丽怡用极小的声音对路一鸣说:“删了。”


    小梅的脑袋从来没有这么机灵过,她立刻就往门口跑去。


    徐丽怡一个没拽住,小梅已经拉开门出去,因为不知道该怎么从户外走到马路上,就算想翻到墙外,上面也有尖刺和电网。


    她只能按原路直奔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


    徐丽怡怎么能让小梅走呢,她连忙去追。


    小梅进入电梯内摁下负一楼,并猛摁关闭,只差一步,真的只差一步,徐丽怡就把手伸进来了!


    等到了地下停车场,这下却又要完了。里面实在太大,小梅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说来也巧,陈默今天也来周竟卿家里送货,他的套装也已经做好了。还有些额外的配套用品,她一起带了过来。


    只是周竟卿白天并不在家,回了消息让她把东西留下,等他试过尺码合适与否,再联系她调换。


    此时她已经走到了自己车前,就听到高跟鞋蹬蹬踏在水泥地板的声音。


    这地下车库的回音极大,陈默循声望去,看到了像无头苍蝇乱撞一样的小梅。


    “小梅?”陈默惊喜地朝她挥手,见她穿着马牌的制服,知道她也是来给客人上门送货的。


    两家的店员平日里经常一起在食堂吃饭,遇上了便一起坐下来聊两句,所以算是熟识了。


    “陈默!”小梅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拼了命地朝她跑过来,“快带我走!”


    “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


    “客户是色狼,徐丽怡还帮他!”


    就在小梅走出来没多久,那扇电梯门又已经打开。


    陈默看到徐丽怡和路一鸣并肩走下来,两个人都在四处张望,徐丽怡还大喊着:“小梅,好好聊聊啊,路总是真心的!”


    陈默这下也猜到是什么原因了,她二话没说,让小梅上了后座,系上安全带后微弯下腰。


    陈默立刻踩下油门,朝着地下车库的大门,也是小梅的自由之路开出去。


    陈默的比亚迪驶过了梧桐道,驶向这城市的人间烟火之中。


    小梅也终于从余悸中恢复,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她。


    小梅说:“陈默,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就被他们追到了。老实说,我如果被他们追到,再被他们带回去,徐丽怡和路一鸣的迷魂汤,可能就真的吃下了。”


    陈默替小梅捏了一把汗,她也万万没想到,大嫂会是这样的人。


    她以为大嫂只是爱搬弄是非,可她怎么会帮着路一鸣那种人,阻挠女孩子自救啊!甚至只因为路一鸣是大客户,就对跟了自己那么久的员工PUA吗?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可事实胜于雄辩。


    小梅叹息着说:“只可惜我拍的视频被徐丽怡删掉了,路一鸣的话和他的动作我拍下来了,原本可以拿来当证据的。”


    陈默顺着她的话想了想,“那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永久删除视频的,你去‘最近删除’相簿看看。”


    小梅翻了翻手机,激动得从后面抱住了陈默,“真的还有!陈默,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神!”


    小梅还拿不准要让陈默把她送到哪里去。


    陈默提醒她先去派出所报案,这样可以避免商场高管为了稳住大客户、平息事态,而继续对她软硬兼施。


    小梅对她连声道谢不止,陈默也在心惊肉跳中纳了。


    回去的路上,陈默一直在回溯方才小梅说的话。


    也想起小小的脑袋故事里,自己也回到了奢侈品店工作,随后认识了路一鸣,最后不知怎样掉进了他的温柔乡。


    陈默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到了下午她接小小回家的路上,才小心翼翼地问小小:“在你的脑袋故事里,妈妈在商场的哪个店铺上班呢?”


    她特地开着车,驶过大象城外围的店面。


    陈默指着马牌高大的LOGO说,“就是那个呀,画着小马的店面啊。”


    陈默只觉得五雷轰顶。


    小小的脑袋故事里,一定是对小孩子做了简单处理,她不会知道妈妈是怎样被骗,只知道有一个爱骗钱的坏人,做了她的新爸爸。


    陈默却明白,在那个故事里,她失去了小小,错认萧祁俊为杀人凶手,从此生活在痛苦和哀戚之中。


    可那之后呢?她总会想要挣扎求生的吧?


    也许求着哥哥和徐丽怡给自己找份工作,让自己到了徐丽怡手底下,而后遇到了路一鸣。


    她再怎么改变,也不可能对喜欢动手、心思龌龊的人有任何的好感,也许他和徐丽怡沆瀣一气,说服了自己……


    原来故事里的她,就是小梅。


    只是后来无人救她。


    陈默想到这些,便忍不住感谢小俊的亲生妈妈,感谢上天,给她这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让一切都回到正轨。


    *


    *


    *


    沈年年在萧祁俊同桌的位子上坐了两天。


    这两天她想了很多。


    首先她需要拉拢一帮人来为自己做事,这是管理之道,她早从她妈妈的身上学到了。


    所以沈年年看着高一三班的全体同学,决定送他们每人一份奢侈品小礼物。


    学校不让她的保姆或者原来云阳国际的小跟班进来,她也没关系,自己扛着大包小包,发给了所有同学。


    结果还没过一节课,就有同学给她告了班主任老师。


    班主任在下班时间走到教室,“沈年年,这是云阳一高!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是学习奋进,考上理想大学,资本家那一套腐蚀群众的糖衣炮弹,你通通给我拿回去。”


    同学们按照老师的吩咐,把那一个个礼品盒全都放到沈年年的桌子上,不一会儿就把她桌子淹没了,而且蔓延到了三八线之外——萧祁俊的桌子上。


    沈年年揪着自己的发尾,目光呆滞,但嘴里喃喃,“哼,我沈年年不气馁。”


    下一节课是语文课。


    语文老师走进来时,就看到了沈年年桌上堆成山的橘色小袋。


    国际中学某个大鳄女儿转学过来玩票的事,语文老师也已经知道了。


    她觉得这沈年年会带坏云阳一高的风气,尤其是高一三班这个差生班。


    难道要让差生更没救,成为资本家儿女的垫脚石,让这叫沈年年的小姑娘寻开心吗?


    “沈年年,现在是上课时间,麻烦你把你的书桌清理出来。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你清理好我才上课。”说着就坐到了讲台旁边的椅子上。


    同学们的目光扫射向沈年年,大有嫌她耽误了学习的架势。


    沈年年咬着下嘴唇。


    她咬嘴唇是因为嘴唇发抖,眼眶充盈咸咸的液体使她面前模糊,但她忍着,年年有泪不轻弹。


    于是她开始一个个把东西往旁边过道里摞,因为这些都是马牌的好东西,别人不识货她识货啊,摔坏碰破了可不行。


    可是这些礼品袋又不规则,也叠不了多高。


    她肯定不会去求萧祁俊帮忙的,年年骨气在这里,说不和他说话,就不说。


    萧祁俊看了一会儿,把他身旁的门朝外打开。


    他本来就坐在教室后门边上,平时那门不开,是因为教室人太多,前边的人都喜欢大空间,椅子不住后靠,挤到这里,他们这些差生也没了多大地方。


    萧祁俊想松快点,自然就把门堵了,不是不能开。


    而且说实话,班主任从后门看进来的时候,正经门底下那人,他看不见。


    萧祁俊脱下校服扔在在门口,然后从她那边一扒拉,小礼品盒子全都从他桌上朝门外掉下去,被他衣服接住,也没发出任何碰撞声。


    门就只能开着了。但东西确实都不在沈年年桌子上了。


    班主任开始讲课。


    沈年年望着萧祁俊的眼神充满了绵绵深意。


    但是她没忘记约定——小哑巴不说话。


    萧祁俊寻思,已经耽误他刷题五分钟了。


    语文老师要再看这里,就肯定会发现他没带语文书。


    解决了眼前的问题,萧祁俊又埋头苦刷一阵,但他刚才英雄救美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全班的注意。


    男生们觉得沈年年虽然是资本家,但架不住她真的好看呀,尤其是现在憋着忍着委屈,脸红扑扑,我见犹怜真的没办法不看。


    女生们则是发掘出了浪子萧祁俊改良后的冷峻美感,再加上刚才那脱校服、垫在地上、大手一挥的姿态,简直男生荷尔蒙爆棚,确实值得品鉴一下。


    另有一部分人则摸着下巴,寻思人沈年年大老远转校过来,萧祁俊说冷酷无情吧,其实也略有内秀,这一对可以嗑一嗑的样子。


    学生不听课,那么语文老师就讲不下去了。


    目标还是在教室后门那两个身上。


    “萧祁俊,把我刚刚讲的课文背诵一遍。萧祁俊?”


    萧祁俊懵懂抬头,不得不站起来,眼睛瞟向沈年年。


    可是沈年年不说话。


    他只好找最后一排的其他舍友帮忙。


    龙麒麟压着嗓子往过喊:“十年春,十年春!”


    萧祁俊:“十年春……”


    龙麒麟继续压嗓:“齐师伐我,齐师伐我!”


    萧祁俊皱着眉,“欺……欺负我?”


    全班同学笑晕了过去。


    正常人不会,都得低头看看书吧。萧祁俊就只偏头余光去扫其他同学。


    语文老师也发现了这一点,这就走下讲台过来检查。


    沈年年眼疾手快,把自己的语文课本推到了萧祁俊面前。


    等语文老师走到他们身侧时,沈年年站起来:“老师我虽然忘记带书,但我背得很熟。‘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出……’”


    洋洋洒洒背完这一篇,还带着感情。倒是让语文老师刮目相看。


    “下次带好书啊,别整那些没用的。”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些许,只是眼神依然凌厉,说完转头回去继续讲课。


    国际学校是有语文课的,进度和课本安排和云阳一高不一样,所以这篇早就背过了。


    沈年年长吁一口气,坐下来。


    转头瞧萧祁俊,想说话的时候,她那涂过裸妆粉紫打底、又上桃粉垫过颜色、现在白里透红的脸颊又强忍憋住。


    萧祁俊不想欠人情。


    “卷子,拿出来。”


    沈年年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萧祁俊倒是余光扫到她桌格里。


    数学老师发的卷子,她根本就没动过,垫在书包底下当垫纸了。


    萧祁俊寻思这人反应这么慢呢,瞎耽误功夫,于是自己把卷子从她桌格抽出来,放他桌上刷刷写。


    写过一遍的题,就像生了根,手起笔落,开枝散叶,非常迅猛。


    写完丢回她桌,语文老师都还没讲解完一句文言文。


    沈年年沉浸在幻想中的粉红泡泡里。


    下课铃响的时候,萧祁俊踢踢她旁边桌子腿,“门口那堆你赶紧清理,不然打扫阿姨给你扫走了啊。”


    沈年年不动声色,抿唇悄悄想:他关心我了,今日份魅力达标~


    萧祁俊也不动声色想:她不收拾,我待会儿怎么上厕所?


    ……


    萧小小在午夜的睡梦中睁开眼睛。


    脑袋故事中的哥哥再一次遇到了麻烦。


    这个麻烦倒也没有多么严重,只是萧祁俊哥哥被老师报上了名,参加学校运动会的八百米跑步。


    可是他跑步的时候,没有人给他加油,忽然被石子绊倒擦伤了腿,班里的同学还发出了嘘嘘的声音。


    在原来的故事里,哥哥一个人走到了终点,旁边的同学都给别人送水,嘘寒问暖,可哥哥没有人理会,他就拖着疼痛的腿,带着一身汗想走出学校去。


    这时候只有沈年年追上来,在学校的小径上蹲下给他贴创可贴。


    脑袋故事里打出了一句话,现在就播放在天花板的上空,飘啊飘啊,像奇奇怪怪的云朵。


    “从此,他打算对眼前的这个女孩死心塌地。”


    萧小小仔细地想着“死心塌地”这几个字。


    萧小小每天在幼儿园里乱跑,医务室老师经常给她抹碘伏消毒液,还给她包无菌纱布呢。


    她对医务老师的情感是很复杂的。


    每次身体检查时,看到医务老师拿起扎手指验血的小戳戳,告诉她“就一下一下,不疼不疼,就像小蚂蚁爬过去一样”的时候,她都信任了老师。


    可她怕怕地慢慢地伸出手指肚时,医务老师却猛地抓了过去,凶狠地戳进她的食指肚,里面呼啦啦涌出来一大滴血泡泡。


    萧小小这次没有哭,她强忍着泪水,盯着医务老师的脸。


    可她根本没有在乎自己,又去骗下一个小朋友了!


    萧小小的鼻子很酸,那种感觉一定就是死心,然后她的确狠狠地跺了一脚,那应该就是塌地了。


    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坏处,可沈年年姐姐给哥哥用的不是无菌纱布。


    医务室老师说,创可贴不干净,创可贴上有细菌!


    萧小小不能让哥哥腿上贴脏脏有细菌的创可贴,而且她想在操场上给哥哥欢呼,最好要多一点人给哥哥加油,比如妈妈,嗯……人还是不够多,不过可以跟南南商量,把他的爸爸也带过来共享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得问医务老师要一些无菌纱布才好。


    萧小小望了一会儿天,觉得脸没有盖被子,好像有点冷。


    她拍了拍身旁的小黄鸭小夜灯,小夜灯亮起来,萧小小把它塞到脸颊旁边贴住肉肉,闭上眼。这样感觉暖和多了。


    第22章 公开


    新加坡的送别酒会上。


    “这件事情, 你们人力和品牌商量着处理就好了啊,我是总经理,忙着呢。”


    穿着一身礼服的周竟言放下手机, 观察着远处和沈语蒙站在一起的几个友商太太。


    之前她已经被她哥说过几次, 要多和这些国际友商太太们来往,要多参加女企业家论坛聚会, 不要躲在大象城那一亩三分地里。


    但她性格摆在这里, 社交上面确实望而生畏。


    周竟言知道, 自己没沈语蒙那么精明, 她也告诉她哥, 不能给她压力太大, 毕竟周家有她哥做继承人,她只是个公主。


    没听人说嘛?一胎照书养,二胎当猪养,当初周家就是这么培养她的, 现在却又指望着她能成大事, 与沈语蒙媲美,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她哥又说,“你要学会用人。”


    用人用人……她这不都是用人的结果吗?


    周竟言的秘书凑在旁边给她指点, “那个是, 嗯, 西班牙牌子什么罗总太太, 叫帝米……索罗, 索罗太太。Madam sssou……”


    周竟言直接拿手包砸她头上, “你说的到底对不对啊……”


    她手底下的秘书, 还不如狗机灵。


    周竟言硬着头皮,过去和一一和太太们握手, 也根本不好意思叫对方的名字,只说了点welcome,thank you之类的客套话。


    沈语蒙在旁边笑而不语,随后和旁边人流利对谈,英语中夹杂几句西班牙语及法语。


    周竟言听不懂这种夹杂乱七八糟口音的英语,只能连蒙带猜,然后说几句客套话。


    期间她听到了一些太太对她的夸赞,但具体夸了什么也不知道。


    送走几位太太,沈语蒙拿着酒杯低眸瞧周竟言,男男文女女文男女好看肉文都在腾熏群⑧14⑻①6酒六3“这次宣传片拍得挺不错,那位演员也很上镜,刚才太太们谈起来,也觉得拍得像电影呢。”


    周竟言挑挑眉,原来夸的不是她,是陈默啊。


    沈语蒙:“不过你看你怎么跟满地找牙似的,太太名字也叫不出,昨天大会上那演讲词,就好像机器翻译那么拗口,底下人怎么写的稿子。”


    周竟言:“有吗?我读着挺顺啊。”


    她心想,昨天在飞机上她念了那么多遍,沈语蒙都没有纠正,这是存心让她丢了脸,再来嘲讽她吗?


    沈语蒙:“你读着顺,人家听着不顺,不过官方文件嘛,文绉绉绕来绕去也无所谓。可平时说话你得自然点,别搞‘fine,thank you,and you’那套,你至少说个‘great’啊。你们宣传片里那文稿就很地道,哪个部门写的,把写稿的人调来给你当秘书得了。”


    周竟言:“行,我知道了。谢谢沈姐啊。”


    送走了沈语蒙,周竟言的脸很红。


    这沈语蒙,是在嘲笑她不如小学生吗!


    最可恨的还是自己的秘书,重要稿件交给她编写审核,她自己的简历上说是国外著名大学留学生,怎么却会犯这种错误?


    她把秘书叫过来,“市场部写宣传片稿件的,知道是谁吗?”


    秘书以为总经理要夸自己:“是我写了拿给市场部,效果还不错呢。”


    周竟言盯着秘书望了一会儿,“那上面的词确定都是你写的?”


    秘书想了想:“市场部说,演员觉得拗口,自己改了改,他们听着还行。您是不是看出了问题?”


    周竟言顿了顿,好吧,是陈默改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秘书:“回酒店?咱不是晚上的飞机吗周总?我已经给您办退房了啊。”


    周竟言头也不回:“你爱回哪儿回哪儿!”


    吼完秘书,周竟言给人力高管拨通电话:“查查我手底下人的简历,看有没有造假嫌疑。另外,你把奢侈品的陈默调上来。哎呀,我不管她是品牌的人还是商场的人,你不能和品牌沟通吗,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


    周竟言放下手机想,英文根本不是问题,无非找个专业翻译在身边就行了。


    可陈默的形象轰动全场,大家眼里有了这号人,带出来交际,也是自己的助力。


    陈默在奢侈品店,擅长待人接物。


    她的客户满意度不错,人漂亮稳当,最重要是收放自如。


    销售人员,石破天惊不改微笑嘛。这种人放在自己身边,准没错。


    周竟言觉得这步棋走出去,最起码往后她哥骂她的时候,旁边立着一个陈默,他语调能收敛着点,他那板正严肃的俊脸,也能稍显些和颜悦色。


    *


    “听说了吗,马家店长被开了。”


    “徐丽怡?她不是做好些年了吗?”


    “她给客人拉皮条……当起妈妈桑了。就开千万大单那个路总骚扰了小梅,昨天小梅闹到派出所报案去了。”


    “小梅好像没出什么大事吧?”


    “性骚扰,多小都是大事,小梅有视频的呀。最寒心的是徐丽怡不帮自己员工,为了那点业绩,帮着那姓路的PUA小梅。那路一鸣不知道什么来头,听到警察叫他去派出所,连夜搬家了。商场想处理这事,现在都找不到人影呢,只能把他拉黑名单了事。”


    “真够倒霉的。”


    “其实开除徐丽怡不止为这事吧,她当店长之后,马家客户流失严重。客户嫌她们店态度不好,都跑对面香江的马家买去了。”


    众人唏嘘一阵,只觉得没开成路一鸣的单,反而成了幸事。


    “默默也逃过一劫呢……”


    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陈默从商场的人力部门回来了。


    方才在那里,她与徐丽怡擦肩而过。


    徐丽怡看到她,脸色并不好看。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徐丽仪的所作所为全是咎由自取,有什么样的结果陈默都不稀奇。


    原先因为哥哥,还对徐丽怡隐忍着,往后陈默可没那么容易说话了。


    人力叫她过去的目的,是把她从品牌销售转为总经理秘书,试用期三个月。


    “这份工作是有挑战性的,需要应对总经理一切外务。三个月试用期满,再根据你的表现,可升任行政助理或者高级行政助理,但试用期如果周总经理不满意的话……您再回品牌去做销售,这样可以吗?”


    陈默当然会抓住机会,不过也有疑问:“总经理怎么会点名要我做她的秘书呢?”


    人力高管:“宣传片在新加坡招商会上反应良好,总经理认为你适合。怎么,还有别的疑问吗?”


    陈默怀疑周总经理受到了周竟卿的施压,为了避免受到媒体打扰,才为她安排了工作。


    但不管自己是不是关系户,对方也说了,试用期三个月,否则打回原形。


    一切也要用行动来说话。


    跳板摆在眼前,没有要绕过去的道理。


    陈默一口应承下来。


    今天就是她在奢侈品店铺的最后一天。


    回到店铺的时候,就听到有位刚刚进来的女士,在店里边走喊:“陈默呢?叫她服务我!”


    Lindy连忙说:“您好,我是这个店的店长,您有什么需求跟我说就行了。”


    Lindy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士,浑身上下也都穿着名牌,可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叫着陈默,瞧着好像跟她有仇一样。


    陈默听到有人叫她时,走到前面一看。


    呵,不看不知道,还果真是她认识的人。


    同事凑热闹,走到陈默身边问,“谁啊,对你这么大火气。”


    陈默冷嘲:“小三儿。”


    萧明立的小三。


    同事会意,“默默你到里面去,我们帮你解决这难题。”


    陈默笑:“不用了,我早想好怎么对付她了。”


    同事拦着:“别呀,我们生活也很无聊的。那你先来,我们殿后呗。”


    这样说着,同事就对着嘴边耳麦喊了一声。


    现在这女人在店里大闹,把外面的散客都吓走了。


    貂家的SA要不给她点颜色,都对不起刚才排队的客人。


    Lindy也接到了消息,对着萧明立的小三赔笑道:“这位女士,为了给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我们全店SA现在就接待您一个客人。”


    说着叫门口保安过来守着门,还用手指给保安比划了个“五分钟”。


    最多五分钟,一分都不给她多留。


    陈默与其他SA一起站在小三的面前,小三的眼睛立刻盯在陈默身上,不无讽刺地说:


    “哟,你终于出来啦。听说你很厉害呀,搭上了大董事长,还能拍广告,在商场那么大屏幕上,晃我的眼。”


    陈默笑:“瞧瞧,这不是把你晃进来了吗?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那小三在店里四处转一圈,指着陈默的眼睛,“我还能要什么,就要你给我服务呗。”


    说着就摆了个高贵的姿势坐下,两脚蹬掉鞋子,得意洋洋道:


    “你快去给我拿呀,你们这里的鞋我都要试。”


    陈默笑:“客人愿意消费,我也求之不得啊。”


    小三抬眼:“我刷萧明立的卡,你心疼吗?”


    “萧明立给我留的钱,也不多,反正你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嘛,不至于那么小气吧。”小三故意叹了口气。


    陈默的面容僵了一瞬间,转而又笑:“你没穿袜子,不能试鞋呢。我们这里有提供一次性丝袜,你可以穿上之后再试。”


    小三将脚交叉起来,语带挑衅:“那你给我穿啊。”


    陈默温柔道: “稍等。”


    陈默一边去取袜子,一边藏了一张自己早有准备的卡片在下面,走过去的时候递给小三:“这是我律师的名片,律师已经向法院提交了材料,过几天就会联系你。萧明立的年终奖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他的账号和聊天证据我都交给律师了,到时候上庭还需要你配合一下。该找律师的话,你也别闲着噢。”


    小三原本是要打定主意恶心陈默的,一听要打官司,蹭地站了起来,也不顾自己光着脚没穿鞋,便尖着嗓子道:


    “你说什么,你还想把萧明立的钱追回去?我告诉你,我为他打了一个孩子,这是他欠我的!我们在外面还租着一个房子,现在要我来付房租吗?别说他死了,钱得归我,你还得陪我精神损失费!”


