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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夜晚


    林留溪写了一会就没心思写作业了,侧头看旁边谢昭年在玩手机,放下笔敲桌:“别玩了,黄晓莉就在窗外。”


    谢昭年头都没抬,嗤笑:“你骗人倒是语调装像点。”


    林留溪这么气定神闲,丝毫就不像黄晓莉来的样子。见谢昭年没上当,她笑了下,似不经意地问:“你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谢昭年欠欠的:“你猜。”


    “不猜。”


    谢昭年关手机塞进口袋里,存心要戏弄她一样:“好没诚意。”


    林留溪沉默一会,就是不顺着他:“你不说就算了。”


    她装作在写作业,题又看不进去,只能拿出补习班老师总结的高考英语纲要背。


    林留溪之前还觉得这个补习班老师有一把刷子,但现在改观了,不是一把刷子,是很多把刷子。这些题型基本上都是历届八省联考的变式,虽然数据和问的方式都改了,但是考点不变,都是补习班老师亲手改的题。


    阮彬听他没有否认,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跟着破灭,他努力勾了勾嘴角,露出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是情侣,打扰了。”


    他有些懊恼,转身就要离开。


    林留溪杀人还诛心,拿起桌上的草莓,塞到他怀里的几盒水果上方,“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草莓还是拿回去跟你的朋友们一起分享吧!”


    见四周乘客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的身上,阮彬觉得更加窘迫,胡乱点点头后匆忙离开。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谢昭年才不慌不忙地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望着林留溪嗤笑一声,难得主动开金口:“胆子不小,拿我当挡箭牌?”


    林留溪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抿唇一笑露出梨涡,“怎么会是挡箭牌呢,万一,晚点你也遇见同样的情况怎么办?”


    “我们这叫互帮互助,礼尚往来。”说完,她找出耳机,拿了一只递给他:“为了感谢你,请你听个音乐?”


    白色的蓝牙耳机静静躺在她掌心,谢昭年淡声道:“你自己留着听吧。”


    见谢昭年不再寡言,林留溪有意更进一步,于是将耳机塞到他的耳朵里。


    只是还没塞进去,手腕就被他狠狠桎梏住,旋即,他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做什么?”


    “啊!”她眉心微蹙,眼眸氤氲着雾气,被他敏锐的反应吓到,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埋怨:“你、你捏疼我了。”


    察觉到她手腕的细软,与软绵绵的语调,谢昭年一时怔楞,随后道:“抱歉。”


    林留溪见好就收,笑道:“你戴耳机,我就原谅你。”


    这次她学乖了,不等他回答便立刻将耳机塞到他的耳朵里。


    “你听。”


    她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耳机中立即传来朴树那清澈如水却又略显低沉的声音。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吗 via via


    易碎的骄傲着


    那也曾是我的模样”①


    这首《平凡之路》,谢昭年并不陌生。


    他垂下手,抚了抚腕间的佛珠,那些刻意想要遗忘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


    林留溪从他深邃的眼中看出一丝沉郁,她没有开口打破这突如其来的静默,单手托腮看向窗外,跟随着音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屏幕中显示着“林子谦”的名字。


    林留溪回过神,本想要挂断,可不知怎么,无线耳机自动接通了电话。


    手机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你係邊度,點解唔复訊息?”


    谢昭年虽然是京市人,但是因为先前职业的缘故,对于“你在哪,为什么不回信息”这种简单的粤语却还是听得懂。


    男人语气随意,两人之间应该很熟络,或许是男朋友?


    他摘下耳机,放到桌面,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起身离开。


    林留溪看着他的背影,暗暗腹诽林子谦这通电话打得不是时候,她轻叹一口气,有些敷衍的应付着。


    “我喺出面旅游,安心”


    “ok,信號唔係咁好,有時間再傾。”


    她挂断电话,百无聊赖地盯着车厢尽头,终于瞧见他的身影。


    等他走近,她眉眼弯起,主动询问:“阿宋,你去哪里了?”


    谢昭年脚步一顿:“没跟男朋友多聊会儿?”


    他语气算不上好,隐隐带着些许轻藐,似乎想要借此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得知他误会,林留溪也不急着解释,反而勾起樱唇,故意拉长语调,带着惑人的潋滟:“想知道?”


    谢昭年嗓音低沉,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与我无关。”


    仿佛为了证实所言不虚,他的目光重新放回到窗外景色。


    草原上结队的野马奔腾,藏羚羊成群嬉戏,野生牦牛悠然而行,构成了一幅壮丽而宁静的画卷。


    林留溪见他根本不接招,防止误会加深,清了清嗓子道:“不是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


    列车即将翻越唐古拉山脉,车厢广播应景的放起了《坐上火车去拉萨》,她的声音不大,轻易便被湮灭其中,也不知道他与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随着海拔逐渐攀升,部分乘客产生了轻微的高反,幸好卧铺的床头都设有吸氧口,供大家使用。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前吃了红景天的缘故,林留溪没什么感觉,但也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做什么剧烈运动。


    午饭时,林留溪尝了尝火车上的盒饭。对于她这种吃惯了米其林餐厅的豪门千金来说,盒饭味道不算太好,但也算是种新鲜的体验,她吃的津津有味。


    下午两点,列车即将抵达那曲站。


    车厢里谢续有人起身,前往车门处排队,准备一会儿下车透透气,拍拍照。


    林留溪有些意动,她看向“宋先生”询问:“阿宋,要不要一起下车拍照?”


    谢昭年没有回答,直接站起身。


    他倒是没什么想拍照的意思,只是从上车到现在,已经将近16个小时,想去抽一根烟。


    两人跟随着其他乘客下了火车。


    林留溪拿着手机拍摄“那曲”站牌,刚想跟身边的人说话,却发现他已经去了吸烟处。


    明明在吸烟桶前围了一圈的人,可他依旧在人群中鹤立挺拔。


    谢昭年姿态慵懒,双眸微微蹙起,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香烟。


    薄蓝的烟雾缭绕,缓缓向上升起,渐渐将他笼起。


    林留溪觉得眼前的景象异常好看,她从未抽过烟,但忽然感到心痒,有了想要试一试的冲动。


    她放纵心思,几步走过去。


    拥有168cm身高的林留溪并不矮,放到港城这种女生平均身高只有160cm的地区来说,还算是个子高挑的女生,可是站在他身侧就完全不够看了。


    她微微仰着头,向他伸出手:“阿宋,能不能给我一支?”


    谢昭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手将烟盒递了过去。


    林留溪从中抽出一根烟,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夹起烟放入口中,“好人做到底,再帮忙打个火?”


    话音刚落,打火机直接扔到了她怀里。


    “真冷漠,”林留溪小声嘟囔道:“也不怕我接不住。”


    她按下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将香烟点燃,动作笨拙地猛吸了一口。除了呛,她什么滋味都没感受到,接着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下一秒,手指间夹着的烟被人抽走,直接在吸烟桶上按灭。


    谢昭年面无表情,音调偏冷:“不会抽,逞什么能?”


    林留溪没有反驳,她只是看到他拿烟的样子好看,这才动了心思,谁知道抽烟的滋味这么难受?


    等谢昭年将烟抽完,也到了该上车的时间。


    林留溪一边走,一边扭过头去看身侧的男人,未能注意到站台上的薄冰。


    只感觉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啊——”


    她低呼一声,就在快要与地面亲密接触之际,腰间被一只大手轻轻托起,猝不及防地跌进一双深邃锋锐的眼眸中。


    午后艳阳散发着淡淡金光,映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使得本就白嫩的肌肤更加清透。许是受到了惊吓的缘故,一双鹿眼泛着粼粼水光,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虽然隔着厚厚的外套,她仍然感觉到,男人宽阔炙热的掌心抵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谢昭年眉头紧锁,将她扶稳站好后,稍作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而后才吐出两个字:“看路。”


    “哦,”林留溪应声,觉得自己的回答好像有些冷淡,又补充道:“知道了。”


    列车经过二十个小时的行驶,终于就要到达终点站,拉萨。


    众人开始收拾,小格桑与父母拿着行李,准备去车门处排队,临走时不忘跟他们招手告别。


    林留溪也将箱子从床底抽出,不过她没有着急往外走,而是拿出手机,弯眼一笑:“阿宋,要不要交换个联系方式?”


    谢昭年干脆道:“不必。”


    意料之内的拒绝。


    “好吧,”林留溪没有过多纠缠,语气真挚的送上祝福:“天高水长,一路平安,希望有缘再见。”


    谢昭年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她的话。


    两人相继走出车门,一晃神的功夫,男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汹涌人潮之中。


    她不禁摇了摇头,想要再次相见,哪有那么容易?


    顺利出站后,林留溪坐上了瑞吉酒店管家派来的接驳车。


    酒店距离拉萨站不算太远,经过了二十多分钟的行驶,终于到了地方。


    管家早早在入口等待,见车辆停驻,立马上前替她打开车门,说着“欢迎入住瑞吉酒店”的同时,接过司机递来的行李。


    林留溪颔首道谢,在他的引领下走向前台。


    穿过回字形天井,酒店的进门厅中放置着一座白度母像,而步入大堂后,更是随处可见各种木质佛像、朱漆画与藏传佛教的法器。


    不愧是丹尼斯顿首席设计师Jean Michel Gathy的作品,神秘生动,仿佛令人置身于博物馆。


    她之所以会定在这里,除了酒店本身的高颜值外,还听说他们会为客人提供特色的水疗SPA,以及传统藏式植物疗法,能够有效缓解高原反应。


    等待办理入住的空闲,林留溪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准备吃过晚饭就去体验一下。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心头骤然一紧。


    “您好,麻烦帮我办理下入住。”


    她不禁好奇林涛究竟给她请了哪个名校的高材生。


    在一天中途休息两人聊天的时候,林留溪还是没忍住问出来。


    补习班老师失神差点打翻桌上的茶水。


    林留溪想自己是不是不太礼貌,毕竟这个问题有点私人,就像过年亲戚总是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


    老师抽出一张纸擦回去桌子上的水,语气平静:“我没上过大学。”


    林留溪一愣。


    第32章 阳了


    八省联考之前,学校都没有放过假。


    陆陆续续听说有人阳了,有老师去隔离了,年级组不准学生把口罩摘下来,至少得撑过八省联考再说。


    林留溪中午在学校自习,趴在桌上睡觉。她醒来的时教室一股消毒水味,学校甚至还请人每中午在教室消毒。秦思语一进来就尖叫了一声:“这什么味道?谁喷的消毒水。”


    林留溪一脸火大的被吵醒。


    神经。


    还有三天八省联考,林留溪放学后碰见袁紫涵。


    袁紫涵一看见她又开始找她吃瓜了。


    林留溪转身看向身侧,果然是他!


    没想到,他们才分开半小时而已,居然再次重逢了。


    “嗨,”她语气轻快,唇边的笑意比先前在火车上真切了几分,“阿宋,我们又见面啦!”


    谢昭年循声望去,发现在旁边办理入住的年轻女人,竟是在火车遇到的“阿榛”。


    他不自觉地蹙起双眉,眼眸里透露出一丝探究,显然对于会在酒店见到她,而感到意外。


    “也不知道是拉萨太小,还是我们太有缘,”林留溪笑笑:“我更倾向于后者,你呢?”


    谢昭年见她自问自答,旋即收回打量的视线,继续刚才的动作,把自己的证件与订房信息交给前台。


    似乎习惯了“宋先生”的寡言,林留溪姿态懒散地倚靠在前台,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小姐,您的入住已经办理完成。”


    前台小姐打断了她注意力,将她的房卡与证件双手递过来,态度礼貌而恭敬:“希望您拥有一段愉快的旅程。”


    林留溪轻轻颔首,柔声道:“谢谢。”


    她略加思考后,转身走了几步,来到在一旁等候的管家面前:“把行李给我吧,你先去忙,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络你的。”


    酒店管家看到林留溪与那位先生的互动,猜测两人是相识,也听得出这位酒店的顶级VIP是不想让自己继续跟着她了,于是彬彬有礼地鞠躬道:“好的,您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将24小时为您提供服务。”


    等他离开后,林留溪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等待“宋先生”办理入住。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办理好手续,拿着房卡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经过她时,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话。


    “阿宋,”林留溪快步跟了上去,娇嗔埋怨:“走这么快做什么?好歹咱们也同吃同住了二十个小时,怎么一下了车,你就变得这样冷漠,好像我们从未见过面似的”


    两人走到电梯前站定。


    她越挫越勇,眉眼弯弯说:“我们这算不算,他乡遇故知?”


    “叮——”的一声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谢昭年长腿一迈,率先走进电梯,直接按下5层。


    林留溪紧随其后,抬手想要按数字键,瞥到上面的显示,急转直下,按了关门键。


    谢昭年双手抱臂靠在电梯上,仅仅隔着半米一步的距离,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从喉咙里溢出淡淡嗤笑:“不按电梯?”


    “谢谢你提醒,”林留溪重新抬手,再次按下5层的电梯键,随后惊讶道:“好巧哦,我也住这一层。”


    谢昭年收回目光,转头望着电梯显示屏不断上升的数字,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似乎不相信她的话。


    电梯到达五楼。


    谢昭年径直走出来,根据墙上房间号码指示牌,朝着左手边的方向走去。


    林留溪垂眸,看向手中的房卡,不禁轻挑眉梢,随后不紧不慢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谢昭年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刚准备刷卡,注意到一直跟着他的女人,眼神变得犀利:“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林留溪没有回答,她放下行李箱,一手握住门把手,一手拿起房卡轻轻一刷。


    只听“滴”的一声响,房门被打开了。


    “阿宋,你讲话真让人心寒,”她轻轻摇了摇头,“难道你忘了,刚刚我也按了五楼?”


    谢昭年眉头拧成一团,浑身散发着无法掩饰的不耐。


    林留溪见好就收,晃了晃手中的房卡,略勾起嘴角,笑意浅浅道:“而且,是我先到了呢。”


    言外之意,我可没跟着你。


    说完,便提起箱子进了房间。


    房门被随手带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在寂静的走廊中显得格外突兀。


    谢昭年看着进门的房门,不由得陷入沉思。


    同车也就罢了,可是拉萨这么多酒店,哪怕是五星级酒店也有三家,为什么她偏偏选了这里?还偏偏住在自己隔壁?


