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生意


    陈默帮母亲叫了搬家公司, 盯着东西送到了安居房楼下,她租的一间精装三房里。


    陈默看到母亲把她的证书箱从一堆大小家当中翻找出来,仔仔细细地放入他们陈家的老保险柜。


    提起结婚证归还哥哥夫妻的事, 金桂萍回答:“现在无缘无故地, 我也不好提出来,等将来他们要用, 我再给吧。”


    说着叹口气。


    谁也不想自己儿女离婚啊, 虽然她也不喜欢那碎嘴子徐丽怡, 可孩子都那么大了, 儿子又没当她面说老婆的不是。


    但金桂萍的态度也没那么决绝, 若是仍然住在原来的老商品房, 上下都是老邻居,都认识,她肯定更加不愿意儿子沾上离婚这档子事,多难听啊, 传出去别人怎么议论她。


    不过现在搬来了陈默这边, 都是天南海北的人,有好些和她一样都是租在这里的,谁还管谁。


    再者女儿的幸福也是第一位的, 徐丽怡上次在锦隆饭店一翻搅合, 既坏未来女婿声誉, 又坏女儿名声, 还让她险些又犯心脏病!


    所以要真儿子跟她过不下去, 要来跟自己拿结婚证, 她也不会再犹豫。


    陈默这边, 有了母亲金桂萍,小小晚上的接送就不用陈默亲自来了。


    平时南南和周竟卿不过来, 金桂萍就给小小和自己做点家常饭菜,如果他们过来,自然带了保姆,她则负责监工,让保姆也炒几个自己和小小爱吃的。


    她还占便宜了呢!


    陈默可以放着胆子去上班赚钱,母亲的生活也因为小小,变得正常健康了不少。


    之前约好了和那家国际餐饮总裁助理汇报营销方案,约在了私家庄园,日式包房。


    陈默带着许明泽、明星和市场部总监,坐在那位国际餐饮总裁助理的对面。


    这种日式包房,是要人拖鞋后上实木榻榻米,脚放在桌下。


    虽然服务尊贵,可包房实在是狭小,如若谁向前翘个二郎腿,就有可能踢到对方。


    市场总监拿着电脑,给对方讲解了自己的营销方案。


    一翻交谈后,对方挺满意的。


    只是清酒下肚,对方才吐露出真实的意图:“其实各家的营销方案差不多,请到的开业明星也都是老牌家喻户晓的明星,便宜好用,男女老少皆宜。这样吧,我会在总裁面前主推你们的方案,只要你们能给我预算百分之一的回扣。”


    陈默愣了愣,之前便觉得奇怪,谈营销方案为什么要跑到这么私密的地方,而不是对方会议室,现在看来走的也都是台面下的勾当。


    市场部总监见怪不怪,继续提问:“如果贵店首家南方旗舰店,真能坐落我们升城大象城,我们是可以考虑给您申请这个返点的。”


    对方摆摆手,“不是这个道理。我促成合作是需要花费大量功夫的,想让我主推这个方案,不管成功与否都是百分之一,如果成功了,我要再加两个点。”


    许明泽:“如果我们比其他家再增加足够多的营销预算呢,至少方案上面我们是胜出的。”


    对方:“不是我主推的,我相信我们总裁David本人也没什么机会能对你们的方案有更深入的了解。”


    话说的已经很直白了,是酒后吐真言。就算给到天价营销方案,也要看总裁对于城市和商场的喜好。


    高管的决定并非总是科学的,往往都是一拍脑袋就算。现在的招投标看似透明,但没有做好公关的就只是陪标而已,这些都是业内约定俗成的,讲不了理。


    陈默冷眼旁观一阵,拿起手机在社交网络上搜了搜这家餐饮的中国区总裁。


    都是公开信息,并不难找。


    巧的是这位David还真挺爱发自己生活照,写两句感想的。


    陈默发了一条自我介绍的私信过去,显示红叹号,代表对方不开放未关注者的私信。


    看了一阵,陈默余光扫到下面,发现对面那助理的脚,踢到了明星的脚腕子。


    初时还以为对方是无意的,便没说什么,只是明星的脸上有局促的表情。


    陈默于是又盯了一会儿,见那助理的脚又上来了。


    是多动症还是怎么地?


    明星明显也感觉得到,她一把握住陈默的手,低语:“默姐,我不想待在这儿了。”


    陈默也不想待下去,明面上这人就要回扣,私底下——这脚很欠人踩,只可惜陈默方才脱了高跟鞋,否则那尖跟踩上去,他就知道什么叫做羞愤欲死。


    陈默想着,若她的第一个生意是靠各种职场商场潜规则促成的,那她没有赢,赢的是阴私和贿赂,她等于是加入了这社会龌龊黑暗的那一方。


    她拉着明星站起身,“不好意思啊,明助理和我突然有点急事,要回公司去。我们总监和周总最器重的许助理在场,先跟您谈。”


    说罢两个女孩快速撤出来,那小包房的日式推拉门一关,明星就朝门呸了一声。


    可一边往外走,又一边担忧问,“咱们就这么走了,他们要是谈崩了该怎么办?”


    陈默:“谈崩才是好事,否则给回扣的事将来爆出去,咱们是参与者,也要吃官司的。现在我出了这个门,许助理和总监就知道,他们今天不能答应对方回扣的要求了。”


    明星不解:“但我们就拿不下这家国际餐饮了呀。”


    陈默:“拿不下,只是没有奖金而已。”她没有了能够升职的跳板,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她忽然停下来,拿起手机,翻着那中国总裁的社交账户。


    谁说她联系不上对方的,人大总裁可说了,每天早上五点,都在海城外滩晨跑的!


    陈默立刻就从那清酒的迷醉中苏醒了,精神抖擞:“明星,订现在的机票,你跟我去海城!”


    明星“啊”了一声,“这么晚了,去海城干什么?”


    陈默:“去晨跑!”


    说着她立刻在路边拦车,带着愣怔中的明星奔赴机场。


    第二天早上是大象城例行董事会。


    周竟言晚上见到许明泽,听他在床畔说起方才和国际餐饮的汇报谈判,因为对方要的回扣过高没有谈成,而陈默直接摔膀子带着明星出了门。


    周竟言抱怨半天,人家要回扣就先答应,等事情办成了再说,好歹有这么大一家餐饮进场,也能提振商户对大象城和二期开业的信心啊。


    最重要的是面对她哥周竟卿的时候,自己也有点底气。


    “要不是陈默,这事是不是就定下来了?”


    “怎么可能,你想得太简单了。”


    许明泽帮她分析利弊,就算给了总裁助理回扣,对方是不是能对总裁本人加以那么大的影响?


    看他明目张胆的要钱,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想来对其他城市商场也做了同样的事情,难免会有某家商场怨声载道,投诉到对方总公司去,或直接提起上诉。事情若败露,揪出大象城,不仅他们这些谈判招商人员会被判罚,就连周竟言本人也会受到影响。


    周竟言噘噘嘴,用头发在许明泽肩膀上蹭了蹭,“那照你这么说,陈默搅黄了生意还是对的喽。你是不是为了巴结我哥的大腿,就向着她说话呀。”


    许明泽:“我观察学姐出去的时候,目光很笃定。她应该是有什么别的路子。”


    周竟言兴奋起来,“真的?”


    陈默还真是有点工作能力的,这周竟言虽然承认,可和听到别人亲口赞扬出来,感受是不一样的。


    现在她心里更多了肯定,无怪乎哥哥会看上陈默,自己也选了一个绝佳的挡箭牌嘛。


    不过一听到自己的小情人叫陈默“学姐”,周竟言又如吃了柠檬,想着许明泽可是母亲钦点来勾引陈默的,只不过被她哥给震慑住了,这才转而被自己钻了空子。


    “别叫那么亲热,你想叫姐,叫我就行了。”说着上手去揉他。


    许明泽笑了笑,翻身上去给周总交公粮去了。


    许明泽之前的确是接受了宋夫人的面试,他是冲着要做二期总经理,才被宋夫人挖来的。宋夫人提及他先去大象城一期,辅佐陈默这位他过去的学姐。


    陈默在学校因漂亮出名,能和她对戏,也让当时的许明泽受到不小的震撼。因此他在当时的社交网站上表露过这方面的意思,但真的,也就几天不能再多了。时间过去这么久,要不是宋夫人提及,他还真的想不起来。


    宋夫人既然提及了,许明泽就在网上搜了搜,发现陈默现在是周竟卿的女友。


    许明泽瞬间就明白了宋夫人想干什么,心里一阵鄙夷。


    只是,他的目标是做总经理,对家族企业领导层的卑躬屈膝少不了,许明泽愿意踩踏板。


    他见到陈默后的第一个打算,是通过辅佐好陈默而抱住周竟卿的大腿,结果却引来了周竟卿的猜忌——这里头宋夫人一定功不可没。


    第二打算就是接住周竟言的橄榄枝,这对他有百利无一害。


    交完公粮,周竟言还在回味,许明泽却忽然想到一事:“你和顾总已经协议离婚了吧?”


    所谓协议离婚,就是不先去民政局公开办理离婚证,但实际上签过离婚协议同样具有法律效力。


    周竟言被他这么一问,忽然慌张起来,说谎道:“离,离了啊……否则我怎么敢和你睡在一起。”


    周竟言和顾正慕都已经有十几年没做过了,一直各玩各的,但离婚,他们俩都不敢提啊。一离婚,涉及到父母摁头签的婚前协议,还有分财产、两个公司的股票和股份拆分的问题,总之麻烦死了。


    但她可不敢对小情人和盘托出。


    许明泽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许明泽这个人喜欢光明正大的。”说完他开始穿衣服,往外走。


    周竟言抱住他腰挽留:“你又不过夜?”


    许明泽:“等你同意我们以结婚为目的而交往,我再留下过夜。”说着就从酒店房间开门走掉了。


    周竟言咬着牙。


    这小狼狗真会吊着她。


    越这样吊她还越想认真了。


    但要以结婚为前提,她就得和顾正慕商量离婚的事,那可牵扯太多了——暂且摁下不提,除非她忍不了,非想拴住这个小狼狗才行。


    第42章 别墅圆床


    董事会九点正式召开。


    周竟言联系不到陈默, 她自己手头又退场了好几个大品牌,正愁没有那家国际餐饮的好消息,该怎么和股东以及哥哥交代。


    周竟卿已经坐在董事会主席位十分钟了。


    他余光扫着周竟言在外面来回踱步, 心想今天难免要听一些破事坏心情, 最好有什么能让他高兴的事情,才不枉他大半夜坐飞机赶回来, 就往这会议室里坐这么长时间。


    他想还看看陈默回来了没有, 昨晚听说她匆忙出差, 没有跟他说半个字。


    其实周竟卿只要看到她那半真半假的笑容, 只要她睫毛朝自己微微一颤, 他就能立刻恢复精神饱满的状态。


    只是直到会议开始, 都不见她人影。


    周竟卿没有表现出情绪。


    周竟言开会的第一句话,就是说:“嗯……陈总助,去海城出差跑业务了,现在还联系不上。”


    周竟卿坐直了一些, “怎么这么突然?”


    周竟言:“昨天晚上临时决定的, 为了我们国际餐饮那事。我相信陈总助出马,结果一定不会太差!”


    话听着好听,意思却是把责任全推给陈默了, 周竟卿明白自己妹妹那点小九九, 就是办不好也不要怪她, 反正你又不会怪陈默喽。


    但周竟卿没有关注什么餐饮, “为什么还联系不上?”


    他的心脏在听到这几个字时抽动了一下, 只怕是航班有什么问题, 但早上没有看到任何新闻, 才说服自己是多想了。


    许明泽出来解围,“应该是正在谈事, 不好拿手机出来联系。相信有结果会即时通知我们。”


    周竟卿心想,有多大的事情,怎么都不给他发个消息。


    总想着独当一面,不靠他谈成生意。


    其实周家本来就是家族企业,他不靠他爸,也站不到这个位置。


    寻求自己的帮助到底有什么坏处。


    许明泽忽然说:“明星联系我了,她正在调试国际餐饮公司的视频会议仪器,调试好就可以视频连线。”


    说着他手上也不停,立刻打开屏幕进入固定频道,等着陈默和明星上线。


    周竟卿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一紧张,他手指就会酸疼。


    他蹙眉,私底下捏住不表。


    画面还没闪现,周竟卿就听到了陈默的声音,在用流利英文与那华人总裁交流,间或地笑了几声。


    内容其实不过是说今早晨跑时,陈默的突然出现吓了那总裁一跳,对方加快速度,但陈默竟然能追上,在他身旁并肩说着话,看得出她跑步相当厉害。


    陈默说哪里哪里,还是您能跑,您若不是赏光停下来,可能她就交代在外滩上了。


    周竟言听着那总裁的英文简直如播音员般醇厚,偷眼觑她哥,见她哥两手架在桌面上,一只手拇指摁着另一手拇指,隐隐看他手腕上暴有青筋。


    表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


    等到画面终于出现,那总裁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周竟言心里偷笑,这不是坏了菜了,她哥这醋意可大发了。


    不过周竟言还是咳嗽两声,给她哥发去一条消息:我们女人谈生意呢,是会有这种问题啦,哥你要习惯,不能将人藏着掖着,合着大美女只有你能看。


    周竟卿回:滚。


    那总裁宣布了与周氏大象城合作,在升城开设首店的消息。


    在场包括周竟言在内,全都激动地大叫声“耶!”


    甚至周竟言让许明泽赶快去拿香槟,对着屏幕给对面开。


    对方总裁:“这要归功于陈默小姐的认真和执着,不仅大早上追了我一路,还请到了国民偶像祝弭为我们开业助阵,热舞歌唱,相信当日餐厅一定会很热闹。”


    周竟言听到这个名字,脖颈一凉,“陈默,你有没有告诉David我们的预算是多少?”


    陈默对着镜头笑:“预算不变,祝弭为我们友情助阵,同时他的经纪公司会打包几名国民老戏骨来露脸表演,吸引各个年龄层的顾客入店用餐。媒体方面由于祝弭出场,也都拿到很好的宣传位置。”


    David,“接下来的事就让执行层做吧,我想陈小姐也辛苦了,不如我们的会议就到这里,我请你去吃和平饭店的早点。”


    陈默的“好啊好啊”还没说完,视频就被明星挂掉了。


    周竟言和董事会各位股东、参会同事一一拍掌,只有周竟卿坐着,没伸手给她一个five。


    不管他,今天陈默立了大功,不仅助理团队能拿五十万奖金,陈默也紧接着能升职助理总经理呢,这是周竟言早想好的,既是巴结她哥,又是奖励漂亮能干能招商的陈小姐。


    只是她这马屁拍在她哥身上,好像有点软,对方现在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不!管!他!


    人陈默能飞,指不定踢了他,跳个世界五百强做高管去,听听人陈默那英语,就算派驻伦敦也听不出口音。


    到时候还不是一堆青年才俊围着她,左一口陈小姐,又一口赏个光。


    周竟言看着她哥的表情暗爽,一会儿功夫心念电转,已经脑补陈默挽着某欧洲王储了。


    陈默和国际餐饮高管们一起吃了和平饭店的早点,客套应酬完,就和明星直奔机场回升城。


    一落地,打开手机。


    周竟卿的仙人掌头像上,有7条消息。


    陈默汗颜,从凌晨登机到下机直奔外滩跑步,再气喘吁吁跟着人马拉松选手David总裁去集团商量、签合同,一气呵成,她可没闲工夫回他的消息。


    周竟卿:睡了吗?


    周竟卿:不在家,你母亲说你出差了,和母亲报备也只打三个字吗,去了哪里?


    周竟卿:有空回消息。


    周竟卿:(一个哭泣的表情)


    周竟卿:我来接你。


    周竟卿:你的床到了。


    陈默一边读着,心里正美滋滋的,还有些被担心的小感动,但看到最后一句。


    哼,狗改不了吃……


    不对,她可不是那什么。


    但对于那张床,她还是很期待的。


    陈默从小就有个圆床梦。她想让自己的床很大很圆,周围像猫窝的边缘一样高高凸起。


    她幻想过像小猫一样,窝在大大的圆床上,里面是俗气的天鹅绒表面,可以三百六十度以她为半径旋转,同时塞满了各种颜色的大枕头。


    等到了她能够自己买家具时,只能拥有这个小三居,当然她已经很满足了,没有非分之想。


    现在是周竟卿说让她买她喜欢的,她就喜欢这样的,而且是很贵的牌子呢。


    包着外面“猫窝”的南瓜状软包可是真皮呢!


    出机场大厅后,就看到周竟卿坐在他的那辆特斯拉大翅膀车前盖等她,看到她时,神情也没有很开心,好像工作中遇到了什么难事一样。


    “哇,董事长这是亲自来接我呀。”


    周竟卿没说话,手上却把服务做到了位,给她系上安全带。


    陈默有点不喜欢他这么严肃的样子,在他靠近的时候主动上去,快而轻地小嘬一口,亲在他嘴角。


    周竟卿停顿了几秒钟,将目光扫在她唇上,天雷钩地火地猛亲上去,啃咬吞噬,不放过一寸一厘。


    陈默吓一跳,他也太不管不顾了,这可是在车前座,隔着这么近的玻璃,是要被人看个够啊!