    陈默听得心绪起伏,一时间紧闭牙关,没有回答。


    Lindy说:“哎呦,那您更得赶快请律师啊,您这是重婚罪,除了民事责任,还得坐牢呢,一年还是两年,你看我也记不清了。总之能少判一天是一天嘛。”


    小三也不怕地上凉,目光转向Lindy,“你,你是在胡说吧?”


    Lindy笑了,“瞧,我也没那么懂的,您那么怕干什么?”


    Lindy只是在吓唬她,她现在真以为自己要被送进牢房了。


    小三还是懂得用手机的,刷刷查了一阵,这下有了底气:“真当我是傻子呢,人死了,就都不算数了,你们在这儿逗我玩,不怕我投诉吗?”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请问你还要试鞋子吗?你要想好了,我先提个醒。萧明立另外的卡我已经让银行冻结了,刷可刷不出来哦。另外萧明立的车修好了吗?有他支付的单据在我这里,法院会强制执行收回的,那辆车你得保证它是全须全眼的,否则要照价赔偿噢。”


    小三愣了半天,竟然六神无主地问起了陈默,“那,那之前我已经花了的部分……该怎么办?”


    陈默继续招牌微笑,“律师说,他的钱您都是需要补全的,物件也需要归还的哦。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归还,我人就在这里,需要我帮你吗?”


    小三眼睛盯着陈默,双脚在地上慌乱地找她自己的鞋子穿。


    Lindy招呼同事们围上来,继续跟在小三旁边嘘寒问暖:


    “女士您的包包真好看呀,现在二手包价格几何,跌价的话还得补差不划算吧?”


    “噢包是默默的,我帮您拿,您这身上的衣服也是我们默默的财产,哎您脱下来再买件新的,没事我们店的衣服不贵的呀,您一定支付得起……”


    小三忙不迭地跑掉了。


    陈默抚着胸口,平息了一会儿心绪,精神饱满地跟Lindy说,“店长开门吧,外面客人又在排队了。”


    Lindy担忧地问:“你行吗?”


    陈默笑:“她不来找我,我还得去找她呢,现在是我省事了。”


    到了下午,又遇到了一个直播的博主要进门,被保安拦下,可手机镜头还是对着陈默:


    “瞧瞧,和广告里一模一样呢!再拉进一点给大家看,周竟卿这算是要捧自己的柜姐女友出道吗?”


    陈默现在知道周竟卿所说的“帮忙”,她还真是不好帮的。


    小三的出现也怪不到周竟卿,可这些人也都确实提到了他。


    Lindy纳闷了,“他们这消息都是哪来的啊?”


    身后同事突然抓着手机,“短视频,快来看!”


    众人连忙凑到一起看,视频中的周竟卿,在新加坡正准备乘车离开,被几个记者拦住了去路。


    有人问的是新建集团工程问题,有人问大象城二期什么时候开业,还有几个突兀的声音——


    “请问您和大象城的柜姐是什么关系?”


    “请问沈语蒙小姐知道您半夜带柜姐回家吗?”


    “请问周富阳董事长对您和柜姐这件事有什么批示吗?”


    这名娱记被保镖和记者拦住,周竟卿并没有做任何回答,头也不回上了加长林肯。


    车外挡着记者的秘书给自己开了副驾驶的门,丢下一句:“我们董事长的确有女朋友了,不劳大家费心,稍后公布。”


    说完也坐进去关上门,加长林肯发动驱赶人群,朝机场而去。


    秘书所说的此董事长,非记者所提的彼董事长。


    周富阳是周竟卿的父亲,如今仍然挂着大象集团的董事长之名。


    商业版记者问起周竟卿的八卦来,最关心的也是:你爸怎么看。


    店员们上班不可以随意看手机,要不是因为刚才遇上这两个寻衅滋事的人,这才带着疑问在网上一搜,她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貂牌的店员吸一口气,“这说的是你吗,默默?你和周先生确定了关系?”


    陈默望天,无语凝噎,她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想想两人明明是约好的,也不好剃头挑子,让周竟卿一头热吧。


    她还什么都没说,大家就群起祝贺起来。


    “哎,恭喜你呀默默!怪不得你要离我们而去了。”一众SA又陷入伤感之中。


    “又不是见不到了,默默只不过调到了楼上总务办公室。”Lindy说。


    “这一看就是周先生的意思啊。”


    陈默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这份工作调动和周竟卿之间有多大的联系。


    她只觉得自己能胜任,也一定会做到最好。


    如果两人之间往后没有了关系,那么工作也只看自己的能力。


    她可还有试用期呢。


    Lindy感慨:“这也不一定是好事,周竟卿是升城名人,你跟着也受累呀,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都有两个人闯进来,往后牛鬼蛇神怕是更多,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招架。”


    “其实周竟卿都没有提到默默的名字,可现在网络上一时半会儿,什么都挖出来了。”同事也不无担忧。


    门口急急忙忙跑进一个人,陈默仔细一看,是周竟卿的秘书。


    “陈、陈小姐……”秘书呼哧呼哧喘着气,“董、董事长下机后就直奔这里来了,可现在是下班时间,堵、堵在路上。”


    陈默招待他入内:“不着急,您先进来喝口水吧。”


    说着陈默请他到沙发闲坐,为他倒了水,“不好意思,以前一直没问您姓什么?”


    “姓张。”


    张秘书接过水喝了一口,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蹭地站起来,“陈小姐我现在不方便坐了,要不,您坐,我给您倒杯水喝?”


    陈默笑道:“张秘书,我还没下班呢。”


    张秘书尴尬一瞬,“陈小姐,今天有人来打扰您吗?”


    陈默摆摆手:“已经被我请出去了,没什么大事。”


    张秘书抱头:“还是晚了一步。公关部已经在撤那些小道消息,门口也加派了保镖,只是影响了商场的生意。待会儿董事长的车一到,就带您去拍合照。”


    陈默:“合照?”


    张秘书四下看看,确认周围人都听不见后,才说:“嗯……董事长问您喜欢在什么地方拍呢,我们有自己的摄影棚,可以把后期做得很真,就好像您和董事长已经谈了很久一样。比如海边、公园、露营地等场景,显得自然一些。不知这样的安排您是否反对?”


    陈默有些疑惑:“后期真的看不出来吗?这样不大诚实吧。”


    张秘书:“噢,我懂您的意思了。”


    于是陈默看到张秘书拨打了电话。


    “董事长,我跟陈小姐说了,陈小姐的意思是,还是要真一点。那不如今天先去海边拍吧,湾口夜景也不错的。”


    陈默:我是这个意思吗?


    电话那头:“嗯。我已经到了。陈小姐几点下班?”


    张秘书扭过来要问,陈默已经听到了,声音低了下去:“还有半个小时。”


    店里的灯光明亮,陈默走到较暗的地方,好掩盖脸颊明显的绯红。


    张秘书本想说,那就不上这班了呗,没想到周竟卿在手机里说:“好,那我在外面等。”


    陈默抿了抿唇,提问:“合照是用在哪里呢?”


    张秘书见状,把手机递到陈默耳边。


    还是你俩自己聊吧。


    周竟卿隔着手机说:“因为公关需要。”


    张秘书本就竖着大耳朵,听到这么简短,就知道是给自己发挥呢,连忙帮周竟卿解释:


    “陈小姐,集团公关有要求,董事长家人的动向都会通过集团官方媒体发布,再给各大正规媒体发稿,以正视听,否则小道消息满天飞,对您的声誉也没法保护。”


    周竟卿在手机那头低了低声音:“后悔可能来不及了。”


    除非你要毁约。


    陈默咬了咬下唇:“咱们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周竟卿挑了一点音调,语带促狭:“可我不想公开的第一天,就失恋啊。”


    张秘书的手举得有点累,陈默见状拿过手机,朝后面角落走了几步。


    陈默:“周先生……我只是帮忙吗?”


    周竟卿:“你可以只是帮忙。”


    一个疑问句和一个肯定句,都可以只表达一个疑问句。


    只是帮忙,还是不是?


    可以只是,也可以不是?


    似是而非让情绪发酵、缠绵。


    两人心里互相猜测、玩味。


    陈默低头瞧着自己的羊皮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脚尖微翘。


    “那你觉得要帮几天合适?”


    “从公关的角度看,怎么也要几个月吧。”


    “是这样啊……”


    陈默已经发觉,事态并不像他说的那么随意。就算自己有些心念意动,也不需要非趟这样的浑水吧。


    退意就在她胸腔荡漾,她每句话间的停顿,已经被周竟卿听出来了。


    周竟卿听到对面没了声音,抓着手机的指节和掌心,又有了习惯性的刺痒。


    有什么困难是他不能帮她克服的呢,也可以说出来和他讨论啊。


    不过他只是问:“那……你怎么说?”


    他不喜欢紧张,微侧头看向手机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呼吸拍打在屏幕上,返回了热量。


    就在他的心越来越沉时,陈默说:“那就按张秘书的安排办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手机好像烫手的山芋,被陈默扔回给张秘书。


    在大耳朵张秘书看来,他俩的对话,就好像一个说“咋的想试试?”,另一个说“试试就试试。”


    总之不是他等凡人可以理解的。


    张秘书接过,正要和周竟卿说一声就挂断时,仿佛听到他一声餍足的吐息。


    第23章 陈秘书的神秘生活1


    周竟卿坐在四座林肯飞行家后厢, 开着舒缓的古典乐,仔细研读新建集团上市有关的审计文件。


    这辆车刚刚从机场开回来,周竟卿让司机下去擦擦外表面的尘土。


    这时秘书的消息从手机上传来:“陈小姐下班了, 我们正在往这边走。”


    周竟卿放下文件等待, 起先将手肘放在旁边的扶手上,后又觉得这样姿势不大雅观, 再又觉座椅没那么舒服。


    正思考如何调整时, 秘书将门打开了。


    他于是望向另一侧窗外, 看了两秒的马路, 再回头, 漫不经心:“来了啊。”


    陈默走到车里, 才发觉这四座林肯的排位有些拥挤。


    过道与前边放腿的地方倒是宽敞,座椅本身也很宽大,只是坐下后,两人就好像高中学校里的同桌, 中间的扶手超薄, 只有手机宽,好像是一条三八线,将紧挨着的两人隔开。


    她的比亚迪汉后座好歹是三人位, 没有扶手的情况下, 两人一人挨着一个车窗, 中间还空着一人位的距离。


    其他SUV和MPV车, 后厢的座位通常是单人位, 中间为宽大走廊, 可以到后面多出的一排去。


    周竟卿有这么多用车, 怎么偏偏选四座飞行家呢……


    陈默坐下来,余光扫着那超薄的扶手。


    这个扶手又是给谁放呢。如若周竟卿放了胳膊, 自己的胳膊无处伸展;如若自己放了,周竟卿又把手摆在哪里呢。


    一个手覆手的场面在脑海中出现,陈默觉得脖子里很燥热,只能低头看着脚尖。


    今天她穿貂家Adorable黑色高跟鞋,脚腕被两条黑色绑带圈了起来,正中点缀着上下两颗珍珠。


    Adorable意为可爱,I adore you 意为我爱慕你。


    当然陈默也不觉得她穿这双鞋就代表什么意思,人品牌起名就这么浪漫,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下身穿着夏日花草田园风的百褶裙,搭配白色针织修身的亨利衫,领口有三个扣,两个是开着的,露出锁骨。


    陈默今天下了血本,在下班后稍稍耽搁了少许时间,入手了整套本品牌新季穿搭。


    今天的公开拍照,她不想随意,也不想穿周竟卿公关团队摄影师所准备的衣服,被打扮成一个符合他们企业形象的吉祥物。


    既然要去海边,那么总要随性些,可要知道,任何随性的搭配都是要下血本的,陈默刷卡的时候,心中一直在滴血。


    可她也想美一次呀。


    临刷卡前,Lindy给她戴一顶Naughtily大檐麦秸色草编帽,搭配貂家水晶字母流苏耳环。


    “这是你最后一单嘛,自己买给自己,算作最后一次业绩提成,也不算亏呀。员工内部价,赚到最后一次噢。往后上了总务室,咱可不给你优惠~”


    Naughty,英文里淘气的意思,小小在国际幼儿园,就常常被讲英文课的外教老师用这个词,而每次用这个词时,老师都是眯着眼笑着的。


    周竟卿客套道:“今天忙吗?”


    他侧目时,余光就注意到她耳上的流苏耳环。


    连串水晶下吊着四个字母,她微微转头时,那四个字母就像古代步摇般摇摆碰撞,又好像他办公桌上的撞珠摆件,一被拨弄后,就停不下来。


    周竟卿想到唐僧看着女儿国国王撩过珠帘走来时的情景。


    思维的发散也是够远。


    “还可以。”


    陈默说完,才发觉手里提着手袋,连忙在紧凑的座位上找地方放,最后觉得还是放在扶手边比较好,这样又和他隔着多一个包宽的距离。


    周竟卿听她回答得这么简短,一时也不知接什么。


    清嗓的时候,看她在四处试着放手袋,上面是彩色花团锦簇的图案。


    今天她的心情是花团锦簇吗。


    张秘书在前面坐定,等了一会儿,见后厢俩人只说完这两句就没话了。


    他麻溜对司机说:“开车吧。”


    董事长没吩咐,不代表董事长想在这大马路边一直晾着呀。


    不过这俩人刚才在电话里话不是挺多么,怎么坐在一起了,就几个字打发了?


    张秘书不懂,张秘书不想懂,张秘书只想配合公关部做好接下来的工作,然后开开心心下班。


    不过他还是很上道地说:“要开车了陈小姐,安全带不要忘记系。”


    周竟卿轻咳一声,心想他这个提醒也过于明显了,明显到有在指挥自己做事的嫌疑。


    但他依然侧身过去,想帮陈默系安全带——额头撞到了大檐帽扎人的草编麦秸上。


    陈默于是接过他手里拉起的安全带,自己扣好。


    心想这帽子果然有些淘气。


    事实上,两人虽然隔着屏幕可以卸下些防备,可面对面依然充满陌生感。


    现在名义上的关系突然进展,谁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或者说谁都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见面就破了功,没办法和最开始一样自如相处。


    就这样一路无话,两人内侧的手都无处可依,但谁也没打算放在扶手上。


    为了舒服一些,都只能各靠另一边,望向各自隔着一条走道的窗外。


    夜幕中,染上深葱的树木在急速倒退,湾口的海风已经透过窗子的缝隙吹进来。


    到了沙滩边,车停下,外面已经准备好了二十来人的团队,有摄影师灯光师,有公关团队,还有一些打杂员工。


    陈默:……


    果然是大企业阵仗。


    两人下车后,公关总监走过来说:“董事长好,陈小姐好,咱们今天的主题是海边沙滩烛光晚餐。那么咱们会有一些海边漫步的照片呢,需要先拍,因为吃完之后您们双方的肚子……呃……”


    公关总监不好意思说了,陈默补充:“肚子会有点鼓,明白。”


    周竟卿忍俊不禁。


    “陈小姐海边您需要脱鞋,防止陷进沙子里去。春天的沙滩确实还有些冷,您看能不能坚持一下?”


    能不能坚持,不都要拍的吗。


    陈默倒是不怕脚冷,只是脱下高跟鞋,忽然自己就矮了一小截。


    陈默是高挑的身材,穿高跟鞋后,和高大的周竟卿只差半头,可现在只到他下巴了。


    周竟卿也一样,只是他的身高没什么变化,这就让陈默有些闷闷了。


    走在沙滩边的时候,陈默也故意在外面高一点的地方。


    但走动之中,周竟卿的位置也时不时调换,所以无论是仰视周竟卿,还是被他俯视,陈默总有种自己是小女孩的错觉。


    “刚刚您们一前一后我们已经抓拍过了,现在可以拍合照了。陈小姐您的帽子……容易刮到董事长,这样也很难拍到您的脸。”


    陈默于是把帽子取下来,依照摄影师指导,靠近周竟卿。


    周竟卿侧着脸,微微低头看她。


    陈默的头发齐整地披散下来,绣着季节花朵的蚕丝丝巾把额前的发扫净,整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弥漫樱飞桃舞的颜色。


    “两位麻烦面对面,手拉起手,相互直视对方,靠近。”


    陈默愣了愣,见他已经先转过来了,也只好转着面对他。


    周竟卿先伸了一只手出来,陈默犹豫一阵,也把同侧的手给他握住。


    已经不是第一次握手了,而且在海边,风吹到手掌心里,也就不会有太多尴尬。


    周竟卿又伸另一只手,陈默仍旧缓慢地递出去,但可能太慢把他逼急了,他攥住后,就朝他胸前轻轻一拽,陈默便只能前倾两步,再站稳。


    “直视,直视,微笑。”


    陈默的笑是培训出来的,能在脸上固定很久,可眼睛怎么能一直直视呢。


    周竟卿低着头,瞧着对面的人正朝自己仰脸假笑。


    她今天的唇是湿润的淡橙色,与那日在大屏幕上看到她时的烈焰红唇不同,仿佛想被脸颊上更深的樱桃粉比下去,显得不那么引人注意。


    动作又换了几个,但都没有太亲昵,毕竟周竟卿只是企业家,这样的程度就算可以了。


    “好了,收工,董事长和陈小姐,可以吃饭啦。”


    烛光晚餐就是在沙滩边搭着桌,两人面对面,厨师就在旁边的营灶上做着西餐和烧烤。


    甜点则是买好的,已经摆上来,为了拍照好看。


    仍旧是先拍后吃,但实在话,灯光师站在身后,摄影师站在身前,满嘴发着声:“哎对对对对就这个姿势……”


    陈默今晚当然也没有让自己吃饱。


    所有一套流程完成,也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


    时间越晚,陈默的心里就越觉得对不起小小。


    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想妈妈。


    周竟卿看出了她的担忧,也不再配合,“我们都累了。”吩咐撤场。


    陈默提出车还停在大象城,她需要开去野苑山林接小小回家睡觉。


    原本也只是觉得,坐周竟卿的车回去后,恐怕他会提出留宿。


    自己今天没有喝酒,势必会被请到里面去睡,她并不想真的在周竟卿家里睡一晚。


    周竟卿想了想,“那我送你去拿车,然后我坐你的车回去。”


    陈默:……


    她笑:“也不是不行。”


    这次周竟卿坐在副驾驶,在陈默开车的时候,继续欣赏窗外零星的灯火。


    气氛再一次变得安静。


    周竟卿时不时会看看表,再侧眼看看时速,是开得有些慢。


    但慢点也好。周竟卿随口道:“今天觉得还行吗?”


    陈默:“还行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像是上班一样。”


    只是比上班心跳快了一些而已。


    周竟卿点评:“嗯,人是多了一点。例行公事,之后没有这么麻烦,只是出席一些活动时,我会叫你来。”


    陈默笑着:“对啊对啊,时间也会过得很快的。”


    气氛又安静下来,陈默的车也已经驶入了停车场。


    周竟卿已经叫保姆把睡眼惺忪的小小送到了楼下。


    他也才刚刚下车,看着小小坐进去,系好了安全带,还想在车窗外说两句话时,陈默笑着说了拜拜,车窗在她的按键下徐徐关闭,随后她脚踩油门,飞驰而去。


    周竟卿:……


    他难道是什么森林里的大灰狼吗?


    ***


    当行政秘书后,早上上班的时间很规律,下班的话据说要看老板。


    商场的行政人员也都穿一样的制服,黑色西装西裤与黑皮鞋,内里白衬衣。头发倒是随意,但披着时,低头给领导签字、给客户递水就不方便,陈默扎起高马尾。


    送了小小上学后,陈默到大象城写字楼的22层报道。


    周竟言的办公室、总务和总务会议室都在这里。


    总务办公室还分为助理部和战略部,陈默走进助理部,发现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名行政助理和一名高级行政助理。


    现在高级行政助理不在,陈默只看到他桌上的牌子。


    陈默看到自己办公桌前的名牌,上面写着:“行政文秘”。


    文秘的职责主要是与总经理周竟言的文书稿件有关。


    旁边行政助理已经得到受命,过来帮她梳理接下来的工作。说完之后,特意强调:


    “你的前任走得很急,嗯,就是在新加坡的机场把她踢下飞机那么急,你以后自己小心。”


    所以说本来前任应该过来交接工作,但周竟言因为太讨厌她,因此许多半成品行政助理也没有那么清楚。


    “反正她的文档都在电脑里了,你弄弄清楚。她应该都有记录的。”行政助理是个女孩子,看上去毕业后工作了两三年的样子,她虽然乐于帮助陈默,但陈默也能看出她好像挺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一直没停过。


    陈默答应下来,打开电脑的桌面,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文件。


    看来整理不是件轻松的事。


    “我叫明星,对,就是那个明和星,咱们主管叫李争鸣,你叫陈默是吧?”


    陈默笑:“很高兴认识你。”


    周竟卿的公关照片图文还没有在公司官网公布。


    网上有关的小道消息,也已经被周家的公关部门撤了干净。


    现在普通人若不十分关注,也就还不清楚到底周竟卿的女友姓甚名谁。如果偏偏要搜索“周竟卿和柜姐”词条,并且仔细寻找未被以侵权封禁的视频的话,那倒还能被大数据推送一些。


    说话间,明星又接了一个电话:“喂,总务办公室。好,我记一下,好好好……”


    高级行政助理李争鸣正好走进来,拿起桌上的记录本,匆忙中跟两人说,“临时股东会,都来开,陈默做会议记录。明星,你预约大会议室了吧?”


    明星一愣:“我预约了吧。”


    没有,她没有,你不刚说临时开会吗!