    他不相信缘分,更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五月的拉萨,时间仿佛被拉的很长,太阳始终不愿意沉下去,天黑的进程被无限延展。


    明明已经晚八点了,可外面的天空依然明亮如昼。


    林留溪收拾完行李,又换了身偏休闲的套装,准备出门去酒店的餐厅觅食,犒劳一下舟车劳顿的自己。


    正值晚餐高峰期,中餐厅内熙熙攘攘。


    她没有急着落座,而是先环视了一圈,见没有“宋先生”的身影,才将注意力放到了菜单上,在服务生的推荐下,点了几道餐厅的招牌。


    菜品很快上齐,她细细品尝了一番,北京烤鸭确实做的不错,与她之前在京市吃的没什么差别。


    只是在拒绝了第三位搭讪的男人后,林留溪彻底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致,索性直接埋单,去水疗馆做SPA。


    她在前台将房卡交给工作人员登记保管,自己则去体验具有藏族特色的酥油SPA。


    其实酥油是一种类似黄油的乳制品,散发着特殊的奶香,用它替代精油涂满全身,的确是种新奇的体验。


    结束后,林留溪只觉得神清气爽,坐了一夜火车所带来的疲惫全部消散。


    她接过工作人员送回来的房卡,刚准备离开,看到“宋先生”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来。


    林留溪微怔,只觉得他又一次改变了自己的认知。


    而谢昭年也没想到,他们连在水疗馆都能见面,脸上明显比酒店时多了几分深思。


    他停下脚步,不动声色的打量她。


    林留溪顾不得他眼神中的探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刻意压低声音,有些难以启齿道:“阿宋,看不出来,你也喜欢来这里?”


    他长相硬朗,棱角分明,不像是会来水疗馆做SPA的人。没想到他还挺热衷保养,怪不得能保持一张英俊的脸庞。


    谢昭年勾了勾唇,似乎在笑她的浅薄,悠悠开口:“藏药浴疗很出名。”


    他先前受过伤,母亲宋绮玲不知从哪里听说,瑞吉酒店有藏药浴疗服务,所以让秘书给他预约了这里。


    不过,刚刚做完的谢昭年却没有什么感觉,功效远不如母亲说的那般天花乱坠。


    “哦,”林留溪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两人既然在这里碰上,不可避免要同路回去。


    下了电梯,依旧是林留溪先到房间门口。


    “我到了,”她抿唇一笑,朝着他挥了挥手:“早点休息,晚安。”


    谢昭年轻轻颔首,算是给了她回应。


    林留溪拿出房卡,在电子锁上刷了下,可房间门毫无反应。


    “咦?”


    她有些奇怪,拿起卡片,眼尖的看到上面的数字,不是她的房间号。


    房卡只有在水疗馆时离了手,想必是被那的工作人员拿错了。


    而一旁的谢昭年同样没有打开门,他拿着房卡又试了一次,门锁还是毫无动静。


    正准备去一楼找前台时,一只握着房卡的纤纤素手伸了过来,只听“滴”的一声响,房门被她打开了。


    淡淡的奶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他才注意到两人挨得很近,忙不迭向身侧退了一步。


    林留溪见他想要说话,抢先一步回答:“你手里的房卡可能是我的,应该是刚刚在水疗馆,工作人员给错了。”


    谢昭年低头去看手上的房卡,上面的数字果然是隔壁的房间号。


    他伸出手,将自己的房卡从她的手中拿回来,接着将她的房卡塞到她的手中。鲜少有的情绪外露,意有所指:“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太多巧合了吗?”


    他口中的巧合不是她经常说的缘分,而是带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藐视,和看穿她把戏的质问。


    林留溪回过神来,她的性子向来直接,于是开门见山道:“你的意思,这巧合是我制造的?”


    “我没这么说。”谢昭年低眸,看着她,沉声道:“是你的理解。”


    林留溪简直快要被气笑了,“我确实对你有兴趣不假。”


    她停顿片刻,“但这些巧合,只是缘分使然,我犯不着去制造。”


    他目光睥睨,仿佛在说,你觉得我会信吗?


    林留溪读懂他的意思,想了想,又补充道:“是我先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的,如果是我故意接近你,不是应该你先到酒店吗?”


    “如果按你的逻辑思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来的太巧合?”


    谢昭年轻哂一声,“你办理入住时,我已经在门口抽了一支烟,又打了一通电话。”


    总结来说,还是他来的更早一些。


    林留溪没有再与他辩驳,停止内耗:“你怀疑我没关系,可以去找证据,但我不会再自证。”


    说完,她微微一笑,打开房门走回去。


    翌日清晨。


    林留溪一夜好眠,丝毫没有受到昨日的影响。


    她起床换好衣服,前往酒店的自助餐厅,准备先去吃个早饭。


    谁知,刚一走进餐厅,就看到了坐在落地玻璃窗旁的谢昭年,正动作优雅地吃着早餐。


    她取了一碗鱼肉粥,又拿了煎双蛋与香肠,便端着餐盘朝他走去。


    “早啊。”她动作自然地坐到他的对面,很记仇的来一句:“又是一个巧合呢。”


    谢昭年懒得开口,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眼神,随即拿起手机。


    林留溪看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按动,好像在发消息,也不再自讨没趣的说话,默默吃起了早饭。


    很快,谢昭年放下手机。


    两人相顾无言,桌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听筒那边传来嗓音洪亮的男声:“您的车已经预约好了,和您确认一下地址,咱们的目的地是边防大厦吧?”


    谢昭年低嗯一声,说好一会儿在酒店门口见后,便挂断电话。


    电话那边的男人声音很大,坐在对面的林留溪听得一清二楚,她蓦地想起,自己的边防证也没有办。


    林留溪用手中的勺子搅了搅碗中的鱼肉粥,状若无意道:“你要去办边防证?我也还没办。”


    谢昭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慢条斯理道:“吃过早饭就去。”


    答案暗昧不明,点到即止。


    林留溪“哦”了一声,可直到她吃完早饭,也没有等到他邀请自己同行。


    她在心中暗暗筹算,该如何让他“化被动为主动”,无意中垂眸,瞥见他的餐盘早已空空如也。


    奇怪的是,他没有着急走,而是端着一杯咖啡,慢慢悠悠地喝着。


    林留溪心灵福至,扬唇轻笑:“你这是在等我?”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异常笃定。


    谢昭年慢慢站起身,清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嗓音低沉:“走吧。”


    他先一步转身,在她的视线之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边防大厦办事厅。


    许是还没有到旅游旺季的缘故,来大厅办理边防证的人不算多,两人分别取了号,只等了十几分钟,就轮到谢昭年。


    趁他去窗口办理之际,林留溪先将自己的材料准备好。


    港城人与内地人在办理边防证时,需要的手续不太一样,她还为此特意申请了深市的居住证,开了无犯罪证明。


    等“宋先生”办完,工作人员便叫了她的号码。


    林留溪走到窗口前的椅子落座,认真填写完申请表,将所有的材料交给工作人员。


    对方先粗略扫视了一遍,情不自禁地感慨:“港城人啊?还挺少见的。”


    谢昭年没有走远,自然听到了工作人员的话。


    港城?也对,之前给她打电话的男人说的就是粤语。


    他抿着薄唇,手指在边防证上轻轻敲击。


    能够精准掌握他行程的,只有家里人,特别是替他预约了SPA的母亲宋绮玲。她一直催促自己早日结婚,想方设法安排相亲,所以他才怀疑,她其实是哪家的千金,被母亲安排与他偶遇的。


    但她既然是港城人,应该跟母亲没什么交集。


    或许真的是他多心,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工作人员认真核对材料,无误后,开始帮林留溪办理边防证。


    谢昭年没有过多停留,转身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林留溪就办完了所有的手续,拿到了新鲜出炉的边防证。


    等待区稀稀疏疏地坐了几个人,林留溪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宋先生”的身影,心头不油升起一丝疑惑,难道他是去门口等自己了?


    她将证件装进包中放好,快步走出边防办事大厅。


    门前空无一人,连最有可能在的吸烟桶旁,都没有他的踪迹。


    所以,他这是一个人先走了?


    林留溪仔细回想今早所发生的事,直接气笑了。


    难怪他一反常态的等着自己,还以为是良心发现了,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林留溪隔壁房间的林留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门前,得意洋洋道:“你猜我要出去干嘛?我们班那个女同学来给我送药了,啧,实力,你没有吧林留溪,别羡慕。”


    听着林留光下楼的声音,林留溪没什么反应,失神地看向窗外。


    她手机屏幕又亮了。


    林留溪慌忙解锁生怕错过什么。


    XiXi:听说你生病了,还听说你没药,想想朋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所以我给你送药了。说下门牌号,我放你家门口。


    林留溪当即就捂着嘴哭了。


    被爱真的会长出血肉的。


    第33章 下雪


    林留溪这人从小就懂分寸,总是多想又不让自己多想。但或许是在病中,她的感性占了理性的上锋,会想他们是不是可以不只是朋友。给异性送药这种事听上去就让人脸红。


    她回道:你这人好好哦


    XiXi:……


    XiXi:我这人什么时候不好


    林留溪缩在被子里勾唇。


    林留溪咬着牙,颇为愤懑地跺了下脚,好似把地面当成了那消失不见的男人。


    就算他达到目的想要先走,好歹也打声招呼吧?


    真是太过分了!


    正暗自腹诽,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伸过来,顺势将一瓶矿泉水递到她面前,清冽的嗓音随即传入她的耳畔:“干嘛呢?”


    林留溪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往后缩去,双眸不自觉地瞪大,险些尖叫出声。


    她转过头,看到去而复返的“宋先生”,轻轻拍了拍受惊的心脏,小声埋怨道:“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差点被你吓死。”


    “好端端送我水做什么?”林留溪没有接,轻轻翘起下巴,步步紧逼道:“该不会是想让我原谅你吧?”


    谢昭年微怔,没想到她还挺聪明的,这么快就能想明白他的意图:“喝么?”


    道歉太苍白,成年人之间的事情,不必说的太明白。


    林留溪接过来,晃了晃手中的水,语气有些傲娇:“行吧,看在它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一次。”


    谢昭年微微颔首,将这些乌龙解开,其实对他们双方都好。


    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他就不再多停留,伸手拦了辆计程车,淡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便。”


    待车停稳,他向前走了几步,手指握住门锁时,想到自己对她的误会,转过身说:“祝你旅途愉快。”


    不等她回应,便径直坐进车内。


    下一秒,副驾车门被打开,林留溪以迅雷之势坐了进去,扭过头道:“我只是喝了你的水,所以可以原谅你一次,但你故意诱我来这,又突然出现吓到我,只一瓶水怎么够?”


    她的眉宇间带着些狡黠,“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我送回酒店,我就原谅你。”


    谢昭年耐着性子解释:“我要去车行,与酒店方向相反,恐怕不顺路。”


    林留溪双眸瞬间发亮,忙不迭点头:“顺路的,我正想去车行呢!”


    “我反悔了,”她将半个身子都转了过去,单手撑在座椅靠背上:“不回酒店,就去车行。”


    谢昭年嗤笑一声,她倒是会得寸进尺。


    “我说”司机打断两人的对话,“这里不能停太久,不然会被拍,二位到底去哪里?”


    “去车行!”林留溪转过头,坐直身体,透过后视镜对上他的眼眸:“阿宋,地址是什么?”


    谢昭年不想为难司机,只得将车行的地址告知。


    兴源车行。


    男人热情的介绍着店里可以提供租借的车辆信息:“咱们这儿什么档次、价格的都有,两位放心,整个拉萨您都找不出第二家。”


    他一边自夸,一边伸手示意林留溪与谢昭年看向左侧,“如果您二位预算充足,肯定首选是奔驰大G、路虎揽胜,这两种车底盘高,驱动力强,在雪地、沙地、泥泞地、坑洼地行驶都没问题,您肯定也都知道,咱们西藏的路况比较多变。”


    谢昭年一言不发,心里已有了成算。


    林留溪对于钱没什么概念,只要合适,预算不是问题,她更想知道的是,“宋先生”准备自驾哪条线路。


    见两人都没有说话,男人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其实,这俩车还有个优点,”他故意停顿,勾起两人的好奇心,随后笑的一脸暧昧:“后座宽敞,对于情侣来说,再方便不过”


    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其实SUV车型的后座都十分宽敞,他这么说,无非是希望两人能够租贵些的车,他能赚的提成也会多一些。


    见他越说越离谱,谢昭年皱着眉头,不耐打断:“我们自己看就可以。”


    弦外之音,别再跟着介绍了。


    男人虽然心有不甘,可是看他态度坚决,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慑感,气势一下子就弱了,赔笑了两句便主动离开。


    林留溪望向身侧,“阿宋,你自驾准备走哪条线路?说不定我们计划一样。”


    说起西藏自驾路线,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从拉萨开车到林芝、日喀则、贡嘎等地,也有一部分人会走小环线。


    谢昭年准备直接打消她想要同行的念头,说出了最小众的答案:“阿里大环线。”


    俗话说,“无阿里不西藏”,而阿里大环线,是指从拉萨出发,途径日喀则、萨嘎等地,一路向西,到达西南边陲之地狮泉河,再从狮泉河向东,经过革吉、改则、尼玛、班戈等地回到拉萨,整整绕一圈。


    这条线路平均海拔4500米,昼夜温差高达20℃,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公路之一,可沿途的景色也是最美的。无论是巍峨耸立的珠穆朗玛峰,朝圣者心中的神山冈仁波齐,传说一夜消失的古格王朝,还是“一措再措”的绝美圣湖,无一不令人心驰神往。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去阿里拍星空了。


    “宋先生”的答案虽然在林留溪的意料之外,却正中她下怀,因为这是她最想自驾的路线。


    可是她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担心无法适应高反,也担心独自驾车的安全,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小环线。


    隐隐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若是错过了,恐怕此生都很难再有机会走一次阿里大环线了。


    “真的?我也计划走阿里大环线,阿宋,咱们都这么有缘了,就应该同行呀!”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她大概看得出“宋先生”的秉性,他不是铁石心肠,但极为有原则,还非常怕麻烦,她还得说些自己能够提供的价值作为砝码才行。


    “阿里大环线全程约有5000公里左右,若是你独自开车多危险啊!不如我们结伴同行,轮流驾驶,路上还能互相照应。”


    她稍作停顿,看着不时朝他们瞟来的车行工作人员,继续补充道:“再说了,租车费这么贵,又要加上过路费、燃油费,无论怎么算,都是拼车最划算。”


    谢昭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哂道:“你穿着一身香奈儿高定,背着爱马仕限定,住着五星级酒店套房,还会在乎这点钱?”


    他虽说对穿戴没什么讲究,平日基本以舒适为主,但毕竟出身显赫,怎么会认不出奢侈品牌?


    林留溪有些意外,她向来不喜欢服饰上带着品牌的Logo,所以穿着很低调,他竟然还能一眼看出来。


    短暂的错愕之后,她眼波一转,有了主意,理直气壮地说:“衣服和包当然是假的,女孩子嘛,偶尔还是会有些小虚荣心在的”


    她越说越顺,仿佛是真的一般:“至于套房,我后悔啊!就是因为订了它,才把我的积蓄花光的。”


    谢昭年顿时语塞,一言难尽的看着她,过了半响才道:“我会反走阿里线,容易高反,不适合你。”


    看出他态度坚决,林留溪不置可否,没有再纠缠,而是暗暗思考要怎么办。


    电话铃声乍然响起。


    谢昭年拿起手机一看,是爷爷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听筒那边传来谢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到拉萨了吧?臭小子,我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都想不起来跟爷爷报声平安。”


    林留溪自然没有错过谢老爷子的话,看到“宋先生”挨骂的样子,笑得犹如偷了腥的小猫。


    谢昭年扫了她一眼,微微侧过身,对着电话那头有些无奈的说:“爷爷,您就放心吧,我都多大的人了,还会丢了不成?”