    周竟卿现在是有点恨她,恨她不知道有人在担心她,本来想恶狠狠的质问,你知不知道我怕你出事,又觉得说话还不如亲呢。咬她狠一点,她就知道错了。


    陈默已经被亲得舌头麻木了,整个人的大脑都是麻木的,她的身体软塌塌像肉色的泥巴,随着周竟卿的手掌在她面颊、后脑、肩背、脖颈间的揉捏而塑形。


    这样长长久久地吻完,陈默终于张开长长的眼睫来看他,可周竟卿还是不说话,直接开车向野苑山林而去。


    车直接停进了他别墅的院子里。


    周竟卿拉着她的手攥得很紧,甚至是有些疼,帮她开门,带她进去。


    “今天家里没人。”他终于说话了。


    陈默愣住,“一个人都没有吗?”


    这可不像周竟卿啊,平时都是前呼后拥的。


    “怕不方便。你不怕吗?”


    陈默红着脸,“怕,怕什么……”


    陈默还没有看清楚他家里的大客厅长什么样子,就从一面现代简约的白墙上挖出的八角中式门洞中穿了过去。


    陈默没有想到有人会把家里建得像园林一样曲曲折折,四处是墙面和上面挂着的蕨类植物,迷宫一样充满了门洞和惊喜。


    这些犄角旮旯真的特别适合他们两人靠在墙边接吻,不停的换地方,非常隐蔽,私密。


    最后不知他怎么带自己绕着绕着,亲着亲着,眼前豁然开朗……


    这才是他的主卧!


    因为中间躺着陈默为他选的大圆床!


    果然是这偌大的别墅主卧才能放得下半径1.3米的圆床。


    猫窝一样的天鹅绒柔软边缘,让周竟卿将她推倒的时候,他们两人整个都跌进了里面。


    周竟卿不劳动她,只是这次实在不温柔,对着她的贵价衣服裙子,猛烈撕扯,生拉硬拽,像在发泄没来由的愤怒。


    周竟卿的确是在发泄煎熬,不是因为她昨天晚上到早上一直没有理会他,也不是不想让她独当一面,而是生怕别人看到她的优秀和美丽,欣赏她赞美她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自己。


    好在他心里有多少愤懑,还可以让她感受到,而且她在感受的时候分明是满意窃喜地粗喘着,脸红着同意的。


    虽然她说的是“不要”,但语气自己还是分辨得出。


    热烈的情绪在汗水中释放冲击,陈默好似很高兴,脑袋颠来倒去的,还不忘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对着他的耳垂吹气,“周竟卿,我有点爱你。”


    周竟卿的瞳孔如猫,急剧变化中,他用极其霸道的哑声说,“不能只有一点,马上改口。”


    陈默感受到了,她还不如不说呢,说完自己更要没活路了。


    连忙改口,“很爱很爱,很多很多,求求了……”


    陈默想多大的人了,说这句话真的是害臊了,似乎越是羞涩,做这种事就越有趣味。


    周竟卿最懂这种言语上的挑衅调戏,知道怎么拿捏她,把她变成一团软软的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所以说她说不要,真的是假的。


    但他怎么就不累呢?


    周竟卿,“我说过你的生意谈成,要帮我实现一个愿望,你先答应好吗,好吗。”


    陈默只想让他停下来,“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声音都已经混淆在气喘中。


    周竟卿压着嗓,紧紧环着她,眼中燃烧着,“嫁给我。”


    第43章 承诺


    周竟卿拥着陈默, 再低眸看她时,借着窗外午后的阳光和树影斑驳,瞧见她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她方才听清了没有。


    陈默方才正在兴头上, 就算让她给出金山银山, 甚至盖章画押她都会答应。


    现在她是吃干抹净的狐狸,舔舔嘴角趴在自己的大尾巴上睡觉, 十分餍足。


    周竟卿真是太好用了!


    只是等冷静下来后,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脸上, 她仿佛梦到周竟卿说, 要她嫁给他。


    再然后她的梦变成一个恐怖故事。


    周竟卿和萧明立的脸重合, 他开始不回家, 自己挺着大肚子,躺在无人照护的多人病房,突然间痛到呼吸停止——


    陈默猛地醒来,眼睛望向外面的树木, 恍惚间觉得上面有个鸟笼, 有个鸟儿在里面嘶喊着要出来,她揉揉眼睛再一看,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鸟巢。外面一声响动, 鸟自由地飞走了。


    所以周竟卿对她来说, 是笼还是巢呢。


    陈默推了推他, 周竟卿本就没有睡, 只是合着眼在思考什么。


    现在他睁眼, 似乎还有些紧张。


    陈默问:“你刚刚是不是跟我说了什么?”


    周竟卿心下一沉, 没直接回答。


    陈默:“我刚刚做噩梦了, 梦到你说让我嫁给你,我答应了, 然后你的脸就变成了萧明立,天哪太可怕了。”


    周竟卿绷着脸:“我不是萧明立,你不要做这种梦。”


    陈默摇摇头,“太真实了,我一下子肯定忘不掉了。”


    周竟卿压抑着叹息。


    但他不是个会退缩的人,为达成目的,他总要想办法。


    他只好再要她一次,从后面抱着她亲吻她脖颈,强迫她把刚才的噩梦忘掉,并种下一个好梦。


    周竟卿:“闭上眼睛。”


    陈默哪里会不听她的。


    这次他很柔和,一边说话,一边出其不意给她一次快乐。


    “你如果喜欢这里,我们婚后就住在这里,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陪你一直住在你家,我把野苑山林卖掉,再买新的我们搬进去,就是夫妻共同财产。我不会和你签婚前协议,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哪天真的讨厌我想离开我,将来你都一起带走。”


    “我没出过轨,南南的妈妈可以作证。离婚后我没找过任何女人,你是第一个,我也想你是最后一个。我待你的儿女视作亲生,和南南一样,绝对不会有二心,我将你母亲当我母亲,好好奉养。我不会阻止你工作,你想做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做大做强,不会让你退缩,我为你做后盾。”


    “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周家的人不喜欢就不来往,其实有些事我当时第一次做丈夫,也没有做好。那时候我一厢情愿,以为只要我在企业里做得好,在我爸妈面前有了话语权,我老婆就能挺直腰板。这一点当时没做到,但我现在做到了,你绝对不用对他们卑躬屈膝。”


    “如果你还想要孩子,我们就要,不想就不生。如果你想和我再生一个孩子,我准时陪你产检,从怀孕到出生,我帮你准备好吃的,好用的,生产的时候握着你的手,出生后不用你换尿布,我不假手于人,不会让你独守空房。”


    “往后我们一起努力,我们把家里和外面的摊子一起经营好,到退休的时候,把这些摊子分给所有的孩子,我们可以像父母一样去冷湖老宅,也可以出去看看大好的风景,国内国外,去哪里都行,我帮你做行程,订机票酒店,嗯……还有什么,暂时想不到了。”


    “噢对了,我叫周竟卿,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我的脸,保证做梦的时候,梦到的是这张帅脸。”


    陈默的眼角划过一滴泪,到最后又破涕为笑,嘴巴嘟哝着,脸又有些红。


    但还是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眼前的人狭长的眉眼,很好看,胡茬又有些春风吹又生,她摸上去扎扎的。


    真是的,怎么能混在一起呢,怪梦,烂梦,反正梦是假的。


    刚才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一切,身边的人,马上就油然而生了幸福感。


    原来一切苦痛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都是美好的。


    突然他使了力,陈默忍不住叫,结束的时候她长吁一口气,“讨厌死了,周竟卿。”


    周竟卿:“我想给你幸福,想让你嫁给我。但我不想因为这三个字,你就把我想成坏人。等你准备好再告诉我。只要别是三年五年,七老八十那么久。”


    陈默:“哼,那还是不够久。”


    周竟卿:“好好,等,你说多久就多久。我是怕你吃亏。”


    陈默心想,那倒是的,她再怎么样也是女人,时间很宝贵。


    而且感情的事如果定了心,就可以心无旁骛搞事业。


    但周竟卿确实太急了,还得容她回去好好考虑,这次也要听妈妈的话。


    又抱着躺了一会儿,陈默没有直接答应或者拒绝。


    其实周竟卿说那些话,就是不让她说出拒绝。


    他如果今天避讳了这个话题,等以后再提,她还是会往不好的方向联想,与其这样,不如掰开揉碎了,把她那些担忧都抛掉。人不能因噎废食,世界上也没有相同的树叶,何必非觉得和他一起生活,一定会重蹈覆辙。


    无论是谁都会害怕未来的风险,周竟卿说的那些就好像期权,他承诺未来能兑付的价值,如果她看得上这些价值,再和他签订这个契约,而期权的兑付他是无条件的,必须实现的,是他周竟卿的身家与门脸,他把人和财产压在这里,除非她完全不想与他共度余生,除非她现在就想逃跑,以后永远一个人待着,再也不找未来的伴侣,否则就不会做出不理智的拒绝。他保证没人能给她更好的条件,没人能像他这么爱她。


    既然不拒绝,成功的概率就只看时间。周竟卿给她的是未来,所以大把的现在,他可以等。


    陈默呢喃着说:“好像幼儿园要放学了。”


    周竟卿:“是啊。”


    陈默心去找衣服穿,“我也该回去了,你今天去吗?”


    周竟卿:“你想让我去,还是你一个人想想?”


    空间给得足足的。


    陈默:“那我一个人想想吧。你晚上再来,我可承受不起。今天是我妈去接小小。南南呢?”


    周竟卿:“跟着小小过去玩滑梯床。阿姨在。我有那么可怕么?”语带了平时的促狭。


    陈默点点头,看来她没什么好操心的。


    就是周竟卿的话太让人抓心挠肝了,自己下一秒就仿佛会缴械投降,成为他的小媳妇,软声软语娇滴滴地说句“你对我真好。”


    她摇摇头,一定要抵御住糖衣炮弹才行。忍不住走神去细想,细细想,看有没有什么漏洞,是他做的虚假承诺,好让她抓住,说看吧,做人要实诚,做不到就不能轻易下结论,就好像合同里的那句“如因不可抗力”一样。


    但她心里,一直在蠢蠢欲动,脑袋里有两个小人激烈交锋,各陈利弊。


    两人各自穿好,下地,穿鞋。


    周竟卿忽然扯着她胳膊将她紧紧抱住,把下巴抵在她额头。


    陈默的心脏,和他初遇那天,在烂尾楼上将她箍住时一样狂跳。


    想到自己曾经想好的,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还是决定,未来不提,要把握当下。


    所以她也伸手,环住这个她爱的男人。


    陈默蹭蹭他衬衣,心想这人总是心急,如果不心急的话,……可能没有这么讨人厌吧。


    手又抱得更紧了一点。


    周竟卿送陈默回了家,路上告诉她,之前她哥陈稳给他打了电话,说徐明丽想用家里的钱投资炒房,问他靠不靠谱,他给陈稳剖析了要害,陈稳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陈稳还问他,徐丽怡如果想用他的名义贷款,或者找高利贷,有没有可能。周竟卿也给他支了招。


    具体支了什么招,他没告诉陈默,陈默想追问,他就说这是男人间的事,把话题扯开了,又提到陈默以后的职业规划上。


    陈默想着周竟卿和哥哥能相处得好,两人都是老板,又是旧识,相互帮忙再好不过了。她就没必要非插一脚问东问西了。


    周竟卿:“等升任助理总经理后,再熟悉一阵,到湾口店参与骨干培训。”


    最近他看许明泽与周竟言走得近,而且许明泽在经验上胜于陈默,对于辅佐周竟言更有帮助,所以打算让他接任陈默做助理总经理,不再加入二期高管团队了。


    他母亲不老实,也让人监视了周竟言,知道她和许明泽三天两头偷偷在酒店下榻的事情,和周竟言闹了一通。正好也不让许明泽去二期了,省得周竟言把手伸到二期的管理上,将来要跟周竟卿争权。


    “这个许明泽是有野心的,留他在一期,应该能做出成绩,很快也能体现在我们二期的招商上。”


    陈默疑问:“那竟言这样,顾家不会提离婚吗?”


    周竟卿嗤笑,“其实不管是不是因为许明泽,他们都终归会离婚的,不过是等个时间早晚。我早就把‘闹事基金’准备好了,请了专业离婚律师团。这几年家居市场不景气,我那妹夫好赌,欠了不少债,将来顾家肯定要分竟言的身家。这些竟言都不知道,以为他们是开放式婚姻呢,其实顾家已经掌握她不少出轨证据了,都是为了分财产。所谓的开放,不过是笑话。不过我也不想触竟言霉头,跟她讲太多,连公司那点事都要管不了了。有的事情只能我这做哥哥的替她准备,省得身家被扒光。我们的证据也没少找,律师靠得住就行了。”


    陈默心里咯噔一声,其实周竟卿大有算计,未雨绸缪能提前好几年。


    但他这么算无遗策,真的会不把她算在内吗?


    周竟卿分出右手握了握她,“又在瞎想什么,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啊?哪天去公证处,把我对你的感情公证一下,这样你就放心了。”


    陈默哼一声,“谁要你去。”


    陈默方才是神飞天外了,靠在窗口想,能知道他的话靠不靠谱的,恐怕只有他前妻吧?


    周竟卿笑,其实公证没什么,他父母的遗嘱都公证过了,该他多少该他妹妹多少,写得清清楚楚。


    周竟卿自己也早有遗嘱,他谁也没告诉,原来是分给李琳琳和南南,李琳琳走后就只改成南南,等陈默答应他和他结婚,他就去加上陈默的名字。


    保证如果他有任何意外,陈默和南南都能过得很好。


    第44章 摆脱


    金桂萍接了小小, 正嘱咐周家阿姨帮她单炒个倍儿辣的酸辣土豆丝,又拌个酸辣粉,红薯粉五分软五分弹, 醋要小半勺柑橘醋再加小半勺通黑十年陈酿山西老陈醋, 要求还挺高。


    这好玩意不能让女儿看见,指定不让她吃, 所以她特特告诉周佳阿姨, 谁也不能说。


    南南尝了一小口汤被辣到, 又来尝, 金桂萍不让了。


    小小有吃酸辣遗传基因, 被许可炫了两筷子粉条。


    再多不行了, 孩子要吃得肚疼,陈默和周竟卿都不能放过自己,往后她不能看孩子了,也没有周家阿姨了, 可哪寻乐趣去。


    阿姨给孩子们吃的是五常大米饭、没什么味道的玉米虾仁、菠菜碎和烤鳕鱼加鸡翅, 看着丰富,吃起来没味道。


    要是让金桂萍自己做……她的老家手艺,那孩子们指定吃嘎嘎香。


    为了不让孩子们眼馋她的重口味, 金桂萍把酸辣粉兑土豆丝捧回了自己的出租屋自己吃。


    正吃着, 有人敲门, 熟悉的令人心脏病要发作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妈?听陈稳说您搬来默默这儿啦?我来看看您。”


    金桂萍吞了两口粉条, 这么好的东西, 在听到徐丽怡的声音时瞬间就不香了。


    甚至心脏都像出现应激反应一样隐隐作痛。


    其实陈默之前提醒过她, 如果徐丽怡来,可以先装作不在不开门, 她也不可能总来。


    等陈默在的时候,才给她开门。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吃酸辣粉太香,嘬粉的声音被徐丽怡听见了,还是香味扑去门外了,才让她直接在门口就叫起了妈。


    金桂萍收拾了碗筷,出来给她开门,徐丽怡一只脚迈进来,闻到味儿便嫌弃,不进去了。


    她就站在门口,还当着金桂萍的面打了几个喷嚏,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作出一张假面笑脸说,“妈我就不进去了,你把我和陈稳的结婚证拿给我,我有用。”


    金桂萍一听,心里一紧,“做什么用结婚证?”


    之前女儿就提到让她把陈稳和徐丽怡的结婚证还给他们两口子,她还纳闷。看来是真有迹象,只不过儿子没告诉自己?


    他们兄妹之间从小有秘密,恐怕陈稳婚姻有了问题,也是瞒着她的。


    但徐丽怡的答案出乎意料:“嗨,是投资个东西,做抵押用。”


    金桂萍冷笑一声,“你当我傻老太太好糊弄,你想用钱贷款,抵押房产证还差不多,抵押结婚证能管什么事?”


    金桂萍心想这儿媳妇不是和儿子闹离婚,刚想轻松一下,这就听到“投资”两个字。


    当年老陈投资股票市场有惊无险,那是凭借大时代的运气,和老陈的精明。


    徐丽怡要是精明,当初就不会丢工作,不会在锦隆饭店大骂周竟卿,她要是投资,岂不是要把儿子锅碗瓢盆都陪光了。


    再者为什么要用结婚证,金桂萍一动脑筋,“你不会是要假离婚,用你的名额买房炒房吧?”