    但她不敢说,拔腿跑出去了。


    约不到不是上司的锅,但肯定是自己的锅。


    陈默的屁股还没坐稳,两人已经消失在了门边,而隔着一堵墙的战略部,也都人人揣着笔记本小跑离开了。


    陈默来不及多想,她还没来得及去领本子,好在早上有所准备,临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小小的画画本,以及一只圆珠笔。


    在奔跑去会议室的路上,她就觉得手头缺点什么。


    做会议记录最好有一个笔记本电脑,或者一个录音笔。


    但现下太急,考虑不了那么多,就用纸笔和手机吧。


    陈默是最后一个进会议室的,股东们已经都坐好了。


    进来之后第一眼看到了周竟卿,心瞬间紧成一团。


    深吸一口气后,才敢再走进去。


    明明低着头走路,可还是觉得后脑发凉,就好像那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总经理周竟言坐在大桌的右一,周竟卿则坐在她旁边。


    股东们今天只来了几个,这些人都是没有和周家兄妹去新加坡的,今天等于是来听他们同步消息。


    他们坐在周家兄妹对面。


    其余中低层缩在大桌后面的旁听席。


    那么这时周竟卿身旁有两个空位。


    周竟言看了看在座的情况,指着周竟卿旁边的座位,“陈秘书,你要做会议记录,坐这里。”


    然后她憋住了坏笑。


    陈默一边安抚心跳,一边想,她是能坐去主桌的吗?


    她脑海里想到一本女性立志书,上面说,女人要敢于坐在会议桌前承担责任。


    她选择坐到周竟卿旁边——隔一个的座位,打开本子,准备记录。


    周竟言绕过周竟卿,瞥向陈默。


    就拿了纸和笔来记。看来是脑子好使吗?


    周竟言没有说。


    她哥不都没说吗?


    这时陈默打开了手机录音,周竟言冷笑一声。


    来开会都不准备专业一点。


    周竟卿的确不动声色,只在陈默绕过长桌时,抬眼在她面上微一停留。


    那一瞬间眼眸微弯,但随后就敛容,偏向周竟言:“主持会议。”


    周竟言她自己不讲,却cue李争鸣,李争鸣于是点开PPT投影,擦了一把汗。


    这场会议实在太临时,几乎就是在李家兄妹和几名股东吃自助早餐时,才决定几人一起过来开的。


    李争鸣本人没有去新加坡,这个PPT是让他手底下的明星,临时根据已经被开除的那前任秘书传回的资料整理而成,因此在这一群领导面前,他就已经露了怯,额头汗水也滴落下来。


    陈默发现他的语速奇快,全记下来是不可能了,只能用速记符号记录关键词,以脑记为主。


    陈默原来在学校时,由于是文科,同专业的同学都另外选择了方向,考一些其他专业的证书。她也不例外,由于英语较好,跟着英语系的同学学了些速记翻译的技能。


    前些天要准备宣传片拍摄,大段英文背诵时也用了用笔记符号帮助记忆,算是把久违的技能捡回来了一些,但她没想到会在这时派上用场。


    周竟卿也听出了李争鸣语速过快、毫无停顿。


    也不止是他一个人,股东们也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他在故意含糊其辞。


    李争鸣的PPT翻得更快,几乎没有给看客们任何停留的空间。


    “等一等,”一名股东打断他,也一边翻着面前的资料,“你刚刚说湾口店首期已经确定入驻的品牌有哪些?”


    李争鸣其实已经在讲其他内容了,这是他五分钟前说过的。


    他开始匆忙翻页,但因为董事长在场,他太紧张,一时间没翻找到。


    但机智的李争鸣,这时候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他朝着陈默说:“陈秘书在做会议记录,那就麻烦陈秘书向任总再讲一次,确定入驻的品牌。”


    周竟言嘶了一声。


    陈默若是拿手机录音翻找,估计也和李争鸣一样,得让股东们等个半天。


    而且这李争鸣看样子,还不知道陈默和他哥的关系。


    这要归功于她哥公关的速度够快,消息倒是压下去了,压得大象城普通员工还不大清楚。


    她饶有兴味,想看看她哥的反应。


    如果周竟卿自己安排陈默的工作,自然是把陈默安排在他身边,抬头不见低头见,里里外外不敢怨。


    可现在陈默人在自己身边,事情就复杂了些。


    周竟言昨天就把她对陈默的新任命告诉了周竟卿,那时她哪知道周竟卿要同陈默确定关系呢,她只是有一个拉拢陈默,给自己助力的小心思。


    如果她哥拒绝,那么她也无所谓喽,再找一个英文好形象好的秘书而已。


    可是她哥没拒绝,说:“那就这样安排吧。”


    既然是他同意的,现在再来怪自己不给陈默和他面子,说不过去吧。


    而且周竟言也不急着说李争鸣的不是。


    她就想看看旁边那两位怎么处理。


    周竟言余光去扫周竟卿,发觉她哥是真的打算开口。


    助理的PPT,要董事长帮他讲,李争鸣的脸面是不是太大了。


    周竟言心想,平时如果出这种纰漏,她哥总会骂她,现在肯定是说不出来了吧……


    周竟卿则是瞟了一眼陈默。


    她手里没有任何关于招商会的资料。


    其实刚才他余光注意到,她会时不时会在纸上画一些符号。


    但远远看去,所写实在不多。


    股东问已经确定的品牌,都是些拗口的中外名称,好些不是普通人所知的大牌,没有听过很正常。


    他是有意要帮一下陈默的。


    他正要开口,陈默已经站了起来。


    她拿着本子朝那位股东点头微笑:“任总,各楼层按照品类规划,主力卖场有国内名牌……国际品牌……;餐饮类……男装类……女装类……等50家品牌确定入驻。只确定入驻意向但还没有敲定时间和区位的有……”


    股东任总表示满意。


    陈默不仅说得无一错漏,而且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像是给李争鸣理清了那份PPT的准确逻辑。


    周竟言抱着臂,欣赏这位漂亮的秘书讲解,就算她自己在新加坡见过了所有这些品牌的高管,也不能一五一十说出所有品牌的情况。


    看来是没选错帮手,她朝陈默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就是不知她哥……


    陈默与周竟言一样,也在偷觑周竟卿的表情。


    毕竟他才是这里的顶头老大,就算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应该也会对她方才的表现有个回馈吧。


    他没有直接给予回应,像是从她的话里又延伸出什么别的思路。


    周竟言与陈默的角度不同,她看到她哥的手指在桌下的椅子扶手上,弹钢琴似地轻敲了几下。


    会议结束时,众人簇拥着周竟卿走出去,周竟卿隔着会议室的玻璃门朝里看了一眼,脚步微停。


    跟在他后面旁听的张秘书,知道他是想找机会和陈默说句话,可这里显然不方便。


    懂事的人都快步一一离去。


    周竟言也知道他哥舍不得走,自然也知趣,默不吭声故作忙碌,带着行政助理明星,先去底下巡店了。


    周竟卿看过去,那李争鸣好像留着陈默,在说如何做纪要的事。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抬脚走。


    “董事长,您不去和陈小姐打招呼了吗?”张秘书连忙跟着在他耳后问。


    周竟卿:“没看到她在工作吗。”


    张秘书小声说:“那李争鸣不是实在人,会上直接踢锅过去给陈小姐。过几天公关稿件出来,他还不傻眼。”


    周竟卿:“这不是我的直属下级,让周总经理自己处理吧。再说她现在的职责里有这一项。”


    张秘书:“您说会议记录啊,那倒也是。我刚入职也记了不短的时间。”


    周竟卿:“是随机应变。”无论如何,陈默才刚开始在集团工作。


    如果他什么都出面,那还有谁敢用陈默呢。


    张秘书心想那就这样走了?


    才刚走出两步,李争鸣的声音却从玻璃门缝里传出来,“陈默,我在说话,你专心点。别以为出了风头就能怎么样,只是记录个会议而已,第一天来上班不要开小差啊。”


    陈默的眼睛的确是瞟了出去,现在被主管一说,只好收回视线,浅笑道:“好的李助理。”


    李争鸣又想说什么时,张秘书敲敲玻璃门提醒,“李助理,周总刚刚叫你呢,你去前边追她一下,好像是很重要的事。”


    李争鸣一听周竟言叫他,忙不迭便拿起本子要走,出门是还不忘叮嘱陈默:“最晚下班前发给我审核,格式错了可不行!”


    陈默挑挑眉,她也不是真的第一天上班。


    当年奢侈品总公司里的经验,多少也能用上一点。


    陈默面上做足,“没问题的李助理。”


    张秘书见人走了,才小声喊:“陈小姐,陈小姐?董事长请您到安全楼道来一下。”


    第24章 陈秘书的神秘生活2


    陈默走到安全通道, 拉开厚重的防火门。


    大象城写字楼的消防通道没有窗,这灯呢不知是否坏了,总之现在也没亮着。


    防火门不关的时候, 还能瞧得见周竟卿西装革履地站在墙边, 有些百无聊赖。


    等看到她之后停下来。


    陈默在寻思要不要把防火门关上,但想了想还是关上了, 并且猛拍了两掌, 把楼道里的声控灯打开。


    陈默靠着防火门笑:“董事长, 您有什么指示?是我刚才会上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防火门上还有两块狭长的小玻璃, 她这把楼道灯打开, 灯光就将两人的身影从那小玻璃映照出来。


    周竟卿失笑:“现在这安全通道, 不就不安全了吗?。”


    陈默心里微一紧,“那董事长的意思是?”


    周竟卿偏偏下巴,“只好再走到下面一层。”


    陈默扁扁嘴:“那是我动作太快了。”


    周竟卿:“到下一层可别再拍了,跺脚也轻一点。”


    “……好吧。”


    陈默跟着他向下走去, 女生的皮鞋无论跟多低, 也总是有声音的。这样走了几步,她就觉得不对劲,“不是, 董事长, 现在是需要防着谁呢?”


    周竟卿走到暗处回头:“怕影响你工作啊。”


    可能是没有了灯光, 说话就像手机远程一样舒服。周竟卿双手插兜, “今天在集团工作觉得怎么样, 这份工作不是我安排的, 你有没有觉得……人事方面有困难?”


    陈默摇摇头, 知道他故意说得这么委婉,是在指李争鸣。但其实也正常吧, 上司不都那样吗,还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影响到她。


    不过她也有些惊喜,竟然做文秘不是周竟卿的安排。


    “是周竟言总经理选中了我?”


    周竟卿点头:“她看你在广告片里的表现落落大方,又见过了你人,正好有需要吧。这件事我本来另有安排,既然她先下手为强了,我就没有再提什么。如果是我安排的话……”


    陈默道:“那太好啦!看来我也有些价值,这样我就放心了。”


    陈默情不自禁发出声开心的感慨。


    周竟卿扁扁嘴,他都还没说他想怎么安排,可能比现在更好呢。


    最起码董助比这小小升城大象城的文秘,更见多识广吧。


    大局观还是差一些。


    陈默是太开心了,谁也不想只做个关系户啊,而且刚才在会上,她临危不惧记下了笔记,靠脑子把李争鸣的会议过程理顺,她自己也想给自己点一个大大的赞!


    开心之余,陈默:“那董事长还有没有其他的指示?如果没有的话,小陈就要回去工作啦。”


    周竟卿呵一声,这是多想跑,他又没做什么,还是说会议记录太有趣了。


    “嗯,倒也没什么事了,有什么困难……”


    后面“就跟我说”都还没说出来,陈默拔腿就上楼去。


    周竟卿下意识伸手去拽她小臂,“我还没说完……”可能力气大了些,而陈默又正好循声回头——


    陈默的头撞进了他怀里。


    周竟卿的另一只手还在裤子口袋,现在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想了一瞬,周竟卿轻咳,手立即松开,低着嗓音,“你着什么急。”


    说完这话,他发现黑暗之中,有双湿润明亮的眸子正在仰头看他,好像是有点发愣。


    她这时没有要闪躲的意思,或者说,她是怔住了,没有来得及闪躲。


    于是周竟卿双手腾空,左思右想,最后鬼使神差地,将手臂轻轻地环住她。


    很小心,仿佛让人感觉不到。


    等陈默反应过来,脑子忽然一乱:“董事长,我们是在上班。”


    陈默明明觉得自己说话声音很小,可这头顶的灯却倏然亮了。


    周竟卿骤然松手。


    陈默也马上后退两步,两人愕然相互注视。


    燥热之间,陈默倏地拔腿跑掉。


    张秘书在防火门周围踱步,看陈默急急忙忙推门出来,脸色潮红,去会议室拿本子和笔去了。


    张秘书朝防火门里瞅两眼,又哼哈两声把灯打开,见周竟卿从楼下走上来。


    这是走了多深……


    这俩人是干了些什么……


    不过也没过了两分钟,好像干什么都不足够的样子。


    周竟卿还有半层的台阶,他微一抬头,和张秘书面面相觑。


    张秘书想着自己是下去扶呢,还是先闪边消失,让董事长自己走完这最后半程的……贤者时间呢?


    他决定从外面拉着防火门等待着。


    巧的是方才的股东任总,又乘坐电梯回到了会议室去,正好在会议室见到了陈默。


    张秘书竖着耳朵听。


    “任总,您是落了什么吗?”


    “我的钢笔,女儿买给我的。今天出来也没带秘书,只好自己跑一趟了。”


    “我帮您找。噢,找到了。上面还有皮卡丘啊。”


    “是吗,我女儿六岁了,很喜欢这种卡通动物。”


    “巧了,我女儿五岁半。”


    任总听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小陈吗?你刚刚说的很不错啊。以后有事情我就直接找你吧,微信?”


    “好啊好啊,扫这里,任总找周总有什么需要,联系我就好。”


    “会议记录会抄送我吧?”


    “会的呀,与会人员都会抄送的,您放心。”


    “好的,回见,小陈。”


    “回见,任总。”


    周竟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张秘书身后。


    安全通道的前面就是电梯间。


    任总拿着钢笔,放到自己西服胸前口袋,随后唇边挂着微笑摁下了一楼。


    张秘书连忙:“任总好啊。”


    任总忽然一回头,这不就看到了张秘书和周竟卿么。


    “竟卿,你也没走呢。你也落了什么东西?”


    张秘书还没说话,周竟卿绷着半张脸,“对。”


    “找到了吧?”


    “找到了。”


    “以后这点小事让张秘书替你办嘛。”


    电梯到了,几人一起上去。


    任总嘴上的笑容还没散去,与周竟卿搭话:“竟言的新秘书不错的。”


    周竟卿很冷淡:“是啊。”


    任总没想到和周竟卿还心有戚戚焉了,“那看来下次出差,竟言要带小陈去了。”


    周竟卿蹙眉。


    张秘书连忙打哈哈,“任总平日纵览全局啊,下次出差是什么时候?”


    任总说:“全国大象城的业绩分享会,你当秘书要替老板记清楚呀。”


    张秘书噢了一声。


    这是半个月之后的事,这半个月周竟卿的日程也很满,要出去几次。


    任总那边看来就等着业绩大会了。


    电梯到了一楼,周竟言居然也在那里等着,要送送任总。


    周竟言和她哥打个招呼,就陪着任总,边说客套话,边从隔边小门出去。


    这次任总又向她也夸了小陈。


    原本也没什么,只听见周竟言不知有意无意,在任总旁边提了一嘴:“您离婚也有两年了吧?”


    周竟卿就在后面,脚步加快从大门出去,张秘书都有点跟不上。


    临到出了门上车的时候,才听周竟卿说:“你让公关那边抓点紧。”


    ***


    哈尼国际幼儿园。


    乔荞今天在幼儿园受伤了。


    她和小小在跳跳板的时候,没站稳,跳板的边缘碰到了乔荞的腿,所以乔荞的腿上青了好大一块。


    乔荞疼哭了之后,秦老师立刻就打电话给了乔荞妈妈,乔荞妈妈说中午就会过来接她。


    萧小小和周懿南都很不理解。


    只不过是青了一块,为什么乔荞妈妈要那么着急。


    上次医务老师抽血之后,乔荞的妈妈也来把乔荞接回家了。


    萧小小都擦破皮多少回了,秦老师每次告诉妈妈,妈妈都说在上班,让医务老师处理就好了。


    周懿南更是如此。


    乔荞说:“因为我妈妈关心我啊。可能你们的爸爸妈妈不关心你们吧。”


    周懿南哼了一声,萧小小则站起来叉腰:“才不是!”


    乔荞说:“我妈妈受伤的时候,我爸爸不管多忙也会赶回来看她呀,上次妈妈和我玩滑板摔到了腰,我爸爸在国外都赶回来了。”


    周懿南噘着嘴:“难道如果妈妈受了伤,但是爸爸不赶回来,就证明爸爸和妈妈的关系不好吗?”


    乔荞说:“对呀,都不互相关心,怎么能好呢。”


    中午的时候,乔荞妈妈把乔荞带出去了,乔荞一看到她妈妈,就像树袋熊一样挂了上去。


    看样子真的关系很好呢。


    周懿南和萧小小陷入了沉思。


    萧小小说:“我妈妈很爱我的,但可能是因为我受伤了,没有哭,所以秦老师没有替我告诉妈妈。”


    周懿南嘟着嘴:“我爸爸……都是让别人照顾我的,他可能觉得有人照顾我,他就不用关心我了。”


    说着说着,周懿南眼睛放光芒,“不过最近他改变了一点点。”


    萧小小坐在地上剪树枝,两人在伤心之中,还是互相玩了一会儿“互相拔树枝看谁的先断”的游戏。


    玩了一阵后,小小忽然抬头:“那如果想让你爸爸和我妈妈一起去看我哥哥的运动会,是不是需要你爸爸和我妈妈的关系很好,很关心对方,才行呀。”


    周懿南点点头:“我爸爸最不喜欢参加家庭活动了。有好几年,都不去我爷爷的大寿宴,就连小班和中班的家长会,他都是让保姆阿姨来参加的。唉!我爸爸连和我和爷爷都不关心,他怎么可能关心你妈妈呢。”


    萧小小:“可是上次他们手拉手说了咒语,不是已经成了好朋友吗?”


    周懿南摇摇头:“反正啊,我爸爸不会关心人。”


    萧小小双手拖着下巴想,南南爸爸看着很好呀,怎么竟然不关心人呢。


    萧小小想到自己那个已经跟别的阿姨走掉的爸爸,她觉得如果要南南爸爸做自己的共享爸爸,那南南爸爸还得接受考验才行。


    ***


    陈默坐在办公桌上,深呼吸,再呼吸,终于把有些不该在上班时发生的场景,忘记了。


    才刚刚坐在座位上发出了会议纪要,周竟言就走过来敲敲她的桌子说,


    “两件事,第一,明天我有个采访,稿子你写一下。第二,现在跟我去健身房,见几个女大佬。运动服瑜伽服有吧,没有到楼下买一套,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我在楼下车里等你。现在开始倒计时。”


    “好的,总经理。”陈默先把微笑服务进行到位。


    现在要跟着周竟言去社交,那看来她当秘书的第一天,就要半夜加班写稿了。


    她与周竟言一起坐上电梯,下了电梯,陈默立刻百米冲刺下楼,跑到运动品牌扫荡一番。


    看看时间,还有三分钟。


    店里的客人们都在悠闲排队,陈默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好在她在商场工作时日不短,与各品牌销售都混得脸熟。


    陈默把商标都扯下来,和银行卡一起留在前台,说了声明天再来拿卡,人就飞奔了出去。


    等她到周竟言车前时,司机已经发动了,陈默打开后车厢门进去,气喘吁吁但保持微笑,“总经理,我好了。”


    周竟言坐在MPV 里,赏识地看着她。


    车子开动,沿着海滨线一直前行,来到号称升城第一住宅的湾口一号。


    湾口一号会所的健身房,据说聚集着全升城最多的女企业家。


    两人进会所健身房做完登记,周竟言在陈默耳边说,“进门之后你拿手机在里面拍一拍这些女士们的脸,进到更衣室之后,搜索出他们的名字喜好履历,出来后告诉我。”


    说完,周竟言就大踏步的向更衣室走去。


    陈默来不及反应,先按她说的拿手机,对着器械上的人脸猛拍了十几张照片。


    此时是下午3点多,健身房里的人还不算多。


    陈默进更衣室换好了衣服,周竟言已经先出去了,临走的时候提醒她,“你最好快点,如果有人来找我说话,我却不知道她是谁,你的麻烦就大了。”


    陈默心想,这是周竟言在故意考验她的网速吗?


    5g冲浪选手不能认输啊。


    找到这些人并不难,难的是快狠准地熟记样貌,性格喜好履历,然后还要告诉周竟言,让她上前去交际。


    时间紧张,她也只能粗粗浏览,记住关键词,然后走出去。


    陈默赶到周竟言身边时,周竟言已经在跑步机上,和斜对面跑步机上的那名男士眉来眼去半天了。


    等等……男士?


    这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摁下关机键,等到机器缓慢停止后,拿着毛巾走下来,周竟言小声在她耳边询问,“这谁?”


    陈默深吸一口气,附耳说,“陨石科技石总。”


    陈默也算在奢侈品店经历了些考验,方才拍的时候也不是只拍了女士,全场只有十几个人,她也顺手查了一下男士。


    陨石科技是新能源车的电池供应商,技术在国内首屈一指,陈默猜测,他与周竟卿应当十分熟识。


    这些陈默没再深究,只要能完成周竟言的任务就行了。


    只是她对周竟言说完姓氏出处,多余的,由于两人面对面,也实在来不及说了。


    周竟言走到石总面前,伸手出去,“石总好,我是大象城周竟言,”说到这里,周竟言却忽然指了指陈默,“这是我哥的女朋友陈默,我得去趟洗手间,你们两个先聊一聊。”


    陈默:……


    看来她这位老板不是好伺候的,自己这秘书也绝不会好当。


    对方先是讶异,然后马上喜笑颜开的朝陈默走来。


    陈默脑中快速转动,想着怎么样回复才算不出差错。


    于是她也调整了自己小秘书的身份,抬高了音量,从容自信地走过去,率先伸出手,“石总,我叫陈默,幸会幸会。”


    “你就是周竟卿的女朋友啊,我看你们集团还没有公布呀,”石总没有伸手去握,反而故意双手交握垂下去,“我听小道消息说,你好像是在万象城卖衣服对吧?”


    这位石总面上看着很是温文尔雅,但说出的话,杀伤力却很足。


    陈默笑了笑,“那是以前的事情了,不过您和您家人如果有什么奢侈品方面的需求,或者想去巴黎时装周看展的话,我这里都还有渠道。”


    陈默在奢侈品总部还有些熟人,推荐个把人,拿个入场门票还是可以的。


    虽然人石总小瞧她,可难保人家没需要,咱把自己的价值先放在这儿,至于石总满意不满意,那她也管不了。


    石总的老婆是个小明星,在他的百科词条家庭成员里,陈默方才扫了一眼。


    “时装周啊,好事情,好事情。”


    石总想了片刻,现在终于伸出了手,陈默顺势递过去握住,听对方笑着说:“幸会,幸会。”


    这之后,石总又问:“周董事长最近怎么样?车企进展顺利吗?”