    显然谢老爷子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继续唠叨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你王爷爷如今都抱重孙子了,我连孙媳妇都不知道在哪里。”


    “爷爷,”谢昭年不想跟老爷子纠缠,强行打断他的话:“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臭小子,等一下!”


    谢老爷子声如洪钟,旋即又软和了几分:“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辛苦,也没什么出去游玩的机会,这次到了拉萨,别急着往阿里那边走,先四处逛逛,适应下高海拔,千万不能逞强,听到没?”


    “嗯,”谢昭年应声,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知道。”


    谢老爷子仿佛在他身上安装了监控器,一下子便识破了他的“阳奉阴违”,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至少要在拉萨修整三天,期间多去逛逛景点,拍些照片给我,我还会时不时给你拨视频检查的。这是军令,必须遵从。”


    谢昭年刚准备讨价还价,可谢老爷子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许是一生戎马的原因,爷爷向来说一不二,言出必行。


    他说会检查,就是真的要检查。


    虽然自己可以拒接爷爷的电话,但他担心老爷子一气之下会飞过来找他。虽然他在西藏工作生活过几年,但如今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怕是受不了高反,否则也不会让他代替他走这一遭。


    谢昭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见林留溪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阿宋,我觉得爷爷说的对。自驾阿里大环线,确实需要先在拉萨适应几日。咱们先不谈自驾的事儿,就在拉萨这几天,暂时组成个旅行搭子怎么样?我可以跟你分担车费,还能为你安排行程,提供专业的摄影服务。”


    谢昭年心思微动,无论她是不是真的没钱,可他确实不缺钱,不需要有人与他分享费用。但是计划行程,诚然事件劳心费神的麻烦事。如她所说,或许同行真的可以一劳永逸。


    他没有说话,而是抬脚朝着车行工作人员的方向走去。


    林留溪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连忙追上去问:“诶,阿宋,你干嘛去?”


    谢昭年脚步一顿,回过头淡声回答:“不租车,怎么旅行?”


    看着她双眸水亮如星,他心中隐隐升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她会比计划行程更麻烦。


    最终,谢昭年租下了那辆路虎揽胜。


    两人是坐计程车来的车行,离开时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座驾。


    谢昭年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朝着副驾上的人微微侧目,询问:“去哪?”


    林留溪拿出手机,翻看自己事先做的攻略,提议道:“拉萨大部分景点都需要预约,今天已经来不及了,要不咱们先去药王山观景台,打卡人民币视角的布达拉宫。”


    “对了,”说到预约她忽然想到,“阿宋,你要不把身份号码告诉我,我一起预约景点的门票。”


    谢昭年停下在导航输入地址的动作,瞥了她一眼后,沉声回答:“不必,你把每日行程提前告诉我就好。”


    林留溪暗忖,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对隐私格外在意。


    两人很快抵达药王山观景台。


    名字是药王山,但其实到达观景台只需要走两段台阶,他们上来的时候,人并不是很多。


    林留溪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五十元人民币,兴致勃勃的拍照打卡,不忘推了推身边沉默不语的男人:“阿宋,你要不要也拍张发给爷爷?”


    谢昭年轻挑眉梢,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眼神。


    “那我帮你拍张和布达拉宫的合影吧,”林留溪退后两步,拿起手机再次提议:“既然决定出来玩,就开心一点,别总板着一张脸嘛!”


    谢昭年转过身,双手撑着石栏,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远眺。


    难得见他如此配合,林留溪赶忙举起手机,按下拍摄。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抹孤寂深沉的背影,仿佛一轴神秘画卷,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展开。


    林留溪放下手机,缓步走到他身侧,微微偏过头凝视他:“阿宋,你为什么会来西藏?”


    粽与中发音相似。


    林留溪仰头,一下子就明白了。


    秦思语回来了,拿回来的每一个礼品袋上都写着班上同学的名字,看样子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一份。


    林留溪拆开,除了一罐旺仔,两个粽子,一个红包,还有——一个写着她名字的钥匙扣。这是独一无二的。


    去操场的时候每个人还要拿一株向日葵。系在花柄上的丝带男女颜色不一样,女生是粉红色的,男生是浅蓝色的。


    冯楼雨在教室外喊林留溪了,林留溪戴上博士帽,另一只手还拿着学校发下来红旗。


    她瞥了眼一旁拎着向日葵甩来甩去的少年,暗自偷笑。成年礼这天学校发的向日葵上的丝带,算是这三年来除了校服以外跟他最是般配的一样东西了。


    第34章 害怕


    成人礼之前是百日誓师。高三学生边跑操边喊誓师口号:


    高考大关,已到眼前;


    修我戈矛,立我誓言;


    从现在开始——


    心无旁骛,为学是先:


    步步为营,稳打稳干;


    刻刻苦练,敢为人先;


    悬梁刺股,水滴石穿;


    我心不变,我行撼天;


    意气风发,披荆斩棘;


    十载寒窗,百日苦练;


    敢叫日月换明天,直挂云帆济沧海;


    宝剑今朝试锋芒,我辈步步登金榜;


    高考必胜!我必成功!我必成功!


    雪域高原,被誉为“地球最后的净土”,似乎只要踏上这里,内心的灵魂就能得到洗涤。


    其实,他来这里的原因,不止一个。


    谢昭年沉默不语,棱角分明的轮廓染上了一层迷离,手指缓缓转动戴在腕间的黑色佛珠。


    就在林留溪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时,忽然听他开口:“那你呢,为什么来西藏?”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的目光幽幽:“明明是我先问你的。所以,你先说。”


    谢昭年睨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竟然连这种问题都要计较个先后,惯常清冷的嗓音带着些许无奈:“旅游。”


    下一句,“到你了。”


    “骗人。”林留溪瘪瘪嘴,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既然如此,也别怪她耍赖了。


    她勾起唇角,露出狡黠笑容:“等旅行结束,我再告诉你,为什么来西藏。”


    不过,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要怎么样才能跟他同行去阿里。


    她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到玛布日山之巅,红白建筑高耸入云,仿佛触摸到了天空的边缘。


    林留溪福至心灵,立马有了主意。


    两人从观景台出来,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


    提到吃饭,林留溪顿时来了精神。她翻出自己事先收藏好的餐厅,举起手机给他看:“咱们去这家藏地定食怎么样?离着不远,开车只要十五分钟。”


    不等谢昭年有反应,她又飞快地抽回手机,找出另外一家店:“要不还是去这里吧?感觉牦牛火锅看起来更好吃。”


    她眉头微蹙,拿着手机有些纠结,旋即满目期待地看着“宋先生”,希望他能发表一下看法。


    虽然,她不见得真的会听。


    “不用这么麻烦,”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家小店,“就那里吃吧。”


    林留溪微怔:“啊?”


    又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栋有些年头的矮楼,下方灰白墙上开了个不大的门洞,门口挂着绘有吉祥节、藏八宝等图案的门帘,以及用汉藏双语写着“次仁拉姆”的老旧木牌。


    她尚在迟疑,谢昭年已经朝着那家小餐馆的方向走去。


    林留溪咬牙追了上去,跟着他的脚步推门而入,立刻觉得自己进入了藏地秘境。


    里面的装修布置看起来极有年代感,墙壁上挂着的唐卡有些褪色,藏南杉制成的桌椅开始包浆。


    店里的位置坐满了大半,食客们互相打着招呼,似乎彼此之间非常熟络。


    她几乎没来过这样的小馆子吃饭,虽说看着新鲜,但是对于散着油光的桌子,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从包中掏出消毒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谢昭年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看向她的眼神中,写满了“矫情”二字。


    店里的服务员只有位瞧着约五十多岁的藏族大妈,点单、上菜全部由她一个人完成,食客们也不会催,有些相熟的人还会到取餐口自助端菜。


    两人按照大妈的推荐,点了两碗甜茶、两碗藏面,还有一份土豆烧牛肉,一份山药木耳。


    餐馆不是什么网红店,食客大多是住在附近的本地居民。而年轻又样貌出众的两人,就像是误入了女儿国的唐僧,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邻桌的大爷趁着等菜的功夫,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普通话,与他们闲聊了起来。


    林留溪笑容甜美,说起话来令人如沐春风,很快便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听说他们是来旅游的,就你一言我一语,热心推荐起了拉萨的各式美食,及值得一去的美景。


    而他们来的这家店,已经开了三十多年了,一直深受附近居民的喜爱。店名“次仁拉姆”,翻译成汉语是“长寿仙女”的意思,也正是那位藏族大妈的名字。而店里的两位厨师,分别是她的丈夫与儿子。


    上菜的速度不算快,但是聊起天来时间就会过得飞逝,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他们的饭菜终于上齐了。


    林留溪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宋先生”已经开始动筷,他吃饭虽然快,但十分规矩,在一群不拘小节的老大爷们面前,显得格外优雅。


    她拿起筷子,先夹了些藏面送入口中,不由得眼前一亮。


    面是由青稞粉制成的,口感会稍稍偏硬,面的底汤是用牦牛肉长时间慢炖而成的高汤,顶上撒着切好的牦牛肉丁,和少许葱花,再加一勺西藏特有的水调辣子“么都”,香辣诱人,直击味蕾。配合着与奶茶相似却稍显清淡的甜茶,别有一番滋味。


    她的筷子赶忙伸向另外两道菜,虽然没有精致的摆盘,看着像是普通的家常菜,但是味道却一点都不普通。


    山药散发着淡淡的甜味,与产自林芝的木耳大火爆炒,吃起来脆嫩爽口,还能润肺养胃。牛肉鲜美,土豆软糯,汤汁浓郁,让她吃完藏面后,没忍住又叫了碗米饭。


    本来只抱着随便吃几口的想法,不曾想这里的饭菜格外对她的胃口,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她靠在椅背上,好奇地问:“阿宋,你之前来过这里吗?怎么知道他们家好吃?”


    谢昭年抬眸看她,懒洋洋的模样,像极了餍足的小猫,耐着性子解释:“你选的两家,都是装修高档的连锁餐厅,他们为了快捷,大部分用预制菜,自然少了些锅气。”


    他稍作停顿,又继续说:“这家馆子虽小,但进出的客人不少,且看起来都是本地人,味道肯定差不了。”


    林留溪顿感佩服,没想到他只是看了几眼,就能在短时间内思考出这么多。


    她毫不犹豫的朝着她竖起大拇指:“阿宋,你真厉害。”


    谢昭年薄唇轻抿,对于她的彩虹屁敬谢不敏。


    他站起身,喊来老板娘买单,并将提前准备好的现金给了她。


    林留溪眉眼弯弯,跟着站起身,“阿宋,谢谢你的午餐。”


    谢昭年迎上她的视线,难得勾起一抹散漫笑容,“不用谢,记得把你那份转给我。”


    林留溪的笑容蓦地僵在嘴角,随即咬牙切齿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吃过饭,两人来到八廓街。


    这里是拉萨最有名的商业街,也是游客必打卡的地方之一。街道两旁是传统藏式风格的建筑,具有浓郁的藏族特色。


    林留溪到了这里,就彻底开始撒欢,她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流连于街头巷尾的特色小店。


    谢昭年走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只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刘姥姥进大观园。


    路过一家民族特色写真馆门口时,林留溪停下脚步,看到玻璃窗内挂着的精美藏服,她动了拍一套纪念照的念头。


    只是,若让阿宋一直等着自己,似乎也不太好。


    她轻轻咬住下唇,澄澈杏眼直勾勾的看向他,“阿宋,你要不要一起拍套藏族写真?”


    又指着宣传照上的模特,怂恿道:“你比他长得帅,拍出来的照片肯定更好看,到时候发给爷爷,他老人家一定会很开心的。”


    谢昭年轻挑眉梢,她倒是会顺水推舟,还知道用他爷爷做借口。


    他直截了当地说:“不用。”


    林留溪撇了撇嘴,双眸中满是控诉:“阿宋,你一直都在拒绝我。”


    谢昭年怎么会看不出她是在演戏,心里对于自己上午的草率行为感到懊恼,幸好他只答应了同游拉萨。


    “你想拍就去,不必绕弯子拉上我。”


    林留溪神情骤变,瞬间切换成笑脸。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简单,都不用多费口舌。


    两人一进店门,就受到了店里工作人员的热情接待。


    店长看到他们出色的外貌,心思一动,让人将新款服装拿了出来,“这是咱们新到的服装,建议二位可以拍套情侣照,如果你们同意将照片摆在店里,拍摄的费用我们就不收了。”


    林留溪轻笑出声,看着谢昭年揶揄道:“阿宋,人家在夸我们般配,你觉得呢?”


    不等他回答,她就转头对着店长说:“不用啦,我会付费的。”


    店长有些遗憾,见她语气坚定也不再劝,带着她前去化妆间做妆造,留谢昭年在会客区等待。


    化妆师动作熟练,半个多小时就完成了。


    林留溪换好衣服走出去,一眼就看到正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的男人,不由露出唇边的梨涡。


    她快步走过去,凑到他面前,“阿宋,好看吗?”


    谢昭年抬起头,对上了她的双眸。


    她原本素面朝天的样子已经很美了,没想到化了妆的样子更加耀眼夺目。


    一身月白色改良藏服,湖蓝色的领口绣着吉祥如意纹,额前佩戴缀着珍珠、珊瑚的发饰,乌黑的长发随着彩绳编成了辫子。


    双瞳灵动,眼下贴着星星亮片,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修容让原本高挺的鼻林更加优越,樱唇粉嫩,好似果冻,邀人品尝。


    谢昭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淡淡的回答:“还行。”


    他莫名觉得有些手痒,伸手去摸包里的烟,指尖触碰到烟盒与火机的一瞬,却又想起自己身在室内,只好作罢。


    林留溪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惊艳,抿唇偷笑,随后将自己的包塞到他手上,娇俏道:“阿宋,我的全部身家就交给你了哦!”


    谢昭年眉头微微蹙起,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麻烦。”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接过了她手里的包,慢吞吞地跟在她与摄影师身后,重新走在八廓街上。


    看到她在镜头前摆出各种pose,他半眯着眼,点燃了指间的烟。


    拍照间隙补妆时,跟妆的小姐姐嗓门有些大,和平常一样找事情闲聊时,笑着问林留溪:“他是不是在追你?”