    徐丽怡心里一咯噔,还真没想到金桂萍能猜到她的意图。


    但她跟这老太婆解释什么呀,“哎呀妈,你就拿来呗。我们本来就是在你这儿保管的,实际上当时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陈稳这主意不好,干什么不能自己保管啊,大家都不是冲动的人。”


    金桂萍:“你又怪稳稳干什么,当时是你怕他当老板的,成天见女演员女明星,怕他变心,才说放我这儿。我还不乐意为你们保管。这些不提,你是要拿钱去炒房,现在房地产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还有,政策里写的‘房住不炒’,你眼珠子那么大看不见?这本子我不能给你。”


    徐丽怡本来想着要软语软声地哄老太太,现在金桂萍话不中听了,她就放了嗓子,“妈你这就是不懂行,刚需房卖不动,豪宅在疯狂往上涨,现在的消费和以前不一样了。咱们就说刚需房,要涨能涨多少,撑死一年涨个几十万百万算好了,豪宅可是一捂就捂出几千万啊!”


    金桂萍真要被她气笑了,“那你说说,你怎么个投资法,妈也学一学。妈要觉得好,我这证立马就给你了呀,我还给你追加投资。”


    徐丽怡心喜:“您知道路总吗?以前在我店里,一买一千万的大富豪,之前因为点小事销声匿迹了嘛……”


    徐丽怡提到这事,心里一虚,一笔带过,“但其实人家路总是开了公司,叫做宅融网,可赚钱了。嗨,我说这么多干什么,妈,我着急用呢,赚钱的机会是稍纵即逝,你给了我我也不打扰你,省得多说几句,你那脆弱的心脏又受不了,到时候反而来怪我。”


    这话她是不敢说尽,金桂萍那一身正气的老派思想,根本就接受不了她想和路总一起做的事情,到时候她再来一句,“你这就是投机倒把”,不是给自己找难堪嘛,难免还要再骂回去。


    本来这事也巧。平时有什么赚钱的好事能轮到她呢,还不是去银行取钱的时候,碰上了自己店里之前跟着她的老SA,现在也和路一鸣搭上了,不止业绩上去了,还成了人家路总的女友。


    所以说她当时把小梅送过去,小梅却不识好歹,纯粹好心当驴肝肺。


    就小梅,除了能当售货员还能当什么呢?自己给她送好命她不要。


    现在老店员叫她一起炒房买别墅,只要一百万就能入股,他们建了一个群,大家一起集资,买三千万的法拍豪宅,等在手里捂一年再抛掉,预计明年的价格能上亿!


    路总的网站,现在用户已经上千了,这三千万已经被别人买股买了一半,就剩一千五百万的缺口,眼看着网站上的用户数字在噌噌上涨,连这个缺口也要补上了,法拍豪宅过了这村没这店,那么这间被人抢购了,什么时候才能出下一间?


    徐丽怡跟陈稳说,陈稳不同意,徐丽怡就骂得狠了点,还说如果他不同意,他就偷偷的用陈稳的名义去借高利贷。徐丽怡拿起女儿的棒球棍打了陈稳的眼睛,还抓了陈稳的脸,抓得他血肉模糊。


    其实徐丽怡没有敢告诉金桂萍,他们两口子这回算是真离婚。


    陈稳给了她他们一百六十平的洋房,除此外给不起了,徐丽怡也找私家侦探调查了陈稳公司的真实情况,打听到现在给他投资的那家公司,明年就会撤场了,而陈稳账上入不敷出。


    徐丽怡看到陈稳竟然有可能明年破产,那她更得为自己谋划了。既然他愿意把这个房子留给她,徐丽怡现在就准备出掉,能卖两千万呢。投资之后,余下的钱,她和女儿可以租个每月两万的豪宅,平时发朋友圈时照样可以光彩照人。


    一开始女儿陈小敏不知道该跟谁,现在天天在家里哭呢,还想着她那有钱的未来姑父会资助陈稳。


    徐丽怡就让她死了那份心,人家周家母亲,费尽千辛万苦把周竟卿的前妻赶走了,能让陈默进门吗?还能给陈稳花钱?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女儿又听了自己的话,等自己的一千五百万明年变成了五千万,他们不用像陈稳一样在外面租房子寄人篱下,甚至跟着他背债。


    再者徐丽怡清楚,有抚养权就有赡养费,陈稳就算破产,每个月都得给她打十万块钱。


    女儿被她鼓舞了起来,总算愿意跟着她了。


    再说了,陈稳一向对自己和女儿心软,等到时候自己赚了钱,陈稳肯定要后悔,到时候再找他复婚有什么难的。


    这个自由现在把握在自己手里,谁知道赚了钱又有什么际遇,陈稳要是真破产了,她找个等着二婚的老板,走陈默的路子,难不成陈默可以,她却不行吗?


    徐丽怡离婚后就有了名额,花一千五百万,买十五股,买这么多,就是为了能把那别墅的房产证上也添加一个自己的名字。


    路一鸣和自己那老店员都答应了,就等着她的钱了。


    金桂萍虽然已经得到了女儿的提醒,但还是不想破儿子这桩婚。


    “我说不给,你要让我给,就让我儿子给我打电话!”


    徐丽怡真跟这个老婆子没什么好说的,“我徐丽怡想离就离,再说陈稳如果不跟我去民政局,我离得了吗?老太婆就知道胡搅蛮缠。”


    说着徐丽怡就往里走,用身子猛冲撞金桂萍,险些把金桂萍撞倒到地上。“你不给我我不会自己翻吗?我早都知道你把那些东西藏在哪个箱子里。”


    “你不知道老人的骨头脆,你是想让我死吗?”


    金桂萍幸亏是搬到了这边,女儿特地给她选了木地板的房间,木头软不至于让她受伤,手边也有大沙发,她一扶站住了。


    去卧室一看,这徐丽怡还真找着她的宝地了,一把就抽出了那两张红通通的结婚证。


    金桂萍下意识看到了老头子的遗像前边摆着的小香炉,想起平时打火机就放在那边。


    她猛的冲过去,要拿打火机的时候,却找不着了。


    这是去哪儿了呢?不能是女儿给她收起来了吧?


    “造孽啊!”


    等徐丽怡走了,金桂萍恍惚了好一会儿,给儿子拨通了视频电话。


    他看到儿子脸上血红的抓痕,还有那红肿的眼睛,忍不住都快哭出来。


    又听到儿子亲口说,“过不下去了。”


    唉!


    金桂萍拍着大腿。这是不是老伴托梦来说的,那一灾一难呢。


    等陈默回来,金桂萍和女儿好一通捋顺这事儿,最后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她们老陈家,算不算摆脱了一个丧门星?


    第45章 珠宝与时光


    周竟卿早上日程不忙, 特地绕道大象城,告诉张秘书,就上去随意听听汇报, 其实是想看看陈默的反应。


    结果陈默正在商场巡店, 撞见他时眼神慌张闪躲,带着底下人拔腿离开了。


    周竟卿这一句话都没跟她讲成, 转头望了一眼她的背影。


    张秘书插嘴:“怎么感觉陈小姐好像有点怕您。以前当着员工面, 也不至于不跟您打招呼啊。”


    周竟卿沉吟一阵, 直接下楼, 坐车。


    等坐到后座才告诉张秘书:“我求婚了。”


    张秘书兴奋了起来, 在副驾驶挪了挪屁股和腰身, 把脸凑到夹缝中间,“董事长,快说说,您到底怎么求的?”


    司机瞥一眼他, 心想自己在后视镜里看, 不是比你这扭捏作态舒服多了,又不是听不见。当下也竖起耳朵。


    周竟卿咳嗽一声,看窗外, “在家里。”


    兴致到了, 他脱口而出, 她彷徨无计。


    司机挑眉扁嘴继续听, 张秘书则继续追问:“在家里也得有个仪式吧, 亲朋见证, 跪地拿出戒指, 我就这么求的。但我那肯定寒酸多了,董事长快说, 您是怎么一个安排,让小的们开开眼,见识见识。”


    周竟卿:“事情紧急,没什么安排。”


    其实司机已经听出来了,因为他比张秘书接陈小姐接得勤,知道咱周董事长,对陈小姐的喜欢总是那么的……表现在动作上。


    就今天这车,现在后座已经换成沙发了,司机还记得那天董事长从陈小姐家出来,就看两个老板椅不顺眼。


    在车里,这对情侣的交流很少,三言两语之后,他背后的帘档就降下去了,或者透明隔档大屏变了色。


    真正的交流真的是!很少的啊!


    张秘书本来觉得,这话题是不是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董事长的脸色好像不大对。


    可好奇驱使之下,他又问了一句:“那陈小姐答应了没有,如果答应了的话,怎么刚才还不好意思了呢?”


    周竟卿回眸给他一个凌厉眼神。


    张秘书接收到,险些冷得寒毛直竖。他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但周竟卿还真是想和年轻人讨教一番,“我说,让她嫁给我,她吓了一跳,像是做了噩梦,我安慰她,说以后财产归你管,表了表忠心。”


    张秘书沉思片刻,“您是不是大段大段剖白,畅想未来了?”


    周竟卿蹙眉:“我不说,怕她直接拒绝。”


    “所以您就来个煽情大发,得,我全明白了。”


    周竟卿:“你明白什么了?”


    张秘书认真并大胆道:“董事长,您平时话不多,话一多吧,一般就是画饼。”


    司机点点头表示同意。


    张秘书回忆每一次,他这位领导跟自己说类似“给你一块铜板,帮我拿下三国,你看你看,大好河山”这种感觉。


    不过董事长是个务实的人,权衡过后他会给三个铜板,并画饼无数员工,且身先士卒上马奋战,最终收获大好河山。


    但还是画饼啊!


    陈小姐也是周氏的员工,她更能领悟到里面的精髓啊!


    张秘书就怕周竟卿说,他说的话他会实现,于是连忙补充:“董事长,求婚这事,望梅止渴要不得。未来的饼虽然圆呢,但终究在未来,把握现在得来真材实料的。仪式和戒指,缺一不可。女孩子喜欢隆重。不过隆重不一定代表人多,陈小姐如果不喜欢人多呢,您就单独搞一个浪漫求婚就行了,我们就不参与了。”


    张秘书咽口唾沫,陈小姐啊陈小姐,您可一定要喜欢热闹啊,咱可太想去看了。


    周竟卿嘴里舌尖绕绕,“戒指是笔不小的开支。”


    张秘书一听,先想着董事长可太务实了,就说富人最抠门呢。后来一想不对啊,他是想买多贵的戒指?


    张秘书先打听着,“董事长,今天其实行程不多,现在的时间,不如我们去看看?”


    周竟卿摆眼:“你是说成品戒指?”


    张秘书:……


    董事长的境界就是高。成品看来都是次货了。


    周竟卿:“去看看吧。那几个牌子。”


    得,又翻回了大象城。


    简单讲在大象城能选的,就是卡家和蒂家。


    卡家的钻戒尊贵典雅,蒂家色彩柔美,以蒂芙尼蓝出名。


    周竟卿进去是要清场的,所有人都被珠宝SA们请出去了。


    有好事者开始在群里大肆宣传,甚至拍他的背影图。


    周竟卿走的时候大包小包,群里消息发送:“董事长带走卡家价值百万翡翠珠串项链一条、传奇珍珠项链一条、红碧玺水滴加钻石勾勒叶形手链一对、翡金钻互嵌绿丛花戒指一枚、满钻腕表一条;带走蒂家蓝钻、黑钻、珍珠母贝表盘腕表三条,成品项链手链头饰耳环若干。总价值两千万。”


    架势太大,群里的消息很快就呈现在陈默眼前。


    明星一边激动乱跳,一边揉捏陈默的胳膊,“默姐,您是不是和董事长好事将近了?这么多珠宝堆在家里会不会看花眼啊啊啊~”


    陈默脸微红,心想着他最好是给客户们集体采购用来送礼的,最好不是给她的,不是说好让她好好想想么,糖衣炮弹到了这个程度,她接受了就好像是为了钱一样。


    有记者也跑去加公关团队询问了,是不是周竟卿不日就要传出好消息,随后在营销号晒出公关总监微信截图:“经与董事长身边人确认,珠宝仅为搭配陈小姐商务穿搭购置。”


    陈默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是要和他出席一些重大活动吧。


    当下她也询问了张秘书,周竟卿后续行程,得知接下来确有大事要发生:他的电车发布会、车载AI发布会、工厂量产揭幕仪式、某杂志慈善晚宴等。


    这些仪式都会邀请业界及全国有影响力的人物,后续宴会酒会商谈必不可少。


    作为他的女伴兼升城大象城助理总经理,在陪他社交的同时也要给大象城一期二期招商拉客户,有点排场无可厚非。


    最重要的是会有明星登场的慈善晚宴,还有红毯环节,人人拿出最亮眼的高定、租来最昂贵的珠宝,那陈默作为企业家背后的女人,自然也得在红毯上大放光彩,而且是不能像明星一样拿租来的东西示人的。


    配合周竟卿的日程,是两人在最初“试试就试试”阶段达成的协议,具体活动一般不会由他直接讲出来,都是张秘书与她盯对,后来有了明星,就由张秘书与明星来对接,她只负责按照日程跑就行了。


    因此也不再多问,毕竟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珠宝的,无非是以前不曾试过。


    她脑海里没闪过什么正常的自己戴珠宝的画面,反而闪过了泰坦尼克号电影里,美人玉/体/横陈,脖颈挂着海洋之心的场景。再然后是疯狂老爷车,蒸汽升腾,两张手指印交叠下滑……那张脸不是凯特的脸,而是她自己,海洋之心变成了浑身满挂翡翠绿、各色钻与蒂芙尼蓝,亲吻耸动让她眼里发狂的人也不是温柔小李,而是周竟卿。


    天哪!陈默当着众人的面,想到这些鬼东西,脸上烧得要当场升仙了。


    她真的要怪周竟卿,当然也要怪自己,平时和他正经话不多,交流全靠肢体凑,才让她变成这样的。


    好在这两天日程没有重合,真的要戒一戒周竟卿才行。


    这边陈默想着要配合他的应酬,那边周竟卿盘算着成品戒指没法说服自己作为求婚之用。


    他的头婚因为年轻,手头没有什么资本,两人也是先同居后结婚,和家人的周旋就耗费了过多精力。李琳琳也不喜人多热闹,不爱与人交往,所以他们只简单登记结婚,钻戒买了成品也不大,在国外教堂找了牧师,没有请双方父母亲朋单独成礼,后来因为离婚,让李琳琳把珠宝首饰都带走了。


    如今他年岁不同,阅历不同,想法不同,在两家牌子转了一圈并不满意。


    卡家店长请他至小黑屋——贵宾室私密商量定制的事,提到先有钻石才有设计,好的钻石要等,或者拍卖买下后,前来定制。


    周竟卿告诉张秘书关注拍卖会,以及南非的源头钻石开采厂,有极品钻石或古典名人珠宝拍卖,务必抢在全球富豪之前拿到好东西。


    张秘书听完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是笔不小的开支了。


    顺便他那边的工作有进展,给周竟卿汇报:“那周老爷子想花两三亿买冷湖那块地的事,还推进吗?”


    言外之意,不给周老爷子买玩具,就能省钱买好钻石啦。


    周竟卿:“打听到小商品陈的消息了吗?”


    张秘书:“打听到了,从以前证券市场的几个派别找起的,小商品陈在证券市场街对面有个小卖部,是他们接头点,我们的人查了当时那家小卖部的注册地址,是第一批商品房,当时普通住宅也就几千一万,他住的是价格敢卖十万的高层住宅。后来金融危机后,小商品陈就大隐隐于市了,有小道消息说他因炒股亏欠自杀了,还有人说是得了癌症治病去了。总之,小商品陈已经去世多年,留下他的遗孀,前些日子还住在这里,最近搬家了,叫做金桂萍。”


    周竟卿听到这个名字,显是一愣,后又忽觉是场命运的玩笑,对着车窗笑了几声。


    张秘书:“我们的消息说,金桂萍不打算把那两块土地转让私人,而是让中介通知各方她要上报国家按收购价收购,以后由国家拍卖,目的是为了保护林地。现在就不知道,她是在放烟雾弹,想让各家都来出价,还是真的打算充公。”


    周竟卿嘴角的笑并没收敛,只是道:“我们不会再买这块地了,不管是出价、由政府牵头拍卖,我们都不再投入。”


    岳母的钱来自别家或者政府,都比来自他这个女婿要强。这不是个数字的问题,这是陈默娘家的底气。


    张秘书心想,看来在董事长心中,老婆还是比老爹重要呀。


    “那周老爷子那边,我就照实说?”


    周竟卿:“倒也不必,只把小商品陈家的新地址发过去,他不是要送礼上门么。”


    古代结婚还有采纳一说,现代也多有彩礼。男方长辈先去岳家登门本就是应该的事,怎么到了周家,就不行了?