    说这话的时候,石总明显眉间额角,有些担忧的神色。


    陈默知道这不是她能随便透露的范畴,更何况除了有次搭周竟卿的特斯拉,他提了一嘴之外,这方面两人也没再聊过。


    陈默福至心灵,笑着说:“竟卿记挂着石总啊,您们要多联系才是。”


    石总终于舒展了眉头:“那是那是。还得请陈小姐帮忙说和。”


    “不敢不敢,”陈默客套之后,知道没法再深聊下去这个话题,否则对方要向她提什么商业上的请求了,那可不是她能替周竟卿应酬的。


    “石总,您的三头肌练得不错,是天天举铁吗?”


    “陈小姐你这可说错了,举铁主要是练肱二头肌和胸大肌,你看……”石总当场就专业解释起来,甚至要给她展示。


    陈默正说着夸奖溢美之词,周竟言走了回来。


    看到两人已经在熟络交谈,讶异一阵,但心想这一关也算过了。


    她自己的确是打算过来结交一些女企业家的,但才刚上了跑步机,就发现斜对面的男人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看。


    女式瑜伽服一般都修身包裹,周竟言觉得这人心怀不轨,要不是陈默来得及时,她很有可能就骂出来了。


    好在她没骂出来,听说是陨石科技的石总,和她哥应该是有商业联系的,顺势把人推给了陈默,索性自己躲开了。


    陈默是她的秘书,处理这些难缠的琐事是她的职责,她自己则再去另一边寻觅一些女企业家。


    刚刚在更衣室,陈默已经把每个人的资料都微信发给她,周竟言在卫生间拿出来看,挑了几个上眼的,出来后攀谈交际一阵。


    达成了目的,回到陈默这儿,她和石总也已经散了。


    于是叫了陈默更衣离开。


    等她们走后,沈语蒙也穿着一身修身运动衣姗姗来迟,她今天是特意来找石总的。


    她在周竟卿的汽车公司里放了几个自己人,对方说周竟卿晚上要约石总吃饭,沈语蒙想在此之前截断石总,给他笔其他厂商的订单打发他回去,想让他不要在升城和周竟卿做生意。


    所以就打听了他的日程,在他健身的时候过来。


    那石总正在独自练器械,沈语蒙过去给石总递上一瓶电解质水,说:“石总,我是沈语蒙,想跟你聊聊电池供货的事情。”


    石总正躺在器械上举铁举到一半,突如其来的讨论公事,险些让他把铁杠摔自己身上。


    自己费力抬杠时,旁边这位女士也丝毫不为所动,压根不想搭把手的意思。


    石总狼狈地从杠铃下后仰钻出来,用搭在旁边的毛巾擦了把虚汗,“沈总,有何指教啊。”


    沈语蒙说了自己的提议,但石总没等她说完就挥挥手,“我跟周竟卿董事长已经说好了,您晚了一步。”


    沈语蒙愣了愣,“他不是约你晚上才见面吗?”


    石总指了指更衣室:“刚才见过周董事长女朋友了,这说明周董事长很重视我们之间的会面,特意提前来跟我打招呼。沈总,真对不起啊。”


    沈语蒙还在纳闷,周竟卿那女友已经公布了吗?不是个柜姐吗,怎么居然替周竟卿跑起了交际,帮他周全生意?


    不管怎么样,棋差一招,沈语蒙嘴角带涩,本想着要不要上机子跑一会儿,可越想越来气,这就拿着毛巾走了。


    周竟卿与石总约在晚上六点,锦隆饭店大包间,两人相谈甚欢。


    几杯酒下肚,石总不无感慨:“幸亏尊夫人即时出现,否则就被沈总截胡了,那咱们这一单生意可能就没这么痛快啦。”


    周竟卿不明所以:“我夫人?”


    “是这样的,我下午在健身房锻炼,先是看到了您妹妹周竟言,正要跟她打招呼时,她就把尊夫人陈女士介绍给了我,这不我就从尊夫人那里得知,您挂念我嘛,我心想您还劳动尊夫人来打个前哨,这单生意肯定是要跟您做的嘛。”


    石总当然知道,陈默现在还不是周竟卿的所谓夫人,但自己叫得尊重一些是绝对没错的。若要计较,那也只能说,“你们周家公关稿还没出,我也是猜测,”便算完事,想必没什么大关系。


    周竟卿不自觉抚了抚下巴,舌尖绕着,回味那句“尊夫人陈女士。”


    看来是竟言带陈默出去了,遇到石总必然是个巧合。


    他谈电池生意的事,并没告诉过竟言以及其他人,而沈语蒙却知道了,恐怕是把商业间谍安插在了他身边。


    至于陈默是怎么和石总说的……想来她那么喜欢客套,官话说几句,对方也就云里雾里,乐不思蜀了。


    无论如何,今天与陨石的合作很成功,两人喝了不少酒,谈妥了订单,到了九点时,周竟卿想着答应过南南,今天早点回去,在睡前见一见他,这才与石总告辞。


    ***


    陈默在家中切着苹果,脑海里想着白天的某些场景,一不小心,水果刀略在食指滑过,出了一小滴血。


    “嘶——”


    倒是不疼,只有一点点痒,陈默放下手中的苹果和刀,出来在客厅里四处寻找医药箱。


    今天的萧小小还没睡觉。


    陈默刚才在卧室抱着笔记本写稿加班,顺便提醒自己不要总是思想开小差的时候,才突然发觉自己忙忘了小小。


    这才又爬起来给她吃点睡前水果,好哄她去洗漱睡觉。


    等小小睡觉后还要继续加班中。


    不论如何,今夜总归是无眠的。


    谁知萧小小的大眼睛,立刻就盯在妈妈的伤口上。


    她从沙发上跳起,迅速地跑来查看,见是出了像她抽血时那么大的血泡,萧小小仔细地思索了半天,先嘱咐妈妈:“妈妈,伤口疼吗?”


    陈默笑着:“一点都不疼。”


    萧小小前一秒还在担忧地看着她,后一秒却对着电话手表说:“妈妈受伤了!”


    陈默无奈:“小小,只是一点小伤,告诉南南我没事的啊。”


    陈默终于找到了医药箱,拿出棉棒和碘伏,自己涂好。至于创可贴,好像也不大需要。


    萧小小忽然叹了口气,躺在了沙发上。


    她望着天,很伤心地说:“妈妈,你的伤口,是不是马上就长好了啊……那我们的考验,还能成功吗?”


    陈默忍俊,“什么考验啊?你还不盼着妈妈点好吗?”


    萧小小局促地噘着嘴,“我现在还不能说,要等一等,等一等你就知道了。”


    陈默凑过去,亲亲小小的额头:“那需要等多久呢?”


    萧小小用手指托腮,想了想,然后看看自己的电话手表,点下最新的语音消息,里面发出周懿南的声音。


    “小小,我和我爸爸马上就到你家楼下啦!”


    第25章 苹果


    陈默忽然听说周竟卿已经快到了楼下, 怔怔在原地呆愣了三秒。


    三秒之后,她冲入主卧,把床上和梳妆台散着的衣物胡乱塞进柜子里, 再跑到客厅, 把小小遗留在沙发上的绘本和玩具,百米冲刺抱回她自己的房间。再是卫生间, 拿着布子擦过洗手台和马桶边。


    仔细想想, 没有什么没准备好的地方后, 她粗粗喘息着, 在门口踱步。


    这时余光扫到穿衣镜里的自己, 头发散乱, 甚至……已经卸了妆。


    糟了,陈默立马又冲至主卧,拿着粉扑迅速拍了几下,描眉画唇一气呵成, 又取出条百褶裙穿好, 这才重新站到门口。


    而安居房的楼下,卡莫兹已经缓缓停靠。


    司机下车为周竟卿开了后厢门,周懿南首先跳下来, 用催促的语气:“爸爸快呀, 再晚的话, 小小妈妈的伤口就要长好了!”


    周竟卿:……


    原本想劝说南南睡下的, 但几个保姆都拉不住, 并且一定要让他过去看看。


    周竟卿本觉得孩子过于胡闹, 想指责他, 可南南却说:“你如果不去的话,小小就要另外找爸爸了!”


    周竟卿……


    孩子的意愿太强烈, 周竟卿拗不过,也不想再被南南当做敌人。


    索性只是跑一趟的事。


    他下了车,吩咐司机在楼下等一会儿,等上去看过,安抚了孩子,便带南南回去睡觉。


    安居房的电梯带着他们父子直通向陈默家。


    一路上,他也有点紧张。


    但他觉得这种心境有点可笑,想起今天在集团写字楼那漆黑的楼道里……


    他忍不住朝着旁边发出一声带着笑意的感慨。


    她为什么不说别的,偏偏说“我们在上班”呢。


    呼吸变得略微急促,但在孩子面前不好表现这种失态。


    周竟卿隐藏着自己的情绪,直到陈默打开门,他看到她的呼吸比自己更急,她望向自己的时候,眼睛像惊慌的小鹿,白皙的脸颊上,那抹红唇甚至并没有抹匀。


    周竟卿的视线在那润泽且不均匀的唇上停留良久,随后听到她唇一启,又摆出了服务生似的笑脸。


    “小小爸爸,真是不好意思,一点小事让您跑一趟。”


    周竟卿瞧她的说辞,就好像把他推到千里之外一样。


    这哪像名义上的情侣呢。


    南南已经跑进去了,小小则拉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玩玩具。


    小小不是很喜欢给女娃娃穿衣服和梳妆盒的游戏,虽然妈妈买过很多,都被她堆在最下面,她先是拿出自己的光剑给周懿南看上面各种各样的光,又拿出了奥特曼的面具,再然后找到了大富翁,说他们可以玩这个。


    两个人玩起了买卖房子的游戏。


    而客厅里,陈默请周竟卿坐在了长沙发上,自己给他倒了杯白水,拿出方才切好的苹果,笑着说:“没有想到您光临寒舍,准备不周。随意吃一点就好了。”


    周竟卿抬眼问:“你受伤了?”


    陈默甩了甩受伤的手指,现在不流血,只有浅浅的一条划痕,上面覆盖着棕色的液体。


    “这算受伤吗?孩子们太小题大做了。”


    “算吧,应该算工伤。”周竟卿不让人察觉地笑。


    陈默没有明白过来,“工伤?”


    周竟卿:“我猜你刚刚应该在想上班的事情,否则为什么会那么不小心。”


    上班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她应该心知肚明。何必非要让他点出来。


    陈默面颊红了一瞬,想着孩子们都在这里,不适合让这种气氛在两人之间发酵下去,连忙指着盘里切好的苹果:“董事长,吃一点水果吧。”


    周竟卿微睨她,“怎么好像又在上班了。你不是一向分得很清楚吗?”


    陈默也只是顺着他的思路,回到了某些瞬间。


    等她正要辩解时,周竟卿又不想显得自己太狡黠了,只说:“我吃水果。”


    陈默于是看着他将手停在果盘上方,似乎是想选一块。


    她一时还没理解,挑一块苹果有这么难吗,但目光也跟随他弯曲的指节看过去,才发现有一块苹果瓤上,还留着她方才受伤留下的一抹红色血迹。


    她伸手打算将这块拿掉,周竟卿却抢先一步,将那一块拿起,舌尖微碰,放入口中。


    陈默:……


    可能他只是挑剔苹果没有削掉弧面的皮,陈默知道是有很多人不喜欢的。


    那血,他该是没看到,只有一丁点而已。如果说他是故意,也实在难以理解。又不是吸血鬼转世的,有那么变态么。


    为了不让两人尴尬,周竟卿开始打量这个小三居。


    客厅不大,三间卧室和卫生间,一望进去也很狭小。


    房间里有不少灵巧的小摆件,聊作点缀,吊灯、窗帘和沙发式样都属于奶白色系,看得出是主人喜爱的甜美风,但又全部疏于品质。


    他微偏头想了一句话,要开口时,陈默笑着说:“周先生,这间房子挺好的,房屋摆设也都是我当初自己选的,硬装软装我一手抓,您觉得怎么样?”


    陈默知道周竟卿见惯了好东西,到她的寒舍来,自然哪哪都看不顺眼了。


    她自己只是平头百姓,也没有想要攀他的意思,无非是因为那些看上去很妙的意外,造就了些浅显的好感,这样双方稍稍拉进了些距离而已,不能多做参详。


    如果周竟卿觉得她现在住的很寒酸,影响他董事长的威名,想帮她换个地方,那就大可不必。


    就别说两人的关系是名义上的情侣,哪怕真实的情侣,也不知能谈多久。


    如果他让自己搬了家,过几个月自己还要带着孩子大包小包搬出来,麻烦还是小事,尊严可是大事。


    最好先堵上他的嘴巴。


    周竟卿的确是有那意思,她这样一说,他也明白了。


    于是开口换了一套话术:“这里很有家的感觉,我小时候和父母就住在这样的家里,很温馨。”


    话是说得没有多错,可仔细一想,他小时候,那得多久之前了。


    总觉得还是冒犯了她。


    陈默不置可否,微笑地和他又讲了讲装修的经历、小小的趣事,再然后谈到今天遇到的任总。


    陈默为能得到股东的赞许而高兴,还给周竟卿展示了任总给她发的他女儿的图片。


    周竟卿有些不悦:“你和任总谈公事就好了,隐私的事情少跟他聊。”


    陈默被他这一句说得悻悻,好像她做错什么了一样。


    “做秘书的当然要和各位股东和部门老总们打交道,关系好点,推进起事情,至少不会在面子这一关就被卡住。”


    周竟卿瞟回去,“所以那个石总,也是你做的关系喽?”


    听他一提,陈默倒觉得兴奋了,“今天真的很惊险,周总以为那石总是什么猥琐男,险些给了人巴掌。但这时候我临危不惧,既然周总介绍我是您的女友嘛,那我肯定要摆出一点范儿来,走上去和他聊了两句。他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就说‘竟卿记挂着石总啊’,就这样,他居然变得很高兴。”


    陈默啧啧又感慨,社会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周竟卿问:“你跟他说什么?”


    陈默以为他没听清楚:“我说‘竟卿记挂着石总啊’。”


    周竟卿:“再说一次?”


    陈默:“我说竟卿……记挂着……石总。”


    越说声音越弱,陈默知道他是故意让她说那两个字了。


    两人默默对视了三秒,周竟卿让开了视线。


    沙发就在窗边,他趁势看着窗外,落地窗两边的窄窗开着透风,吹起白色的窗帘,天是晴的,外面可以看到星星和月亮。


    一提及石总,周竟卿就开始倚靠在另一侧的沙发扶手上,手肘撑着,手微微压着嘴角。


    他没再执着陈默对自己这一呼万变的叫法,反而想着石总那句:尊夫人陈女士。


    一整个饭局上,这句话好似魔音入耳,被石总颠来倒去地说出来,现在很难把他带出那个情境了。


    这样安静了一会儿,陈默打断他的思绪:“南南爸爸,现在很晚了,南南和小小都该要睡觉了,不如你们就……回去吧?”


    周竟卿的遐想被她打破,这会儿回过头望她,发觉她在赶自己走,而且还很着急。


    陈默能不急吗,笑着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想再留您的,但今晚还有周总的采访稿子要写。不是很方便了。”


    品牌部到下班才发来财富杂志的问题,明天就要去财富大厦录制呢,周竟言又在微信里提了下拉都拉不完的要求:


    既要表现她临危受命,不辱家族使命的事业心,又要表现她身为人母的柔软;


    既要冠冕堂皇,还要给予一定的家族猛料,比方说是自小不受父母重视,从而造就了她勇于争当潮头的坚毅性格;


    既要展示母性,又要添加□□回头的戏剧性,比方说十八岁涉世未深而有子,措手不及却勇于承担责任等等……


    当然,陈默也得知了一些周竟卿的事情。


    比如他的性格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沉稳的。


    他所经历的反叛逆鳞之事多如牛毛,而现今展现在陈默面前的礼仪周到、运筹帷幄,是董事长周竟卿的社交面具,至于私下里他表里多么不如一,周竟言没多说,她也没什么好问的。


    说到底就是装嘛,成年人在这社会里摸爬滚打,谁不会呢。


    再比如周竟卿想让自己帮他的忙,做他的名义女友,或者说只是女伴,是为了阻止周老爷子继续对他施压,免得把他和沈家绑在一起,会阻碍他转型造车与研发车载AI的大计。


    从这一角度上讲,当他的难题解决,自己这个素人伪装女友,也就功成身退了。


    陈默很善于理清思路,那么就算有一点心思蠢动,也就当做单身成年人之间的小赌怡情。


    只要别想得太多,别把某些行为强行上价值,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周竟卿本来就是要走的。


    可她这么一下逐客令,却唤起了他的反骨。


    只是陈默的确要继续加班,保姆又没有跟着来。


    如果南南晚上闹床,是自己哄,还是陈默去哄呢。


    客观上来讲,他今晚也不能再逗留。


    但是周竟卿把这件事记下了。


    陈默帮他去叫南南,南南和小小又是一番惊天动地。


    临出门的时候,周竟卿说,“明天得陪我去个地方。”


    陈默满口说好,想来不管去哪里,都是一堆人跟着,他们也像合照那天一样摆摆样子就算罢。


    周竟卿还想解释一两句,但加班狂人陈默,已经关上了门。


    陈默从窗口看下去,南南被司机抱上了卡莫兹,周竟卿直接进了副驾驶,全程也没有回头张望。


    不管怎么样,可算是走了。


    陈默又费心把小小哄上床,看看表已经十点半了。


    小孩子这么晚睡实在不好,往后也要提醒周竟卿,他好歹是个有威严的爸爸,不能任由着南南胡来吧。


    ***


    总务办公室助理部。


    陈默顶着熊猫眼进了办公室,还没坐下,李争鸣就说:“你稿子拿过来我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修改的地方。”


    陈默说了句“好”,连忙发给他。


    李争鸣拿到手,仔细看了几遍,在陈默的稿子上添油加醋一翻。


    明星瞥见,给陈默小窗微信发了一句话:“小心他窃取你的劳动果实哦。”


    陈默回:“昨天晚上周总直接发消息给我,指导我写的,这应该没关系吧?”


    明星:“那你等着看看。李主管不一般。”


    等真过了一会儿,周竟言过来直接找了李争鸣:“你改的稿子我看了,每个问题都挺详尽,那今天你跟我去拍摄吧。和品牌沟通好啊。”


    陈默听着蹙眉,明星又发来一句话:“看,我跟你说过的。”


    这还不算完,周竟言敲敲陈默的桌子:“你这大半夜写得错漏百出,还让李助理再帮你改,别搞的我让你半夜加班似的,倒成我的错了。”


    陈默正要张口辩解,李争鸣立刻跳了出来:“周总,要不咱也带上陈默吧,这初稿毕竟是她写的,您也是跟她提的需求,让她去现场见识见识,也算是我带着新人做培训了。”


    陈默先不发作,笑着说:“好啊,那麻烦李助理把终稿发给我一份,我看看修改了哪些。”


    这时候明星也插话了:“周总,我也想让李助理带着培训一下,以前我都没机会参加出外的活动。”


    周竟言又无所谓:“那你也来呗。”


    明星因为刚毕业没两年,还吃不透社会交往的这一套逻辑,在公司呢又被李争鸣压一头,抢功劳,自然周竟言没看到她的什么好处。


    现在有了陈默,明星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一来陈默年纪比她大几岁,虽然曾经做过家庭主妇,但形形色色的人总是比她见得多的,可以学点“社会学”,二来陈默看上去就很受周竟言重视,第一天上班就被周总带出去应酬了,那李争鸣却被留在办公室里,明眼人也知道跟谁在一起有发展前途。


    她立刻跳起来,去帮陈默打了一份李争鸣发过来的采访终稿,交给陈默。


    陈默一看,这不没什么变化吗,多出来了几个标点符号、嗯啊呢啦,也算修改吗。


    但她还不能拿这事去烦周竟言,先默默吞下了,紧接着和品牌部去准备采访的各项事项。


    周竟言的MPV载着几人到了财富大厦。


    摄影棚在20楼,上去之后,便是两方人员对接,包括棚内摆设好让周竟嫣安神的熏香、确定周竟言的穿搭是否合适。


    周竟言因为紧张,粉色亮面西服的扣子一直扣不上,还是陈默帮她扣好的。


    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时候,周竟言坐在采访者的对面。


    镜头一对着周竟言,她慌得手脚冰凉。


    周竟言把李争鸣和陈默叫过来:“你们两个,谁对稿子熟一些?他们的镜头拍不到凳子,你门就蹲在这下面,一句句提醒我。”


    李争鸣一看,要蹲在那凳子下面大半小时,周围一圈人看着,怪丢人的。而且他到底不熟悉内容啊,“周总这个……我看陈默合适。她写的初稿嘛。”


    陈默才不管什么蹲不蹲的,直接就跑上去:“周总,我来!”


    周竟言那一瞬间,手脚都暖和了些。


    她需要陈默提醒每段话的头几个字,这样她就能想到后面的大致内容。


    摄影机后,财富杂志的团队人员,有的无事可做,刷起了大象集团的官网。


    本来也只是想为今天的采编内容提供些材料,好用来写进稿子。


    这一看还好,下一秒他们就传起了手机。


    “看蹲在那儿的,像不像周董事长的女友啊。”


    “是传说中的柜姐吗?”


    “柜姐不知道,但是,是大象城湾口店宣传片的女主角啊。”


    明星也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凑过去一看,官网上大大的标题写着:


    “周竟卿董事长携陈默女士,祝大家三八国际妇女节快乐!”


    下面是周竟卿和陈默在海边相互依偎,对着镜头微笑的大图。


    明星先是惊得捂住嘴,而后再一瞥李争鸣,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事可不能自己偷着乐,明星从自己的手机上打开官网,显示给李争鸣看。


    李争鸣那一瞬间,被手机的亮光照得面部抽搐。


    明星嘲讽他:“你昨天当着董事长的面,给陈默难堪,董事长已经记住你了,再者今天你又抢了陈默的功劳,待会儿我要是你啊,就去好好跟默姐赔礼道歉,保你在集团还能有立身之地。”


    李争鸣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原则性的失误,只要以后像对待周竟言一样对待陈默,大抵也就可以了吧?