    一字不落,落入了谢昭年的耳朵里。


    林留溪贴着门,没有回应他。


    “你还记得我们去广西的那次吗,我们两个玩,你跑上车关门的时候不小心夹到了我的手。林涛就不分青红皂白打你。”


    林留溪依旧沉默。


    林留光继续说:“我不知道我的那句‘我在和你玩’会给你照成这么大困扰……我后面也在后悔,但那时我也害怕生气时的林涛。”


    林留溪擦擦自己的眼泪,失笑道:“你说这些是想干什么?向我赎罪吗?你多大了啊。”


    有时候陆轻悦说的真对,自己就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伤害就是伤害,迟来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林留光显然也猜到了她会这么说,轻声道:“我其实是来说,假如他们问起刚刚的事情,你就说那小畜牲是我推的。你只是看他不爽骂了一句。你好好高考,考个好大学。”


    他故意将一切说的很轻松:“我这人也就这样了,不是读书的料。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毁在他们手上。”


    第35章 一束花


    林留溪不禁被他逗笑了:“我说你这人好天真,现在都2023年了,电视剧看多了吧,连顶包都出来了。她看见我了,他们都看见我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也就只能等林涛。


    都说人在伤心的时候就喜欢写日记。林留溪往前翻,前面很多次提到谢昭年的名字。


    但是想了很久的告白计划,她突然就不敢了。


    林涛应该是收到消息,很快就回来了,但他并没有责骂林留溪,而是让她回房休息准备高考。


    男孩妈妈又冲进他们家闹了,她指着楼上的林留溪喊道:“林涛,你儿子现在还在医院!凭什么她还好端端的!你女儿应该去坐牢!”


    小区内很多住户都开了窗。


    林涛扇了她一巴掌:“你给我滚!”


    林留溪微怔,扭过头看向“宋先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惹得跟妆的小姐姐误会。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蓦地莞尔一笑。


    虽然是回答跟妆小姐姐的话,目光却紧紧盯着一旁抽烟的男人,慢条斯理道:“不,是我在钓他。”


    谢昭年面上波澜不惊,手里的烟灰却掉落在了地上。


    林留溪的镜头表现力很强,出来的成片效果令摄影师连声夸赞。


    直至拍摄结束,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昭年走到她身侧,将手中的包递了过来:“给你。”


    “谢谢你,阿宋。”


    林留溪接过包,眉眼弯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今晚请你吃饭,好不好?”


    她刻意强调“请”字,显然对于午饭时,他故意小气的行为耿耿于怀。


    谢昭年眉眼微动,不动声色看穿她内心。午餐一共也没花多少钱,他还真没打算让她平摊,之所以会那样说,无非是不想让她如愿而已。


    他早已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她不仅记得,还见缝插针提起。收回视线,他语调淡淡:“你还真是锱铢必较。”


    林留溪佯装听不懂,没心没肺般,笑嘻嘻道:”谢谢你的夸赞!”


    谢昭年:“……”


    等一行人重新回到店里,选完最终需要修的照片,林留溪又将脸上厚重的妆卸掉,换成自己的衣服,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们没有再去其他的地方,而是在附近继续逛了逛。


    直到暮色将至,林留溪歪着头去看他,柔声问:“阿宋,想好晚餐吃什么了吗?”


    谢昭年低嗯一声,嗓音微沉:“牦牛火锅。”


    “哦——”林留溪意味深长道:“该不会,是因为我中午说想吃吧?”


    谢昭年眉梢轻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气定神闲道:“这是拉萨必吃美食榜第一。”


    言外之意,不要脑补太多。


    林留溪倒也不恼,面上依旧笑盈盈,“那我们去哪家吃?”


    “我记得,”谢昭年神色淡定,别有深意的说:“有人说会安排行程吧去哪里吃晚餐,不算是行程的一部分?”


    原来在这等着呢!


    她暗自腹诽,就说他怎么对于自己的“请”字无动于衷。


    “阿宋,你是在阴阳怪气我吗?”


    林留溪轻叹一口气,眸底似乎染上了几分受伤,语气有些哀怨:“这就是你误会了,我提前做过几家餐厅的攻略,怕你不喜欢,所以才会询问你的意见。”


    她稍作停顿,拿出手机点开一家在拉萨评分最高的牦牛火锅店,抬起手递给他看:“要不我们去这家?”


    谢昭年不置可否,言简意赅:“地址。”


    林留溪将餐厅地址报给他,两人很快开着车扬长而去。


    卓玛雅飨牦牛火锅店,不愧是评分最高的店,两人到的时间不算晚,但门口依旧排了不少人。


    林留溪兴致勃勃的取了号,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在餐厅门口等过位。


    在港城时,每次她与家人或是朋友出去吃饭,无论是再难排的米其林三星主厨,还是不接受预定的网红店,只要她一句话,都会有人提前安排妥帖。


    谢昭年看着手上的号码牌,和预计四十分钟的等位时长,不禁蹙起了眉头。


    林留溪看出他眼中的不耐,丝毫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径直拉着他坐到门口的椅子上,“阿宋,正好趁现在,挑几张照片发给爷爷吧!”


    谢昭年虽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但是他一张照片都没拍,根本不用挑。


    林留溪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拍了,air drop给你吧!”


    她翻开相册,凑到他的身边,津津有味的选了起来。


    两人挨得很近,她的胳膊紧紧贴着他的,一股淡淡的香气,总是若有似无的萦绕在他的鼻间。


    谢昭年有些不适应,不动声色的朝着旁边的方向移动了几分。


    看着自言自语,又反复纠结的女人,他快速指了几张,清了清嗓子道:“不必麻烦,把这几张给我就好。”


    “行吧。”


    林留溪将照片隔空投送给他,谢昭年随后发给了爷爷。


    没过多久,谢老爷子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谢昭年接起电话,还来不及问好,就听电话那边的爷爷抢先说:“臭小子,照片拍的不错啊,没想到你还有这天赋。”


    旋即敏锐发问:“你那张背影照,是谁拍的呀?”


    谢昭年的心头骤然一紧,连忙点开对话框去看照片,他身旁的栏杆,映出一点点影子,隐约能看出拍照的人是长发。


    他忍不住扶额,老爷子不愧是侦察兵出身,经常会从他都难以注意的细枝末节,找到蛛丝马迹。


    林留溪饶有兴趣的朝他看去,想听听他会怎么跟爷爷介绍自己。


    下一秒,就听到他惜字如金的回答:“路人。”


    路人?


    林留溪险些气笑了,还是耐着性子等他挂断电话。


    “阿宋,”她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懒懒开口:“你也太不讲情面了,我是路人?”


    谢昭年睨了他一眼,反问:“不然呢?让他老人家追根问底?”


    林留溪撇撇嘴,想再反驳两句,却被叫号的声音打断了。


    总算排到他们了。


    两人走进店内落座,按照推荐服务员的推荐点了招牌牦牛肉火锅,还有几样蔬菜与两杯奶茶。


    不一会儿,他们的菜就上齐了。


    火锅是铜制的,锅里提前放了煮好的牦牛肉块,以及各式各样的菌菇。牦牛肉质软烂,丝毫不会塞牙,牛肚菌鲜美滑嫩,配上青稞饼与奶茶,吃的停不下来。


    林留溪专注美食,也将先前与他辩驳的事,抛之脑后。


    吃过晚餐,两人决定回酒店休息。


    路上,他们确定好了明日的行程,并相约上午九点在一楼大厅碰面。


    翌日。


    八点三十分,谢昭年收拾利落准备出门,他特意预留了半小时,准备先去吃个早饭。


    或许是对面少了“喋喋不休”的女人,他的早餐吃的格外安静。


    谢昭年提前两分钟走到大厅,九点钟到了,却没有看到“阿榛”的身影,不禁微微蹙起眉。


    圈子里都知道,他最讨厌别人迟到,长这么大,还没有特意等过谁。


    女人果然麻烦,连出去游玩都不准时。


    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见到她,谢昭年彻底失去了耐心,快步朝着电梯走去。


    房门前,他尽力克制自己的不悦,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房门终于被打开。


    林留溪将自己包裹的非常严实,明明是在室内,她的脸上还戴着口罩,帽檐也压得很低。


    谢昭年十分不解,这是闹得哪一出?


    完全陌生的城市,她总算看到一张稍微熟悉的面孔,心中的委屈难以压制,语气哽咽:“我,可能是因为昨天的化妆品,凌晨的时候,我的脸就开始过敏。”


    许是因为写真馆里用的化妆品不是一线大牌,又许是化妆工具的没有清洁彻底,半夜她的脸就开始又红又痒。


    谢昭年眉头紧锁,“我看看。”


    林留溪拉下一点口罩,微微仰起头给他看。


    原来瓷白的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瞧着微微有些肿,一双杏眼蒙着层薄薄的水雾,看起来十分可怜。


    “怎么不早点去医院?”他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听他语气不善,林留溪以为他是责怪自己迟到,便主动解释:“八点四十时,我去敲了你的房门,但是等了半天都没有人开,我又没你的微信,所以才没办法告诉你的。”


    说着,她埋怨地瞥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我正准备去医院,你就来了。”


    谢昭年顿感无语,转身就要离开。


    林留溪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无措,连忙追问:“你干嘛去?”


    谢昭年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去医院。”


    林留溪眸底的愕然一闪而过,随即翘起嘴角,语调娇软:“阿宋,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


    两人开车来到医院,挂号排队后终于见到了医生。


    好在她只是看着严重,医生给她开了些药,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便让他们离开了。


    林留溪坐在车里,一边涂药一边感慨:“没想到,在拉萨进医院不是因为高反,而是因为过敏。”


    药膏里面不知有什么成分,涂到脸上冰冰凉凉,立竿见影,缓解了她的症状。


    谢昭年看到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不再是早上无精打采的模样,就知道没什么事了。


    他发动汽车,淡声问:“送你回酒店?”


    “不!”林留溪忙不迭地拒绝,“我们按计划去大昭寺就好。”


    她还想跟着他去阿里,一共在拉萨也呆不了几天,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酒店?再说,她现在已经不难受了。


    谢昭年没有勉强她,依言将车开到了八廓街附近,找地方停好。


    大昭寺又名“祖拉康”,翻译成汉语的意思是“佛殿”,就坐落于八廓西街上。其实,昨天他们有路过那附近,因为门票需要提前一天预约,所以只能今天再来一次。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许多虔敬的朝圣者,有佝偻着腰步履蹒跚的老人,有用竹筐背着孩子的母亲,也有三两成群的年轻僧人。他们三步一叩,朝着自己的信仰前行。


    即使昨日已经见过,但林留溪仍然觉得震撼。


    排队安检后,他们正式进入大昭寺。


    林留溪将头上的帽子取下,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肃穆了起来。


    身边有旅行团经过,导游正在讲解:“在我们拉萨,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先有大昭寺,后有拉萨城’,这是为什么呢?”


    他抛出疑问,勾起大家的兴趣。


    果然,林留溪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她拉起阿宋的胳膊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听的更清楚一点。


    见目的达到,导游继续说:“大昭寺始建于公园七世纪吐蕃王朝,是松赞干布为了他的王妃尺尊公而建,距今已经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了,无论是在地理、宗教、文化,还是社会生活领域,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是拉萨真正意义上的中心。”①


    “关于它的建造,还有个美丽的故事。相传大昭寺前身是一片湖泽,尺尊公主希望兴建一座神庙,供养她从家乡尼泊尔带来的释迦牟尼佛像。于是松赞干布把一枚戒指交给她,请她将戒指放置在建造寺庙的地方,公主把指环掷入湖泽中,松赞干布见状,只好命人将湖泽填平,并在此基础上建造了大昭寺。”②


    林留溪嗤笑一声,晃了晃他的胳膊:“阿宋,你说松赞干布算不算渣男?一会儿为文成公主修建布达拉宫,一会儿为尺尊公主修建大昭寺,到底哪个公主才是他的真爱呢?”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回复,这才发现,他的目光,停在了她握住他胳膊的手上。


    谢昭年回过神,从她的掌心挣脱,“传说只是后人的杜撰而已。”


    林留溪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不解风情。”


    两人跟着人群,走到大昭寺的主佛殿前,这里面供奉着唯一现存的释迦摩尼80岁涅槃前开光佛像,来此朝圣的信徒络绎不绝。


    林留溪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愿自己与家人能够平安顺遂。


    结束后,她缓缓站起身,看到“宋先生”姿势未变,双手抱臂满脸淡漠,显然没有与其他人一样跪拜。


    “阿宋,”她轻唤一声,走到他面前,不解询问:“你怎么不拜?”


    谢昭年唇线渐渐拉直,沉默了半响,终于吐出四个字:“我不信佛。”


    林留溪瞥到他腕间戴着的黑色佛珠,许是经常摩挲的缘故,看起来干干净净,不染凡尘。


    明明如此爱重,他该是个虔诚的信徒才对啊!


    然后林留溪看见谢昭年那个聊天框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刚刚发的。


    XiXi:林留溪,你现在去看你的数学书。


    她没多想,直接就回:我看了。


    而其实她的所有书早就被林涛叫人收进一个纸箱子里运B市去了。


    犹豫了一会。林留溪继续打道:谢昭年,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出国。


    在漫长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林留溪看见谢昭年给她发了一个:好。


    第36章 重逢


    三年后。


    C大。


    这天是周五,很多专业半天没课。要么课表被排了很多水课。水课下课前几分钟老师开始点名。大学生们是一刻都不肯多待。点完名就从后门溜走。


    “过完期末周就放暑假了,一起去川西玩吗?”


    “我暑假还要在上海多待一会。有兼职。去剧组当群演感觉好好玩。”


    “我也是。找到实习了。暂时不能回家。”


    秦思语抱着书与室友商谈,回宿舍的路上看见篮球场围满了人。要知道现在室外炎热,多待一会就汗流浃背,这鬼天气不在宿舍好好待着居然都往人堆里挤。


    秦思语停下脚步,戳戳一旁的室友:“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不仅有很多男生也有很多女生。时不时传来呐喊助威声。按理来说C大也没那么好看的男生。不至于吧。


    室友神秘笑了笑:“吃瓜。看热闹。”


    谢昭年微怔,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眸,凝视着左手腕间的黑色佛珠。


    此时已临近正午,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大昭寺的金顶之上,寺内香炉缓缓升起青烟,信徒们跪拜的动作如潮水般起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四周俱寂,只有僧人的诵经声在他耳边不停回荡,如同在为往生者祈愿。


    指尖在佛珠上轻抚而过,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为了,送他回家。”


    他的话似是而非。


    林留溪没有听明白,送佛珠回家?她虽然满腹疑问,但是知晓分寸,没有再继续追问。


    从大昭寺出来,正好到了午饭时间。


    她本就没吃早饭,一上午先去了医院,又在大昭寺走了一圈,早就饥肠辘辘。


    只是因为过敏,她不敢再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便找了家大昭寺附近的粤菜馆,询问身侧的男人:“阿宋,要不要去吃粤菜?”


    谢昭年没什么胃口,随意点了点头。


    林留溪看到他兴致缺缺的模样,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方才的问题而情绪低落,心中难免升起些许歉意。


    她眸光一转,重重叹了口气,将手伸到他面前:“还是我来开车吧!”