    *


    周富阳得了张秘书的消息,高兴地把自己手机当成宝贝,恨不能就要将那条消息截图打印裱起来。


    礼物他提前都准备好了,宫廷御制茶器一套,雕得精细的好核桃两串,听张秘书说小商品陈的遗孀还有个女儿,就快到出嫁的时候,因此他又备一尊高三十厘米实打实金灿灿的送子观音。


    准备齐全装进他的老式莱斯莱斯后备箱,因为听张秘书说对方心脏有些不舒服,不敢多带人去,怕吓着人家,本想叫自己助理,但张秘书执意要代表周竟卿跟他一起去,那就只带了张秘书。


    周竟卿的意思,是怕老爷子在陈默母亲家里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张秘书在侧也能挡一挡,该架就把老爷子架出来。


    老爷子坐在车后座,两手交握着,有些紧张。


    小商品陈的大名,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他听过,而且自己也曾派人去那“陈金家百货店”探过消息,开始的时候也跟着他们小打小闹,从证券市场赚了一些钱。


    后来金融改革,券商入场,小街坊的打闹归于尘埃,小商品陈的店也关门了。时代变了,他自然也就再没见过这当时走在潮头浪尖的人。


    张秘书说他遗孀家里挂着小商品陈的遗像,他高低要去上两炷香。


    到了安居房楼下的时候,老爷子让张秘书与司机搭手,把东西扛上去。


    自己则从楼下往上看。


    这安居房连个小区绿化都没有,小商品陈当年一代风云人物,他们那些下海的老伙计,提起江湖时还有这号人物,怎么现在他家人就住在这种地方。


    有道是,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老爷子叹口气,上了电梯。


    到了陈家门口,周富阳摩拳擦掌,脚下有些虚浮。


    他让司机赶紧下去了,张秘书替他摁门铃,等了许久听到里面说了句“来啦!”


    这声音略有点熟悉,像是唤醒了什么久违的时代记忆,但终归和记忆里边所想到的那人,声音还不能完全重叠。


    穿着随意的金桂萍开了条门缝,看见一地的东西,心想是女儿给她买的快递,头都没抬就说,“快,小伙子,帮我搬进来。”


    这时候再抬头,看到一明显将发丝染黑的老人,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年纪,穿着略比他身材宽挺的老式西装,带着副黑边老花眼镜,像极了一位故人。


    “周……周主任?”


    与她同样惊讶的还有周富阳,看到眼前穿着普通绿色运动衫运动裤的五六十岁妇人,头发烫过,仍旧乌黑浓密,披散肩膀,面容微微清瘦但仍旧白皙光滑,眼眸子清亮,脸盘大而圆润,像当年的歌星,丽君。


    她这副当年美丽的轮廓仍然没有经历岁月摧残,不像他,老得那么快。


    周富阳有点动容,“小金?”


    “啪”地一声,门重新关上。


    张秘书还想着,陈母金桂萍是见过他的,他每次给周竟卿送东西,也会送一些到这边来,好像陈母误以为他是送快递的了。


    正要解释的时候,门突然又关了,外面的东西也不用他搬了,他错愕地回望周老爷子,因为听见了他那句“小金”,揣摩两人竟然是老相识?


    这一看不要紧,老爷子胸膛急急喘了两声,思维飞了出去,眼神怔怔盯了一会儿那关上的门。


    当年周富阳在钢铁厂当车间主任,金桂萍是他手底下的女工。


    金桂萍来的时候才二十岁,漂亮聪慧的女大专生,脑后梳着一根垂下的麻花辫,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退却,白皙皮肤,水灵大眼,柳叶眉随着她的笑容,和月牙似的,弯弯绕。


    周富阳当时为了给员工谋福利,接了客户切割钢板的小活,跟着他偷偷做这事的员工里就有小金。


    因为怕坏了厂里规矩,都是晚上才切,有时候他看小金疲惫的时候险要切了手,还主动让她去休息。


    休息就在他那三平米不到的办公室行军床上,盖他的军大衣。


    有时候忙起来他忘了有人在他办公室里睡,干完了活往办公室一走,开灯,看到金桂萍捂着被子略微发红的小脸,被圆亮的电灯泡照着微微皱眉头。


    真是很动人的回忆。


    后来他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娶了厂长的女儿,也就是宋之宁。厂长的仕途顺利,往上攀登,他周富阳也跟着扶摇直上,这是他的选择。


    就是不知道当年,他那点小到没人知道的心思,小金看出来了没有。


    “唉,怎么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周富阳忽然叹了口气。


    等了一会儿,门又开了,金桂萍换了一身衣服,是原点雪纺红衬衣,底下穿碎花长裙,九十年代日常出门的式样。头发也梳住在脑后,省得烫过的头发披着乱蓬蓬。


    金桂萍的脸上有惊喜也有惶恐,连忙伸个手,给他让一条道,“老主任,快请进。”


    周富阳听到这个“老”字,胸腔里一荡。


    正是繁花落尽,岁月结茧,英雄美人总在迟暮中。


    第46章 鸡同鸭讲


    周富阳让张秘书在门口等着, 他自己走进去,打量着这个三居室的房间,在沙发上坐下。


    张秘书还想进, 被周富阳瞪一眼, 想着他与陈默母亲既是老相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反正他就在门口贴着耳朵, 有什么动静他听得见。


    金桂萍不拂周富阳的意, 也让张秘书在门口等着, 两下里关了门, 请周富阳坐下, 问他, “还喝毛尖吗?”


    周富阳愣了愣:“你竟然还记得?”


    当时周富阳刚三十岁,上面给厂里干部每月茶叶票,他习惯在供销社买信阳毛尖喝,后来金桂萍来了, 她是大专生, 他就让她帮自己做做文书打杂这些活计,每月的茶叶票给她,让她帮自己买回来冲泡。


    现在还喝毛尖, 是不是说她这么多年, 心里一直惦记着……


    金桂萍:“嗨, 您下海之后, 厂子下岗名单里有我, 我一气之下, 想起您之前给我留了好几个月茶叶票, 就把供销社的毛尖全换了,带回家。原先我喝不惯, 那点茶叶喝了两三年,后来也可能年纪大了,爱咂摸这口了,也就一直买着些待客。”


    周富阳将信将疑:“那怎么不换一种尝尝?”


    金桂萍:“我不爱换,认准了哪个就哪个。”


    周富阳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在想当年他只顾着往上爬,是不是把什么东西抛在脑后了。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他现在就在想着,是不是金桂萍的心田里一直给他留着个地方。


    金桂萍给他端来老式搪瓷茶缸,周富阳拿着把手接过,往昔岁月一股脑全从记忆深处溜了出来,他呆呆望着茶汤,半天没送到嘴里。


    金桂萍眼睛盯着他看,寻思这是怕烫嘴?


    不应该啊,直饮水机70度泡茶专用度数,倒出来一会儿了呀。


    周富阳余光能扫见她端详的表情,犹记得以前金桂萍也是这么给他冲泡了,盯着他抓起茶缸把手,送到嘴边吹几下。


    他也是这么余光扫,扫见她那灵动乌黑的眸子广薄剧小.硕漫话.都有哦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把衣48一6九6③和红扑扑的脸,仔细他会烫着。


    宋之宁有没有这么关心过他?


    这辈子一次也没有。


    宋之宁没有给他端过茶,倒过水,没有给他嘘过寒,问过暖,就知道成天和厂子里、集团里的女眷们混迹,比吃比穿比老公,比过了就回来跟他得意,比不过回来嫌弃他两句。


    周富阳摇摇头,自嘲两声。这还不是他自己选的。


    要是他选了金桂萍,难道凭他的拼劲,他就不能出头吗?


    又寒暄几句,见他终于把茶喝了,金桂萍才松口气。


    客人来家,不管他在外多大能耐多大金身,也得把主人家的茶喝了吧?


    起码的尊重给了,金桂萍就能跟他好好说话了。


    周富阳不能再跟她这么无言对坐了,等会儿他会想起更多的事情。


    他提及了小商品陈:“老陈……是什么时候走的?”


    金桂萍:“那很早了,九十年代就查出了癌症,我们就说不做生意了,治病呗。把店子卖了,股也不炒了,厂子关了,后来又拖了几年,他就去了。”


    周富阳叹息道:“这也就是老陈去的早,以他的精明能干,如今说不定还活跃在商界里。做小商品是个大市场,加入世贸后,小商品席卷全球,说不定今天也干到世界五百强了。”


    金桂萍大笑:“哎呀您可别拿我们打趣了,他哪有这么能耐,当初我们小卖部是先开的,后来旁边才开了证券市场。那时候我做售货员,他是开店的,我们俩刚好的时候,我就怂恿他,开这块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消息灵通,你不能光做小商品。我们厂子里赚了钱,这才入了股市。不过真正入了股市,他就显出了才华,我呢,就负责赔了安慰他稳住再看,赚了劝他见好就收。靠着消息,他又拉了投资人进来,我们赚了几波,等后来券商进来了,也是我先怂的,好说歹说,他也就听我的,撤出来了。”


    周富阳听她三言两语的,把那些年股市的大风大浪、腥风血雨说出来,可想金桂萍是个不怕事、稳得住的贤妻,老陈没找错人。


    那他周富阳找对了还是错了?


    自己这些年多少艰难险阻,都靠他一人挺过来。


    但凡有一丁点风险,宋之宁就吵着要离婚。


    有一年他欠了一百万,宋之宁立刻带着行李回了老家,等他填补上转运了,才回来。


    若受苦受难的时候,能身边有人陪着他,该多好啊。


    周富阳主动提出要给老陈上柱香,金桂萍于是带他去了里卧。


    一进去,映入眼帘是张一米八的老式硬床,周富阳看见那木质床头斑驳有了年岁,上头刻着已经磨没了颜色的双喜字。


    周富阳:“这是……”


    金桂萍:“我和老陈结婚时候打的床,多好的木头,这么多年除了有些划痕,没半点损伤。现在年轻人又开始时兴实木家具了,可没我们当时打家具,又好又便宜。”


    周富阳:“夫妻俩一直睡一张床啊,好,好。”


    金桂萍心想,老主任是不是年纪大了,脑袋不灵光了。夫妻俩不睡一张床怎么睡?


    周富阳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他不是不知道普通人家夫妻睡一张床。


    而是因为宋之宁是大家闺秀,他以前做穷小子时不知道,原来大户人家家里,老婆和老公不睡一张床。


    自结婚后,两人就各用各的房间。


    年轻时的周富阳除了做那事时会被召唤,平时宋之宁也想不起他。


    这种情况大概过了十年,到他四十岁,已经没了那方面兴致,宋之宁也到了更年期,两人愈发没交流了,他一年都不会和她睡一晚上。


    周富阳知道自己不该在金桂萍的卧室里想这些,何况老陈正在那黑相框里对着他笑呢。


    老陈的遗像旁边,还摆着一瓶茅台,金桂萍给周富阳倒了两盅。


    一盅让周富阳洒下来,倒在老陈遗像前的茶缸里,另一盅周富阳自己喝掉。


    那一口茅台吞下去,周富阳胸腔一阵劲热,对着遗像说:“老陈,你有福气啊!你真有福气啊……”


    连声的感慨,让金桂萍听着有些怪,虽说周家条件好,女儿是算有福气,可婆婆小姑也不好相处呢,周竟卿的前妻就是个坏例子。


    若不是老陈托梦说周竟卿靠得住,她还不想女儿去那大宅门里头吃苦呢!


    反倒是他们周家,要真娶到女儿这么漂亮心善、会周旋又能干的儿媳妇,才叫做有福气!


    祭拜了老陈,金桂萍引着周富阳出来,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周富阳也伤春悲秋够了,话题尽量往正事上引,“你们关了厂子和店面,然后呢?”


    金桂萍眨巴眼:“这还是看到了您进军房地产的消息,我跟老陈说,咱们现在要治病,什么也干不动。但买了房子放一放,政策这么好,形势喜人,等总是可以等的嘛。”


    周富阳,“所以就买了冷湖的地……”


    金桂萍也不诓他,现在知道那块地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中介小李那张嘴巴巴的,不然他怎么赚钱。


    “我们也不止有冷湖的地,现在已经拆迁的几栋农民房也有我的,在市中心,补偿款不老少。原先捂着不说,一是补偿款在走流程,二是送的回迁房好几套顶层复式,盖嘛都还没盖好,不到年限也不能卖,只能先等着了。三是我看以前土地价格还有涨势,这就没急着换现钱,四是因为我那儿媳妇太闹、太贪,让她知道,怕她闹得我心脏病发。现在嘛,补偿款下来了,地价到头了,儿子也离婚了。周主任又不是外人,我都不怕说了。”


    金桂萍当然不能藏着掖着,她寻思周富阳上门,就是来跟她商谈儿女婚事的。


    周竟卿是周富阳的儿子,金桂萍不可能不知道。别说她天天看报纸看到这俩父子,陈稳也都掰开揉碎跟她讲过周家的情况。


    金桂萍也知道,女儿和周竟卿的事,最大的障碍就是两位老人,尤其是周富阳老婆,也就是原来他们厂长的女儿宋之宁,大概率瞧不上他们家。


    哼,那是不知道她和老陈的家底,知道了,她就不信他们还能狗眼看人低。女儿也不能因为钱的事情,嫁过去受婆家的委屈。


    金桂萍当时就想着,如若人家愿意来议亲,她就把她也有点闲钱的事情说清楚了,别让周家以为陈家没陪嫁,陈家卖女儿,陈家想攀他们高枝儿。


    她等冷湖那块地走了流程,拿到钱,金桂萍的小金库不说多,几个亿算有的,绝不辱没谁家门楣。


    就算陈默和周竟卿没走到一块儿去,女儿往后也凡事不愁。爱单着,她就替女儿看娃,不爱单着,找个鲜肉,她金桂萍也不是给女儿养不起!只要别找像徐丽怡一样不识好歹的,金桂萍保证自己的儿女后半辈子,都能过得舒坦!


    周富阳想着要谈正事,便伸手拆了带来的那一箱子茶器、两串核桃、纯金送子观音。


    别的不说,金桂萍一看这金灿灿亮澄澄的送子观音,心想儿子说的不对啊,周主任怎么可能会反对女儿和周竟卿的关系呢,八字没一撇,都想着再抱孙子了,这是有多迫切!


    金桂萍连忙说:“这可……不敢当啊老主任!”


    周富阳:“当得,当得!你不要可就看不起我了。”


    金桂萍:“哪敢呢?往后只能更亲近,您这样可太见外了。”


    两人推拒一翻,金桂萍怎么都推不过周富阳这个老男人,他还强调:“是给你女儿的,也是给你小金的,祝你们陈家多子多孙多福!”


    金桂萍没法子,只好接过来,捧在手里摸了一会儿。


    这软和的金子,真材实料的就是重啊,只是……


    金桂萍乐得合不拢嘴,“看您说的,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嘛,这么客气干什么。”


    但说到中间,又觉得自己喜怒形于色,还是要在未来秦家面前矜持一下,“寓意好是好,可就是速度快了点,还是顺其自然吧。”


    周富阳心思一动,她这是要点到正题了?


    他看聊到兴头上,礼物也送了,哄得她也高兴也就好提起卖地的事,“我其实今天来呢,是为了……”


    金桂萍可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她已经等不及了,开门见山:“老主任,我知道您今天为了什么来。这些年我也看着您经常上报纸,您和您儿子的模样啊,想避开都难。这事一出吧,真叫我不知道怎么说,怎么我们两家会这么有缘分,我跟您有这渊源,没成想过了几十年,还能再续上。”


    还是以未来亲家的身份!


    周富阳听她意思,看在他们的旧交情上,地的事应该八九不离十,“那不如我们就尽快定下日子,好把事情办了?”


    金桂萍没料到这话,她到底该惊还是喜,“可这小的们都还没跟我商量呢,我一个老人家,不好做这个主。”


    周富阳紧张起来:“你女儿不乐意?”


    难道这地还有产权纷争?


    也对,那块地上还有个房子,房子的产权很有可能被继承给对方儿女了。


    如果对方孩子想挤进冷湖富豪区,自己扩建别墅宅院,想法也很正常。毕竟现在那些年轻暴发户想挤进来,也没路子走。


    金桂萍为难道:“好饭不怕等。您也别催促。不过好意我心领了,我一定会劝劝女儿。但决定权还是在孩子手里。”


    周富阳拍大腿:“这道理可不对,好饭你等都等凉了,这年头什么都在变,人心也在变,谁知行情几时好几时坏?老陈若在,也一定不会瞧着商机不出手啊。”


    金桂萍听得纳闷,这周家是不是太着急了,儿女婚事能扯上商机吗。


    难道周竟卿有什么隐疾,怕默默知道后反悔,才要忙里忙慌把他当特价品给处理出去?


    可据金桂萍观察,周竟卿也不是不能生,南南就是他亲孩子。快四十了,那啥的质量确实不太好了,可看默默脸色天天都红润着,两人见面如胶似漆,显见得那方面是和谐的。


    按道理他们也不缺继承人,周竟卿有个南南,周竟卿妹妹那边还有个大儿子,还不满足吗?


    这家伙还要默默给他们生,生下来几个孩子抢,这不就活脱脱上演继承大战吗?