    不就是拍马屁吗,这他拿手啊!


    镜头前的周竟言,随着陈默的提醒,渐渐地回答有了逻辑。


    当她背出陈默写的回答时,一股真情实感逼上眼眸,余光扫视着主持人与周遭的摄影团队,他们的脸上也皆是冬日。


    周竟言面上浮现出一丝得意,她也知道,这稿子的质量绝非李争鸣能给他带来的,至少他没有女人的敏感。


    这是陈默的功劳。


    只是身后编辑突然打断了主持人,在她耳边递了一句话,主持人立刻惊喜地俯身,从凳子腿间的空隙望向陈默:“请问您是周竟卿董事长的女友对吗?我们可不可以对您做个独家采访?”


    周竟言本是今天的焦点,听到这句话,轻咳两声。


    陈默心念电转:老板有吩咐。


    她今天在摄影棚的作用已经达到了,现在看来,她和周竟卿的关系已经公布。


    如果再留着,恐怕只会对周竟言起反作用——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陈默于是直接站起来,笑着说了句“我上个卫生间,”朝着摄影棚外走去。


    棚内的好事者,早已经透过手机,将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陈默已经无暇去摁电梯,连忙顺着安全通道楼梯一路走到一楼,但显然她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放过。


    不少商业编辑、娱乐记者堵着各处大门,就等着陈默出来好做直播。


    这时的陈默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海外视频,是一名女明星在狗仔围追堵截后,翻墙逃走的情景。


    那首先得有堵墙才行。这玻璃大厅连个缝儿都没有,就算是地鼠来了也打不了洞啊。


    陈默戴着墨镜低头向前,那些人追了进来,几乎把她团团围住。


    问题铺天盖地地向她砸来:


    “你和周董事长是在奢侈品店认识的吗?是你勾引他还是他勾引你?”


    “听说你和周董事长的孩子在同一个幼儿园,你们是否在你丈夫死前就已经有联系?”


    “请问你和你死去的丈夫是各玩各的吗?那周董事长不介意你的过去吗?”


    “据你奢侈品店的同事说,当初你就是靠当柜姐勾引了前一个老公,现在又找周竟卿是计划好的吗?”


    陈默被围得水泄不通,她也没有功夫去分辩每个人说了什么无稽之谈,只觉得头哄哄,闹纷纷,乱的很。


    她只觉得今天离开得很对,没有让自己抢了周竟言的风头,做好了秘书的职责,也给足了周竟言面子。


    现在她苦恼的,是如何堵住自己的耳朵,杀出一条血路。


    “让一让,让一让。”


    张秘书带着数名保镖硬生生地将人群拨开,闪光灯下,周竟卿从空出的一条狭窄通道中飒踏流星般走来,在迈步间脱下西服,罩在她的头顶。


    陈默还来不及反应,他的臂弯就已经将她整个身体护住,一句话都没说,带着她从保镖开出的道路中穿行而过,径直走上门外的车。


    他的车迅速开走,另一辆MPV则由保镖坐镇,秘书继续朝记者喊话:


    “董事长和陈女士是合法自由恋爱,还有什么问题,请你们去看官方媒体的报道。如有不实新闻,法务团队会联系你们……”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将喧嚣隔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来晚了。”


    周竟卿心有余悸,不自觉地想安抚陈默,但最好是她自己依偎过来,他好就势隔着她披着的西服轻轻拍她的背。


    但陈默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浑然没有理会。


    他于是不再想着唐突,真诚地向陈默道歉:“没想到你在财富大楼的消息,这么快就会传出去。”


    官方新闻发布不过半小时,周竟言的采访也都还没录完,陈默人还在财富大楼里,蹲着给周竟言讲稿子的小视频,就偷跑出来了。


    这些事关陈默与周竟言两人,公关团队看来又要跑断腿。


    陈默的头上还罩着周竟卿的西服,身子竟然在簌簌地颤抖,周竟卿以为她被吓到了。


    周竟卿神情紧张,正准备着伸手过去,下一秒就听到她的笑声。


    “我怎么觉得,我今天好像大明星啊……”


    陈默是说真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董事长,你的公关团队还是差点意思,这样的体会我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那些人说话是真的不好听啊。”


    “肯定不会有第二次。”


    周竟卿明白,这件事是他把她拖进来的,理当负起责任,否则这不是让她帮忙,而是将她推向深渊。


    这不是周竟卿想看到的,心里更加内疚,眼眸带着歉意微微眯缝。


    没想到陈默的下一句话噎到了他:“你看过警察拖着罪犯出来时,记者们围追堵截在后面拍吗,警察将记者挡在身后,把罪犯送进车里的时候,一定是警匪关系最和谐的时候吧。”


    周竟卿:……


    陈默将西服拉下来一点,露出那张巴掌大的脸,粉白的妆面十分诱人。


    “你觉得呢,我说得对不对?”


    周竟卿不明白,她这么眨巴着眼睛看自己,是有什么意图。


    “我觉得,待会儿我会拉你的手,你从容一些就可以了。”


    周竟卿故作一本正经,“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有些忙不得不请你帮我。”


    周竟卿伸出了手。


    陈默思考良久,还是递给了他。


    周竟卿反手,抻开她的五指,和她十指相扣。


    司机从后视镜里朝后看了一眼。


    陈默蓦然缩紧了瞳孔。


    周竟卿不与她视线交汇,这样就显得好像是在说正经事:


    “我父亲要见你,待会儿你全程不要说话,就藏在我身后。最多十分钟,我们就离开这里。”


    第26章 吻


    陈默用余光扫着周竟卿, 他们之前的约定里,好像没有说要见家长的啊。


    这公关稿一发布,周竟卿这边突如其来地就要见家人了。


    陈默盘算着, 既然进行到这个流程, 她母亲和她哥也会知道。


    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家里显然是过不去的。


    当初她和萧明立在一起时, 没有想过要把他带回家里去见人。不都是自由恋爱, 自己做主嘛?


    等她母亲知道时, 两人都已经同居好长时间了。


    等陈默觉得时机成熟, 可以去见母亲时, 她和萧明立提着大包小包上了门。


    结果被她老人家揣起拖把打了出去。


    萧明立便说他以后不再去了, 也从此就没再回去过。


    萧明立的前婚史,是徐丽怡捅给她母亲的。


    而陈默也后知后觉,那时候怀了小小,想着他虽然有过婚史, 但没有调查过, 竟然他是因为出轨而离婚。


    当初他自己说是对方的过错,因此她才没有过怀疑,可等识破了谎言, 又想着他会改的, 人怎么能一个错误犯两次呢。


    那时她恋爱脑作祟, 相信了萧明立, 没想到这人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陈默现在也算是懂这亘古不变的真理了。


    这次陈默和周竟卿的关系, 她看得很谨慎。


    陈默明白自己心里的感觉, 才同意帮他的忙,其实也是在试着相处看看。


    这就好像有些想结婚的对象, 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先会来一段时间试婚。


    而陈默把她与周竟卿的相互帮忙,就看做“相亲加长版”,如果走得顺利,可能会有进一步;走不过去,就算了。


    她既然要去男方家,那周竟卿也理应到她家走一趟,不管这样的身份会有多久,大家都要礼尚往来,才算公平。


    虽然两人没有真正确定关系,可让她母亲先看看,未必是坏事。


    这件事得和他约法三章,省得他周大董事长推托事忙,抽不出空来。


    陈默于是和他商量:“如果要见家长的话,其实我母亲的五十九岁生日,也快要到了。”


    算算看就在下个月了。


    周竟卿点点头:“这是应该的,我让张秘书留好时间。”


    现在的人寿命变长,五六十岁的人不喜欢叫做“过寿”了。


    陈默过去几年,逢年过节也没有太和家里走动,在母亲生日的时候回去,和大哥一起请母亲在锦隆酒店楼下大厅订一桌,吃顿饭,就算是自己的孝心。


    母亲一直过不去的,就是她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了出轨骗子。


    陈默想着这一遭回去,也得和母亲郑重道个歉才行。


    都怪她过去什么都不听啊。


    至于又要见到徐丽怡,倒也无所谓。同在这个家,想避开也很难,不把她当回事便算了,总不能因此不见至亲,那不是因噎废食?


    不少年了,她也成熟了。


    车辆向着升城老区深处而去。


    路面经过几十年前火热的老区证券市场,以及震北电子产品批发市场。


    灰旧的城区中可见不少流浪汉,与大象城所在的新市中心,展示出这座城市的一体两面。


    可在驶入更远更深的地方,是老城一望无际的冷湖与林海,而林海深处是周家的庄园。


    陈默望着老城在后退,而深处的豁然开朗的林海,又显示出她不曾见过的苍劲古朴。


    那是她所知的老钱聚集地,冷湖豪宅区。


    在这里,当代的世家大族们比邻而居。


    陈默记得同事们八卦过,现在冷湖区最有名的莫过于周家、沈家、顾家和刘家。


    在升城,过去流传着房产周、电视刘、电商沈和家居顾的巨头名号。


    司机的车从一处农场穿过,陈默看着外面,一小片稻田边有连片的水塘,甚至有水牛正在喝水。


    “寸土寸金的升城,原来还有这种地方啊。”陈默是真诚感慨。


    周竟卿却冷嘲:“这寸土寸金聚沙成塔,最后可是头顶承受不起的杠杆。享受什么的,都是假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陈默知道周竟卿压力很大,房地产已经日暮西下了。


    陈默觉得,自己有那小三居就很美好了。


    司机此时停下了车。


    “董事长,老宅到了,老董事长在钓鱼呢,这里车开不过去了。”


    “嗯。我们下车。”


    周竟卿依然与她十指相扣,陈默最开始还有些心砰砰跳,到后来也习以为常。


    不过摩擦生热生汗,这个感受可不是那么舒服的。


    她也不会提出来,毕竟内心是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她觉得周竟卿其实也和她一样,正在心照不宣中体会。


    下车时周竟卿攥她手的力气变得很大,这样一攥紧,陈默的心也跟着紧了好多次。


    水塘的风吹在陈默的脸上,有些潮湿。


    但被眼前高大伟岸的男人拉着走,那种感觉让人心里不住地荡漾。


    只是遗憾今天穿着公司的制服,没办法优雅甜美。


    如若不是手牵手,任谁都以为他们是来谈事儿的。


    不过好像也确实是来谈事:谈周竟卿和一普通陌生女子陈某公开恋爱的事。


    再往前走能看到一个谷仓式建筑,但实际是周家用来聚会的场所。


    谷仓外水边站着两排十几个中老年人,有几个坐在野营椅上钓鱼,更多的是在旁边观看叫好的。


    看来有钱人上了年纪,也就喜欢这些让人恬淡的东西,只不过是把贵的地皮,变成南山,把原本几十年的林场,变成可采的菊。


    周竟卿告诉陈默:


    “这些人里有我父亲一直以来的管家和老部下。他们每周固定过来陪他钓鱼。待会儿我们过去,你跟着我叫就行了。”


    陈默说好。


    不过也在想,这样的戏,还好只演个几回。要天天这样,真得累死了。


    两人走过去,周竟卿对着正中间那位戴着草帽,前倾坐着专心钓鱼的老者说:“父亲。”


    陈默跟着说“伯父好。”


    紧接着周竟卿又和后面父亲的老部下们一一问过,陈默也跟着叔叔伯伯叫了一通。


    这之后,周竟卿的父亲周富阳钓到了一只大鱼,众人连声叫好,周富阳在这些谄媚里也得意笑了几声,“你们先到里面去等我,我和我这小孩说两句话。”


    陈默在后面听着,周竟卿是快要四十的人了,又是集团领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小孩”,是不是有点欠妥。


    但这是他父亲和前辈们,想来是看着他长大的。


    有一位刚才陈默称呼为刘叔的,伸手拍拍周竟卿的肩膀:“你还是这么不听话啊。”


    周竟卿神色如常,却也没那么尊敬,“刘叔这么了解我啊。”


    周富阳这时又投了吊钩下去。但现在显然没办法专心。


    等人都走了之后,他当着陈默的面,呵斥周竟卿道:“为什么要烧钱搞那些我们不懂的东西,房地产才是我们的舒适区!你把我的球队卖了,现在还打算把新建集团拱上市就卖掉,拿来钱造你的破车,这是在败坏我几十年的基业!”


    周竟卿面色不改。


    但他把力气都用在了握陈默的手上。


    是真的有点疼啊,陈默无奈了。


    “时移世易,新的政策对房地产打压这么大,红利期早就过了。香江的老李都已经撤资的撤资,抛售的抛售,再不转型我们才会面临灭顶之灾。运营球队的款项完全可以支撑一部分现金流,卖掉新建集团这个腐朽老树,我们才能盘活。之前您把杠杆做那么大,如若断链,我们的下场,您肯定预料到了,我可不想接手过来,就把您送进牢房去!”


    “你!”周富阳撑着站起来,手里垂着钓竿,这时候他转头看到了陈默。


    陈默就像小孩儿老鹰捉小鸡游戏的小鸡,牢牢地被周竟卿护在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看地上的蚂蚁。


    “这就是你的女朋友,怎么小沈你就看不上眼呢?你如果和小沈结婚,还需要自己花钱搞这些新鲜玩意吗?拿来主义啊,懂不懂!把沈家的变成自己的,我们的杠杆不就稳了吗?”


    周竟卿想发笑,低头忍了几秒钟:“父亲,是您要从梦中醒来了。我已经例行公事,把陈默带给您看了,这就是我的选择。”


    周富阳:“你这个选择,能选一辈子?”


    陈默听得眉毛翘了一下。


    一辈子太长,咱们只争朝夕就行了哈。


    周竟卿当然也知道,假的真不了。


    他不敢在陈默面前托大:“不管能多久,我都是自己选的。”


    “可你也没有选对过啊,”周富阳抓住了重点,冷笑:“这次更是离谱。你还不如几年前。上次嘛爱的死去活来的,跟我争取,好,同意了。这次承诺都不敢说了,我看你根本没有那么爱这个陈什么默嘛。还敢昭告天下,带回家来见我,你不是纯属想用这事来跟我示威吗?”


    周竟卿当着陈默的面,本来不想说什么假大空的话。


    但老爷子逼他,他气势上总要胜出一些。


    “我是很爱她,但婚姻的事言之尚早。”


    陈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豪门生活不得了。


    反观周竟卿,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后面还接了一句:“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别人未必想嫁进来。”


    周富阳驳不倒周竟卿,却把眼神挪到了陈默身上。


    “你先进去陪你那些叔叔,我想跟这位陈小姐说两句。”


    周竟卿蹙眉:“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我觉得有必要!”老头子把钓竿一甩。


    两人正在对峙间,周竟卿本想带着陈默就这样一走了之,但管家已经赶了过来,拉着周竟卿劝和,“要尊重你父亲,说两句话又不会掉她层皮。”


    管家凑到他耳边,悄悄说,“现在你让他老人家把话吐尽,来日他就不骚扰陈小姐,否则私下约她见面,你怎么护?”


    周竟卿回头看陈默,怕她不能应付。


    陈默反倒回劝他:“管家说得对,我这儿什么刁难的顾客没见过,你先过去吧。”


    真不是陈默逞能,她是真怕周老爷子找上门,万一砸她个几千万上亿让她离开他儿子,她是收还是不收呢。


    陈默心想自己就算图,也不想图这不劳而获的钱财,她至多图一图周竟卿的身子。


    于是陈默与周富阳,目送周竟卿离去。


    周富阳上下打量着陈默,倒是陈默像对待客人一样微微鞠躬,笑着说:“老董事长您好,请问您有何指教?但说无妨啊。”


    周富阳:“我怕我说了,你这小女孩要哭鼻子的。”


    陈默浅笑着:“那老董事长您可以试试,我要是哭出来就算我输了哦。”


    周富阳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这人有点意思。


    谷仓建筑内,周富阳的老部下们人手一小盅白酒,边在唇边抿一抿,边点评着窗外的景象,顺便提醒周竟卿:


    “你这女友又要被骂哭了。从你高中早恋开始,这是第几个被你爸骂哭的女孩儿了?”


    “也的确,你这种身份,就得替家族着想。不想娶小沈,还有小刘小顾嘛。隔壁TMN电视老刘董的小女儿,现在大学毕业了吧?要么就顾家,那个年龄是比你大一两岁,但长相是一等一的,培养培养感情,也还可以啦。”


    “周家地产的情况,你也该了解。靠婚姻拉来的资金和关系,毕竟要比随随便便什么投资人牢靠。那些人想撤就撤,一断资金,却要老爷子进去扛事儿。咱们需要的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别说那么远了。就看眼前的,这个叫陈默的,恐怕和以前的也都一样,要么受不了你们周家这吓死人的气氛,自己卷铺盖跑了,比如你前妻;要么就是老董事长用钱打发走了。”


    那方才拍周竟卿肩膀的刘叔,又语重心长地对着周竟卿:“你前妻丢下孩子跑了,你不是很伤心吗,你心里还有她吧?我听说你在外面叫她‘亡妻’,人在外面活得好好的,如果你不是心里还有人家,何必叫那么难听。”


    周竟卿冷冷回:“我对过去没什么留恋,那么叫只是顺口,免得跟人多解释。”


    刘叔戏谑:“不是吧。我看什么陈默,就是挡箭牌,你肯定是在等那位回来。”


    周竟卿:“我说一句陈叔了解我,陈叔就真以为了解我。我跟陈叔一年见得了几回?”


    刘叔看了看手表,“你说的那些都是后话,要先看这一次。咱们掐着表,就看她第几分钟哭吧。等哭完这一回,你爸用钱哄一哄,你也好回去等你那位天上白月光了嘛。”


    周竟卿嗤笑两声。


    可在外面的陈默,也让他担心。


    如果老爷子也像陈叔这般话术,陈默是不是下一秒,就想跟他一拍两散了。


    陈默那边和老爷子对着假笑两声。


    老爷子开始施展技能。


    “你是干服务业的,销售是吧?”


    陈默颔首:“奢侈品销售,现在是周竟言总经理的秘书。”


    “还是服务业嘛,”老爷子哼一声:既然你也在集团内做事,集团的情况你也了解,那咱们就在商言商。周竟卿的婚姻是几百个亿的生意,如果你和他结婚,那他每天一睁眼,就要损失几个亿。我们家族都维系在他身上,我怎么可能让他随便找个什么女人就结婚?阶级差别你懂吧,想要飞上枝头变金凤凰,你要掂量掂量你的商业价值。”


    陈默笑了:“老爷子说的是,周竟卿肯定不能随便找个女人结婚,但他有自己商业上的规划,几百个亿是从哪里赚,他自己心里清楚嘛。如您所说在商言商,我是做服务业的,从前卖奢侈品,东西是品牌的,买东西的是顾客,这东西最多在我手上流转出去,我并不拥有它呀。”


    周富阳眉头拧了拧,“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是?”


    陈默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和竟卿的关系才刚刚确定,还远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周竟卿是您的儿子,那就相当于店家的商品,您儿子结婚的对象,就相当于顾客。您让我掂量我的商业价值,我掂量过了,我是中间商,赚差价。”


    周富阳听完,愣了一分钟。


    人老了有点迟钝,又或是没见过她这号人,没听过这号说辞。


    周富阳的嘴张开,就有点合不上,开始对着陈默:“哈、哈哈、哈哈哈……”视线从陈默身上,乾坤大挪移到了谷仓建筑的窗子上。


    陈默也陪着笑,眼眸弯弯地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见老人们都在那边招手呢。


    她也笑着挥挥手。


    见她神色如常,周竟卿长舒一口气。


    刘叔等人不解地问:“五分钟过了,怎么人没哭,还把老爷子逗笑了?”


    “他们聊得,是咱们想的那回事吗?”


    周富阳老爷子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等笑完了,转回头来,这次换了个他能理解的解释:


    “所以你还是要钱。只要我给你钱,你就能离开我儿子,对吧?”


    陈默摆摆手,笑说:“老爷子,我刚刚的比喻其实也没有那么正确。周竟卿毕竟不是真的商品,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我还有一个比喻。”


    周富阳饶有兴致:“什么比喻,说来听听。”


    陈默笑:“拍卖呢,要看谁出价更高。您出的高,还是您儿子出的高,作为拍卖方来说,我只有叫号权。现在拍卖也可以远程了,若不然,您们私下打电话给我,谁出更高,我一锤定音如何?”


    周富阳老爷子又没忍住,这次他笑得拍了大腿。


    人老了,笑的时候用力气大,他甚至在眼角拭了拭泪。


    “陈小姐,你太有意思了,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刘叔掐着表,五分钟过去了,老爷子是又哭又笑地,让人摸不着头脑。


    周竟卿不再等,快步出去,拽了陈默离开。


    陈默走的时候,礼貌地同周老爷子说再见。


    周富阳因为笑得太开心,破天荒地同她也说了声:“再见!”


    这一声出来,周竟卿甚至停了停脚。


    要知道他父亲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两个字,就像他根本不想再见自己一样。


    他不觉得父亲会尊重陈默,相反,他心疼陈默来为他承受这些令人恶心的话语。


    总之没伤到她就好。


    老人们又围住了周富阳,周竟卿在远处,又听到他父亲对着这群巴结他的老伙计们说:“这孩子,真逗!”