    谢昭年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眼神。


    林留溪目光幽怨,摊了摊手道:“我这可是为了咱们俩的生命安全着想。”


    “这不是Mini,是越野。”


    字里行间透露出她的不信任。


    林留溪的好胜心反被激起,微微扬起下巴:“瞧不起谁呢?我可是老司机。”


    她倒是没有说谎。


    十八岁生日当天,父亲林冠霖除了通过家族信托,赠与了她一部分股权、房产作为成人礼物,还送了她一辆粉色的兰博基尼Aventador,她也为此特意考了驾照。


    后来,半山别墅的车库中多了十几辆车,大部分都是林冠霖为她买的,或粉或白或蒂芙尼蓝的跑车,符合她港城第一千金的身份。


    只是她最钟意的,其实是林子谦送她的那辆卡尔曼国王。


    她没有将车停到半山别墅,而是停在她名下、位于深水湾的豪宅中。每当心情不好,她就会约着陈沛琪一起,把车开到大帽山顶,俯瞰新界港岛。等再次下山,她又恢复成了往日乖巧优雅的名媛模样。


    所以,开越野车对她来说,自是不在话下。


    谢昭年不置可否,直接将车钥匙扔给了她,主动坐上了副驾驶。


    林留溪接过钥匙,勾了勾唇角,快步走到驾驶位。


    她之前没开过路虎,先简单熟悉了下这辆车的性能,随即一脚油门朝着目的地驶去。


    谢昭年原想着让她知难而退,现在倒是对她娴熟的车技另眼相看,索性直接由她开去了餐厅。


    两人的午餐吃的比较简单,归根结底,是因为拉萨没什么太正宗的粤菜馆。或许是因为从小吃惯的缘故,她总觉得每道菜都差了点意思。


    结束后,他们径直去了提前预约好的布达拉宫。


    “布达拉”一词最初源于梵文译音,在藏语中是“神圣殿堂”的意思。它是松赞干布迁都拉萨后,为迎娶文成公主所建。在17世纪后,成为历代达赖喇嘛的冬宫居所,也是西藏政教合一的统治中心。①


    宝相庄严的布达拉宫,如同一红一白两颗明珠,镶嵌于雪域高原之上。


    根据林留溪所做的攻略,两人从南门进入,第一站去了雪城。


    他们参观了五座院的非遗展示,珍宝馆的文物典藏,雪监狱的残忍酷刑,雪巴列空的复原陈列,随后沿着长阶经过无字碑,一路向上。


    来了拉萨两日,林留溪都没什么高反,但是今天爬到一半时,她就感受到了胸闷、头昏,因为不算严重,她就没有说出来,咬着牙坚持向上走,不想让“宋先生”觉得她是累赘。


    不过,谢昭年还是很快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眉头微蹙,沉声询问:“不舒服?”


    “怎么?”她佯装无恙,像平时那般笑意盈盈,“阿宋,你很关心我?”


    谢昭年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待两人走到德央夏广场,林留溪不顾形象的坐到了台阶上,大口吸气呼气,余光看到“宋先生”转身离开,想要叫他却发不出声音,只得闭着眼睛休息。


    没多久,便携氧气瓶的面罩附到了她的口鼻间,低沉的男声响起:“自己按上面的出气按钮,同时深吸气。”


    她睁开眼,见到去而复返的“宋先生”,喉间一哽。


    林留溪接过氧气瓶,按照他所说,按压吸气了十几次,终于觉得舒服了许多。


    这时,两个瞧着年纪与她差不多的女生走到她身边,目光关切的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小姐姐,喝点水吧,会好一些的。”


    “谢谢。”


    她接过水瓶,拧开盖子后,慢慢喝了一小口,接着从钱包中抽出一张百元纸币:“谢谢你们的水,这是买水的钱。”


    穿着白外套的女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你们俩还真般配,怎么都喜欢给别人钱?刚才,你男朋友四处询问有没有人多带了氧气瓶,正好我们有,就给了他一瓶,结果他直接给了我们二百块钱,还不允许我们拒绝。”


    另外一个女孩继续补充,“我们买的氧气瓶才二十,哪怕是附赠一瓶水,也是赚了呢!”


    “这样啊——”


    林留溪压下鼻腔的酸涩,意味深长地看向“宋先生”,后者置若罔闻,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她敛目低笑,不再跟两个女孩客气,自顾自的将钱包收好。


    休息了十几分钟,林留溪觉得身体的不适几乎消失,又有了氧气瓶的加持,对于接下来的路程,再次充满信心。


    她站起身,轻轻扯了扯扯“宋先生”的袖子,道:“阿宋,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谢昭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确实无碍,才低“嗯”一声。


    他朝两个女孩点头致意后,率先向白宫大门的方向走去。


    林留溪同样和两个女孩摆摆手,快步追了上去,只是没走几步就察觉到,他的脚步比之前慢了几分。


    她嘴角扬起弧度,柔声问:“阿宋,刚刚她们误会我们是男女朋友,你怎么不解释?”


    谢昭年微微侧目,意有所指:“明天我准备离开拉萨了,又不会再见面,有什么可解释的?”


    聪明如林留溪,自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只不过,究竟是他一个人离开拉萨,还是他们一起离开拉萨,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两人继续并肩前行,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从白宫到红宫,他们见到了松赞干布生前为自己和文成公主、尺尊公主所建造的塑像,也见到了精美绝伦的黄金佛像,还有绚丽神秘的唐卡壁画,直至走到五世达赖灵塔殿内。


    “阿宋,”沉默许久的林留溪忽然叫住他,“你知道为什么,从五世达赖到十三世达赖,唯独少了六世达赖的灵塔吗?”


    谢昭年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依言回答:“因为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在被押送到京城的过程中,圆寂在了青海湖边。”


    “是呀,”林留溪点了点头,继续说:“我很喜欢他的一句诗,‘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你听过吗?”


    “为什么喜欢这句话?”林留溪听到他不答反问。


    为什么?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仓央嘉措其实是一样的人。


    他一直过着活佛与俗人的的双重人生,她又何尝不是呢?在林家,乃至整个港城,她时刻扮演着温柔乖顺的千金名媛,但是她的内心,始终渴望着自由与自我。


    林留溪稍抬眼睑,撞进他的视线,语气轻快提议:“阿宋,我们来打个赌吧!”


    “嗯?”谢昭年轻挑眉梢,“赌什么?”


    “就赌”她拉缓语调,思考了一瞬后,说:“就赌下一个进入殿内的人,是男还是女。”


    “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与我同行,怎么样?”


    谢昭年睨了她一眼,就听到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先前在德央夏广场时,偶遇的两个女孩。


    林留溪正准备开口说话,便被谢昭年察觉到了意图,不留情面的先一步接戳破:“还用猜吗?”


    显然,答案已经明牌。


    林留溪见他不上钩,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小算盘,只得闷闷不乐道:“当然,我猜男。”


    她望向门口,心中思考着,一会儿该如何耍赖再赌一次,就见一位穿着红色氆氇的僧人走了进来。


    下一秒,两个女生跟着进来。


    林留溪兴奋的转过身,握住他的胳膊,顾忌着还在佛殿内,压低激动的嗓音:“阿宋,我赢了,我们可以同行了。”


    谢昭年表情未变,淡淡开口:“我未曾同意你的赌约。”


    林留溪蓦地瞪圆双眼,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还学小姑娘耍赖!可转瞬又叹了一口气,他的确没有说同意与她打赌。


    两人再次相顾无言,直至走出红宫,见到五彩经幡在空中摇曳。


    又朝着出口走了一段距离,刚刚还被阵阵风吹得滚成浪的经幡,竟然安静了下来。


    林留溪的心,也跟着豁然开朗。能不能与他同行,好像也变得不再重要,若是他们无缘,她就再想其他办法去阿里。


    她倏尔一笑,决定再给彼此最后一次机会:“阿宋,要不要再赌一次?”


    谢昭年被她的笑晃了下眼,见她还没有死心,倒是被她的执着精神勾起了几分兴趣,“赌什么?”


    “就赌下一次风吹来的方向。”


    她稍作停顿,继续补充:“如果我赢了,我们就一起自驾阿里大环线,如果我输了,我们就此别过。”


    谢昭年看得出,她眼中的郑重,是之前不曾有过的,哑着声线开口:“有可能,我们谁都没有猜对。”


    “人生嘛,本来就要洒脱一点。”林留溪并不在意,答案随之脱口而出:“我猜西风,你呢?”


    西,与她的名字“溪”同音。


    五月的拉萨,多数时间都是无持续风向,这是没有办法作弊的。


    谢昭年沉默了一瞬,看样子,她这次若是赌输,就真的不会再跟着他了。


    斟酌片刻,他道:“北风。”


    话音刚落,风起,整片经幡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林留溪嘴角的梨涡,愈发清晰可见,她扭过头凝视着他:“阿宋,我猜对了呢!”


    接着问:“你愿意与我同行吗?”


    妈妈:袋子不一样?


    林留溪:她说配套的袋子已经没有了。


    妈妈:没有就要她退吧。


    林留溪:她不给退。


    妈妈:……


    妈妈:可能她看你是小孩没有社会经验吧。


    第37章 发烧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谢昭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本是漫不经心地一瞥,他眼神却突然一凝。蒋依岳看着拥堵的人群很不明所以。


    少年却能一眼在人群中发现那抹黄色的身影。


    她长高了。也更好看了。


    林留溪知道,今天就算是哭死在这也没人理她,索性擦干净眼泪,准备打车回宾馆。


    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她愣了一会,好奇打量。


    车身通体黑,车门更是自动后推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车。


    她头顶的灯光照下来,与车内阴影形成一条很明显的交界线。坐在后座的有两男一女,好像和她差不多大。她也没多想,看了一圈就打算移开目光。


    谢昭年微微侧头,目光深邃,一如既往的淡漠,却又夹杂着晦涩不明的情绪。


    停顿了半响,就在林留溪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见他说:“好。”


    他愿赌服输。


    离开布达拉宫,林留溪自觉走向驾驶位,却被一条长臂拦住了去路。


    她下意识的抬眼,撞上他似笑非笑的广伯剧晓说漫话都在腾讯裙吧咦丝8以六酒刘3双眸:“是你说的,为了生命安全着想。”


    林留溪错愕了一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从包中掏出车钥匙,朝着他的方向轻轻一抛。车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随后稳稳落入他的掌心。


    谢昭年拿着钥匙,健步走向驾驶位。


    林留溪坐上副驾,从手机中翻出一家餐厅,伸手举到他面前:“阿宋,我们去吃这家好不好?”


    “玛吉阿米?”谢昭年瞥了她一眼,淡声询问:“藏餐?”


    林留溪微怔,这几天的相处,感觉他好像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欲,怎么忽然对她选的餐厅有了疑问?


    “是呀,还有尼泊尔与印度菜,”她温声解释,转念又问:“你不想吃?”


    谢昭年没有回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点了点。


    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林留溪长“哦”一声,没想到他还记得,“没关系,我点些清淡的菜就好。”


    她笑意晏晏,又意味深长道:“知道你关心我,不必说的这么婉转。”


    谢昭年轻嗤,还真是始终如一的得寸进尺。


    见她坚持,他也不阻拦,驾驶着汽车朝着餐厅的方向开去。


    玛吉阿米餐厅坐落在八廓街上,距离布达拉宫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很快,两人便在服务员的安排下,坐到了靠窗的雅座上。


    林留溪点了两道招牌菜,又加了两道比较清淡的沙拉及素菜卷。


    等菜的间隙,她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不远处的转经道上,虔诚的信徒一圈圈的叩拜,为喧闹街道带来了一种独特的安宁感。


    “与玛吉阿米的更传神,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①林留溪收回视线,朝着对面的人喃喃开口:“其实,玛吉阿米是‘未嫁娘’的意思,这家餐厅是因为仓央嘉措的诗句,才会让众多游客前来打卡的。”


    她莞尔一笑,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意有所指,道:“据说,这里是仓央嘉措,秘密会见情人的地方。”


    谢昭年佯装不懂她的言外之意,清了清嗓子,道:“我原计划明天离开拉萨,既然决定同行,就改成后天出发,还有些必备品需要购买。”


    “好呀,”见他转移话题,林留溪也不再继续,而是顺着他的话问:“还需要准备什么?”


    谢昭年睨了她一眼,缓缓说出两个字,“氧气。”


    OK,行吧。


    看样子,她爬布达拉宫产生高反这件事,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了。


    两人吃过晚饭,开车回到酒店。


    电梯到达五层后,依旧是林留溪先到房间,她用房卡刷开房门,正准备进去,忽然脚步一顿,叫住了不远处的男人:“阿宋,等一下。”


    谢昭年闻声望去,轻轻挑了下眉毛。


    她握住手机,朝着他的方向晃了晃,嗓音甜软:“我们是不是该加个微信了?”


    谢昭年倒是没太惊讶,两人即将同行,路途漫长,加个联系方式也是应当的。


    他拿着手机走过来,顺势亮出二维码,在她面前站定。


    “不,”她打开自己的二维码,眉眼弯弯:“你扫我。”


    谢昭年颇为不解,怎么加个微信还分谁扫谁?


    但是,他没有与她计较,很快扫出她的微信,按下了添加好友的选项。


    下一秒,林留溪的微信通讯录出现红点提示。


    “阿宋,你看!”她笑意盈盈的举起手机,颇为得意的说:“这样,就是你申请添加我为好友了,通过还是拒绝,决定权在我了呢!”


    谢昭年:“”


    她没有立即通过,而是朝着他挥了挥手:“那么,晚安啦!”


    林留溪回到房间,一下子扑到了自己的大床上,翻滚了一圈后,拿起手机点开了他的好友申请。


    他的微信名与先前的热点名一样,都是简简单单的字母“L”,头像是张古香古色的中式庭院照片,一隅露出了金黄枝叶的银杏树。


    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她按下通过,随即点开他的资料。微信界面干干静静,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空白一片。


    林留溪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随手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便放下手机,起身前往浴室。


    洗漱回来的谢昭年,看到有条未读消息,点开发现“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的提示,接着是一个猫咪击掌的表情包,对话框上方的名字是Hazel。


    原来她的名字是“榛树”的“榛” 。


    他直接按灭手机屏幕,没有回复。


    另一边,卧室内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林留溪穿着浴袍匆匆走出浴室,一边擦拭着长发,一边拿起手机,看到是陈沛琪打来Whatsapp视频,按下接通。


    “babe,这两天玩的怎么样?”


    电话接通,屏幕中出现陈沛琪热情开朗的笑颜,不等林留溪回答,她就敏锐的察觉到她脸上的异样,表情变得有些着急:“你脸怎么了?”


    “没事,”林留溪轻描淡写的回答,“过敏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将头发用干发帽包起来,她找出上午在医院开的药,对着镜子慢慢在脸上涂开,不忘回答陈沛琪先前的问题:“拉萨真的很值得来,这两天我去了八廓街,去了大昭寺,还去了布达拉宫,藏族的特色美食也很好吃,以后若是有机会,你一定要来看看。”


    “好呀,”陈沛琪满脸向往,脸上笑嘻嘻,说:“下次你也要陪我来哦!”