    一想到豪门家的这些烂事,狗血电视剧里天天演,金桂萍都发愁了。


    那更得要问清楚默默,要不要趟这浑水呢。


    金桂萍只好含混答:“我先问问孩子,如果小的想清楚了,我自然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总之不能操之过急,您也多宽心吧。”


    周富阳也没想立刻逼着她做决定,有的话想说透,又不敢说透,“小金,咱们老相识了,多少看在我当年照顾过你的份上,给我行个方便,别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金桂萍点点头,叹口气,女儿抢手这她还是知道的。


    就算没有周竟卿,也有刘竟卿、王竟卿,不怕逮不着个好姻缘。


    周富阳松了口气,“这就对喽。那我回去,等你通知,我的人好开始走流程。”


    金桂萍心想,这么早就要过彩礼了?女儿怎么什么都不跟她说呢。


    他喝口茶,润润说了半天话的嗓子,也把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咽回去,“那就祝我的小金,阖家欢乐,子孙满堂!”


    金桂萍心里一个白眼,谁是你的小金。不过嘴上挂着笑意,这就准备送客去了。


    叮铃铃一声门铃响,有孩子拍起了门,大声喊的声音传过来:“姥姥,姥姥,我要进去玩!”


    是小小的声音。


    周富阳挑眉,原来小金的女儿是要二婚哪。


    只是私事不便问太多,金桂萍也已经走过去,给孙女开了门。


    小小跑了进来,看到周富阳这个陌生人,愣着停下脚步。


    金桂萍笑着:“叫周爷爷。”


    小小看着他有些害怕,叫了一声,又跑到了侧卧去。


    侧卧的房间没住人,孩子们喜欢把里边床当蹦床跳,金桂萍也懒得管,只给床边都铺了抱枕,掉下来不摔着就完事了。


    周富阳:“你外孙女儿长得真可爱。”


    金桂萍:“可不是么,这孩子随了妈,长得就是漂亮。你儿子也艳福不浅呢。”


    周富阳笑着打哈哈,脑子反应慢了半拍,正要问,看到门口又跑进来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看到了周富阳,讶异叫了一声:“爷爷?”


    然后马上跑去侧卧和小小跳蹦床了。


    周富阳的脑袋哐当一声响,他虽然老花了,可还认得出,那是他家孙子,南南!


    金桂萍感慨道:“你们家南南可乖啦,两个孩子一起玩,平时也不打搅我,我反而还省事了。晚上啊,你儿子老是半夜跑过来,一跑来呢有时候孩子没睡,他们两口子要做那些什么的,就把孩子都塞我这儿来了,你说说,他们现在反而更喜欢在我家乱跳。不过你也放心,平时有保姆跟着,也没什么危险。现在你们周家的保姆,应该在默默那边做饭呢……”


    周富阳的嘴巴张开就合不上,他慢慢地消化着所有刚刚发生的情形,外表看上去愣愣怔怔地,令金桂萍有些担忧。


    身体也显得不太平衡,她连忙过去扶住。


    “老主任?您还好吧?”


    第47章 紧迫感


    金桂萍扶着周富阳重新坐回沙发上。


    到底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老江湖了, 周富阳捋顺之后,镇定了身形:“小金,冷湖那块地, 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理?”


    金桂萍扶着他说:“交给国家, 国家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拿点国家给的体己钱就行了。”


    周富阳不死心, 侧头来看她:“那别家没来找你吗?多给你几个亿, 你也不要?”


    金桂萍说:“因为我地里有片林子。转成国家的, 国家保护起来, 就没人敢砍了。老主任, 你们在冷湖建庄园, 也砍了不老少。这整座城市的林子,三十年间说没就没,再种下的,孩子们能看见的, 都是次生林了。”


    周富阳:“次生林有什么不好, 不都是树吗?”


    金桂萍:“老主任,你们赚了钱,也舒服了一辈子, 将来埋下去时, 你想咱们这代人的骨灰洒下的地方, 是新长的次生林, 丁点儿细的从远方来的孤零零陌生小孩童, 水土不服地长不粗壮长不高, 无法荫被后人, 还是那些土生土长,高耸参天, 在一块土地上陪了你多年的老伙计?我不卖,是想给咱们子孙后代留个念想,让他们知道老树长什么样子。”


    周富阳明白,金桂萍的境界在这儿,说什么都不会卖给自己了。


    两个孩子从侧卧跑出来,跑到周富阳这里,看他正若有所思着。


    南南问:“爷爷你为什么会来呀。”


    金桂萍看周富阳还在发呆,便一手抱过南南,怪重的,放在自己腿上,“来说点事情。”


    南南问:“是说爸爸和小小妈妈的事情吗?”


    金桂萍勾一勾南南鼻子:“小东西,你啥都知道。”


    南南又仰头说:“为什么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我爷爷和奶奶,都不喜欢小小妈妈,肯定不让小小妈妈和我爸爸结婚?”


    金桂萍蹙眉头:“怎么会有这么多事的小朋友,他们家父母怎么教的,你不要听他的,你爷爷现在就在这里,他对这事最上心了,怎么可能不同意?”


    金桂萍看向周富阳,南南也看向周富阳,就连小小也伸出了胖乎乎的小肉手,搭在了周富阳的手背上,巴巴地问:“周爷爷,他们都说你不喜欢我妈妈,他们是不是在说谎啊?”


    周富阳的眼神透过老花镜,在两个可爱单纯的孩儿脸上游移,最后停在满怀期待等着他答案的金桂萍脸上。


    周富阳觉得自己这辈子做过太多混蛋的事,但金桂萍当初纯真美貌的模样,是他心中不忍玷污的美景。


    难道说出自己不喜欢她女儿,不想让她女儿进门,打破今日金桂萍对他的惊喜和期待,打破满面笑容诉说怀旧的现状吗?


    周富阳做不出来。


    平心而论,在金桂萍说了她的财产之后,陈默在他心中已经不是件低廉的货品了,她背后雄厚的不动产,很快也能转为现金,陈家儿子也有自己的生意,陈默在集团工作也算小有成绩,算不得是他看不上的那种家庭。


    从前就对不起金桂萍,大抵让她当年对自己的期望落了空,如今不能再来一次。


    周富阳挤出一个笑脸,“他们是说谎,我没有不喜欢你妈妈。”


    孩子们得了满意的答案,都蹦跳着去玩了,金桂萍也高兴地替女儿笑,一边拍着大腿。


    两家都满意,这事就等于说定了呢。


    只是最终拍板的可还是女儿。


    周富阳起身,金桂萍也起身。


    周富阳叹了口气,金桂萍连忙说:“老主任,您可得注意身体。”


    看他满面忧虑,金桂萍心说,他不会还在怪自己,说要儿女们慢点来吧。


    那毕竟不是给自己相老伴,她着急又有什么用?


    周富阳:“不用送。”


    周富阳浑浑噩噩地出了金桂萍的门,张秘书搀扶着他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周富阳缓慢地说:“你怎么不早说?”


    张秘书舔着脸,“这……是董事长……”


    “混账东西!”周富阳骂道。


    张秘书正等着周富阳再骂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却听到他又说:“险些让我在故人面前,丢了好大的人!金桂萍以为我今天是来说亲的,高高兴兴在这儿迎接我,我若是说出我要买她的地,她会怎么看我?”


    张秘书:“……”


    周富阳长吸一口气。


    这不是说他就不恨儿子了,儿子故意做局捉弄他,他恨得牙痒痒!


    只是金桂萍太特殊,眼下乍然见到,不忍心悴她的意。


    电梯门一开,他就看到了自己的混蛋儿子。


    周竟卿不可能让父亲来了陈家,自己却不出面解释。


    他是要用此方法告诉父亲,他想做的决定无人可挡。


    周富阳一看见儿子,伸出手掌就想给他一巴掌,却听儿子说:“您一直想让我找个有家底的女孩结婚,陈家现在算不算有家底?”


    周富阳:“杯水车薪!”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神却闪躲着。


    毕竟与金桂萍做了亲家,不说财产的确不算少,甚至偶尔能解一解自家燃眉之急,而且退一万步,他以后也能和金桂萍多走动走动。


    这算不算了了过去的遗憾?


    周竟卿看得出他表情,露出嘴角一抹笑:“爸,我还要上去,就不送您了。既然您老不反对,我妈那里还请您帮忙说和。”


    周富阳:“我跟她说什么,要说你自己说!”


    周竟卿让张秘书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协议,接过后,打算递给周富阳,说:“你女婿顾正慕最近着急用钱,转了一小块顾家园子出来,就在您庄园水塘东北边,拆了篱笆墙的那处就是了。您老可以直接拿去扩建了。”


    周富阳眼神里又有了光,伸手就要跟儿子抢协议,周竟卿举高了些,“帮我劝劝我妈?”


    周富阳这才高兴过来:“我劝她也不顶什么事,大不了就你把人带回来时,我拉着她不让她捣乱就行了。”


    周竟卿把协议放低了些,周富阳一把扯过,吐槽一句:“臭小子,就知道天天算计我这老头子~”然后上车去了。


    张秘书看着这一幕,憋着笑,目送司机带着周老爷子回去。


    “董事长,您这是扫清了一大障碍,现在就剩下等陈小姐答应了吧?”


    刚说完,就对上周竟卿的冷眼,张秘书啧啧,怎么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竟卿“珠宝送上去了?”


    张秘书:“早送过去了。”


    周竟卿:“那还不滚?”


    张秘书麻溜跑了。


    另一边,陈默也刚刚从公司下班回家。


    她走得快了几步,并没有撞见周老爷子或是周竟卿。


    回家后见保姆在做饭,听说孩子们跑去了她妈那里,只怕老人顾不过来,便放下东西立刻来了金桂萍这儿。


    一进门,就看到地上摆着的送子观音。


    陈默立即羞红了脸,“妈,我知道你喜欢周竟卿,但没有必要这么快,就把我往外推吧。”


    怎么这家,就没有一个稳当人了?


    金桂萍连忙解释:“这不是我送来的啊,刚才周主任,也就是周竟卿他爸,亲自跑来跟我谈你俩的婚事。这么大人物着急忙慌的,就要跟我定日子。”


    陈默:“……”


    连忙想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在窗口一望,早就落日了。又摸摸自己额头是不是发烧听错了。


    金桂萍拉过女儿的手坐下,“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不先跟我商量,结果人老头子专门来登门拜访。我今天只说要慢慢来,给我这老主任搞得愁眉苦脸,晕头转向的,我都怕他要当场昏倒了!如若在咱们家里出了什么事,可说不清了啊……”


    陈默:“周老爷子说,想让我快点嫁给周竟卿?”


    这走向她也猜不到啊。


    不是,周竟卿着哪门子的急,自己提了,说好要等她想好了才说的,怎么就说服了他那豪门父母,直接登门了呢?


    金桂萍指着那送子观音:“可不是?我暗暗猜测啊,他们是不是大户人家缺继承人,怕将来资产外流啊,催着你生?你可要想好了。他们家呢我已经分析过了,人口不多,算不上太麻烦的人家,周竟卿又等于是周家的掌门人,他爸呢又站在他这边,现在就是不知道那宋之宁怎么想了。”


    金桂萍寻思,“倒也不麻烦,你若真怀了孕,我就过去照顾你。这样如若她找你难堪,我就跟她好好干一仗。”


    陈默羞躁,“妈,谁要怀孕啊,您到底是哪头的?”


    事情上升到了两家老人,她和周竟卿就好似已经不再是主角。


    陈默的脑海当中已经浮现着母亲和周竟卿的母亲相互口角的场景。


    她顿了顿,“再者您的心脏又不好,何必去受别人家的闲气。”


    金桂萍:“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你和周竟卿。你爱他吗?你要是不爱,我也懒得为了你俩的事,跟人去吵。”


    陈默低了头,手指头捏来捏去。


    都不消她说,金桂萍全明白了:“那就是了,一颗心拴在人家身上,摇摆不定只是害怕再吃以前吃过的苦,是吧?”


    陈默不言语。她妈自然是懂她的。


    周竟卿的前妻经历过什么,她只从周竟卿和周竟言的只言片语中听说,倒不是她一定应付不来,只是天然想远离麻烦。


    陈默心里觉得,周竟卿说会护着她,是不是也只是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嘴上说说,实际做个甩手掌柜,将她扔在局里。


    到时候她是逃还是不逃呢?


    过去和萧明立在一起时,大多数时候她因为自己家庭主妇的原因,没有想过要逃。


    那时她不知道,也没钱去找萧明立出错的证据,没有工作,就没办法争取小小的抚养权,于是只能隐忍着独守空房的寂寞,一力带娃,隐忍他回来后的不耐烦。


    周竟卿不是萧明立,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金桂萍跟她说:“家里有件事还没给你交代。这是咱们陈家的底气,有了这个,你腰板硬了,还怕什么?”


    金桂萍将冷湖的地、农民房拆迁款、回迁房顶层复式这些给她交了个底,听得陈默惊呆了。


    金桂萍又带她去了里卧,好好关上门再反锁,拿出一个保险柜——上次徐明丽来抢结婚证,给她提了个醒。好东西一定要用保险柜!


    “我算了算,冷湖的地两个亿,拆迁款一个半亿。给你冷湖那两亿,拆迁款呢,就给稳稳了。之前他创业的时候,我就给他资助过,这回他少分点也是应该的。复式有四栋,这个我做主,两个大的给你,两个小的给稳稳,他省得这些道理。那些房子若想卖就卖,不想卖,过户给小俊小小,将来也省得给他们买。我呢,等你决定了到哪住,搬去新居,我就住进你这安居房,也省得你出租房钱了。”


    陈默被震惊得根本回不过神来。


    谁又能反应得过来呢。


    她妈说,家里有好几个亿的资产——这情况别人家常见吗?


    金桂萍让她先回去,同样的话,她还得跟陈稳也说一遍。两个孩子想消化掉她给的信息,可能还得需要好一段时间。


    只要别乐昏过去就好。


    陈默回去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真实,狠狠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得要命。


    她没有着急回家,而是算着她妈和哥哥打完了视频电话,又拨了一个给哥哥去。


    因为如果能有人和她分享家里突然变有钱的喜悦,她也只能找她哥了。


    陈默也已经知道,徐丽怡和哥哥离婚的原因,一个是要搞房产投资,另一个就是因为哥哥的背债太高,资金链很容易断裂,于是想也没想就说,“哥哥如果有资金缺口,妈给我的那部分,就给你补上一部分,好让广告公司正常经营下去。”


    陈稳说:“这你不用担心。上次徐丽怡要投机豪宅,对我大打出手,还要用我的钱去借高利贷,我就将事情告诉了周竟卿。”


    “周竟卿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做了一份假账,只给她和她请来调查我的人看,她如果看到我账上的钱吃紧,愿意跟我同甘共苦,那她就是怎么折腾我也不跟她离,她若是还没等我破产,就迫不及待地提出来,那我就遂了她意。给她那栋洋房,算是我陈稳仁至义尽,她爱怎么造怎么造去。其实公司账面上没什么问题,你也不需要给我留钱。明后年筹备上市,我把你加入原始股东,你等着分红就是了。”


    “如果你真跟周竟卿结婚,哥这次保证支持你,给你办得风风光光,咱们嫁妆绝对不输他周家的彩礼。”


    陈默听着鼻子微酸。


    怎么突然她就变成了小公主,被全家人捧在手心了呢。


    再者怎么回事,她还没真的答应呢!


    才刚回去,就发现保姆人都不见了,而周竟卿在沙发上好整以暇,正等着她归来。


    陈默本有一肚子气,他怎么能请他爸来直接去游说她妈呢。


    可现在已经没觉得有多气了。


    想想周竟卿替哥哥出的馊主意,使尽了商战的那些手段,但别说,确实管用。


    见了人心,也了了陈家的大麻烦。


    现在该说点什么好呢。


    想必周富阳老爷子来登门,应该已经知道她们家的状况,又和母亲是老相识,事情反而变容易了些。


    陈默倒没觉得自己有钱没钱,是嫁不嫁给周竟卿的附加条件。


    但不可否认,这让她减少了对未来的忌惮。


    两人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周竟卿凑过来,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再然后两人呼吸急促,陈默闭上了眼睛。


    但周竟卿没有吻她,而是说,“我在主卧给你留了一些首饰,过几天去慈善晚宴可以佩戴,你自己试试看,喜不喜欢。”


    陈默有些不想去:“慈善晚宴,是不是男人们负责掏钱,女人要去争奇斗艳?这是女明星们的排场吧,我不感兴趣。”


    周竟卿轻笑:“这是升城社交盛事,做慈善,是企业夫人的日常工作,我们周氏要有企业担当,也要显示实力和知名度。另外车企要开发布会,我需要足够的版面,我们在慈善晚宴上花的钱,总要花得有价值,博些版面。”


    陈默眨巴眼:“那版面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竟卿:“你什么时候看见慈善晚宴上花钱的男人,站在台上拍照了?我的女人站在C位,就代表我周竟卿在升城的地位。”


    陈默撅了噘嘴,“你懂得真多。到时候我可不想抢那位置,你让媒体刊登的时候,截图就好了。”


    周竟卿抚掉她面上的碎发,把她脸捧近一些。


    “听你的。”


    说完这些,周竟卿才封了她唇,将她靠在沙发靠背上,肆无忌惮地索取。


    其实周竟卿今天很有顾虑。


    原本知道陈默有了资产,就等于有了和他父母叫板的底气,她不会和李琳琳过去一样,在大宅里因为自己没有过硬的娘家而自卑、对母亲的骚扰耳提面命、对佣人和父亲的下人也不敢大声说话,甚至因为怕失去而不敢告诉他,以至于逐渐自我不能消解,宁愿逃离寻找自由,也不想再和他沟通解决问题。


    陈默本就不是这种性格,现在就更不会怕他们,可……他一转念,又有了妒意:


    她有了足够的底气,是不是就有了选择,将他放在茫茫人海里比较,更不愿答应他了?