    回去的车上,陈默将刚才对周老爷子的话一五一十地道出,她感慨这豪门的生意经和周竟卿的父子关系,用同情的眼神端详他。


    周竟卿现在心情复杂。


    三分是很感激她没有被老爷子的疾言令色吓倒,三分是心疼和内疚,还有四分是她对他们关系的定位。


    陈默说的那句“她是中间商”固然是戏言,可意思也是明摆着的。


    她也觉得和自己只是阶段性的产物,没有计划深交或发展下去。


    周竟卿方才想对陈默和盘托出前妻的事,但最终欲言就止。


    自己前妻并没去世,只是因为不想待在周家,而选择了和他秘密离婚,甚至告诉他已经在国外组建家庭来逼迫他达成协议。


    周竟卿是气过,所以才有了“亡妻”的说法,可这几年早就淡忘,却又说顺了嘴。


    因为把人说死,就不会再有人追问他为什么离婚,也不会有人问她带走了多少钱,为什么她抛下孩子不管等等。


    时过境迁,周竟卿理解前妻的选择。


    周家是个把人逼疯的地方,他父亲和母亲各怀鬼胎,从进门起,就对前妻不是联姻的对象耿耿于怀,婚后对她几近苛刻,是逼走她的主因。


    周竟卿本来不告诉陈默,是怕她觉得自己曾经说谎。


    也怕她本想和自己相处看看,却因为对这件事追根究底,得出不能和他走太近的结论。


    坐在身边的陈默,瞧他没有反应,只好收了话匣子,偏头望另一侧。


    车辆从冷湖的苍翠中离开,绕过破败不堪的老城区,周竟卿面色如死,一路没有说话。


    两人的身体朝两边倾斜,生生隔出了可以再坐两个人的位置。


    周竟卿知道自己的冷场让她难堪了,明明刚才她还那么高兴。


    他思忖着陈默方才对老爷子说的另一句话。


    她如果是拍卖师,负责叫号,那自己和老爷子各执底牌,只要自己底牌足够大,大到无法被任何人推翻,这样不就行了吗。


    毕竟他不是六年前的周竟卿。老爷子也不是六年前的老爷子。


    他是有把握的。


    但拍卖是有时限的,拍卖师不会无限等下去。


    一次,两次的犹豫与试探可以,如果再试探第三次,他想要的东西就会被别人剥夺了。


    周竟卿余光扫到,陈默的手臂无意间放在了扶手上。


    她眉间有些沮丧,可能在思考方才话里的问题。


    周竟卿伸过去,像来时一样,将她掌心翻转向上,用手指滑入,紧紧扣住。


    陈默又一紧张,“是还要去哪里,假装秀恩爱吗。”


    周竟卿用拇指缓缓抚过她拇指:“不是,有个小忙请陈小姐你帮一下,不知道你能不能配合。”


    陈默发觉他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这又是什么意思,“不已经是名义上的女友了吗,我配合得已经很好了吧。”


    周竟卿对司机说:“把挡帘拉下来。”


    司机先是瞪大眼,而后心领神会,降下前座与后座之间的黑色挡帘。


    那黑色电帘降落的时候,陈默的手指不自觉地想缩紧,在周竟卿的指缝交缠磨过。


    黑暗渐渐笼罩在后厢,周竟卿的身子倾斜过来,哑着嗓音问她:“现在我可不可以吻你。”


    “可是前面有人,这不是自欺欺人……”她的嗓音很弱,带着娇羞。


    周景卿又靠近一些,潮热的呼吸抚着她面:“不会发出声音的,可以吗?”


    陈默已经无法呼吸,原本还在思索该躲吗,还是不躲呢。


    一瞬后脑袋麻木,中间商嘛,及时行乐,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于是周竟卿听到她娇怯的一声:“可以吧……”


    周竟卿的脸靠近她,她已经先行闭上了眼。


    她的眉头此时微微在颤,嘴唇不自觉地抿了一下。


    周竟卿嘴角咧了咧,胸腔有什么东西好似炸开,回想着每一次注视着这双唇,都让他有现在的冲动。


    他先是陌生地一啄,那柔软的触感侵袭全身,游走百骸,随后他欺压下去,强攻猛占,想用这份力量,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第27章 不给机会+运动会


    第二天, 陈默一大早回到公司,开车的路上,她还在回味着昨天的那个吻。


    三年来收获的第一枚吻, 第一次与男人有这样程度的肌肤交缠, 有那般眩晕、轻抚重压、缭乱撕咬。


    天哪天哪好激动好甜美好想再来一次啊!


    陈默努力让自己忘记昨天的插曲,毕竟在那个吻之后, 周竟卿坐了回去, 两人正了正因为上身交叠而起皱的衣衫领口, 衣冠禽兽地坐了一路。


    陈默知道, 他们不是不想和对方说话, 而是双方都需要回味。


    余甘总在自己脑海中。


    昨天傍晚, 两人一起去接了小小和南南,分别回家。


    下车前陈默还用包里的丝巾抹了抹嘴唇,下车后,当着许多的家长老师以及孩子们, 他们甚至没有进行眼神交流。


    陈默带了小小回家, 就连小小都在说,妈妈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润啊。


    但现在是上班时间。


    陈默拍拍自己脸颊,今天很正常, 她收拾好思绪, 上楼, 进到助理室。


    自己的桌上摆着不少小吃和饮料, 甚至有一份两寸蛋糕, 隔着透明塑料包装, 陈默能看到上面写着:祝陈默三八妇女节快乐!


    陈默寻思, 公司是给每个女员工都发了礼物吧。


    “默姐来了,默姐来了!”


    先是明星走进来, 帮她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到一旁,另外递上她准备的热咖啡。


    陈默拿起热咖啡,“这不是隔一条街那网红贵价牌子吗,你难道专门跑了一趟?”


    明星脸微微红,“我自己不也要喝嘛。”


    陈默瞧她手里没有,转头见她桌上也没有。


    没过一会儿李争鸣也回来了,低头躬身:“陈小姐,这个蛋糕是我从Y家找黄牛买来的,您尝了觉得怎么样?”


    陈默:“不是三八节公司发的么?”


    明星噗地一声,李争鸣也脸一僵,“不,不是,这个一小块……二百多块钱呢。默姐,之前有一些小误会,以后我一定以您马首是瞻!”


    陈默现在也明白了,公关文稿一出,自己是关系户的事情就传开了,别人都拿她当董事长女友看,也不大可能像之前一样做真正平级的同事。


    不过周竟言说过,她虽然是文秘,但大多时候是要和她一起外出应酬的,公司里的小职场并不是她主要的阵地。


    周竟言看中的是她为她冲锋陷阵的能力。


    而周竟言原本一早就知道她和周竟卿的关系,陈默揣度,她恰恰就是想利用这种关系,用自己做饵,钓到她属意的生意伙伴。


    那么陈默愿意把饵当得更花枝招展一些,这样她能在工作岗位上转正升职加薪,走向康庄大道。


    周竟言的电话此时打过来:“今天大家对你的态度有转变,但你在我这儿可还有三个月试用期。我猜你也不想将来真的进了周家,就被锁在那座大庄园里天天对着梳妆台哭吧。还是好好工作,做出点成绩比别的都强。好了,现在过来一趟,有不少事情要安排。”


    挂掉电话,周竟言也叹息一声。


    哥哥的前妻李琳琳早早入了庄园大宅,因为在自己母亲的阴影下,李琳琳精神一直不大好,几年没有生出孩子。


    这对于周竟言的母亲来说可是罪过,成日里对媳妇更加不满,这不最终李琳琳生下了南南,却痛恨起了周家,执意离婚跑路,周竟卿最后看她的样子实在不忍,放她走了。


    现在陈默不知道会不会重复当年的命运。


    周竟言看好陈默的能力,外面的工作苍蝇再小也是肉,有自己的社交关系比什么都强,这陈默自己做过家庭主妇,是清楚这一点的。


    但她没打算因此就对陈默网开一面。大家都是在商言商,如果没有价值,在公司里也就是个摆设,长期下来同事还颇有微辞,毕竟谁也不喜欢吃空饷的人。


    等陈默过来,周竟言让她去安排下周全国大象城业绩会的机票酒店日程等事宜,还要准备她在会上的报告,陈默都一一记下了。


    周竟言补充:“业绩会晚宴是有舞会环节的,来参加的都是集团高管和各大象城管理层,到时你自己带一套晚礼服,顺便要去学学交谊舞。”


    陈默挑眉,交谊舞还真不用学,在奢侈品工作时,有不少这样的场合聚会,为此她专门学过国标,其他类似恰恰、桑巴也都不至于生疏。


    当然还是需要在家练练,以免到时影响企业形象。


    “业绩会我父母也会过去。”周竟言提前给她提个醒。


    陈默这头接了新工作,就马上焦头烂额地干起来。


    礼服咱是买不起的,陈默想到了哥哥公司上次拍宣传片给她穿过的高定礼服,穿那件不就完了?


    原本上次结束后就该找哥哥说话的,可那时候她还没想通,昨天陪周竟卿去见父母,才在车上想明白要和家人重新恢复关系,因此她主动打给了哥哥。


    “礼服没问题,只是……”陈默的哥哥陈稳有些支支吾吾。


    当然不是为这事,而是徐丽怡,自从被马家开除,心情就像每天点了炮仗。


    出去找工作时,一切也都顺利,但别人一做背景调查,知道她是因恶性事件而被开除的,就都不要她了。


    再往下,她就得去小品牌店,这她面子上过不去,怎么说还要面对陈小敏那一帮国际学校的太太们,她以后还混不混?


    徐丽怡于是干脆待在家。用她的原话,“我不出去打工,别人还不知道我下贱。”


    而陈默则没被她少念叨。尤其是提及当时人力通知她被开除时,自己前脚出,陈默前脚进,她当时就觉得自己这事是陈默举报的。


    后来听说陈默成了总务秘书,再后来又成了大象集团官网上,那赫赫有名的董事长女友,陈稳可没少听她发疯似地抱怨:“这可真是踩着我的人头坐起了火箭哪!”


    “只是这次妈的生日,得你来张罗了。丽怡这边呢身体不大好,她把这事推给你,我是不赞同的,可她这不每天喊着头疼吗,我也是没办法了。听说你现在手头也有钱,咱们还按以前在锦隆酒店包一桌。只不过这费用……就你一个人出吧。”


    陈稳在电话那头支吾,是觉得这太难为陈默。


    可平心而论,过去几年母亲一直是他和徐丽怡在全力照顾,陈默是缺位的,也该补一补。


    陈默一听就知道是徐丽怡的主意,可这事涉及她母亲,她也早想给她老人家道个歉。


    自己现在赚了钱,而且也要带周竟卿去见家人,多了人口,饭钱她多掏也是应该的。


    锦隆酒店大厅的包桌,低消一万块,以往是他们兄妹两人分摊。


    何况哥哥在大事小事上总是帮衬自己,她没有道理拒绝。


    “行,交给我吧。”


    但陈稳仍然在电话那头咂摸着嘴,过了许久才说,“丽怡讲,她们老家的传统,是过五不过六,六十大寿不能大办的,所以今年呢,就要隆重一些。不如定个顶头包间,让妈高兴高兴才是。”


    陈默愣了愣。


    那是锦隆酒店,升城名流齐聚的地方,一级包间包一次要三十万低消,顶头包间都还别说价格,那是要怎样的商业巨头才能进去的地方!


    合着徐丽怡不是想让她来包办母亲的生日宴,而是要看周竟卿会不会用他的实力,去帮自己办这场宴会。


    徐丽怡这是捏着鼻子使坏,想证明周竟卿和自己是露水情缘吗?


    陈默先挂断了电话。


    母亲的生日要过得漂亮,但没道理要让周竟卿来买单。


    到时候她会给母亲在锦隆定一个不错的包间就是,想看她的笑话,她不会给徐丽怡机会。


    ***


    萧祁俊在奥数培训班上完课,已经是晚自习时间。


    回来就立刻趴在桌上睡觉,丝毫没有理会沈年年。


    沈年年望着成堆的试卷,这次倒是头不昏了。


    班里的同学不是不能攻略,而是不能公开攻略,私下里沈年年找到了班里的第一名陈倩,她家里的条件没那么好,愿意通过帮沈年年做作业来赚外快。


    不过陈倩虽然肯接单,不代表她认同沈年年的方式,而是单纯地疑惑:“如果下次成绩考倒数,你真的会开心吗?”


    沈年年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从长远的结果上来讲,她在这里的表现无足轻重。


    她只是想收获一枚可爱的男朋友嘛。


    “嚯嚯,萧祁俊发达了!”


    龙麒麟正在最后一排,给广大差生看手机八卦:“萧祁俊的后妈陈姨,是大董事长的公开女友!”


    龙麒麟又说,他早就看出萧祁俊不一般,之前流浪只是心情不好,其实人家背景雄厚着呢。


    沈年年听到这话忽然有点空虚。


    她最开始关心萧祁俊,是因为同情,看到他就像一只可怜的流浪小猫,孤独受伤的背影有种异样的美。


    而且女孩子们都喜欢看漫画里的男主角有战损妆,嘴角有一些青肿和划伤,带一丝血迹,坚强地为了理想而战斗。


    然后她开始四处打听有关萧祁俊的一切,越打听,萧祁俊就越长在她巴巴的心坎上,她就是很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啊。


    但自从来了云阳一高,萧祁俊像个普通的好学生一样只知道做题,她被萧祁俊勒令不许和他说话,她没有簇拥她的跟班,也没有得到老师同学的尊重,她听不懂数学物理,就像一个孤岛,像曾经流浪的萧祁俊一样,变成了一个小可怜。


    刚才龙麒麟传到她耳朵里,好似在她大脑里回响着。


    她原本打算靠自己对萧祁俊的关注和帮助,让他对自己产生注意,可现在这些好像没有存在的基础了。


    沈年年一直以来在家里像个可有可无的人,她妈妈总是带不同的伴侣回家,回到家也不跟她打招呼,就带人到了楼上房间,有时候那房间里传出咯咯的笑,她想,她妈妈都没有空对她来笑一笑吗。


    这次对她转学和追男孩子,如果是别的家长,一定会大发雷霆,可她妈妈只说随便你,沈年年一度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如果追求萧祁俊是一个小目标的话,也能让她心里填满一些。


    可如果连萧祁俊都不需要她帮助的话……


    沈年年的情绪一下子崩塌。


    萧祁俊正在桌上睡得香,忽然发现身侧传来不太明显的喘息,转头一看,沈年年低着头,背上有些微起伏,萧祁俊分明看到有那么一两滴泪从女孩子的眼睛里流出来。


    然后她用手指按住眼角,抬头望天,口中喃喃:“妆都花了呜呜……”


    毕竟是同桌,坐久了也没法当成陌生人。


    萧祁俊从裤兜里拿出张叠得皱皱巴巴的纸巾,拍在她桌上。


    沈年年看了看那张纸巾。


    仔细想了下,她还是拿起来擦了擦眼角。


    然后仍然是这张纸巾,她用圆珠笔在上面写:谢谢。


    给他推回去。


    萧祁俊本来想说话,考虑这是晚自习,而且吧他这个人习惯就是,你发语音我就发语音,你要是打字他也打字。


    于是他把那纸接过来,写了三个字:怎么了。


    好歹人在哭,你不关心一下不太像个普通的同桌。


    沈年年深吸一口气,忽然间恢复了神采。


    他居然主动问她怎么了!


    她动了动脑筋,在纸上写:我失恋了。


    又推回去。


    萧祁俊看到这几个字,想也没想她是失谁的恋,又写:“那就学习。”


    沈年年:……


    这回答也太不套路了。


    他要是问失恋的对象是谁,沈年年就敢说:是你啊。


    这不就让她表白了吗!


    但有了他第一次的主动关心,沈年年忽然发现,她其实应该改变策略。


    她应该从消极防守,转变为积极进攻!


    沈年年于是把准备课后给陈倩的卷子拿出来,指着第一道数学大题,水汪汪地看着萧祁俊。


    萧祁俊看她也刚哭过,帮忙写就帮忙写吧,但他还没写时,沈年年就改用铅笔写在纸巾上:你教我吧?


    萧祁俊于是给她讲。


    沈年年其实没听懂,因为他用的思路更使巧劲,和数学老师讲的方法也不一样。


    但当萧祁俊讲完两遍,疑惑地看着她时,她嘴角弯弯:“懂啦。”


    这题等下课还得问问陈倩。


    不过总归他跟自己有互动了呀!


    班主任老师走了进来,站到讲台上:“咱们周末呢就是运动会,但也适逢高一下学期中期考,所以……运动会就后三排的同学请踊跃报名!”


    沈年年不悦:这班主任明显偏向好学生,仿佛差生没有人权的样子。


    但没想到后三排同学以龙麒麟为代表,齐声说好,前面的同学更是没有丝毫异议。


    就这样他们把跳远、撑杆跳、铅球等相对简单的项目都报满了,只剩下了难度最高、最令人抗拒的长跑项目。


    班主任看了看报名表,再看了看墙角窗户底下唯二没报名的两人,说:“萧祁俊,你跑男子一千米,沈年年,你跑女子八百米。”


    什么?!


    沈大小姐蹭地站起来,准备据理力争。


    但她旁边的萧祁俊只是“嗷”了一声。


    班主任看了看沈年年,想起她家毕竟在学校花了钱搞奖学金:“沈年年那你坐下吧,那我们班是不是没人跑女子八百米了?只有我们班没人跑的话,大家不怕在全年级丢人吗?”


    沈年年这时候却在天人交战。


    八百米其实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健身房机子上她一次可以跑五公里,是和她妈妈这个拼命三娘从小比赛比出来的,她只是不喜欢这种强制分配的方式。


    但现在萧祁俊要跑,她的心思就变化了。


    毕竟学校只有一个操场,男子比完女子再比,她可以为萧祁俊加油,让他看到自己的执着,而且……


    她想到了一个小计谋。


    所以沈年年大大方方地说:“老师,如果萧祁俊肯在我跑步的时候给我加油,我就跑八百米!”


    全班爆发出一小阵骚动,随后班主任老师咳了咳,伸手制止了讨论:“那当然,不止萧祁俊要给你加油,全班都要给你加油。当然萧祁俊必须喊得最响亮,这个老师替你做主。”


    龙麒麟带头起哄:“放心吧沈年年,他不愿意给你加油,我们也把他推到操场边,再不济把他绑到十字架上,给你栽在操场边哈!”


    陈倩这个好学生甚至也带头说:“我去广播处为你读稿,署名萧祁俊,放心放心!


    一瞬间,沈年年就成了全班的支持对象。


    全班拉郎还能不能好了。


    萧祁俊:……


    这到底是怎么跟我扯上的关系?


    ***


    想到又快到周末,陈默给萧祁俊打了电话,问他周末回不回来。


    萧祁俊便将学校周末要开运动会的事说了,也特意告诉她,学校为参赛选手的家长在操场看台准备了观看区,简直是vip级观赏角度,想着小小可能会喜欢。


    这才是陈默一天工作之余,最让她开心的事情,因为萧祁俊罕见能有让自己参与的时候,她一定会捧儿子的场。


    回去后陈默和小小一说,小小就问:“那南南爸爸也来吗?”


    陈默想着周竟卿贵人事忙,没有答应。


    萧小小本想让南南也施展满地打滚大法,可听南南说他爸爸要出差,就真的没办法来了。


    小小虽然有些沮丧,但只要能够圆满完成任务,不要让哥哥对沈年年姐姐产生依赖就好啦。


    时间在忙碌中转瞬即逝。


    到了运动会这天,陈默开车到了云阳一高时,见学校门口已经停满了家长的车,只得到远处去寻找车位。


    小小则早早带着电话手表下了车,跑到校门口去等哥哥来接。


    奇怪了,哥哥怎么还不来。说好的一起带他们去学校操场呢。


    这时听到旁边有人说。


    “门卫门卫,给我开门,我是来看比赛的家长。”


    门卫上下打量着这人:“你谁啊,就孩子家长。外校的不能进!”


    萧小小转头一看,大声叫了出来:“顾冷哥哥!”


    这是在脑袋故事里最爱和哥哥打架的人,只要哥哥想干什么,他都会来插一脚。


    顾冷看到萧小小,“我可不是来找你哥哥麻烦的。是沈年年她妈说来不了,让我替她妈来的,明白吗?”


    萧小小瞪大眼睛,“你是说,沈年年姐姐也参加比赛吗?”


    “女子八百米!”顾冷嘴巴恶狠狠地说了一堆,但当着小孩子又只能无声念叨,说完了强调:“瞧她跑吧,我要是不来,谁会给她加油!放着云阳国际的一帮朋友不要,来这里碰钉子,她迟早要知道,她需要的是我!”


    萧小小仰头:“我会给沈姐姐加油啊。”


    顾冷:哼!


    萧小小的小脑瓜里也在想,如果沈姐姐也要跑步,那肯定就不会像故事里那样,有空给哥哥创可贴了呀。那问题好像完美解决了。


    真是这样的话,她肯定要给沈年年姐姐大大加油鼓掌!


    萧小小摸了摸自己斜跨的粉色玲娜贝儿毛绒包包,里面放着无菌纱布和胶带,待会儿见到哥哥,要先提醒他跑步的时候注意地上的小石子,不过真的摔倒了,也有医务小老师——萧小小来守护!


    萧祁俊跑来门口接妹妹。


    隔着铁栅栏就看到顾冷。


    顾冷很没好气,但当着孩子的面还是叫:“兄弟。”


    萧祁俊也叫一声“兄弟。”


    顾冷又白他一眼说,“如果你陈姨和我舅舅结了婚,你还真成我兄弟了。”


    等陈默来了之后,一行人一起走到了看台。


    运动会已经开始,男子一千米先于女子八百米举行。


    萧祁俊比赛的时候,陈默和小小跑到了操场内圈给他加油,这时候陈默发现看台上全体高一三班的同学都在喊沈年年的名字。


    等沈年年跑步的时候,顾冷和萧祁俊以及一帮男生在内圈给她加油,这时候看台上又大声喊着萧祁俊的名字。


    陈默纳闷,两人发展得有这么神速吗?


    作为一个高中生的家长,是该拆散呢,还是不拆呢……


    萧小小则心里想,哥哥根本就没有受伤,那看来是不会有对沈年年姐姐有肚子里生出小鹿的麻烦啦!


    其实沈年年今天,并没有很高兴。


    她早跟妈妈沈语蒙说过,自己要参加比赛,可妈妈却丝毫没有要来的意思,反而指责她:“你追的那小伙子,也就能和你玩一个青春期。等将来你就知道,你和顾家那小子才是相同世界的人,不如我让他去看你比赛,让他给你加油助威,培养培养感情好了。”


    沈年年一眼真的看到了顾冷。


    她的失望溢于言表,以至于原本想要看萧祁俊给她加油的心情都没有了。


    开跑之后,她奋勇前冲,一边想着妈妈跟她说什么,都是你随便。


    “你随便在哪里上学,我对你并没有希望啊,反正将来给你买个EMBA,你进去后跟那些商业人世交交人脉,就算有份漂亮文凭了。”


    “你随便去干什么,现在想交男朋友还是找罪受,我不管,反正你将来走我给你规划的路线,嫁个有利用价值的男人,就算离婚也能分到资产,然后坐我让你做的位置就行了。”


    沈年年想自己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引起萧祁俊的注意,还是内心深处想要用反叛的行为,来引起妈妈的注意呢?