    而后,她的表情变得有几分为难,吞吞吐吐问:“留溪,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大概半个多月吧,也可能是一个月,我准备自驾阿里大环线了。”


    说完,林留溪手上的动作一顿,双眸流转,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她语气笃定,“是章女士找你了?”


    “嗯,”陈沛琪轻轻颔首,随后抬手做出发誓的动作,“不过,我可一点都没有泄露你的行踪,就说你去旅游了,答应她尝试联系一下你。”


    林留溪自然相信她,“没关系,如果下次她再问,你只说我平安就好,其余她会懂的。”


    “好,”陈沛琪应声,又说:“上次林子朗的新闻很快被压了下去,不过今天,林乐溪诈捐的消息被爆了出来,看样子林子朗知道是她做的了。”


    她说到后面,语调中明显多了一丝幸灾乐祸。


    林留溪若有所思,再这样互相斗下去,林家怕是要成为港城豪门圈里茶余饭后的笑料了,也不知道爹地是不是很生气。


    “babe,”陈沛琪叫了她一声,试探性地问:“我知你不想参与,但林子末、林乐溪、林子朗和林子谦,你支持谁啊?”


    “无所谓,”林留溪耸了耸肩,如果可以,她最希望能够独善其身,“不过就像你说的,我只和小哥比较熟。”


    她口中的小哥就是林子谦。


    “没错,”陈沛琪满口赞同,“林家就他还算有点人情味,对你好。”


    又没来由的冒出一句,“我也希望他能赢。”


    林留溪隐约觉得有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来。两人继续闲聊了一会儿后,挂断电话。


    她点开与“宋先生”的对话框,发现他什么都没有回复,撇了撇嘴,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翌日清晨。


    林留溪一夜好眠,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薄薄的涂了一层药。


    时针刚刚指向八点三十分,她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阿宋,早上好呀!要不要去吃早饭?”


    盯着他的头像看了几瞬,正准备放下手机,就收到了他的回复:“十分钟后门口见。”


    林留溪满意的点了点头,加了微信后,果然很方便。


    一起吃过早饭后,他们按照预约时间,前往西藏博物馆及西藏百万农奴解放纪念馆参观。


    在这里,她大受震撼。为旧时代农奴们的悲惨遭遇感到痛心之余,也庆幸国家没有放弃他们,最终废除了奴隶制度,和平解放西藏。


    而这段历史,谢昭年早已听爷爷讲过很多次。在路过纪念解放军的雕塑时,他立正站直,右手迅速抬起,五指并拢,以标准军人的姿势,敬礼。


    林留溪注意到他的动作,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从博物馆出来,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一扫方才的阴霾,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林留溪长舒一口气,感慨:“这样的展览,只看一次就足以终生难忘,实在是太过于压抑。”


    她扭过头,看向身侧的男人,“阿宋,你刚刚”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昭年直接打断:“走吧,先去药店,买些必备的药品与氧气。”


    林留溪知道他不想提,也识趣的不再追问。


    待坐上副驾,她侧过身子,右手撑着头,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正在开车的他。


    眉舒目朗,轮廓有致,赏心悦目。


    林留溪只觉得他愈发对她的胃口,也愈发的神秘,让她想要一探究竟。


    很快,两人在街边找到了一家药店。


    林留溪率先下车,药店门紧关着,隐隐绰绰透出里面的人影。


    她走上前用力一推,厚重的玻璃门纹丝未动。


    耳边传来一声淡笑,从她肩膀上方伸出一条长臂,轻松将门推开,越过她走进药店。


    屋内把手处挂着的铃铛发出“叮咚”响声,药店营业员闻声走进来,手里拿着白色塑料筐,普通话不是很标准,语气也算不上热络,询问:“你好,买点什么药?”


    “有氧气吗?”谢昭年率先开口。


    营业员见多了外地游客来买氧气,直接走到药架旁拿出两种,“瓶装的,和氧气袋,你们要哪种?”


    医用氧气袋有些占空间,若是打的太满到了高原还有炸掉的可能,不如瓶装的安全。


    思及此,他道:“五个氧气袋,再拿五十个氧气瓶。”


    “等等!”他的话,让林留溪吓得瞪圆双眼,连忙出声阻止:“不用那么多,两个氧气袋,再拿十个氧气瓶,有备无患就好,我想去买个车载制氧机。”


    谢昭年闻言颔首,与便携氧气瓶相比,车载氧气机显然更好。


    说完,她又翻开手机备忘录,找出之前做的攻略,对药店的营业员说:“我还想买些感冒药、肠胃药、去热止痛片一类的。”


    “哦对,”她话音一顿,差点忘记最重要的,“还有缓解高反的药,有什么推荐吗?”


    “当然有,”营业员引领着两人来到药店深处的货架边,拿出一盒高原安递给她:“这个治疗高反效果比较好,你可以拿盒试试,其他的药需要推荐吗?”


    林留溪体质还算不错,从小就很少会生病,否则也不会到了拉萨之后,没有什么严重的高反。平时若是有个头疼脑热,都有家庭医生与佣人照顾,对于买药她实在不在行。


    于是转过身,低低唤了声:“阿宋。”


    谢昭年明白她的意思,对着药店营业员说:“您看着帮忙搭配就好。”


    没多久,药店营业员就将装满药的白色塑料筐递给两人,“两位的药,拿好。”


    稍作停顿后,继续道:“感冒药、肠胃药,我一样拿了一盒,退烧止疼药拿了两盒,还有什么需要吗?”


    林留溪刚准备去接,就见“宋先生”动作自然的接过,朝着门口收银台的方向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她不禁抿嘴笑笑,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还未走到收银台,身后就传来一道中年男人语气不善的声音:“不结账就别挡路。”


    林留溪眉头微蹙,出门在外不愿意惹事,退到一旁说了句“抱歉”,给他让出了结账通道。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急切,快步绕过谢昭年,直接插队,走到他的前面,递给收银员一张百元现金,手指在玻璃柜上轻叩,语气不耐地催促:“结账,快点。”


    谢昭年脸上表情未变,绅士的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拉萨跟内地有些许不同,线上支付还没那么广泛,用纸币的人依旧不少。


    收银员打开装着现金的钱箱,找出零钱就要交给他。


    中年男人忽然叫住她的动作,从兜里掏出钱包,“等等,我这里有零钱,我给你零钱。”


    收银员攥着一叠零钱,看着他数了又数,说:“算了算了,我零钱不够,还是给我找零吧!快点!”


    他不停的催促,让收银员有些慌了神,忙不迭将手中准备好的零钱递给他。


    中年男人拿到钱和药,一声不吭的向外走。


    谢昭年幽潭般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转头将装满药的白色塑料筐,塞到了“阿榛”的怀里。


    他大步向前,抬手按住了男人肩膀,嗓音冷若冰霜:“一百元,你没有付。”


    林留溪抱着药筐回过神,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方才她没有注意到男人付钱的过程。


    中年男人想要离开,却发现谢昭年的手劲不小,根本没办法挣脱,只得转过头,凶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吧!”


    谢昭年冷嗤,直接擒住他的双臂,语气波澜不惊:“收银台上有监控,要么把钱留下,要么报警查监控?”


    “疼,疼,快松手!”中年男人见他身手矫捷,自知没了得手的希望,只好连声讨饶:“我给钱,给钱,兄弟饶我这一次吧。”


    谢昭年知道金额小,就算送了派出所,大概率也是口头教育,便松了手。


    中年男人将药与钱一起扔到了柜台上,打开门匆忙逃走。


    收银员虽然没想清楚钱是怎么没的,但是看中年男人的反应也知道,是眼前的年轻人帮了她,赶忙向他道谢。


    谢昭年并未多言,支付完药钱后,直接离开。


    待两人出了门,林留溪不由得朝他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阿宋,你真厉害!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没有付钱的?”


    她似乎对他使出的擒拿招数很感兴趣,又问:“刚刚那招,能不能教教我?”


    谢昭年冷瞥了她一眼,眼中深意,显而易见。


    林留溪本也没打算真的学,不过是故意那样说,见他当了真,背过身笑了起来。


    两人搜索了家制氧机专卖店,根据导航信息找了过去。


    林留溪在店内转了一圈,大手笔的买了个最贵的车载高原制氧机,既可以使用氧气管,也可以弥漫式供氧,据说效果堪比飞机供氧系统。不仅如此,她还买了个外形像充电宝一样小巧的便携制氧机,充满电能够连续使用12小时。


    采购结束,她拿出一张黑卡,“老板,刷卡。”


    谢昭年听到她豪迈的语气,轻哂一声,“不装了?”


    林留溪输密码的动作一顿,想起他已经答应了同行,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装什么?”她努力压下嘴角的笑容,满脸无辜的眨了眨眼,说:“为了我们俩的生命健康着想,我可是把仅剩的私房钱都用来买氧气了。”


    她光明正大收起黑卡,说谎不脸红:“现在我就是个穷光蛋啦!后面的行程,还要拜托你多救济我了。”


    谢昭年不置可否,转身出去打开车门,让店里工作人员帮忙安装制氧机。


    等药品与氧气的问题全部解决完,谢昭年又在林留溪的怂恿下,去了户外用品店,买了加厚的睡袋、帐篷、灯具等野外露营必备品。


    最后,他们来到超市。


    谢昭年推着购物车,林留溪则走在一旁,将各式各样的零食放进购物车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购物车堆得满满当当。


    迎面走过来一对小情侣,和他们的分工差不多,都是男生推着购物车。不同的是,女生不停地往购物车里面放零食,而男生则是一边唠叨,一边往外拿。


    林留溪眸光微动,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衣袖,嗓音含笑:“你瞧,我们像不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谢昭年敛眸,淡淡开口:“买完了?”


    林留溪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难得生出了小孩子心性,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两人一路从食品区,逛到了生活区,林留溪眼尖的发现目标所在。


    想要在自驾途中洗澡,恐怕不是什么简单方便的事,她准备买几条一次性内裤,以应对不时之需。


    一番精挑细选过后,她顺手拿起一包男士专用,朝着不远处的“宋先生”晃了晃,询问:“阿宋,你要不要买呀?”


    谢昭年推着车子走到她身边,俯身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字:“买什么?”


    下一秒,他听到她语调欢快的回答:“一次性内裤啊!”


    谢昭年动作一顿,脊背瞬间僵直,面上虽风平浪静,可绯色的耳廓早已出卖了他。


    林留溪眼眸溢满了笑,他居然会耳红,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忍不住朝他伸出了手。


    纤长白皙的手指触到他的耳朵,指尖微凉,碰到的耳垂却是炙热的。


    林留溪勾了勾唇角,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诶了一声,明知故问:“阿宋,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烫?”


    好像在哪见过。


    “怎么了,你要我帮你拍张照吗?”小陌见她愣神,侧头问。


    林留溪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我家那边好像也有一家Dionysus。”


    小陌道:“全国连锁的啦。听说Dionysus老板很有钱,儿子在国外读书,很帅很帅的大帅哥,网上还有人家拍他的一个很火的视频你要不要看?”


    林留溪没什么兴趣:“算了吧。我们还是先看看等会吃什么。”


    第38章 Dionysus


    Dionysus里光线比较暗,不断有移动着的金色银色光束从林留溪身上擦过。台上乐队正演唱着《stay》,舞池里的人被煽动起来,尖叫声与电音在她耳畔交织。酒杯碰杯、冰块摇晃,纸牌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一地都是亮片。


    一进门林留溪就很不适应。


    不是因为这场所不好。而是因为她是i人,在这么多e人之中感觉自己要碎掉了。


    小陌就比较轻车熟路了,点了个果盘开始跟隔壁卡座的人聊天。林留溪低头玩手机来掩盖快要碎掉的自己。


    “小妹妹,加个微信?”


    两人的距离很近。


    谢昭年不可避免的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很淡,又不似哪一款香水。他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寸呼吸,都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气。


    始终萦绕在他的鼻间,久久不肯散去。


    他佯装镇定,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语调疏离:“做什么?”


    林留溪想要抽回被他禁锢住的手,试着挣脱,却没有成功。


    “你抓疼我了,”她嗓音甜软,带着些许的委屈,“你先放开我。”


    经她提醒,谢昭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力道不妥,如同触电一般,蓦地收回手。


    林留溪揉了揉发疼的手腕,举到他面前,语气中带着埋怨:“你看,都红了呢!”


    谢昭年瞥了一眼,只见她白皙的腕间果然泛起红印,没想到她会这么娇气,他有些不自在的蜷缩了下手指。


    林留溪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向来皮肤娇嫩,所以使劲一握就会留下印子,但只是看起来唬人,实际并不严重。之所以会这样说,不过是想要增加他心中的愧疚感。


    谁让他突然用力握自己!


    “我还能做什么?”林留溪瞪了他一眼,娇嗔道:“只是觉得你红着耳朵的样子很可爱,所以才没忍住想要摸一摸,谁知道你会这么凶。”


    谢昭年虽然不觉得这事自己有什么错,毕竟是她先动手的,男人的耳朵哪能说碰就碰?可是看到她手腕的样子,还是隐隐觉得愧疚。


    他不会对女孩子说什么软和话,面对她的控诉,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林留溪见好就收,不再继续方才的话。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终落在他的腰间,歪着头询问:“L码可以吗?”


    又语重心长的补充说:“我觉得,还是备两包比较好吧?万一路上没地方洗澡、洗衣服,就轮到一次性内裤发挥作用了,它真的蛮方便。”


    听到她语气诚恳,一本正经的介绍,谢昭年决定从源头结束这个话题。


    他轻咳一声,从她手中接过那包“一次性内裤”,将它放回货架上。又翻了翻上面摆放着的尺码,找到一包写着“XL”的,放到购物车中。


    林留溪莞尔一笑,露出颊边的梨涡:“害羞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说着,她将自己的那包,端正的摆放在他的那包上方,又补充了一句:“看不出嘛,你的身材还是蛮有料的。”


    谢昭年:“”


    听听,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是女孩子该说的话吗?


    他清了清嗓子,任心中波涛汹涌,面上依旧风平浪静:“没有其他要买的?”


    “没了,”林留溪摇了摇头,“去结账吧!”