    也许这是把她想得世俗了。但周竟卿天天和钱打交道,一旦什么事情扯到了钱,他就会想得审慎、后怕。


    周竟卿有了紧迫感,手上嘴上都加了力道。


    心想若没了他,她真能满足?


    等两人都呼吸沉重了,他松开陈默,看她面上泛着潮红,原本正等着他下一步的侵略,可他却不遂她意地后退了两步。


    故作狡黠。


    突然松开了陈默,站了起来。


    “晚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默没想到他居然会偃旗息鼓。


    眼睛直瞪瞪地看着他将衬衣胸前抚平,穿上了西服外套,无情走出了门。


    也才想起今天明明是自己说要戒他的,结果他一来,撩拨一下,她就犯浑了。


    现在被人家遗弃在这里,只剩下懊恼。


    正呆望着门口,密码锁的声音又响了。


    周竟卿折而复返。


    一眼就望到她有些失神的模样。


    说得好像他真的放得下走开一样。


    周竟卿只是想试探。


    试探她有没有那么需要自己。


    此时望见她失措的眼神,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两人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次,可偏这回四目相对时,心跳愈发加快,胸膛起伏间,周竟卿猛然将她拥入怀。


    两人互相紧紧拥抱,比方才要更激烈地吻着,后退,一边乱褪衣裤,直到在主卧大床上躺下。


    陈默只觉得汗意层层叠叠,刚凉了一点,又蒸腾起来,声音沦陷,床单皱了一褶又一褶,倾覆包裹着她,时而不知怎么的她又露出来了,给他乱吻抚摸。


    陈默在这方面真的没定力,心想周竟卿只要是在床笫之间问她要不要嫁,她肯定每次都会说要嫁。


    就只等他走了,才能冷静想想。


    她若嫁过去,嫁得不止是周竟卿一个人,这一点她很清楚。


    目前还不知道他母亲的态度,阴阳怪气起来,她能不能承受是一方面,想不想承受,又是另一方面。


    陈默心里想着,嘴上应着,手已经把他搂得很紧。


    分明是戒不了。


    第48章 慈善晚宴


    升城明星云集的财富杂志慈善晚会, 晚上七点还没到,红毯外就已经聚满了记者。


    穿着亮面西装的周竟卿和穿着礼服的陈默坐在林肯七座飞行家中抵达,一路上, 隔着车厢中间的走道, 周竟卿也要握着她的手揉捏。


    陈默不喜欢他总是不分场合这样挑衅,外面那么多记者的长枪大炮已经靠近了, 闪光灯不停地穿透车窗, 他却在这边摸索她的掌心。


    为了上镜, 来之前, 造型师用粉底把她的刷得像墙一样白, 腮红像猴屁股一样重, 陈默觉得自己微微皱皱眉头就会留下痕迹,所以还是伸手抽回。


    但他不放。


    陈默要说话,他却抢先:“平时你喜欢搜集古着,还是喜欢新鲜玩意, 比如包, 家具,饰品。”


    陈默寻思他莫不是又要破费买什么了,她倒没有特别的, 新老设计都有好看的东西, 盘包浆的中古家具和包, 也有不同质感。


    陈默:“古着吧。”中古包比现在的奢侈品包便宜又好看呢。家具也同样, 上了年代的东西, 其历史感本身就有种异常夺目的光彩。


    周竟卿松了口气。


    陈默警觉地问, “你指的是什么?”


    周竟卿不打诳语:“求婚钻戒。”


    周竟卿本预备她会有所抵触, 如果她真的不喜欢,他可能会晚些再提。


    但周竟卿已经熟悉她的微表情, 平时她不大乐意什么事,思考的模样很可爱,微微蹙眉,嘴巴撅起一点,两眼会聚焦于某处,像是脑袋里的思维在辩论。


    不过这一次,陈默的耳根像突然催熟的辣椒,红了下去。


    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陈默抬眼觑他,也不敢多看,只把眼眸放向外面。


    老总们今日也要走红毯,自然造型也都稍有注意。比如周竟卿的额发抹了蜡油,露出干净的前额。穿了修身的亮面黑礼服西服,因为英俊,身上肌肉线条好看,显得愈发贵气。这若换个不那么有型有颜的中年男性,这么穿只能显得油腻。


    车门被等候的高大接待礼宾员打开,周竟卿帮她拖着曳地长裙,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来。


    周竟卿一路帮她提裙,不知被记者拍了多少张,在签名墙前落定签名后,主持人便采访提问。


    “请问周董事长和陈小姐的关系现在有没有更进一步呢?”


    话筒先给到了陈默,陈默这时候摆出了一贯的招牌微笑,“其实还和以前一样,多谢大家的关心。”


    周竟卿朝侧边微微叹息,话筒此时递到他嘴边,他沉吟片刻,“决定权在陈小姐手中。”


    台下记者们先扬起一阵“哇哦”的此起彼伏,主持人也拿回话筒,洋溢着激动地问周竟卿:“那周董事长有打算做些什么来打动陈小姐的芳心,走向人生新方向吗?”


    陈默简直要臊死了,她耳语周竟卿,“不许乱说。”


    周竟卿只好佯装悻悻,“陈小姐说,不许乱说。”


    众人爆发一阵姨母笑。


    陈默:臭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主持人已经事前接到过交代,不能盘问周竟卿和陈默太多。这就放两人过去了。


    “下面是我们TMN电视小刘先生,以及未婚妻——国民女神程露儿小姐!”


    正往内场的方向走,周竟卿突然紧了紧他握陈默的手:“小刘总都有未婚妻了。”


    陈默:“?”


    周竟卿:“他比我们公布得晚。”


    陈默白一眼:“你还不知道我们公布时是什么关系吗?”帮帮忙关系啊亲。


    人家程露儿是大明星,陈默的手机时常会跳出关于她的八卦。她与电视台老刘董事长的小儿子公开关系也快要半年了,似乎只比自己和周竟卿晚几天。


    陈默这时候联想,不知周竟卿是故意抢在小刘总之前公布呢,还是小刘总想用和女明星的头条压过周竟卿。


    总之绝对是瞎攀比。


    周竟卿瞧出了她一副打量的眼神:“你现在在想什么。”


    陈默招牌微笑,手指点点他的胸脯。


    周竟卿心上一颤。


    她这是主动在勾么。


    陈默走入内场前,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年轻女孩的欢呼,转头时见到红毯上远远走来的,是偶像祝弭。


    祝弭也看见了她,向她挥手微笑示意,陈默也笑着挥手回应。


    一回头,瞧见周竟卿眼神不大爽利,正巧有人要进去,周竟卿将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送,明着给别人让道,暗着是让别人看着,离他的宝贝远点。


    陈默扇扇风,不知是热,还是空气里有点酸。


    内场是圆桌围坐的宴会厅。


    桌上已经摆了冷盘,进去后,两人便分开了。


    陈默被分到了伴侣与明星这一区,周竟卿则去和企业家们围坐了。


    企业家之中也有不少女性,陈默看到沈语蒙和周竟卿同一桌。


    两人虽然不挨着,但却只隔一个座,中间被两人隔开,只能往椅子靠背躺下的那人正是方才进来前,晚于他们签名的小刘总。


    此时两人隔着小刘总正在交谈,周竟卿没有表情,但沈语蒙时不时会说得笑起来。


    陈默见过沈语蒙与周竟卿同场多次,从前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好像也忽然吃了点柠檬。


    她觉察出自己的反应,连忙收回视线。


    陈默收回视线时,她身旁的女明星程露儿也低下眼帘,装作用吸管喝饮料,又与旁边相熟的女明星交谈。


    旁边人低声说,“和小刘总这么快就定了,不再想想了?”


    程露儿勉强一笑,“那还怎么办呢,我也三十五了,靠着打针维持到四十,颜值也就到顶了吧,再不定下来,我以后要给人演妈了。”


    旁边也是中年女星,两人推心置腹,叹口气,“小刘总的形象总是差些,外面总有他去夜总会的报道,你能接受得了就行。当初周竟言不是介绍你和周竟卿相亲么,因为你们被拍到几次,我都以为你们好了,可结果说最后没相成,你直接站起来走人,当众拒绝了他,要不然也轮不到……”


    程露儿苦笑一声,“都有四年多了,性格不合适嘛。当时就能在公众场合吵起来,真好了怎么生活呢。”


    程露儿不能与旁人说道她和周竟卿相亲的事。


    在得知自己有机会和他相亲时,就早做了准备。


    周竟卿是她这样想退休的女明星最理想的伴侣人选,以她的国民度,她也不相信周竟卿会拒绝。


    第一次与周竟卿在餐厅坐下,面对面,周竟卿就一直看手机。


    程露儿一直找机会和他攀谈,对他持有绝对的容忍度。


    本来以为对方没看上她,但结束的时候,她提出再约,他也没有拒绝。


    到了第二次相约,周竟卿出现了,只是仍然心不在焉,她的容忍度就下降了。


    第三次,她就质问,既然不愿意相亲何必要出来占用她的时间精力,让她空欢喜。


    她没给周竟卿坦白的机会,就站起来大声质问了一句,引得全场注意,然后她气鼓鼓走了。


    结果回去之后,周竟言跟她说,他哥是想开始新感情,可前妻在签离婚协议跑了之后,和他远程闹着分财产,离婚大战嘛总要花点时间,他才一直看手机,焦头烂额。


    你要是多点容忍度,兴许就成了。


    说到底还是国民女神的傲娇面子抹不去,也不当面问清楚缘由。


    中年女星,“我就是替你惋惜,那小刘总做制片,总传出潜规则女演员的事。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程露儿咬着牙没说话。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说出来故意让她难堪,不知道这人是蠢还是坏。有好的她能不找吗?


    程露儿方才就看到了陈默和周竟卿在前,她目光扫过陈默的外貌,着实不比她当年,论职业自己是演技派大明星,又不特意为流量争什么绯闻,自己行为在这圈子算正派的,若不然当年周竟言也不会把她介绍给周竟卿,而周竟卿也答应了好几次。


    现在TMN电视刘总是能捧她转幕后做制片人,她跟着刘总也能亲自选到好片、甚至想演什么也能量身定做。可刘总只想娶一个花瓶,也并不爱惜,和周竟卿这种理想男人的差距不可丈量。


    无非是她当时在错的时间遇上自己认为最对的人,而这陈默只是柜姐,又已经有了孩子,还做了后妈,竟然就因为选对了时机,堂而皇之成了周竟卿身边的女人,看样子就要登堂入室了。


    程露儿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在为好生活努力,到头来好的永远都在别的女人身上,看起来别人得到的是这么轻而易举。


    那中年女星这时候喊了陈默,陈默扭头,对方问:“刘总和露儿的婚期已经定了,你们是不是也快公布日子了?”


    陈默莞尔,“我们还在商量呢,怎么您想帮我们选日子吗?”


    程露儿一听就不高兴,站起来借口要去找人打招呼,先离开了。


    那中年女星又凑上来,“陈小姐,程露儿原来和周董事长谈过一小段时间。最后说是性格原因,两人没有走下去。”


    陈默笑,“原来如此,那真是遗憾,请问您是哪位?我好像没怎么在荧幕上看到您噢。”


    说不认识她,还嘲她很久没戏播吗?


    中年女星闹了两次没脸,坐回去了。


    到了慈善拍卖环节,原本过去都由企业家们自己举牌,这次大概是知道池子里最喜欢竞争的两条沙丁鱼——小刘总和周竟卿都有了女友,所以改为了他们喊价,女伴举牌。


    主持人一说规则,全场议论起来。


    都说这么安排是故意的。在升城,周家和刘家老爷子以前就争过商会主席,老的退下后,就成了儿子们相互争,就连绯闻也是一个咬着一个,这回虽然是小刘总先公布了婚讯,可保不齐,周竟卿要抢个声势先结呢。


    现在看上去,主办方的安排就是想让两位的女伴们多露露脸,给大家观瞻观瞻。


    等程露儿回来后,屁股都还没坐稳,侍应生就把要举的牌子拿来了。


    主持人特地cue两人:“咱们这边的嘉宾可以看企业家那边的举手示意,来帮对方的伴侣举牌。两位程小姐,压力很大哦~”


    主持人的这句话是双关,好事者循着绯闻,闻闻味儿,就不免让人觉得周竟卿找的此陈,和彼程有一定关系。


    程露儿脸上挂不住,眼睛去瞟小刘总那边,生怕他察觉什么,小刘总和周竟卿他们那桌正在直男聊天——中间夹着个沈语蒙就当她是男的忽略不计,根本都没有发现主办方的这点小心机。


    瞟陈默,她倒是面容坦荡,程露儿反觉得是自己敏感了。


    等全场开始拍卖后,一些便宜的拍品由别的女伴明星拍下,而到了最后一件昂贵拍品时,真正的较量就在升城这两大家族的顶梁柱身上展开。


    地产周和电视刘每年都能贡献这一天的商界话题,那这次也不例外。但平时两人就在座位上举一举,现在变成他们的女伴陈默和程露儿举牌,镜头就对着两人,她们此起彼伏地举起牌子,周围人就随之欢呼雀跃。


    程露儿在这种雀跃的怂恿声中有了好胜心,似乎真是她们俩在一较高下,她不愿意输,陈默则觉得这种活动一直保持假笑好无聊,还要当做斗兽场的兽一样供主办方的恶趣味和迎合直男的口味。


    陈默甚至打了个哈欠。


    另一边桌上的周竟卿,虽然只是常规地举手,但也瞧出与他配合的陈默兴致缺缺。


    一旁沈语蒙打趣:“陈小姐不高兴呢,你猜是不是因为程小姐?”


    这话和那主持人玩的是一套主意,小刘总笑着一边挥手示意主持人把数字往上加,一边笑说,“我是不介意竟卿跟我们家程露儿有什么,因为我的女人缘更好嘛,倒是不知道陈小姐介不介意。”


    他这话一说,周竟卿就放下了手,没再加价。


    刘总拍到了那件昂贵拍品,在一众欢呼中,众人开始了宴会吃席的敬酒环节,相互走动起来。


    周竟卿则朝着陈默那桌走过去。


    程露儿余光扫向他们那桌时,见他过来了,心还突突跳快了几下。


    她旁边的中年女星一边笑又一边说,“周总怎么刚才不给陈小姐面子,把那件拍品拿下啊。”


    意指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另外一名程小姐的面子。别争了自家的丢了前任的。


    程露儿当然也想听这种话,挑了挑眉,但周竟卿却只盯着陈默,见她揉了揉胳膊,低眸问:“手酸了?”


    一桌人投来艳羡的眼光。“瞧瞧咱们周董事长,关心女朋友真是不一般,这就举了一会儿牌子,而且也没一直举着,就怕人家手酸。”


    陈默羞涩说:“没事”。


    中年女星看热闹不怕事大,“周董事长,听说您也要结婚了呀,刚才陈小姐还让我帮她选日子呢。”


    这下大家都看着陈默,闻着瓜香,而中年女星想着,周竟卿不一定要真娶这柜姐出身的女人吧,说一嘴,周竟卿要是模棱两可,她就算在陈默面前捡回丢下的脸面,那丢人的就不知是谁了。


    陈默脸一红,真是话不能乱讲,给人平添说头。可周竟卿却眼睛发亮,低头问陈默,“那你选了哪天,我都听你的。”


    中年女星:“……”


    众人连忙拍手叫好,“别忘了给我发请柬。”


    “对对,我们也算见证人啦。”


    陈默拽拽他,“你来干什么呀。”生生把女明星都变成了姨母,瞧瞧这一个个笑得。


    周竟卿伸出手,“出去走走?”


    陈默仰头,“不是还有拍照环节吗?”


    周竟卿不就是为了拍照,上媒体,图版面宣传他车企才来么,刚才的拍品如果拍下来,也有头条了,怎么方才争到最后又放弃,现在还要出去?


    周竟卿:“你不是不想争c位吗?我们回车里坐一会儿,等快结束时回来,在场内拍几张照片,我明日找人发给媒体就好了。”


    陈默见他忽然神情凝重,急切想离开,正寻思是不是他在那桌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想出去透口气。


    自己本来就是来配合他的,当然站起来,将手递过去给他抓住。


    两人从宴会厅旁边甬道走出去,绕去地下停车场,上了他的七座林肯飞行家。


    这次直接拉着陈默从过道到了最后一排,用遥控关好后隔屏。


    陈默以为他想做什么,“礼服太贵了,可别弄坏。”


    周竟卿没想欺负她,只是定定看她眸子,“你不会也听旁边那帮人聒噪,说我跟那程露儿有什么关系吧?”


    陈默愣了愣,“有是有……”


    周竟卿:“没有的事,是竟言撮合,跟我讲这女明星是她的好朋友,叫我不喜欢也多配合她几次,我说事不过三,仅此而已。”


    陈默哑然,“好吧。”


    用不着解释那么多啊,就算真有,也是过去的事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谁还不允许有点过去?