    心思一乱,她的脚踩到石头,裸露的膝盖朝地上摔下,一片泥土与血迹混合在一起。


    萧小小大声叫了一声“呀!”,朝着沈年年跑过去。


    在沈年年倒地疼痛,抱着膝盖,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心酸发泄出来时,泪水朦胧中看到一个背着粉色包的小女孩,肉嘟嘟的小手上捏着无菌纱布,安安静静地蹲在自己的面前。


    沈年年仰头,对上了那双清澈的孩子的眼睛。


    随后她听到嫩嫩的声音,关切地问自己:“沈姐姐,你疼不疼?”


    第28章 一个纪念+出个大错


    萧小小拿出了无菌纱布和胶带, 凑过去看沈年年的腿时,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可还是有脏脏的小黑点。


    “我来吧。”


    萧祁俊也蹲了下来,拿班里同学一早递给他的水——这水本来是要等沈年年冲终点线后给她喝的——拧开撒到她伤口上, 冲掉了泥巴。


    萧小小这时候陷入了两难。


    沈年年姐姐还在抽泣,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向下滚。


    萧小小很想帮先帮沈姐姐擦掉脸上的泪,可是纱布还没有贴, 她只好心里想着快呀快呀, 用胶带粘好了纱布, 然后啪叽把它贴上去, 左边捏一捏, 右边捏一捏, 还不忘稍微拉出一点点,给沈姐姐坏掉的皮肤透风。


    妈妈说坏掉的皮肤会被吹跑,然后新的皮肤就像小树苗发芽一样长出来。


    等到贴完了,萧小小就蹭地站起来, 用她现在高大的身体抱住了坐在地上的沈年年姐姐——虽然还是差不多高。


    沈年年感受着她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脖子里, 软绵绵的,不知怎么又触动心绪,也抱紧了小小更大声地哭出来。


    小小只好分出一个手掌, 拍拍沈年年姐姐头上的乱发:“乖啊乖啊, 不哭不哭。”


    在沈年年哭的时候, 顾冷点了点蹲在她身边的萧祁俊, 招呼他去远一些说话。


    “沈年年为什么跑八百米?”顾冷双手插兜, 没有任何寒暄。


    萧祁俊想也没想:“不知道。”


    “不知道?我听她妈妈说, 她是为你跑的, 想让你为她加油。”


    萧祁俊不是没听到晚自习上,沈年年说的话。


    但他搞不懂。


    前一秒还在说自己失恋的沈年年, 怎么下一秒又要因为想让他给她加油而跑步呢。


    再往回倒退,前几天大家还在说沈年年为他而转学,后几天她又和另一个人产生联系并失恋?


    他说的是实话,他真的不理解。


    最开始,萧祁俊听了小小讲的故事,说自己会喜欢这个叫沈年年的女孩,可随后就失去了自我,完全为了她而存在,因此在后来和顾冷争斗,甚至冲动到要杀人。


    至少故事里的那个萧祁俊是这样。


    这个故事原本他觉得很无稽,可紧接着沈年年转学到了云阳一高,就坐在他的旁边,他隐隐觉得,也许这世上有预示这种东西?不是还有什么……转世灵童之类的。


    这种奇怪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萧祁俊觉得如果自己会喜欢女孩儿的话,一定会是长长久久的,因为他讨厌那个变来变去的爸爸。


    可沈年年在故事里会变。


    光是昨天她就变了两回。


    失恋的对象,总不能是自己吧?他连话都没有和她说几句。


    但不管是今天变,还是明天变,她都好像是把目标拴在了别人的身上,不是这个,就是那个,那沈年年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呢?


    他不想理会那个故事,或是说预言。


    他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不做别人故事里的配角。


    好容易才从漫无目的的人生中找到一个方向,数学是一束光,奥数是一扇门,他有可能从这扇门出去,看到更好的风景。


    但沈年年坐在他的旁边,难道要粗口叫她离开吗?萧祁俊做不到。


    他想着,反正自己不打算早恋,不管沈年年想做什么,他都不怎么配合就好了。


    云阳一高和云阳国际,是完全不同的教育体系。上国际的人不会想着要参加高考,沈年年一定很快就会知难而退了。


    毕竟她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一定懂得怎样对自己最好。


    想了这么多,萧祁俊说:“我和她谈一谈。”


    “对!”顾冷说:“你和她谈清楚,告诉她你不喜欢她,让她回到云阳国际,跟你兄弟我在一起!”


    顾冷神经兮兮地说完,心疼地看了地上的沈年年一眼,又叹口气:“我现在过去,她一定会不高兴,那我就先走了,等着你的好消息。”


    走的时候,不忘拍了拍仍在思考的萧祁俊:“亲兄弟,哥的幸福就靠你了。”


    沈年年抱着小小哭了一会儿,终于情绪好转了些。


    陈默问她要不要紧,沈年年说有些困,于是陈默提议,“我开车来了,我们家就在附近,不如上我那里睡一会儿?”


    沈年年是想回家的。


    但如果回去,一身疲惫窘迫,无人搭理;或者一身牢骚想抒发,她妈却在和别人抒发情感,怎么办?


    小小也摸摸她的头:“沈姐姐,我家有可爱多哦。”


    沈年年噗嗤一声,转哭为笑:“是说吃个可爱多就可以没烦恼了对吗?”


    萧小小认真点头:“对呀。”


    陈默又回头看看萧祁俊。


    萧祁俊挠挠头:“我也回去。”


    沈年年的小心脏,又无力地多跳动了几下。


    一行人走出了学校,陈默到前面进了比亚迪的驾驶室。


    沈年年先坐了进去,萧小小在中间,萧祁俊坐在最右边,关上车门。


    沈年年这会儿闭上眼睛,感受狭小空间里,萧小小把小脸靠在她肩膀上的柔软。


    真是好温馨的感觉呀。


    萧小小贴心地问:“沈姐姐你不疼了吧?”


    沈年年:“不疼了,小小。”


    萧祁俊朝这边看了一眼,和沈年年微一对视,双方又都看向窗外。


    等回到家后,萧小小把沈年年拉到了自己的卧室,让她睡在自己的小床上。


    然后俯身过去,在她伤口又吹呀,吹呀。


    沈年年笑着问:“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小小?”


    萧小小说:“可以啊。”


    但是她皱了一点眉头:“可是沈姐姐,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沈年年心惊肉跳地听完了这个故事,这种感觉奇怪极了。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她主动转学的动静太大,让小小觉得自己打扰了他哥哥的学习,才会梦到这样奇怪的梦啊。


    梦里的“沈年年”最开始也很像她,跟在可叹可怜的萧祁俊身后,给他送出温暖,然后他……他就变得很喜欢自己?


    这和现在可不一样!


    是因为……他不如故事里那样居无定所、孤身一人、毫无目标了吗?


    而且故事里面说,她在长大后甩掉了萧祁俊,选择了顾冷。


    这怎么可能呢,顾冷是个,是个……傻x啊!


    小小说这是一本会更新的小说是吗?


    那这小说一定烂尾了啊!


    沈年年不喜欢她妈妈总是换伴侣,她觉得妈妈并不是很开心,只是因为和爸爸的婚姻从来没有让她感受到温暖而已。


    沈年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我在那本小说里,整天都在忙什么呢?”


    萧小小开动脑筋,想了半天:“好像没有干什么吧,总是跑来跑去。”


    一会儿跑到哥哥这里,一会儿跑到顾冷哥哥那里。


    沈年年又问:“我就没有……工作什么的?我有没有成为沈氏公司的CEO?嗯……就是,很厉害的那种人?”


    萧小小又说:“没有噢。”


    脑袋故事里有很多沈姐姐躺在床上笑,和躺在床上哭的模样。


    沈年年:“那我都没有什么长处吗?”


    没长处能当女主角吗?这什么破书。


    萧小小又想了想:“书里说了,沈姐姐是一个身娇体软、柔弱不能自主的女孩子,只适合放在温室里,高高的塔楼里,当莴苣姑娘!”


    沈年年:摔!


    我明明静可坐拥亿万资产,动可一口气五公里,怎么会变成一个身娇体软、柔弱不能自主的女人,身无长处,又不在沈家公司继承家业呢?


    沈年年的疑问最后集中在一个点上:“那沈家呢,我妈妈怎么样呢?”


    萧小小用手指点着太阳穴,闭上眼睛,嘴巴里念叨着:“一休一休一休……”


    念叨了半天,萧小小睁开眼睛,亮晶晶地说:“噢,故事里说,沈家什么临破产,顾家收什么沈家,最后沈姐姐和顾冷哥哥结婚,顾冷哥哥成为里面最厉害的人啦!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沈年年不理解:妈妈是兢兢业业的女强人,她怎么会让沈家濒临破产呢。


    不过小小的故事里,已经有很多处与现实不符了。


    小小自己没有发生意外,萧祁俊也开始好好学习,运动会上受伤的人变成了她……


    沈年年从床上坐了起来。


    也许那个故事,是世界为她展示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最坏的结果。


    那么作为女主角,是不是可以像小小一样,改变被人书写的命运呢……


    可是该从哪里做起呢。


    陈默在门口,敲了敲门。


    她送进来一些水果,也让小小出去,先跟哥哥玩一会儿。


    其实在刚才,她也问过了小俊,两人并没有真的发展成小情侣。


    小俊只想实现目标,沈年年就显得剃头挑子一头热。


    陈默并不想说教什么,如果孩子们真的互有好感,倒也是青春期一份很美好的记忆。陈默何尝没有呢。


    可只有一个人用心是不成立的。


    陈默握住沈年年的手:“小俊大概还没有开窍,而且好容易找到了一个他可以奋斗的目标,他只想一个人努力下去。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也有自己的目标吧,如果将来再大一些,你们都实现了彼此的愿望,再看看对方的心意呢?”


    沈年年在想着目标的事情。


    原本可能没有,但刚刚好像有了。


    她是不是应该做个厉害的人,给妈妈助力,让妈妈对她刮目相看,甚至有能力阻止沈家破产;她是不是不应该缠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把时间花在自己身上,好好想想未来;她是不是应该把顾冷踩在脚下,让那个驴脑袋不要染指自己家的产业?


    沈年年现在,是从未有过的心神激荡。


    她决定回家,好好地再想一想。


    陈默将沈年年送到门口,小小则跳着拍脑袋:“差点忘啦,沈姐姐等一等!”


    她从冰箱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最后一个可爱多,哒哒跑回来递给沈年年。“喏。”


    沈年年温暖地低头亲了小小的脸颊,仰头问陈默:“陈姨,我以后可以来和小小玩吗?”


    陈默笑:“当然啊。”


    小小说:“我们家还有大富翁,下次可以叫南南一起和沈姐姐玩。”


    沈年年点点头,坚定地道:“好,我们都当大富翁!”


    一旁的萧祁俊这时主动开口:“我……送送你吧。”


    沈年年仰头,和他的视线相撞。


    虽然自己刚刚有了雄心壮志,但也不是说,心里的粉红小泡泡就这么碎掉了呀。


    她脸微微红,点点头,没有和他说任何话。


    陈默将两人送了出去。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两人肩并肩走着,走得很慢。


    萧祁俊问:“你还回云阳一高吗?”


    沈年年摇摇头。


    萧祁俊:“噢。是以后都不回去了吗?”


    沈年年点点头。


    不合适她的地方,也不是一朝一夕她努努力,就能弥补得了的。


    云阳国际的教育体系、人脉和资源,都是她能够走向更高舞台的跳板。


    至于里面无聊的人,她不会再分给他们一个眼神。


    萧祁俊挠挠头,“你现在不和我说话,是因为不想说,还是因为你第一天坐在我旁边,我对你说的话?”


    他说直到奥数选拔考前都不可以和他说话。沈年年举手答应,并且还被老师当成她要回答问题。


    沈年年点点头。


    她内心里,还是想给萧祁俊一个重视承诺的好印象。


    他不是觉得自己在那个故事里,很喜欢游走在两人之间吗?


    但那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故事而已。


    而且今天离开云阳一高,以后都不再回去的话,这个承诺是不难实现的。


    萧祁俊双手插兜,望天想了一会儿。


    “有几个疑问,想请你解答。”


    问题很难问,他也忍不住耳后有点红。


    “第一个问题,你真的是为我才来云阳一高,你是,你是对我……有意思?”


    沈年年点点头,因为脸很热,只好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着自己和他的鞋子。


    好巧啊,两个人从来没有步伐这么一致过。


    萧祁俊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也想不清楚这里边能有什么原因,只是觉得,手指头有点麻。


    “那……那第二个问题,你失恋的对象,是另有其人吧?”


    沈年年摇摇头,用手指指向他。


    萧祁俊迷惑了,这些天和前些天,他也没有什么不同吧。怎么竟然她哭还是因为自己?


    “那第三个问题,如果我希望你以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但是与我无关……你能答应吗?”


    沈年年停下脚步。


    唉,拒绝的台词总是这么让人伤心。


    沈年年决定跟他玩指手画脚。


    她比划一个2,然后点点头。又比划一个1,摇摇头。


    看上去好像很难理解,但萧祁俊问出来:“是说前两句同意,最后一句不同意吗?”


    沈年年心想,我喜欢的男孩子真聪明啊。


    萧祁俊原地喃喃:“所以你答应,你以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但是不能与我无关是么……”


    沈年年笑了,真是个呆呆的男孩子。


    就快走到每天经过的小镇餐馆了。


    沈年年想,送到这里就好了吧。


    以后她不会再来偷看了,他一定能够松口气。


    沈年年跟他挥挥手。


    萧祁俊木讷地也挥了挥手。


    沈年年转过头去要走的时候,萧祁俊跑前两步,深吸一口气:


    “其实我很喜欢现在费力攀爬的感觉,我很喜欢冲锋陷阵的感觉,但我知道我肯定也会很喜欢喜欢女孩子的感觉,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沈年年仰头看他,有轻轻的风从她的面上拂过,她想,该给自己留一个纪念呢。


    沈年年歪着头,蹙着眉头,装作听不见,伸出手指勾一勾。


    萧祁俊不明所以,俯身靠近点,正想着这种话很委婉,也很实在,但很不适合再说一次,要怎么开口的时候——


    沈年年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往下,下巴往上一寸的地方,留下一个暖粉色的,浅浅的纪念。


    ***


    一天后。


    飞往海城的专机驶过江面,缓缓落地。


    李争鸣帮周竟言打着伞,陈默拿着公文包,和着春雨来到大象城海城业绩大会的会议酒店。


    酒店的巨型会议厅里,已经坐满了与会人员,每人的桌上摆放着一个老式带盖茶杯,上面印着大象集团的全称,一份资料和一支笔。


    大会讲坛上也是同样的一排长桌,上面盖着红丝绒桌布,每人一个同款茶杯。


    正中间坐着的是周家的老董事长周富阳,左一是周竟卿,他们两人两侧坐着各大股东以及全国万象城的CEO。


    周竟言姗姗来迟,坐在了最靠边的位置上。


    升城大象城业绩属于中流偏下,但因为沿海,总不至于垫底。


    可周竟言的位置被安排在最边上——看来是父亲对她不满意,以示惩戒。


    陈默作为秘书,跟其他秘书一样在后场候着,等待自家老板的随时召唤。


    大家都穿着统一的秘书服,上面都有名牌,好些人因为经常来参加业绩大会,已经熟识了。


    本次大会由海城大象城主办,海城的业绩是全国最高,而海城CEO的秘书王晶这时候在后□□享唯一的一个椅子,看着这些远道而来的秘书们对他嘘寒问暖,享受着大家的羡慕。


    前边有某位领导的茶壶空了,按理应该主办方人员去加水,但王晶看到了刚刚风尘仆仆进门的李争鸣和陈默。


    李争鸣是个熟面孔,陈默是生面孔,那王晶便打算使唤生面孔:“哎哎,你,”


    他看了看陈默的名牌,“陈默是吧,你们周总要喝水呢,快拿着那边暖壶上去。顺便帮别的老总也加水啊。”


    陈默初来乍到,想着听前辈的总没错,叫她上去倒水就去呗。


    她拿起暖壶,掂了掂重量,正要端着出去为老总们服务时,李争鸣跑了过来。


    “陈小姐可不敢,这种小事让我来。”


    陈默手里已经拿了暖壶,李争鸣要表态,但是呢也不敢争抢,否则烫到双方不说,被前边开会的老总看到就丢人丢大发了,兴许还会丢工作。


    陈默觉得没什么,“我去就行了。”说着就走出去了。


    李争鸣刚才就是个佯恭假孝,等她出去后立即嗤一声。


    他这表情被王晶尽收眼底,悄声问李争鸣:“怎么刚才看你们周竟言周总都是跟这新来的沟通,没跟你说话呀。我看她名牌上就写了个文秘,你可是高级行助。”


    李争鸣嗨一声,“你没看集团新闻吗?那是咱们小董事长女友。”


    王晶这才觉得有点熟脸。


    但毕竟穿上了这身秘书装束,又竖着高马尾,画着浅妆,谁能一下子认出那号人来。


    “小董事长干嘛不把女友放自己身边,要放到你们这儿呢。”


    李争鸣轻蔑地笑:“放身边,小董事长怎么工作,那你仔细看看人身材脸蛋,也是个尤物。”


    王晶和李争鸣品性相差无几,两人凑到一起,对着陈默上下观察一阵。


    尤其陈默弯腰倒水的时候,那曲线映入王晶眼帘,“别说,还真是。那怎么,你就让她一个小小文秘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了吗?她成了周家亲戚,周竟言就不会重用你了。不过你要是巴结着她,可能人飞上枝头,也能给你分点树上好果子。”


    李争鸣叹一声:“没希望了。我之前不知道她身份时,已经得罪了她,虽说问题不大,但人不可能给我好处喽。”


    更何况已经有一个明星在给她献殷勤,他做什么也没用了啊。


    王晶凑过去,小声说:“那你就要把她赶走啊。她不走,在这里赖着,你哪会有升职空间。比如说,想办法激起小董事长的保护欲,把陈默调去他身边不就行了。到时候你还坐你的高级行助,说不定将来助理总经理的位置也是你的,到时候就是升城大象的二把手啦……”


    李争鸣没说话。


    其实周竟言作为CEO,总是往外跑,公司大小内务他作为高级行助,其实也都有染指。


    底下各部门都尊重他,给他谄媚送礼,各大品牌也三天两顿请着,等他给好的推荐位。


    他这高级行政助理,在别的企业,就叫总经理助理。但李争鸣一直以来,想做的都是把这俩词调过来——助理总经理。


    这年头总助升总裁的还少吗?他升个副总也要求不高吧。


    王晶这时候,用更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想个办法,让她出个大错。”


    第29章 谁没个心眼


    陈默提着暖水壶从后台走出, 仔细想了想又从主席台横穿到另一面,在摆着没发完的茶杯里试了试水温。


    水是滚烫的,好在后台为了方便, 早已准备好了一摞摞的矿泉水, 用指甲划开透明塑料薄膜,加了点进去后, 这才从老董事长周富阳开始, 为各位领导加水。


    周富阳微一侧头, 看到是她, 有一瞬不知是烦躁还是感慨, 鼻息稍沉, 随后又将眼低下去看资料。


    陈默低垂着眉,微笑着满水,俯身柔声说:“董事长请用,水温正好。”


    周富阳继续用鼻息回答。


    陈默并不理会他的反应, 到了周竟卿这里, 她也是同样的话术。


    周竟卿没有抬头,甚至都没有嗯一声。


    陈默:……


    小周董事长今天是在认真工作,咱确实也不应该借着故意想出来的话术, 去打扰他嘛。


    紧接着是沈语蒙、任总等股东。


    到了任总这边, 陈默倒水时, 他忽然抬起了胳膊肘, 触到暖水壶, 水洒了一些出来。陈默拿得虽然稳当, 可任总胳膊力气大, 总还是溅了少许出来。


    此时大会还没开始,陈默连忙问:“任总, 有烫到您吗?需不需要带您去换下衣服?”


    大会在酒店召开,自然与会人员也都住在酒店楼上,换个衣服也不过上个电梯的事情。


    任总本想说没事,可“没”字出了口,却又改了主意,“好啊。”


    说着陈默伸手说请,任总于是从座位起身,跟着她出去了。


    周竟卿用余光扫到了这一幕。


    两天没有再见她,周竟卿是早已经来海城洽谈开设车厂事宜,以便推动未来的量产。


    但不意味着没有一再回味两天前的那个时刻。


    他已经清心寡欲了几年,从前妻逃离开始,他就以一个负责任的企业家和父亲的形象自居,自认为人若忙于兴奋的事业,有的欲望其实并非一定要有。


    到两天前那一吻后,他觉得过去几年所恪守的仁义道德,已经被潜意识抛却了。


    他不可抑制地想了些更递进的事情。


    原本还想当着他父亲的面装一装,但这时有些神经被触动,他打算离席。


    周富阳皱眉道:“你去哪里?”


    周竟卿不打算说什么,走他的就是了。


    旁边的沈语蒙却一笑:“老董事长,人有三急嘛,活人不能被那啥憋死。”


    沈语蒙这话一出,周富阳也不说什么了。


    她再给周竟卿一个颜色。


    这男人哪,可不是怕被尿憋死。


    陈默守在电梯厅门口。


    任总是集团大股东,有享用酒店专属电梯,直通行政楼层的资格,上去换衣服不过三五分钟,为了不让任总开会迟到,她于是在专属电梯前守着,以免有住客想乘坐这台电梯。


    周竟卿出来看到她只在电梯边等着,倒是松了口气,走到她身后唤了一声。


    “陈秘书。”


    客气是仍存在于两人心灵上的关系,□□上不是。


    至少上一次的试探已经知道了双方的渴望。


    陈默应声扭头。


    周竟卿单手手掌将她后脑箍住,俯身一吻。


    他吻后再看她一眼,陈默的脸上是愕然,脸颊泛着自然流露出的胭脂红,好像想说话,又一时间不知怎么说。


    然后他回头走了。


    陈秘书:……


    陈默没看到他一边往回走,一边余留在嘴角的狡黠一笑。


    只看到他拿出马家的手巾,用很明显的橙黄色马头抹过嘴巴。


    脑袋是回过神了,可奇异的酥酥麻麻还在陈默唇上乱窜。


    突然袭击真的会把她心脏吓出来。


    这做企业家的,是可以这样的吗?


    好在周围并没有住客在电梯厅走动。


    电梯铃响了,开门的那瞬间,陈默用用手背快速碰了碰嘴唇,防备还有什么水渍,也怕唇花了叫人看出来。


    任总换了一套西装走出来,点头,“小陈,会议还没开始吧?”