    得到肯定答案,谢昭年推起超市购物车,离开生活区,朝着收银台走去,步伐看似不紧不慢,但显然比平时快了一点。


    看着他故作淡定的背影,林留溪扶着货架,笑得直不起腰来。


    一切物品准备就绪后,两人开着车回到酒店停车场。


    谢昭年将买的所有装备、食物等,做好分类,整齐的摆放在后备箱与后排座椅上,看到许多原本不在他计划中的物品,忍不住扶额。


    要是早知道她会同行,应该租个房车才是。


    林留溪姿态慵懒的倚靠在车上,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规整物品。


    她忽然想起,在火车初见那日,他躬着身子整理床铺时,与现在认真的模样如出一辙。他像是有强迫症一样,将物品摆放的井井有条,正如他在火车上,将被子叠成了豆腐块。


    待全部收拾妥帖,两人没有再外出,而是直接在酒店的自助餐厅用了晚餐,以便可以早些回房间,收拾行李,养精蓄锐。


    翌日。


    上午十点整。


    谢昭年坐在驾驶位上,微微侧过头,视线与副驾驶位上的“阿榛”交汇,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天在超市发生的事,旋即不自在的错开目光。


    他直视前方,表情严肃,语气更是认真:“反走阿里大环线,平均海拔4500米,比拉萨高出整整1000米,你真的”


    “阿宋,”林留溪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伸出手向前一挥:“出发吧!”


    见她如此坚决,谢昭年也不再多言,一脚踩下油门,朝着酒店外驶去。


    他们第一站的目的地,是位于纳木错的扎西半岛。


    扎西半岛也叫吉祥爱情岛,是纳木错最大的半岛。①不过,林留溪这回可不是因为它的名字而故意选在这里,而是因为这里可以深入纳木错的中央,看到别样的景色。


    从拉萨市到纳木错不算远,不堵车的情况下,四个半小时的时间足够了,他们经过京藏高速,一路来到目的地,时针正好指向下午两点半。


    扎西半岛除了能够近距离接触到纳木错湖,还分布着许多布满了钟乳石的岩洞,也是纳木错宗教活动的集中地,拥有着香火旺盛的扎西寺。②


    两人没有选择去游客集中的地方,而是将车停在人烟稀少的湖边。


    他们走下车,不约而同的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林留溪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柔声道:“要不是担心高反,我真的好想在这里大叫一声。纳木错不愧被称为天湖,真是太美了。”


    整片湖水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不远处的连绵雪山倒映在湖水之中,蔚蓝雪白交相辉映,仿佛与天空融为一体。每当微风拂过,湖水便泛起一层层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在湖面闪烁发光。


    她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大自然给予的宁静与力量,足以令任何人抛开世俗的纷扰,沉浸在美景之中。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来西藏,是一场能够洗涤灵魂的旅行。


    谢昭年见她满脸享受的站在那里,转身回到车上,从后备箱中拿出两把折叠椅,以及在出拉萨城区前,她强烈要求买的汉堡套餐。


    他再次回到湖边,将两把椅子并排而放,将装着汉堡的纸袋子交给她:“边吃边欣赏吧,我们可以在这里停留三小时。”


    下一站,他们会去班戈,那儿是座小县城,有酒店可以供游客住宿。


    林留溪低“哦”一声,拿起已经凉了的汉堡,小口的吃了起来。


    谢昭年没几下便吃完了,转头看到她吃东西的样子,不由眯起了眼睛。总觉得透着一丝古怪,她平时虽然吃的慢,但不至于一口汉堡要咀嚼二十几次。


    等她慢吞吞的吃完,时间已经过了一小时。


    林留溪细心的将所有垃圾收好,朝着车的方向走去,“得把先这些垃圾放到车上,等看到垃圾桶时再丢掉,大自然这么美,不能破坏。”


    谢昭年在原地没有动,等她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相机。


    她觉得自己有些贪婪,想要将这里的每一瞬景色,都装进相机中带走。


    谢昭年翘起二郎腿,散漫的坐在折叠椅上,闭着眼睛感受春风拂过,带着纳木错的丝丝水汽,湛蓝色的天空与湖水,确实十分治愈。


    这些日子,他很少会有像此时这般的安宁心境。


    “咔嚓——”


    听到快门声,他缓缓掀起眼皮,看到她拿着相机,笑得狡黠:“我帮你记录一张。”


    “别躺着了,我给你拍照吧!”林留溪上前两步,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信誓旦旦保证:“放心,我拍照的水平你应该知道,绝不比拉萨街头的写真差!”


    见他不为所动,她又道:“你是不是都忘了,还得给爷爷发照片呢!”


    她记得倒是比他还清楚。


    谢昭年半推半就的站起身,走到湖边,任由她拍了几张后,便不再配合。


    林留溪也不劝他,自顾自的拍了起来。


    许是走来走去的运动量有些超标,她渐渐觉得有些乏力,心跳也跟着加速,便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


    谢昭年抬腕,看到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走到她身侧,半蹲着身子:“我们该走了。”


    “我还没拍完呢!”她转过头,伸出一根手指头:“再等等,就一会儿,我拍完照片就走。”


    谢昭年轻挑眉梢,总觉得她口中的一会儿,怕是跟自己的认知不太一样。照片她已经拍了不少,还想拍什么?


    他不再催促,而是回到车上等待,见她又拍了半小时,时间已经临近六点,若是再不出发,就需要走一段夜路了。


    谢昭年的指尖敲了几下方向盘,没来由的有些烦躁,见她毫无结束的意思,只得认命的走下车。


    他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微抬眉梢:“一会儿?”


    林留溪见拖延不下去了,索性说了实话:“阿宋,我们今晚在这里露营好不好?”


    他就知道,她一定早有预谋。


    谢昭年不置可否,反问:“你不怕遇到野兽?”


    没想到他会担心这个,林留溪顿时无语:“怎么可能,我都查过了,这里露营很安全的。”


    谢昭年嗤笑,“计划的还挺周全,怪不得昨天一直吵着买户外用品,我倒是小瞧了你,这么快就用上了。”


    “阿宋,”她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胳膊,“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嘛!你难道不想看看纳木错的夕阳,不想看看纳木错的星河吗?”


    她一摇一晃的撒着娇,语调中还带着一丝哄诱的意味。


    那模样,像极了哄骗单纯小姑娘的渣男。


    谢昭年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臂,声线冷淡:“既然如此,搭帐篷的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她的双眸瞬间发亮,只觉得满身疲惫一扫而光,慢慢站起身,缓步朝着汽车的方向走去。


    昨日买的帐篷几乎占了整个后备箱,林留溪尝试着往外拖,使劲拉了几下都没有移动多少。她深呼吸一口气,总算将它搬到了地上。


    只是如何把它运到一旁平缓的地面,成了大难题。


    谢昭年双手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的动作。


    林留溪见他不肯帮忙,倒也不恼,一点点继续手上的动作。她暗自腹诽,幸亏买的是全自动的液压帐篷,若是还需要人工安装,怕是天都亮了。


    她感觉到头痛加剧,但知道他在看,不愿露出分毫异常,总算将帐篷移到了足够撑起的位置。


    眼看胜利就在前方,可在打地钉固定帐篷时,她已经呼吸困难,头痛剧烈,使不出一点力气。


    她的高反严重了。


    林留溪艰难的站起身,一手按着太阳穴,边颤颤巍巍的朝着汽车的方向挪动。


    谢昭年很快发现她的不对,赶忙走过来将她扶住,眉头紧蹙,语气却异常笃定:“你高反了。”


    他扶着她走了两步,见她使不上力气,索性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林留溪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颈窝,鼻尖闻到一股清冽的雪松味,夹杂着淡淡的香烟味道。


    谢昭年几步回到车前,打开副驾驶门将她放进去,运行车载制氧机,把鼻吸端塞进她的鼻腔:“你先吸氧。”


    见他转身要走,林留溪抬手拉住他的胳膊,微微仰起头看他,声音委屈又脆弱:“你要去哪里?”


    “收帐篷,”对上她不解的目光,他继续道:“送你回拉萨。”


    他说的是送。


    林留溪一愣,贴在耳边的手机拿到眼前。手机屏幕里是她的房间,镜头比较摇晃,窗外夜色浓郁,妈妈开了台灯。


    她的桌子已经被收拾好,书本摆放整洁,但有一本数学书是摊开的。


    泛黄的纸张一直夹在数学书里,折角处刻骨铭心,时至今日都没被损坏。


    张扬的字迹映入林留溪的眼瞳中。她睁大眼,酒意醒了一大半。


    “妈……这是什么啊?”


    林留溪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那是一封——迟到三年的情书。


    第39章 迟到的情书


    【林留溪。这封信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时间回到高中最后一个晚自习。


    班上不仅开着电风扇,还有空调,多媒体还是智学网的页面没关。林留溪在桌上写日记,胳膊挡着,防贼一样在防谢昭年。


    谢昭年明知故问:“你又在日记里编排谁?”


    林留溪没有抬头:“你。”


    少年放下笔靠着椅子,好笑道:“编排什么也让我听听?说你矮?说你笨?林留溪,你天天骂我神经。我比你大气多了。”


    林留溪歪头:“你真想听?”


    言外之意,等将她送到拉萨后,他还会继续自驾的。


    “我不回去,”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可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那天我们在布达拉宫打赌,你分明答应了。愿赌服输,不要妄想将我送回去,再抛下我独行。”


    谢昭年脸色微变,语气也跟着重了几分:“你以为高反是闹着玩的吗?如果严重,会引发心衰、肺水肿,不要命了?”


    林留溪抬眸,对上他冷峻的视线,控诉道:“我本来没什么事,之所以会高反严重,还不是因为搬帐篷?你看到我提不动,还双手抱臂站在一旁,不愿意帮忙。”


    听到她的话,谢昭年险些被气笑了。


    说来说去,反而成了他的错。


    究竟是谁,计划在纳木错留宿,不仅没有提前打声招呼,还故意拖延时间不肯说实话。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林留溪自知失言,话头也软了几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们事先准备了足够的氧气,又买了治疗高反的药,只要我不再剧烈运动,继续吸氧,配合吃药,一定会没事的。”


    看他表情未变,她又继续道:“阿宋,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有事提前与你商量,可不可以别送我回去?”


    她微微扬起头,楚楚可怜的咬着下唇,潋滟双眸泛着点点湿意。


    谢昭年盯着她看了许久,唇线逐渐绷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你先休息。”


    他无心争辩,转身朝着帐篷走去。


    林留溪一错不错的凝视着他的背影,见他走到帐篷前,没有立即收起帐篷,而是拿起她遗落的锤子砸地钉固定,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适当的“妥协示弱”,能够令人心软,引发保护欲。这一点,她还是从父亲林冠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身上学的。


    她拿起矿泉水,从扶手箱中找出提前放在这里的“高原安”,送入口中吃了一片。


    林留溪暗暗庆幸自己的决定,好在昨天买了最贵的那台车载制氧机,它输出的氧气浓度与医用氧没什么区别,可以最快速度缓解高反症状。何况,那点钱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


    她透过车窗,看向正在固定帐篷的男人。


    他半蹲在帐篷前,用锤子将地钉一点点砸下去,明明她做起来很困难的事情,换成他后,却显得格外轻松。


    林留溪忽然想起了他的怀抱,强劲有力的臂弯与温暖厚实的胸膛,伴随着鼻尖遗留的那股淡淡的雪松气味,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的功夫,谢昭年就将所有的地钉固定,还将帐篷自带的地垫床充满了气。


    他回到车上取睡袋,看到“阿榛”已经睡着了。


    她安安静静的靠在车窗上,紧闭着的双眼的模样,难得多了几分乖顺。


    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她叫醒,去帐篷内平躺着睡,外套口袋内放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谢昭年掏出来一看,是母亲宋绮玲打来的。


    “妈,”他接起电话,拿着睡袋朝着帐篷走去:“有什么事,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话筒那边的宋绮玲嗔笑,又问:“这两天在拉萨玩的怎么样?有没有高反啊?”


    谢昭年将睡袋摆放整齐,语调散漫回答:“挺好的,没有高反。”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


    她话锋一转,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从西藏回来啊?”


    谢昭年眉头微蹙,没有直接回答,“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她佯装漫不经心,“你童叔叔回国了,想着可以一起吃个饭。你童叔叔家的清妍妹妹,你还记得吗?”


    他干脆利落:“没印象。”


    宋绮玲一噎,随即音量大了几分:“怎么会没印象,你小时候经常和她一起玩的。”


    谢昭年嗤笑一声,他们家母上大人,怕是对“一起玩”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当年她分明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着他,甩都甩不掉好吗?


    “妈,”他懒得与她争辩,“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宋绮玲叫住他,停顿了一瞬,道:“既然已经决定退伍,等你从西藏回来,就到家里的公司帮忙吧。”


    谢昭年沉默了半响,哑着嗓子回答:“我再考虑下。”


    旋即挂断电话。


    他走出帐篷,坐到了折叠椅上,望着不远处的湖面发呆,指尖不停地摩挲着腕上的佛珠。


    暮色四合,天空被晚霞染成了温暖的橙红色。


    谢昭年收起杂乱的思绪,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准备先去解决下个人问题。


    导航显示,距离他两公里的位置,有处公共卫生间。


    倒也不算远,若是平日走过去就行,他看了眼正在熟睡的“阿榛”,有些犹豫。


    思考了一瞬,他打开驾驶门,坐稳后发动汽车。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林留溪还是跟着醒了。


    她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时间有些迷茫,但是看到周围的环境,很快反应过来。


    “不是吧!”她瞪大眼睛:“你竟然要趁我睡着,连夜把我送回去?连帐篷都不要了?!”


    林留溪的嗓音本就甜软,眼下还透着未睡醒的迷糊,虽然是指责的话,但听起来却像是在撒娇。


    谢昭年睨了她一眼,拿起她的水瓶递过去:“清醒一下。”


    林留溪不明所以,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缺氧而变笨了,竟真的接过水瓶喝了一口。等她回过神来,车已经停了下来。


    谢昭年开门下车,一气呵成,稍稍俯身问:“去不去?”


    林留溪按下车窗,看向外面简陋的棚子,上面用黑色的油漆写着“洗手间”三个大字。


    空气霎时凝固,她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低头不去看他。


    她关掉制氧机、摘掉氧气管,默默走下车活动筋骨。


    不知道是药起了效果,还是因为吸氧的缘故,她浑身轻盈了许多,头也不似刚刚那么疼了,只是还有些微微发胀。


    见“宋先生”已经走了进去,她也跟着走到了另一边。


    等林留溪出来时,她脸色再次变得惨白,实在不敢回想起刚才的场景与味道。她打开车门,从包中掏出香水,对着自己猛喷了几下,却见一旁抽烟的男人面不改色的看着她。


    她不禁深深陷入怀疑,莫非是自己太过于娇气了?


    回程的路上,她哭丧着一张脸,扭过头看向认真开车的男人,“我本还觉得自己准备的很充分,但怎么就没想到买个可移动的户外卫生间呢?”


    谢昭年轻哂,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说:“班戈的酒店不是旱厕。”


    也就是说,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幸亏现在天气还凉,若是七八月盛夏时节,怕是她都不敢迈进去一步。


    林留溪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自知理亏没有接话,而是侧过脸看向窗外不停后退的景色。


    回到营地。


    林留溪下车就直奔帐篷,进去查看了一圈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汽车行驶声由远及近传来,一辆房车停了下来。


    扎西半岛是有住宿点的,没想到会有人跟他们一样,选在这样稍显荒凉的地方露营,她好奇的从帐篷内向外看去。


    两个瞧着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生走下车。


    穿着橘色外套的女生,看到正从后备箱里翻找东西的谢昭年,顿时眼前一亮,主动上前攀谈:“你好,请问这里可以露营吗?”