    周竟卿看她不以为然,心里忽然有点不大愉悦,“我还以为,你吃醋了。”


    怎么她就不能为他吃个醋。


    陈默:“有一点吧。”


    周竟卿又精神了点:“那刚刚我解释,你又不理不睬。”


    陈默凑过去,小小声:“我看你和沈小姐凑太近了。耳朵都要贴在一起了。”


    这回轮到周竟卿哑然了。


    一股酸酸的柠檬味从陈默的小嘴里流露出来,“那什么,以前听说,两家老人撮合啦,每年业绩大会一起领舞啦,一起青梅竹马长大啦……”


    周竟卿终于是发觉自家女友的在意了,吻她,把这口里酸味儿都吃进去。


    吃干抹净,离开她的脸颊,看她满面潮红,又问:“这个场合不太合适,但我又有点急……你喜欢热闹一些,还是在这里,也行?”


    陈默心跳如鼓,她几乎能猜到周竟卿要说什么。


    本想犹豫一下,但嘴上脱口而出的是,“不喜欢热闹。”


    周竟卿眼睛望着她,“我也只喜欢和你待着,说这些话。”


    他开始摸索身上,从口袋里掏出黑天鹅绒包裹的戒指盒。


    陈默几乎不能呼吸。


    原来他一直装在身上,难道有想在刚才的晚宴上,对她当众求婚吗?!


    所以今天是有预谋的出行,可看她在内场并无兴致,在场的人也并非真心,也就明白过来,有些事情做得盛大了,可能也并无意义。所以才把她带出来。


    周竟卿打开戒指盒,在座位间狭窄的走廊跪下。


    一颗巨型粉钻闪烁在陈默面前。


    “才从拍场买下的,准备了有几天。本来在内场有个环节,我拍下拍品后,会请你上台。然后我上去。”


    陈默现在松了口气,他要真这么搞,万一她当场懵了怎么办。


    周竟卿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张秘书这招,出得挺昏。


    陈默的眼睛被那颗巨大的粉色钻石吸引住。


    由于太大太美,无数切面绽放着不同的粉,流光溢彩,她不敢相信这是给她的。


    “这颗钻本来叫做The Princie,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我已经改命名为Ma Princesse。”


    陈默不知道能说什么,该说什么,如此美丽的东西在她面前,像是他把粉嫩的心掏出来了。


    他给钻石取名叫“我的公主”,是说自己戴上这粉色的钻石,就是他的公主了吗?


    “这次正式问你,可不可以嫁给我?”周竟卿微微仰头仰头,等着她的回答。


    第49章 名门之后


    陈默的眼里绽放着那钻石的璀璨流光, 抿唇思索着。


    周竟卿紧张地望她,喉咙干哑,猜测她到底还在想什么。


    片刻后周竟卿说:“保值。”


    陈默的唇松动了一些。


    周竟卿又说:“出手也很快, 排着队有人等着买的。在我们手上捂一段时间, 价钱也随之水涨船高。”


    陈默嗯一声,“那还好。”


    几个亿买一个钻石, 若作为投资保存还是很不错的。毕竟通货膨胀, 钱都在贬值, 投资在收藏品上是划算的生意。


    周竟卿想, 她虽然还没答应, 却俨然贤内助替他考虑。只是这个环节, 她若不亲口答应,就仿佛都只是应承他,觉得他是个做伴侣的好人选,而非真心。


    周竟卿挺贪的, 就想听她的表白。


    陈默很不好意思地将手伸过去, 眼神却直接飘向车厢顶:“也不是不可以。”


    周竟卿眼风扫来,陈默立马乖乖改口:“可以,愿意, 爱肚!”


    周竟卿将戒指戴在她无名指, 拉着她手轻轻一吻。再坐起来时, 便随手用遥控将格挡窗开了。


    陈默还没反应过来, 周竟卿对司机说:“她答应了。”


    司机从后视镜笑着露出了一对漂亮的板牙。


    陈默再次羞红了脸。


    周竟卿:“通知张秘书, Plan B。”


    司机点点头。


    陈默:“……”怎么这里头感觉没她什么事啊?


    门开了, 慈善晚宴还在继续, 他们必须回去做收场亮相。


    周竟卿这次直接将她抱起,便省了去扶她的裙摆, 抱着她下了车。


    早有方才鸡贼藏在停车场的记者跑过来,拿着大炮一通拍摄。


    陈默将脸埋在周竟卿胸前,躲避闪光灯,周竟卿则会错了意,也不管有外人,就在她耳侧说,“你说爱肚的哦,预约今晚。”


    陈默:……


    然后优雅地来了一个降落,双腿稳稳落地,正了正裙摆。


    这时发现记者们已经不再对着他们两人的头拍,而是对准了她手指上那枚34克拉的著名古着粉钻戒指!


    粉钻被卡地亚的绝美设计包裹,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


    戒指卡在她的手指恰到好处,但陈默只知道这是一件古着收藏。一直不敢将手垂下。


    记者大声问:“请问周董事长,这是求婚成功了吗?”


    司机连忙跳出来充当保镖,陈默则用手捂着脸躲在周竟卿身后,周竟卿带着她迅速走入内场。


    不过记者还是拍到周竟卿的回眸一笑,眼神嘴角略带狡黠,作为答复。


    拍合照时,c位自然而然由拍下最贵拍品的小刘总未婚妻程露儿占据。


    程露儿在镜头前侧着身,露出拍照时最好看的角度。


    方才坐在她身边的那名中年女星挺起的胸脯在程露儿面前乱晃,大有要和她抢的意思,程露儿不满间回头张望,就发现陈默一个人躲在边上,和唯一的一名男偶像祝弭在旁闲聊,半点没注意这人挤人的闹剧。


    程露儿没有她这么洒脱,今天的C位是小刘总买来的,一方面是小刘总给电视台做宣传,另一方面也是为她博版面。


    正要被那中年女星挤得快摔倒时,底下的摄影师却跑动了起来。


    主办方闻风而动,从耳麦中告诉摄影师及灯光,陈默手上戴着34克拉的全球排名前三的古着粉钻的消息。


    主办方本就是媒体,有博出位的机会它们自己也不会不跟着流量跑,也没人说舞台正中央就是c位不是?


    这群摄影师将陈默所站的位置变成了c位,祝弭这位流量大咖在她身边,反而还沾了光,从方才的闲聊,立刻就变换了拍映照的姿势,迎接镜头洗礼。


    在场明星们这下慌了神,爱挤的那些人立刻便跟着跑了起来,重新去找位置。


    尤以那嘴碎的中年女星带头,跑的时候还不忘讽刺程露儿一句,“你不跑啊,争不过人家喽。”


    程露儿瞬间脸垮下去,心情变得压抑,干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没想到的是,摄影师想拍陈默的大钻戒,陈默却将双手合十给他们看——无名指上空空如也,反而换了一枚18k金的卡地亚细对戒,表明她的确与周竟卿订婚了,仅此而已。


    这是变魔术吗?刚才她戴着大粉钻捂脸逃跑的照片,营销号都已经出了,现在正办着大会的主办方却拍不着?


    陈默寻思人这么多,戴着这么大钻戒被挤掉了,她找谁说理去。


    这是投资标的!不是给你们看热闹的。


    她方才进来的时候,就让周竟卿先收到小盒子里了。还仔细叮嘱他要看好口袋。


    而此时看着闻风跑来的摄影师,以及好容易站定,又开始乱了阵型的合照队伍,陈默于是和祝弭低头说了句耳语,由祝弭开道,两人走到了以及被冷落在舞台中央的程露儿身边。


    祝弭与陈默分别站在了程露儿左右两侧。


    三人并没有眼神交流,但合照阵型却因此回归了原位,拍照得以顺利进行。


    程露儿仰头看了看幕顶的灯,掩盖眼里蒙上的一点雾气。


    拍完照,陈默心里还惦记着要问问周竟卿,粉钻还在不在,程露儿拉了拉她的衣袖。


    陈默蓦然回头,程露儿说:“今天谢谢你。”


    陈默随即明白她是说c位的事。


    她笑回:“本来就是按照慈善捐款数额来排位,理应这么站位。不过竟卿和我也的确有我们的考虑,所以刚才摄影师们的举动我们也有责任。”


    程露儿:“大家都是为了宣传来的,商业行为,无可厚非。但像陈小姐这么顾全大局的不多,尤其是顾及了我这一点微不足道的颜面。”


    陈默:“言重了。”


    程露儿:“我真心话。”


    她顿了顿,从小巧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我经纪人的联系方式,陈小姐有空加一下,如你有需要,艺人打包友情价。另外TMN电视台的曝光如果有需要,跟我说也管用。听说你哥哥是开广告公司吧?”


    在商言商,陈默喜欢程露儿的态度。她接过点头:“那就期待有机会一起合作。”


    旁边祝弭也摸摸头过来插一句话:“巧了,我给默姐也是友情价,这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嘛。”


    三人一起笑笑,又闲聊几句,便散开了。


    那边周竟卿也应酬完毕,在门口等着她一起走。陈默蹬着高跟鞋小跑过去,焦急先问:“戒指还在吗?”


    周竟卿抚一抚口袋,陈默看到那布料凸起,才满意地松口气。


    周竟卿又去揽她腰,声音略带不满:“只问戒指,都不问问未婚夫啊。”


    陈默惊得朝四下一望,连忙推开他。


    周竟卿这次没有故意再逗她,“好了,还有下半场呢。”


    陈默茫然地被他带上车,看着树木倒退,路过湖边,驶向野苑山林去。


    飞行家一路驶入周竟卿的院子,陈默才刚走下来,眼前就砰地一声,响起烟花的爆裂声,随后头顶绽放起大朵绚丽色彩。


    烟花声停,夜幕中飘散起寂寥的白烟。


    陈默想起每次逢年过节看烟花,等结束的时候,内心都是惆怅不舍。


    这时无人机队列又出现,在天空中变换着文字,都是些动人的情话。


    陈默抚着心口,满怀复杂心绪面对周竟卿的精心布置,等到一切消散后,周竟卿说:“进去吧,他们还等着呢。”


    正门一开,陈默还没有看到里面的装饰,就先看到了左侧的母亲、哥哥和小俊,右侧是周竟言和总务办的明星等同事,再往里走……是南南和小小围着周竟卿父亲,坐在沙发上。


    家人同事的欢呼盖过了其他,陈默如堕云雾,等到这一行人全都离开后,才花了好长时间褪衣卸妆拆发洗澡,终于得闲躺下。


    周竟卿也早已洗完,将她从卫生间抱回来,放在陈默买的圆床边沿。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正在适应这场身份的演变。


    这么睡过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次他很温柔,不再像以前一样一味索取,而是缓慢取悦她,让她紧贴自己,双方悉心感受。


    陈默既满足又惶惶地睡过去,希望睡长一点,因为早上起来就成了人家的未婚妻子,真结了婚成了他妻子后,又有一堆责任。


    这么看来还是光谈恋爱轻松一点。


    但周竟卿肯定不给她白嫖啊……


    陈默本是背过身去睡的,心里虽然想着白嫖,但身体已经转过去,将脑袋枕着周竟卿的胳膊,抵在他胸膛里。


    周竟卿本在睡着,却仍然用手自然地将她搂紧。


    陈默想,这样如果能一辈子,也是很好的。


    *


    另一边,周富阳和金桂萍等陈家人分开,回到了冷湖大宅。


    张秘书等人跟他说,儿子希望他来见证两人关系进一步的时候,他可不愿意答应。


    但架不住听说金桂萍也要去,而儿子又拿地来威胁,那他来就来吧。


    “青年人的这些求婚花头有什么意思,无非是砸钱!”周富阳回去的路上,对司机冷哼抱怨。


    周富阳过去没有直接向宋之宁求婚,因为怕厂长不同意,他是直接将生米煮成熟饭,等宋之宁怀了周竟卿后,他才在老厂长恶狠狠的目光中进了宋家的门。


    今天又看到金桂萍,看金桂萍比她女儿还激动,在订婚仪式上竟然满意地流下眼泪,还说让她想起当初老陈说服她和他结婚,就是在证券中心捧得第一桶金之后,当着满交易所的人在大厅里面求的,当时股市一片飘红,人人脸上带着兴奋给他们庆贺,不可谓不盛大。


    这事让周富阳这个倒插门女婿心里生了疥疮,扪心自问,宋之宁一直看他不那么顺眼,不和他同一张床睡觉,事事嫌弃,在他下海两人搬出来住后,动不动就要跑回娘家,是因为自己没给她一个又一个仪式?


    周富阳心想他那时候忙着讨好老厂长,下海后忙着创业发家,让宋之宁享受富太太的生活,金桂萍都根本没有享受过,她也该知足了!


    想到此,他不再自我折磨,反而寻思着儿子这婚事对他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和亲家母时常见面,而宋之宁根本跳不出刺儿来。


    第二天一大早,周富阳起了床,就在偌大的庄园餐厅里,一边吃早饭,一边让管家找了老皇历,好帮儿子参谋婚礼的日子。


    金桂萍问他要不要找大师算,周富阳想着找了大师,他怎么给金桂萍卖弄呢?于是自己研究起这老皇历上的婚丧嫁娶起来。


    宋之宁也走下来吃早餐,心情十分明丽。


    到了餐桌前,在主人位坐下。


    两人一个坐最左,一个坐最右,离得十万八千里远。


    宋之宁先分享自己的好消息:“还记得上次在锦隆酒店骂你儿子的那女人,徐丽怡吗,陈默的嫂子,现在跌跟头啦。”


    周富阳一边翻页,一边想了想陈家的人物关系,这昨天他在野苑山林都已经跟金桂萍打听清楚了:“不是离了吗?”


    宋之宁没多想,接道:“离了?你倒比我清楚。我是想说呀,我特地找了个她以前的熟人,把她坑到了一桩非法集资案子里。那到处骗钱的路一鸣建了个网站,让好些人集资来投资豪宅,我那私家侦探跟我提过,这事警方在追踪呢。我心想既然警察还没动手,那不如把这不要脸的东西坑进去,你猜怎么着,那徐丽怡把家里的大洋房都卖了,因为卖得太急,被人压价至一千五百万,全投给了路一鸣,结果路一鸣花光之后被警方抓了,这徐丽怡才知道被骗,真是笑死人了!”


    宋之宁正笑着,却发觉周富阳一脸凝重,甚至是瞪着她,好像有火气。


    “怎么了?”


    周富阳啪地一声,将老皇历拍在桌上,站起来:“你明明知道陈家是我们的亲家,怎么好意思去祸害陈默的哥哥?坏了人家婚姻不说,最重要的是,让人家赔掉了一座房子!”


    周富阳能不火大吗?


    金桂萍的资产虽然有几个亿,但那房子卖了一千五百万,这对陈家绝对是个大数目!


    他这次和老相识重新搭上关系,话还没讲了两次,就让人家损失了上千万!


    这让他有何面目面对她!


    宋之宁纳了闷,“你……你说什么胡话,那陈默是什么人家的女儿,怎么就能和我们周家到这一层?难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李琳琳我还没受够吗。”


    周富阳指着她,“你看着年轻,天天打那些东西在身上,怎么不知道多上上网?你儿子已经和人订婚了!”


    宋之宁连忙去翻手机。


    昨天晚上她只知道儿子带着陈默去参加慈善晚宴,料到从昨晚到今早,一定都是儿子这对你侬我侬的消息,她是特意不去上网的。


    可老头子说什么?订婚?


    这一搜可不得了,宋之宁看到那34克拉的古着钻戒,先是蹦了起来,又是看到儿子抱着陈默,平时对自己冰冷冷的表情也在镜头前变得喜不自胜,再跌坐回去。


    宋之宁呆呆地问:“你也是看新闻才知道的,那,那你没有发火吗?怎么不把儿子叫来训斥他一顿?”


    周富阳心有点虚,“我、我发什么火。”


    宋之宁仔细一想,“不对劲啊,怎么我都没听说陈默那哥哥和徐丽怡已经离了婚,你却比我先知道?你不会早就知道他们要订婚,早就背着我,帮着他们搭伙了吧?”


    周富阳手指头一抖,“说、说的什么瞎话。含血喷人你!”


    宋之宁站起来,走过来抢走他的老皇历:“这是什么,你在看什么日子?哟,上面还用红笔画了圈,‘宜嫁娶’?周富阳,你给我说清楚!”


    周富阳实在忍不了了,把老皇历抢回来,“昨天,那什么……我就是去了趟野苑山林。儿子求婚后的这个……仪式嘛。”


    宋之宁是着实没想到,周富阳居然真的已经向儿子倒戈了,“你,去帮他,跟那想攀高枝的柜姐订婚?”


    周富阳后退两步,“什么就攀高枝,人家老陈家,在冷湖有两亩的地,市中心有几栋楼,还有四间大复式,原来是名震江湖的小商品陈,证券市场里的排头兵,你听说过没有?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瞎编排人家陈默,我告诉你吧,你儿子这回是娶了名门之后,你就偷着乐去吧!”