    “还没有。”


    任总是对陈默印象深刻。


    前段时间的总经理会议上,陈默把李争鸣那乱如麻的讲稿口头给他捋了一遍。


    如果不是陈默,他还以为自己是人到中年脑袋不好使了。


    她人的形象也很令人难忘,这是不是说明陈默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语花。


    职场上的一朵小花,浅聊几句就让他觉得很舒适。


    任总也是想着平时没什么接触机会,一不小心碰到水壶这也算是个小插曲,那稍微的制造个邂逅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陈默把他带回原位坐下,任总的视线还回头看了一会儿,直到陈默消失在后台。


    旁边沈语蒙这是两头看,戏谑地对任总说:“任总平时不刷手机吗?”


    任总:“对啊,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手机上乱七八糟的新闻太多,我脑子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沈语蒙暗飕飕怪笑,怪不得不知道周竟言的秘书,就是周竟卿女友的事情。


    沈语蒙那天在健身房见到了陈默,还只能联想起她是那宣传片的女主角,后来再看看本城商报、周家集团官网,三八节大版面也都是陈默和周竟卿,这才恍然。


    她也不跟任总再说破,转头又瞧周竟卿用锋利的眼神盯了老任一眼。


    可老任多单纯,老任什么都不知道。


    沈语蒙觉得二龙戏珠这场表演真的很有趣,想必到了晚上的晚宴舞会,还会更好看些。


    在周老董事长宣布开场词后,执行董事周竟卿做了全国业绩总结,疫情以来,奢侈品业总体收入不降反升,到今年餐饮恢复后,商场的流量大涨,甚至是以报复性态势恢复的。


    所以今年大象城在全国的营收都很不错。


    周竟卿又提了几点警告和展望,劝在座各位勿要戒骄戒躁,保持好接下来的服务水平。


    随后便是各城总经理发言。


    从业绩第一的海城开始,到中下水平的升城周竟言发言,还有一段距离。


    周竟言已经在陈默留给她的公文包中翻找了一阵了。


    陈默一直在后台看着,其实刚刚到达现场时,她就已经把包内的纸质报告和现场下发的大会材料都摞在了周竟言手边桌上,怎么现在马上要开始讲了,反而却又在包里找呢。


    方才自己倒水的时候,余光也扫过一遍周竟言桌上,那装订的材料上是自己惯用的绿色回形针,也是为了好找,她才花心思才买了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方便自己工作。


    可现在看过去,周竟言就在最左侧,桌上的白纸上也都没有那抹绿。


    陈默余光扫到了李争鸣。


    眼看自家总经理要上台演讲了,他却倚靠在后台一侧与那海城的秘书聊得热络。


    他不是平时很积极拍周竟言的马屁吗,怎么这会儿总经理的动向,他都不关注了?


    陈默的每份文件,都需要他这个主管查看修改,这一份他也过了手,只不过因为知道她是董事长女友后,不敢大张旗鼓地向周竟言邀功了。


    可那是在陈默眼前,背地里谁又知道?


    总而言之,他知道这份文件对今天的大会以及周竟言有多重要,断不可能不关注马上要做的报告,在底下闲聊吧。


    陈默瞧着他边和人说话,还边有脚步往后挪的意思,好像是故意隐于黑暗,这样周竟言如果有需要叫人,也只能叫到陈默——而且公文包和文件的确是陈默这个文秘来保管的。


    陈默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与其等过去的时候,周竟言质问她的汇报文件在哪里,不如上楼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抱下来。


    离周竟言发言还有一小段时间,陈默打定了主意,蹭地从后台窜出去。


    这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半,正是酒店退房和入住的高峰期,电梯厅人满为患,时间紧迫,她一直焦急地看着表。


    为行政楼层准备的电梯稍稍好些,但不是陈默的卡可以刷开的。


    陈默好容易挤上普通电梯去,摁下楼层,回房间去拿了电脑又摁电梯。


    电梯总共有四部,有三部都是每层停靠。


    陈默的心里急到了嗓子眼,这时发觉有行政楼层专属电梯从最底层直接上来,停在她面前,开了门——


    周竟卿在里面。


    陈默快步进入,电梯门关上的一刻,她抿着唇盯紧了地面。


    他是专门跑来为自己开快速通道的吗?


    周竟卿看到她额头有大滴汗珠,手里紧紧抱着个电脑,脑袋里在思虑什么。


    她慌的样子让他很口渴,不过没有多问,倒也不必打断她思路,等电梯到底层后开了门。


    陈默像火箭一样冲出去。


    周竟卿走出来时,张秘书就在门口候着,他是在守着不许其他客人乘坐。


    周竟卿是看到陈默方才从会场忽然慌张跑开的。


    他吩咐张秘书:“待会儿你去查查发生了什么事。”


    张秘书随口:“陈小姐肯定是忘记带文件了吧?”


    周竟卿冷冽地睨他一眼,张秘书闭了嘴,露出一副“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臆测”的表情。


    要她真的忘事,周竟卿也认为她不适合做秘书,尤其现在本就做得步履维艰的周竟言,身边也得有一个精明的助手才行。


    实在不行就让她到自己身边来,有张秘书带着,在他眼皮子底下,不会有问题。


    而且……他也可以……


    周竟卿摇摇头,收起脑补。


    他不应该看轻陈默。


    陈默连李争鸣毫无逻辑的PPT都能脑记和复述得清清楚楚,又怎么会有丢三落四的毛病。


    而且这么巧,她会在这么重大的场合出差错?


    回到主席台时,周竟卿看到他妹妹已经在看着陈默的电脑做汇报了。


    他缓缓入座,观察周竟言的表情。好在她的讲话一切正常。


    会后,周竟言带着李争鸣和陈默一起出了会议室。


    张秘书得了命令,自然跟在后面竖起大耳朵旁听。


    周竟言果然一出会议室的门,就停下来质问:“怎么回事,陈默,你居然没把我的报告带来吗?坐飞机前都不知检查检查?”


    张秘书心想,看我说对了吧,董事长就是有女友滤镜!


    不过陈小姐要是调来给董事长做助理,恐怕董事长连这块滤镜也会碎吧?


    老板最不喜欢马大哈。


    只听陈默不紧不慢地说:“是这样的总经理,今天出发前,李助理修改过文件。我在会前临时发现了几处数据错误,所以直接去取电脑给您拿来原稿。”


    李争鸣正要反驳她,陈默又说:“方才我不在的时候,李助理是不是过去动过文件?”


    周竟言自己没注意,她还在和旁边洛城总经理聊得正欢呢。


    李争鸣知道这他没法狡辩:“怎、怎么了,你还怀疑……”


    他后面那句“你还怀疑我拿了你的文稿,这不是含血喷人吗”都没说出来,陈默马上笑着说:“多亏李助理我把文稿拿掉,让我去取电脑过来,就是生怕总经理拿到他修改过的错误文稿,这要是汇报的时候总经理当着全国的面说出错误数字,那李助理可怎么负责。”


    李争鸣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取走了文稿,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何况场内还能调监控,他现在要反驳说明明是陈默忘带了,那她拿出证据来自己又怎么佐证。


    不过陈默也真是狠,句句不离他,句句都是他的错,可事实也就是如此,他还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是,是我……可能改错了一两个数字,不过我马上就看出来了,这不立刻就让陈秘书去拿电脑了,她那份确实没错的。也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嘛。”


    李争鸣知道见好就收,免得把事态闹大。


    周竟言看看两人,都在互相为对方说话呢,这同事关系还真相处得不错。


    但最后她还是拿起手中资料,狠狠敲打了李争鸣的头:“你没事就爱乱改,邀得什么功,害我找半天,差点丢人丢到了全国!如果不是陈默抱来电脑,我的脸现在掉在地上,你是能给我捡起来吗?!算了,我现在身边缺人用,先给你降一职,陈默你升行助,以后不是上下级了,各自找我汇报。”


    索性,事情并没向坏处发展,这小插曲也就过了。


    但周竟言必须得去行政酒廊喝一杯,压压惊。


    她走的时候,多瞪了李争鸣两眼。


    李争鸣才是那个脸掉在地上拾不起来的人,他脸色惨白,心里知道陈默这是琢磨出自己在给她使绊子,反将一军,现在反而两人同级了!


    她要是个普通秘书,自己绝不能善罢,可偏偏人家背后有人。


    李争鸣也是暗自懊悔,刚才自己嘴快承认了,若是再咬咬牙,她也不能得逞啊!


    这次陈默只是抓住他做贼心虚的心理,但瞧她也不敢直接向周竟言举报自己,因为举报要有证据的。不过还是得赶快联系王晶,他们是这次大会主办方,可以删掉监控,省得陈默再想调出监控来给周竟言或是周竟卿看,一锤子把自己锤死,那他丢的就不是一个高级助理的title了!


    眼看着陈默抱着笔记本走到了前边,消失在酒店走廊落地窗的光线中。张秘书人在暗处,心想原来是自己搞错了。


    陈小姐可是长着兔子脸的大尾巴狼,她的形象在自己心中,立刻就高大了起来。


    张秘书又看这李争鸣鬼鬼祟祟打起了电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要报复陈小姐这位可能性极大的未来老板娘,兴许戳穿了他的诡计,他还能在陈小姐面前,先立个头功。


    第30章 红毯


    海城的王晶告诉李争鸣, 视频已经解决了,眼下他已经犯了原则上的错误,不管是陈默还是周竟言, 忙完了此间的事情, 回去都不会把今天的插曲漏过去,到时候他工作可能都不保了。


    为今之计, 只有让陈默赶快调到周竟卿那边去, 他还有可能利用从前周竟言对他的信任, 再次站稳脚跟。


    那只能趁着今晚的舞会, 再点一把火, 最好烧得旺盛一些, 在全国高管和老董事长夫妇面前,让陈默丢一丢周竟卿的脸,那么他势必不敢再把她放在外边招摇了。


    李争鸣慌不择路,本是想怪责这个王晶给他出馊主意, 但现在木已成舟, 只能把这条贼船坐到底。


    他打完了电话,眼神四处乱飘,心虚地跑掉了。


    舞会在晚上七点举行, 陈默已经换上了礼服。


    刚准备下楼时, 服务生敲开她的酒店门, “陈默女士, 这是您待会儿舞会要穿的服装。”


    陈默接过来一看, 这不是酒会上, 送酒服务生的制服吗?


    随后她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


    陈默拿起来一看, 原来自己已经被拉到另一个叫做“全国总助群”的群里,里面只有一个人在发消息, 就是海城主办方这次的主管,海城CEO秘书王晶。


    “今天的舞会为内部舞会,涉及各位领导隐私以及公司机密,因此服务生由自己人担当,也就是在坐的总助同仁们,让我们今晚就客串一把服务生,为我们的诸位领导,送上最贴心的服务!请大家迅速换装,五分钟后在厨房门口会议室集合。”


    陈默知道这和周竟言告诉她的安排不太相符,自己可是带了一套高定礼服来的,不穿不是太可惜了。


    她先打了个电话给周竟言确认。


    周竟言有些不耐烦,“咱们可是客人,海城主办方的安排照做就行了,总不能就我周竟言搞特殊吧。我妈在这儿呢,我得陪她说话,你处理好就是了。”


    陈默心里还装着一件事,正要问时,周竟言又说:“你不会以为我哥今晚要请你跳舞吧?他每年都是与沈语蒙跳,是咱们大象城惯例,不可能为你更改的。若请你跳,沈家的面子哪里放?我父母可都在场的,我哥就算再疼爱你,也不能在这么大的场合,没了章法吧。”


    陈默默然一阵。


    周竟言也听出来了,继续带着催促的口音“今天你也带了任务来的,摸清楚在场的领导,后续也好沟通,算是为了我以后升任总集团总裁出把力嘛。”


    陈默想到了什么:“可是……”


    周竟言:“哎呀什么可是,”说着就挂了。


    陈默叹一声,开始打量那服务生拿进来的衣物。


    实际是男款白衬衣加黑色马甲,下面是黑色西裤。


    陈默试了试衣服,这男款制服腰身和裤腿宽大,是没有为女服务生做过剪裁处理的。


    所有秘书今天都要穿这身出去,陈默想着若不按照安排来,周竟言那里可能会颇多怨言,先暂且穿一会儿,顶过宴会的时间,不要引人注意就是了。


    但舞会她还是要参加的,否则周竟言突然喊她去与人应酬,自己又是个服务生,别人怎么对她开口呢。


    好在她那件高定为贴身吊带礼服裙,穿在服务生衣服内,也只是礼服裙在裤腿间有些鼓囊,不过这裤腿本就宽大,在夜间舞会的昏黄灯下,倒也瞧不出什么来。


    陈默直接穿上了跳舞时的鞋子,她这次出门时,就怕出现上次在周竟卿家的窘境,特意穿了粗跟鞋子,不论跳快节奏的桑巴恰恰,还是慢节奏交谊舞,都不会有崴脚和嵌根的意外。


    当服务生这样穿,也显得高挑些。陈默画好了妆,今日为了舞会而特意浓重了些,细眉烟熏红唇点缀出来,有种野性的美。


    *


    晚宴之前,周竟卿走上了行政电梯。


    任总和沈语蒙也有说有笑地走了上来。


    大家都去同一个地方,在电梯里挤一挤倒也正常。


    周竟卿和任总对视的时候,任总尚且给了他一个笑,但周竟卿却没扯动他那嘴角。


    沈语蒙一看这情势,故意挑事:“竟卿,听说你女友也来了,怎么不见人呢?”


    任总看了看周竟卿旁边的张秘书:“留在升城了?总归是正牌女友,带过来给朋友们见见不过分吧?”


    周竟卿:“她有应酬的工作,已经入会场了。”


    任总这忽听八卦,又问道:“听底下人说,你和我们大象城的一位销售确定了关系,我还说怎么可能,叫他们不要信。你女友是咱们集团高管吧?”


    沈语蒙笑:“瞧瞧任总,消息总是不大灵光的样子。”


    更多的她也不解释。


    周竟卿不想说得太多,点出陈默来,老任脸上又不好看:“晚宴上就见到了。”


    沈语蒙:“周董事长可不能抛下我不管,过去我们沈家入股以来,一向是我们领舞的。”


    沈语蒙今天穿着的是紫色长裙,为了配合舞蹈时的裙摆,特地做了裙摆大刺绣点缀,打开来就是毕加索名画,“我这礼服裙价格不菲,周董事长不给机会让我展示,那我总不能自个儿原地打转吧?”


    任总也道:“是啊,厚此薄彼要不得,老传统还是要坚持——除非女友成了正宫,那沈小姐就得另找舞伴了。”


    沈语蒙弯着眼睛:“任总可有舞伴?”


    任总嗨了一声,“都是出来应酬,见谁还不得多陪跳几支,倒是有些人选的,已经提前商量好了。”


    任总在脑海中想了想陈默。


    周竟卿观察他那遐思的神情,愈发不悦。


    不过电梯已经到了,任、周给沈语蒙让让,沈语蒙率先提着大裙摆走了出去。


    周竟卿问张秘书:“方才查到什么事了吗?”


    张秘书:“方才的事查清了,是李争鸣给陈小姐惹了麻烦,但陈小姐反攻漂亮,李争鸣没有落到好。”


    张秘书犹豫要不要把李争鸣还可能有坏心思的事说出来。


    因为他刚才其实没听大清楚,都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说。


    李争鸣只在电话里叫“王秘书”,提到删视频,他想到了主办方海城这边有个王秘书,可还没查清他们又商量了什么事。


    没搞清楚,自然不能汇报,就算汇报了,董事长也会让他继续跟进,所以只要待会儿全程关注着陈小姐、海城王秘书和李争鸣就好了。


    周竟卿:“你帮我告诉陈默,今晚可能没办法陪她跳舞,但我会抽个时间正式介绍她,届时你把她请过来。”


    今天没有打算合体出现,是考虑到父母在场,不必触他们的霉头。再者他们一出现,抢了父母的风头,往后父母会对陈默颇多微词。


    按往年的流程,周竟卿的父母会先开场领舞,随后是他与沈语蒙,再后是妹妹与某位叔伯股东,紧接着其他高管入场。


    跳完了舞,众人也都累了,自然四处吃


    今年的流程表不知为何改成晚宴在前。


    这些小事他向来不管,海城是主办方,他都只不过参与一小个环节便离开,并没什么好置喙。


    等到了会场门口。那厚重的欧式门一开启,里面就爆发了一阵掌声,里面还有主持人的串场。


    看到他们三人后,就用麦克风喊出来:“现在走来的是我们大象城的周竟卿执行董事、股东任总与沈语蒙小姐!”


    这样一嗓子喊出来,几人才发现原来里面还有一长条T台,上面铺着一道红毯,沈语蒙回头与任、周道:“没想到这海城搞的还挺隆重,我都感觉受宠若惊呢。”


    红毯环节,流程上没有提。


    他们各自的秘书也都没收到消息——除了董事长秘书,其他都被招募为礼宾服务员了,现在都在场子里端盘子呢。


    张秘书根本不知道这事,没人把他拉入群,在周竟卿看他时,他只得懵懂摇摇头。


    周竟卿想到了陈默,但想着周竟言早已和她母亲入了场,陈默应该也跟着进去了。


    何况主持人点到了他的名字,台下众人正对着门口的他鼓掌,他也不好停留。


    为了保险,周竟卿走红毯前吩咐张秘书:“你去找找,如果她没进来,记得一定要走红毯。”


    原本是怕抢父母风头,可既然人人都可走,那他周竟卿的女人必须也要有排场。


    张秘书则没有走红毯,而是从这红毯高台旁边的楼阶跳下去,到内场找人。


    他把自己西服脱下来挂胳膊上,内场昏暗之中,马甲白衬衣就与其他服务生没差了。


    这时一个不耐烦的秘书手里端着盘子,盘子里摆着五六杯香槟,“兄弟帮个忙,我们领导叫我呢,你把这个送到那边,老董事长夫人那里。”


    这人说塞就塞,丝毫不顾及张秘书的感受,人一下就溜走了。


    切,张秘书想,什么领导,就是怕见到老董事长夫人呗。


    眼见前面夫人头上裹着二十年代贵族式样的丝巾,身上穿老式定制旗袍,肩膀上的丝绒披肩上的大莲花,在昏黄灯下尤为鲜艳。


    老董事长有威严,夫人呢又是集团有名的苛刻,兴许有什么一点小错漏给他们两位看到——比如香槟洒出来之类,可能都是要丢工作的。


    张秘书倒陪着周竟卿时常来往冷湖庄园,早就对老董事长夫妇怯魅了,他端着盘子就走过去,只是还没到跟前时,便听到有人在和夫人交谈。


    “听说竟卿女友也在这儿呢,红毯上没见到呢。”


    周竟言就在旁边陪着父母,这时候也看看红毯。


    没人说有这环节啊,搞的那红毯入场和T台似的,比站着的人群还高一截,是明摆着要让人注目。


    周竟言看到哥哥和沈语蒙等人进来了,许多人举起了香槟向他们致意。


    方才她陪父母来时,也是这种氛围,真叫她难受。


    这时候听到有人提哥哥女友,她随口说:“噢陈默,她是我的秘书,今天好像秘书都被叫去当服务生了。”


    那本来与董事长夫人攀谈的高管,一听这话,面露尴尬,“夫人,您慢喝着,我先去那边会会老友。”


    董事长夫人嗯一声,等走了,哼一声,“让秘书当服务生,谁想出来的主意。这待会儿,你哥哥的女友端着盘子走到这里,让咱们这些老股东、全国的总经理高管们看到,你说你哥哥的脸往哪搁。”


    周竟言心里一紧,连忙拿手机给陈默发消息,她可千万别真端盘子进来啊,早她怎么没想到,还有她哥面子这事呢!


    张秘书听到这话,也顺手把盘子就给了旁边一人。


    那人其实是名高管,本来打算去和董事长夫人打个招呼,这下盘子递过来又不敢不接,想回头骂一句时,人已经不知到哪去了。


    张秘书满场在找陈默,直到进了后厨,才发觉她躲着并没出来。


    陈默看到他,连忙迎上去:“张秘书,我正想发消息找你呢。海城那王秘书让我端点心出去挨个送给客人,可大家都在官网看过我的照片,我贸然这样送点心,旁人认出我怎么办?”


    陈默已经估摸着会有这样一句话:“哟,这不是周董事长的女友吗?怎么在这里当服务生啊。”


    张秘书说:“陈小姐,我陪您现在去楼上换衣服,他们这儿进场安排了一个红毯环节,咱们风风光光走出来。”


    陈默于是和张秘书一起从后厨服务生中挤出去,等走到正厅门口时,就见那欧式大门已经要关闭了。


    张秘书连忙过去吩咐门口保安:“等一等,我们这儿还有位贵宾呢。”


    保安看看陈默,“什么贵宾,服务生去走后厨。”


    保安没想停下手中的活,因为这关门是对讲机里主办方安排的。没听说名单里有哪位贵宾还没进去的。


    张秘书急得跳脚:“这是董事长女友!”


    保安狐疑地上下打量,准备与对讲机里确认。


    陈默开口道:“请别急,我里边穿了礼服,您等几秒钟就好。”


    陈默又笑着对张秘书眨眨眼,指指他胳膊上挂着的西服上衣:“帮我个忙,把你的西服借我挡挡。”


    张秘书明白过来,连忙用西服从前边包裹着陈默,很注意尺度地不去触碰她。


    陈默迅速解下马甲扣子,脱掉,再然后是解开白色衬衣的扣子,露出里面酥白的锁骨。


    眼看着一枚一枚的扣子在他面前解开,张秘书有点脸红,连忙把头偏过去,和那保安面面相觑。


    陈默的裤子很松,只需打开裤口,就整条掉了下去。


    紧接着她松开马尾,后仰甩了一甩头发,笑着对张秘书说:“好了。”


    张秘书会意,收回衣服,只见陈默身着金色亮面复古的修身长裙礼服,惊艳地站在他面前。


    就好像那宣传片中的美艳女郎,从大屏幕里走到了这现实世界!


    张秘书继续脸红地说:“陈小姐,您、您就从这里走进去,我去拦截主持人,让她介绍您。”


    目睹一切的保安,也终于从对讲机里得到准确的答复,将大门缓缓推开,躬身请她入内。


    主持人这时说:“噢,这里补充一位出席的贵宾,请大家看向门口,是周竟卿执行董事的官宣女友,陈默女士!”


    陈默深吸一口气,向红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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