    谢昭年低嗯一声,算作回答。


    女生弯起唇角,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齐遥,这是我的闺蜜王悦,我们俩一起来西藏自驾,你怎么称呼啊?”


    帐篷内的林留溪,看到眼前的情景,只觉得异常熟悉,忍不住笑出声。


    谢昭年听到声响,朝着帐篷的方向,沉声说:“出来。”


    林留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从帐篷里探身而出,脚步轻快的走到男人身侧,姿态亲密的挽起他的胳膊:“阿宋,你们认识呀?”


    齐遥的笑容瞬间僵到脸上,还以为遇到了个独自驾车的极品帅哥,没想到又冒出来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我们也是自驾游的,想问这里能不能露营,”她怀着一丝侥幸,试探性问:“你们是男女朋友?”


    林留溪将头靠到“宋先生”的肩膀上,看着齐遥不答反问:“如果不是男女朋友,为什么会一起出来旅行?”


    谢昭年不适应她的亲密行径,借口煮面,不着痕迹的抽回手。


    “好呀,”林留溪配合着应声,又补充说:“我没什么胃口,你少做些就行。”


    说完,便不再理会齐遥与王悦,而是将折叠椅搬过来,专心致志的等着看他做晚饭。


    见他们旁若无人,齐遥与王悦不再自讨没趣,打了声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车上。


    高原的水沸点低,想要把面煮熟,得用电高压锅才行,好在昨日“阿榛”买了。身处高原,还没什么材料,谢昭年只简单煮了个泡面。


    一锅面,她只喝了点汤,其余都被他吃掉了。


    吃过晚饭,两人回到帐篷。


    林留溪眉眼弯弯,意有所指道:“阿宋,这回你得好好感谢我了!”


    若不是她及时出去解围,他恐怕就要被那个叫齐遥的女孩子缠上了。


    谢昭年抬眸,淡声道:“我们扯平了。”


    林留溪一怔,想起在火车上,她拿他当挡箭牌的事。忍不住腹诽,真是小心眼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指着两个睡袋,“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


    “你去里面,”他没有犹豫,果断回答:“安全。”


    听见他的话,林留溪眸光一闪,随后露出暧昧笑容:“还说你不关心我。”


    “阿宋,你刚刚说那句话时,简直男友力max!”


    谢昭年没有理会她的话,直接关闭帐篷中央挂着的照明灯。


    林留溪勾了勾嘴角,躺进睡袋里,舟车劳顿让她很快进入梦乡。


    谢昭年躺在外侧,毫无睡意,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再次充盈着他的鼻腔。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暗暗感叹她的心大。


    荒郊野岭,陌生男女,她也不怕自己是坏人,竟然睡得毫无戒备。


    凌晨十二点。


    林留溪摸到震动的手机,慢慢坐起身。


    瞥了眼身边躺着的男人,透过帐篷窗口传来的月光,只见他双眼紧闭,轮廓放松,少了醒着时的锐利。


    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背包,蹑手蹑脚的站起身,正准备跨过他的身体,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要去哪里?”


    林留溪循声望去,只见他神色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她想也没想直接回:我看了。


    还有一句是:谢昭年,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出国。


    原来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三年前,就已经把谢昭年拒绝了一遍。等明白过来为时已晚,谢昭年如她所愿变成一个很优秀的人,也有了女朋友。


    过了好久,林留溪才从地上捡起手机。手机已经黑屏了。


    她再也没有胃口,灌下了杯里最后一半酒,试图用酒精的辛辣来抚平心中的苦涩。半杯酒下肚她很不舒服,眼睛已然泛红,她轻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喜欢的人那时候也喜欢我。但是最后没在一起,不是因为他太胆小,而是我——”


    她哽咽了两声:“是我太倒霉。”


    三年前错过一次,重逢后又错过一次。似乎永远都不是人群中最幸运的那个。


    就算是中奖,也是中了过期的奖。


    第40章 追你


    林留溪喝醉后是朋友送回来的。


    第二天中午快十二点的时候她才睁开眼,手机里多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林留溪拨过去,妈妈说她回老家了,昨天塌下来的书她都收拾好了,一日三餐自己解决。林留溪从床上爬起洗漱,胃很不舒服没有任何想吃东西的欲望。


    她又看了遍那封信,心中酸涩难耐。


    十七岁那年那颗不知道是谁送的糖,她好像也找到了答案。


    可惜太晚了。糖也过期了。


    算算过去六年,早就该释然。


    林留溪回完手机里的未读消息,肚子实在是不舒服,想着等会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随后就看见谢昭年微信昨晚上给自己发的短信。


    她在心中暗道不好,决定先发制人。


    “啊——你怎么突然出声,吓死我了!”


    林留溪伸出手,拍了拍自己受惊的胸口,埋怨道:“你怎么还没睡?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听到她的话,谢昭年挑了挑眉,故意说:“想等我睡着,拿包跑路?”


    “什么嘛!”她瞪圆双眸,连忙否认:“怎么可能,阿宋,你又冤枉我。”


    “我只是想去拍星空而已,”说着,她将长长的背包拉开,露出里面包裹严实的相机与镜头,“还不是怕吵醒你、影响你休息,所以我才准备悄悄出去。”


    “哦——”谢昭年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你想把我留在纳木错,自己开车去阿里。”


    林留溪听得出,他这是在变相说今天傍晚时,她误会他,要把自己送回拉萨的事。


    “你继续睡,”她懒得再与他打机锋,敷衍道:“我就不打扰了。”


    走出帐篷,她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纳木错的湖畔,没有城市灯光的污染,迤逦在天幕中的银河,仿若一条璀璨的丝带,清晰可见。银心若隐若现地映衬在湖面上,宛如镶嵌在黑夜中的一颗明珠,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连点点繁星,也变得伸手就能触摸得到。


    晚风拂过,星光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跳跃,如梦如幻,令人心醉神迷。


    如此美景,让林留溪感到兴奋,她熟练的安装起设备,找到合适的位置架起,调好相机参数,拿起遥控器按下拍摄。


    纳木错昼夜温差极大,她虽然裹着羽绒服,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凉。不知是因为风吹,还是因为高反,她的头也跟着痛了起来。


    幸好,她将可携带的制氧机背在了身上,一边吸着氧气,一边拍摄照片。


    谢昭年走出帐篷,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她用羽绒服,将自己裹成一个团,但还是忍不住瑟缩发抖。


    他脚步一顿,微微蹙起眉头,要是她被冻感冒了,最后麻烦的还不是自己?


    思及此,他走到车前,从箱子里翻出一条毛毯,又拎起两把折叠椅,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林留溪全神贯注,并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她紧紧盯着两边的相机,一块毛毯骤然从天而降,严严实实将她盖住。


    “披上,”一道冷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要是生病,我就把你留在这。”


    “谢谢,”林留溪将头从毛毯中伸出,仰着白嫩的小脸,对着他绽放笑容,“阿宋,你真好!”


    谢昭年没有理会她的“糖衣炮弹”,看着她鼻子里插着的氧气管,慢条斯理地将折叠椅放平。


    “原来可携带制氧机是在这个时候用的,”他睨了她一眼,虽是疑问,实则笃定道:“这就是你想留在这里过夜的真实原因?”


    她弯起眉眼,毫无戒备,伸手指向星空,似回答似感慨:“你瞧,多美啊!”


    谢昭年扫视了一圈她架着的两台设备,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要用两台相机拍星空?”


    “因为它们的功能不一样呀!”聊到自己喜欢的领域,她兴致勃勃的为他讲解:“这台是索尼的α7R Ⅲ,配合适马20mm F1.4;这边是Vixen FL55SS、2600MC Duo与EQ8R,一个用来拍摄星空,一个用来拍摄星云。”


    谢昭年对于摄影没什么研究,猜测她说的应该是相机及镜头的型号。


    只是现在的她,好像与之前在火车上拍照的样子又不一样。


    她的眸光发亮,如同天上的星星般,熠熠生辉。


    谢昭年蓦地想起,今日母亲宋绮玲在电话中,希望他能回家里的公司帮忙,鬼使神差地开口:“看你的年纪,应该还没毕业吧,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话音未落,他便有些懊恼,这些问题,明显已经过了界。


    林留溪并未放在心上,她轻轻颔首,语气坚定:“我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天文摄影师。”


    谢昭年轻挑眉梢,眼神示意她在地上架着的这些专业设备,问:“现在不是?”


    “当然不是,”她摇了摇头,否定的果断,略加思考后道:“现在顶多算是天文爱好者吧,如果有一天我能在Astronomy Phtographer of the Year获奖,就可以自称是天文摄影师了。”


    借着皎洁的月色,他读到了她眼中的向往。


    “就是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举办的全球最权威最大型的天文摄影比赛。”她转过头,对上了他漆黑深邃眸子,莞尔一笑:“其实,天文摄影不像大家想的那么简单,需要英语、天文、物理、数学等很多综合知识的,我还差得远呢!”


    谢昭年若有所思,又问:“那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天文摄影师?”


    “Night hides the world,but reveals a universe.”①她说起英文时,口音纯正,娇软的嗓音带着别样的苏感。


    “这句话出自波斯谚语,意思是‘黑夜隐藏了这个世界,却揭示了整个宇宙’②,我很喜欢。”她稍作停顿,目光看向无垠的星空,声音逐渐变得空灵。


    “我们的世界看似很大,但在宇宙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仔细想想,那些困扰我们的情感与俗事,是不是就变得微如尘埃了?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呀。”


    只可惜,这些感悟,也是她最近才想明白的。


    说完,她单身托腮,转头望向他,“那你呢?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见她面露怀疑,他勾唇淡笑,“这回是真的。”


    从小受到爷爷的影响,他一直向往成为军人,不顾母亲的反对,终于考进了军校。服役这么多年,遽然决定退伍,他对于未来确实还很迷茫。


    许是今夜星空太美,谢昭年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从凌晨十二点拍到了凌晨两点,说了许多在他看来十分逾矩的话。


    见“阿榛”掩面打了个哈欠,他忽然问:“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有事提前与我商量吗?”


    “啊?”林留溪没想到他会突然翻旧账,猛然从瞌睡中惊醒,“我哪有不听你的?这不是怕影响你休息吗?毕竟你还要开车。”


    她抬了下手腕,转移话题说:“哎呀,都这么晚了?该回去睡觉了。”


    说完,便迅速关好相机,动作飞快的将它们拆解,又逐一装好放进包里,而后打着哈哈,“好困,我们快走吧!”


    翌日。


    林留溪从睡梦中幽幽转醒,起身揉了揉眼睛,发现帐篷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身上的衣服皱的不像样子,她有些嫌弃的蹙起眉头,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换下。


    她脱下针织衫,光.裸的背暴露在空气中,还没来得及穿上一旁的衬衫,就听“划拉”一声,帐篷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她指尖停顿,身后立即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抱歉——”


    接着就是拉链被迅速拉上的声音,待她回头时,只看到一个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林留溪哑然失笑,明明什么关键部位都遮的严严实实,只是裸.着后背而已,有什么可害羞的?许多晚礼服,岂不是比她刚刚的样子露的还多?


    等她换完衣服走出帐篷,看到“宋先生”正在往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放昨日煮面用的电压力锅。


    “阿宋,”她走到他身侧,若无其事的打招呼,“早上好呀!”


    谢昭年面上波澜不惊,归置物品的动作一顿,低嗯一声算作回应。


    林留溪余光瞥到齐遥的身影,眼波一转,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问:“早餐吃什么呀?”


    她的嘴唇几乎要触到他的耳垂,说话时,炽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


    谢昭年不自在的躲闪,却被她使劲按住胳膊,道:“昨天的小姐姐在看呢!”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她轻笑一声,主动向后退了一步,笑容满面的对着他身后说:“早上好呀,小姐姐。”


    齐遥与闺蜜做完早餐,看到昨日那位先生一个人收拾东西,便想邀请他一起吃早饭。谁料还没走近,他的女朋友就出现了,两人的动作还十分亲昵。


    她有些尴尬的笑笑,“我跟悦悦做了些早饭,看你们刚起床,想来问问你们吃不吃。”


    “这样啊,”林留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含情脉脉的看向身旁的男人,意有所指:“我都听他的。”


    “不了,”谢昭年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们该出发了。”


    听到他的话,齐遥连忙追问:“你们要去哪啊?咱们要不要同行?”


    “还是算了吧。”这回换成了林留溪推辞,她弯起唇角:“我和我男朋友,会比较想过二人世界呢。”


    齐遥的笑容有些勉强,匆忙道别离开。


    谢昭年清了清嗓子,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你去车上等我,我先收帐篷。”


    “好。”


    她乖巧应声,却没有真的上车,而是将两人的生活垃圾全部打包装起来,放在了车里,准备遇到垃圾桶后再丢掉。


    待一切都收拾完,越野车载着两人驶离营地。


    林留溪回过头,看到他们身后的房车越来越小,直至完全看不到。


    她歪着头,嗓音含笑:“刚才我拒绝了那个小姐姐同行,你不会怪我吧?”


    谢昭年瞥了她一眼,把放在扶手箱中的牛奶和面包递给她,“吃你的早饭。”


    “这是想用吃的堵住我的嘴?”她佯装惊讶,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吧,放你一马。”


    林留溪接过来,意外发现牛奶与面包竟然是热的,惊讶地问:“怎么是热的?”


    “嗯,”他淡淡应声,目视前方没有看她:“你还在睡觉时,我煮了些热水。”


    “哦——”林留溪话锋一转,“所以,你早上进帐篷,是想叫我起床吃饭?”


    她眉眼弯弯,露出唇边的小梨涡,“阿宋,你好贴心哦!对了,你吃了没?”


    听到她提起早上的事,谢昭年的眼前立马浮现出她那如凝脂般的肌肤,白皙到发光,灼伤了他的视线。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清了清嗓子道:“你先吃。”


    “那你专心开车,”林留溪将面包撕下来一小块,伸手送到他的嘴边,说:“我喂你就好。”


    谢昭年的双瞳骤然一缩,直接拒绝:“不用——”


    话音未落,林留溪就直接将面包塞进了他的嘴里。


    薄唇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他噌的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追——我?


    这么直白的话。


    林留溪大脑连接不上。


    少年看向她,肆意道:“给个机会,林留溪。”


    “那时你说去国外,我就去了。”


    谢昭年在国外这三年里完成了大学的所有学业,他回国是因为她,林留溪期末周过后,谢昭年本就是打算去C大找她的,谁能想到会提前在街上碰见。


    换句话说,就算是没有那晚上的狼狈,他们还是会重逢。


    因为分开的这三年里谢昭年一直很爱她。


    周斯泽是这么悄悄告诉林留溪的。


    原来月亮,真的会奔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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