    周富阳是不可能供出金桂萍的。


    大家过去在一个厂,宋之宁不可能不知道他当车间主任时,身边有个车间女工金桂萍。


    宋之宁这个人吧,就是说话太难听。


    周富阳干脆摆烂,“儿女的幸福你就不要瞎搀和了,有那时间你再去美美容,看看你干得什么事,还把人亲家儿子搞离搞赔钱你……现在好了,我怎么跟儿子,跟亲家解释?”


    宋之宁刚才听说陈家竟然还既有钱,又有名声,心里倒没那么急恨了。


    儿子要是找不着沈家那种,找个业内有点名声的小家碧玉,倒也不是不行。


    仔细想想,“那,那怎么办,依你说我是办了坏事,难道要我登门道歉不成?”


    宋之宁可不想道歉,但如果儿子已经跟陈默订了婚,那她是不是应该找个由头去看看,这亲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富阳连忙说:“哪用得着你,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宋之宁冷笑,“你这是怎么了,我就随口一提,你还真要给人道歉哪?”


    越想她越觉得不对。


    眼瞅着她在冷湖运筹帷幄,却尽失先机,结果没料到陈默都快要进门了,自己还在这儿傻着呢。甭管陈默家是什么人,她的阻截都没成功啊。


    宋之宁倒不是真有这么不喜欢让陈默做儿媳,只是她不服气。跟对李琳琳一样,大多数时候她就是不服气,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怎么就迷倒她儿子了?


    而且现在,连周富阳这头风里来雨里去的倔驴都同意了,这陈家是有什么魔力?


    不行,这陈家到底是什么人,她一定要亲眼去看看。


    第50章 少年组结局篇


    宋之宁这就要动身向外走, 手里还拨打着电话,她没有拨给儿子,因为儿子不会管她这做母亲的是不是好意, 都下意识维护陈默这个未婚妻。


    这时就显出了生二胎的好处, 宋之宁打给周竟言。


    而周富阳则在一边怒气冲冲,口里说着, “一把年纪就知道闹难堪!”


    宋之宁没想到自己说个要见亲家, 他居然会那么激动, 正疑惑呢, 那边周竟言接通了, 却更是一句炸弹给她丢了下来:“我正在和顾正慕在法院, 妈你什么事情你待会儿再说!”


    “法、法院?”宋之宁脑海里有不祥预感,手机从右侧脸换到左侧:“你们什么事情去法院?”


    周竟言没好气地回:“还能什么事,离婚!”


    宋之宁还没顾上再说话,那边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她目光愣怔瞧向丈夫, “这……”


    周富阳哼一声,“这还不都是你这些年干下的好事,一个强拆婚事, 到了二婚你还想胡闹, 一个十八岁就被你摁头结婚, 现在闹着要离你也早该预料到吧?”


    周富阳一大早起来, 那丁点儿看老皇历的好心情全给搅和没了, 现在突然感到脑袋一阵眩晕, 就仿佛被宋之宁的聒噪给绷断了脑神经一样, 哎哟哟叫喊着坐下来。


    宋之宁原地转着圈,心想一个两个的, 反了天了,有什么大事都不跟她说。


    一边转她一边想,暂且也忘了要看亲家的事,只将管家叫进来:“通知那俩小的,今天晚上都给我回来,吃家宴!让厨房现在就准备。”


    管家又多嘴问一句:“少爷的未婚妻和孩子,顾姑爷和顾冷,叫不叫啊?”


    周富阳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听宋之宁又要都叫回来,这不吵翻天?


    宋之宁只嚷嚷:“爱叫不叫!”


    管家并不是多事,心想着为了自己的饭碗,和周家两位老人的健康着想,还是拿这问题问问周竟卿吧。


    在家里管周竟卿叫少爷,这是宋之宁爱让这么叫的,其实管家叫出来很烫嘴,不过时日久了也就习惯了。


    周竟卿说会带陈默去,至于竟言,也不可能带闹离婚那位来。今日多半母亲要兴师问罪,孩子们就不来了。这下管家就知道怎么准备了。


    周竟言的事,还得从她和那许明泽睡了大半个月后说起。


    这许明泽让她头一回动了要扶正的心思,周竟言又羡慕哥哥和陈默那你侬我侬,再加上顾正慕去澳门的消息又见报,她干脆就提了。


    提离婚那天,在家里,顾冷戴着耳机在沙发上玩游戏。


    周竟言抱着杯子喝咖啡,顺便告诉他,“咱们离婚吧。”


    顾正慕说:“好啊。”


    周竟言没想到他那么痛快,仔细思索了两人婚前协议的条件:“我们婚前协议说,双方婚后的债务不互相承担,婚后个人收入不作为夫妻共同财产,夫妻双方所持有的公司股份及有价证券不做割分。”


    顾正慕摆手:“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周竟言:“我没明白,你既然同意离婚,那白纸黑字写在婚前协议上的,为什么不行?”


    顾正慕:“为什么?因为婚前协议上还有些,如果婚姻过错方不能获得另一方原谅,则该婚前协议无效。你出轨了,我不原谅嘛。”


    周竟言的手开始发抖,“什么叫我出轨了,你从十八岁开始就在夜总会玩女人,你换了一个又一个,怎么现在我成了过错方?凭什么又要你原谅?”


    顾正慕扁扁嘴:“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们顾家已经垮了。我占顾氏家居百分之十的股份,如果你跟我离婚,你分去百分之五我真的不介意。”


    周竟言:“我他妈不想分你家的破股份!”


    顾正慕恬不知耻:“你可以不分哪,但我知道你占周家百分之六的股份,我要那百分之三。最近你哥的动作多,我看你们周家的股价势头也不错。而且呀,咱们夫妻之间难分你我,我的债务你也要承担呀。哦,离了婚,你带着小鲜肉逍遥,我一个人背赌债啊。”


    周竟言气得险些窒息说不出话,最后暴怒摔下了咖啡杯,溅出的咖啡洒在了洁白的绒毯上。


    “你……你……卑鄙无耻!”


    顾正慕哼笑一声,“谁叫你傻,看我泡女人你也泡男人,真以为男女平等,开放式婚姻呢。我就是故意给你表演的。”


    顾正慕从容走回房间去,拿出了一摞A4文件袋,扔在那被洒了咖啡的地毯上。


    “这都是你婚姻过错的证据,比之我嘛,确实不多,但每次记录也都很详尽。周竟言,你不要那么迫不及待嘛,有什么事要进了酒店拉了窗帘再做,你瞧你这……啧啧。我跟你讲,你只要敢跟我闹,我就卖到媒体平台去,凭这些证据我还能多赚一把。”


    周竟言走过去就要打他,却一把被顾正慕推到地上。


    顾正慕正要说讥讽她的话,顾冷摘下耳机,把整个耳机都摔在他爸的脸上。


    说实在话,顾冷这个十七岁的青年,比他这个爸爸看上去也年轻不了太多。


    那顾正慕从小就是混混,把顾家的企业搞垮,也算是他的本事。他早就等着周竟言提离婚的这一天,准备着要用离婚分来的周家股份和资本,填补顾家的亏空。


    顾冷摔了顾正慕,顾正慕则随手抄起一个杯子砸向顾冷,周竟言拉下儿子一躲,躲是躲过,但她也不再管儿子跌倒了没有,情急走到顾正慕收藏的一幅画前面:“你有本事哈,想分财产,我看你怎么分!”


    她把那画框从墙上拉下来,对着画布一阵撕扯,那是顾正慕最喜欢的藏品,怒道:“你这贱娘们还真敢做得出来啊!”


    便也找了她买的古董藏品,往下砸。


    两人砸着骂着不亦乐乎,顾冷嘶吼一声,“够了!”


    他看到父母那腥红的眼里,都有了片刻冷静,才说出一句质问,“你们就说,你们离了,我归谁?”


    他是指望唤醒父母眼里的一丝感情,好歹因为他的存在,能让他们有所顾及。


    没想到顾正慕张口阴笑说:“其实这些年我都没做过基因检测,你当时不止跟我做过吧?”


    周竟言大叫一声,和他推搡在一起。


    顾冷先是愣了片刻,随后自嘲两声,转过身去,朝家门外走了。


    直到走出了三公里,也根本没有人追出来,哪怕追出来一个电话呢,都没有。


    顾冷彷徨起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突然就开始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地大哭,这一走,就走到了云阳一高外头那小镇餐馆的门口。


    小镇餐馆里,萧祁俊正跟自己的舍友们庆祝。


    他白天得到了奥数培训班考核通过的通知,正式加入了校奥数队。


    正巧这天还是陈姨的求婚仪式,他过去胡吃海塞了一顿,最后先没先说这事,要不然夺了未来后爸(姨父)的焦点不是?


    等那边完事,他回来又叫兄弟们出来吃烧烤——美其名曰解腻,但还是带了不少没吃完的龙虾海参!


    兄弟们正吃着,龙麒麟指着玻璃窗外,“看,那是顾冷不?怎么哭得跟傻x似的。不会第一百零五次被沈年年拒绝了,过来想边哭边揍我们吧?”


    “别这么说,那最后也是他边哭边挨揍。他就是带小弟也不如俊哥加咱哥几个,何况瞅瞅,一个小弟都没带呢。”


    隔桌有女生认出了顾冷,“那不是云阳国际的校草吗?”


    “哭起来好丑啊……”


    “可我看着楚楚可怜呢。”


    萧祁俊望过去,才看到顾冷正在窗口带着泪眼吱哇乱叫,于是让老板上了两瓶汽水,再扯了两条龙虾腿出去了。


    他走出去的时候,顾冷的研究追随着他,龙麒麟等人在里边瞧得面面相觑:“这怎么个节奏,失恋了跑来和情敌哭?”


    “我怎么感觉他这恋的对象是咱俊哥呢。”


    “滚一边儿去,他俩现在是亲戚,不兴那个的。”


    “哎呦喂你比我还重口味!”


    萧祁俊将汽水递给顾冷,顾冷抽泣着接过,看了看,抽泣着,“怎、怎么不给哥点、点啤酒。”


    萧祁俊:“拉倒吧,这学校门口,第一得老板敢卖,第二得防着你喝了发酒疯。说吧,你想怎么样?”


    顾冷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萧祁俊,听哥跟你说几句。”


    萧祁俊寻思他这话,得说很长的一会儿,于是干脆做在了餐馆抬起的木阶上。


    顾冷也顺势坐下了,他说,“父母是仇人的感觉,你应该理解吧。我现在理解你了,我也想在外面待着不回去。最好他们都死了算了,然后也让我死在外边算了。”


    萧祁俊之前听陈默略微提过顾家父母的事,现在猜到他说的,应该是他父母在闹离婚吧。


    萧祁俊经历过的那段时光,忽然间重新向他脑袋里袭来,那种没有血腥的刀光剑影,却也实实在在地劈砍在了他身上。只是父亲与母亲的叫喊声,最终归于沉寂,归于一捧黄土,亦或是一捧格子间盒子里的,数不尽的层叠白沙。


    他回答顾冷的声音也软了很多:“其实等他们真死了,你就会发现,你也找不到任何活着的意义了。至少他们活着,没有他们你也能活得好。”


    顾冷用胳膊擦擦眼泪,“你信不信如果我死在外边,他们都不会为我哭?”


    萧祁俊长吸一口气:“我相信他们单个都是爱你的,只是合起来顾不上爱你。”


    顾冷偏开头:“我存疑。”


    顾冷的眼泪慢慢地止住了,眼中朦胧消失后,他看到了萧祁俊沧桑悲凉的眼神。


    可那沧桑和悲凉转瞬即逝,萧祁俊拍拍他的背:“我考上奥数队了,明年说不定能保送,你呢,你想过你要干什么吗?”


    顾冷:“……”


    萧祁俊:“你要是嫉妒我的话,就干点正经事吧。”


    顾冷:“也许你说的对。”


    顾冷现在也想不到什么正经事。


    而有一件要紧的事摆在他面前,他又问萧祁俊:“亲戚,我现在没地方去了,我现在的正经事是,去哪里睡一觉。”


    萧祁俊:“我们宿舍没有地方给你。”


    顾冷想了想,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又坐了很久之后,学校门口的街道上开来一亮红色的MINI COOPER。


    沈年年走下来的时候,关上车门。


    萧祁俊和顾冷抬眼,看到她穿着牛仔裤,白衬衣,很学生的模样,转过脸来的时候没有画什么妆,反而戴着无框眼镜。


    沈年年走过来,看到两人愣怔的眼神。


    她的肤色其实天然白皙,根本不必涂很白的粉底。红润的脸颊上有些许小雀斑,两个男孩都多看了一会儿。


    顾冷又哭出来:“我未婚妻不美了哇呜呜……”


    沈年年语气仍旧一贯地傲娇,跺脚对顾冷道:“不许多看!是你突然把我叫出来的,说什么你爸妈离婚了,我不来你就要死,我才来的。我正在做题呢!其实我以前也有度数的,只不过戴美瞳,现在不戴了……”


    沈年年微微有些气不过。


    她没其实有想过,顾冷在小镇餐馆,如果她来的话,是不是可以看到一些熟人……


    但真看到了,死去的心又砰砰直跳,面颊就变得愈发红。


    她虽然有想见到萧祁俊,但没想到顾冷会和他在一起。


    顾冷酸溜溜地说:“别矜持了,我这位亲戚已经考上了奥数队,你可以不用守着你的什么小规矩了。”


    沈年年无法反驳,只能憋着红脸:“我没有。”


    她偷偷地,将眼神从顾冷的脸上,迅速移动到萧祁俊的脸上,见他也在看自己,两人都很快闪躲开。


    唉。沈年年心里叹息。


    本来不见都还好,一见心里真难受。


    她不再看过去,只是望着虚空的方向,“顾冷你赶快上车吧,我把你送到你同学家去。我已经跟他们联系好了。你、你快走吧,别找萧祁俊的麻烦。”


    沈年年就是顾虑着顾冷会找萧祁俊来挑衅什么,才马上丢下自己的事跑来的。


    现在也要带着麻烦立刻消失在萧祁俊面前才行。


    大家都有自己的使命,沈年年也不是几个月前那个傻女孩了。


    沈年年家里最近也发生了大事。


    她的外祖父,她妈妈沈语蒙的父亲,将信托交给了一家暴雷的私募机构,在大盘中损失超过百分之七十。


    也就是说一夜之间,沈家的资产大幅缩水。


    而妈妈的大模型AI公司,传出了裁员和核心团队出走的消息。


    如若她还是过去的沈年年,她不会那么关注经纪版面关于自家的消息。


    母亲和外祖家也从不告诉她家里的情况,所以当她在新闻上看到这些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必须得更加努力。


    有些年少的心思必须尽快埋葬,她现在站在这两个少年面前,是复杂的情绪。


    一是面对顾冷,觉得他还这么幼稚,但经历父母离婚这样的疼痛后,应该也会迅速长大吧。


    再是面对萧祁俊,他已经蜕变成了和印象中她喜欢他时,完全不一样的人,是比她先成熟长大的人,也许将来他会对自己的故事感兴趣,也许将来还有机会,再聊聊彼此这跌宕起伏,又拼命想改变的人生呢。


    现在虽然没有了不许和他说话的禁令,但仍然没有什么话,能脱口而出。


    顾冷瞧出她看萧祁俊的眼神。


    反正自己是没有享受过,再看也柠檬,“我先上车了。”


    沈年年眼波流转,低着头抿着唇,想着总不能只说一句再见吧。


    然后她傲娇地抬头,问了句不该问的:“哼,你有没有想我?”


    萧祁俊愣了愣,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说:“应该算有吧。”


    沈年年忽然紧张了起来,心跳到了嗓子眼,呼吸也变得急促。


    萧祁俊摸摸头,“因为我得了你们家的差生奖学金,那奖学金的名字叫做沈年年差生奖学金。”


    沈年年松了口气,也懊恼自己怎么会瞎想。


    她装作噗嗤一笑,“哈,我就知道你会得。”


    她想了想,说,“我明年就打算去美国了,去美高适应一下,攒点经验值好去藤校。希望你也能再加把劲,保送成功。”


    萧祁俊咧嘴笑:“好啊,也祝你成功。”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话。


    沈年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今天她随便蹬了双运动鞋就出来了,上面还有点脏。


    她对自己今天出现在萧祁俊面前的形象,很不满意,因为也许这是她出国前,最后一次和他见面了,也有可能是往后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今天的模样,如果他记住的话,沈年年在他心里就变成了一个傻傻的丑姑娘吧。


    可是,也只能如此了。


    沈年年走的时候,朝他挥挥手。


    萧祁俊看了一会儿,餐馆内的兄弟们也出来了,问他回不回去。


    萧祁俊也挥挥手,便和兄弟们朝学校走去。


    沈年年忽然摇下车窗:“萧祁俊,将来有机会再见面!”


    萧祁俊的背影从黑暗的校门口转过来,停下脚步。他若有所思似的点点头,又转回去走掉了。


    他早已经记住了今晚的女孩,穿着白色运动鞋,戴着眼镜,些许雀斑点缀的坚毅面庞。


    沈年年依依不舍地摇上车窗,踩下油门。


    人生路,要多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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