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燎烬[刑侦] > 第71章【VIP】
    第71章 新世界(三) 收网时刻到来!


    “是他, 真的是他……”


    看过甘臣补充了细节的供词,雷昱无力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痛苦万分。


    他喃喃自语, “我舅舅他……的确在惠中村行动的前几天出差,说去邻市考察, 回来的时间也正是你们缉凶那天。”


    在他的对面坐下,陈昉默默地点了一根烟,什么都没说。


    那时他对于郑孝旋的真相何尝不是难以下咽更难以消化,雷昱要遭受的纠结和痛苦一点不比自己少,当然也是需要时间的。


    烟雾在两人之间飘忽,如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 抹去一切生物踪迹。


    山水皆被覆盖,天地尽被掩埋,就连记忆里那把燃烧希望的大火, 也成了空花阳焰。


    “你知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


    猛地抬起头, 雷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在质问陈昉,又像是在拷问自己。


    没等回答,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嘶哑, “从代熄因告诉我, 叶将成在车祸里毁容, 需要格外关注那段时间进行整容手术的人开始!”


    “舅舅在那段时日恰好也经历了车祸, 并且进行了容貌修复手术。”阐述变得急促,他像是要一口气将积压已久的疑惧全部倾泻出来,“那之后, 他的脸就有些僵了,做什么表情都不自然,性情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我只当他是遭遇严重车祸的应激障碍和后遗症,还劝他多休息……


    “疑心就像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滋生,往常不曾注意的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对劲,比如他经常会行踪不定,会避开所有人接电话,会避开所有需要验血或深度体检的场合……我开始调查舅舅,发现他后腰居然有一道很深的疤痕,那分明是做了肾脏移植手术!在他车祸前从来没有这回事,但他也能随意解释,是小手术,没必要和家人汇报。


    “其实我早已有了猜测,但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不可能,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会发生?怎么会在我最敬爱的舅舅身上发生?”雷昱自嘲地嗤笑起来,比黑咖啡更苦,比哭更难看,“直到郑孝旋亲口承认她与市委有关系,我又一次被冲击,再到今天甘臣的供词,让我不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童年时期绽放的烟火终是在三十几年后的夜空里消散了。


    灰烬落了一地,成了素白的雪上唯一的脏污。


    许久,他才挣扎着从掌心中抬起脸,眼中升腾起无尽的痛苦和荒谬感。


    双拳发狠地敲在桌面上,震得笔都滚动起来:“如今的‘雷鹏赋’,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我的舅舅……他曾最痛恨这些黑恶势力,最痛恨各种不公,可是,有人却套着他的皮,干尽了这些丑事!”


    李代桃僵。


    这四个残忍的字眼与呼出的烟一并,在陈昉眼前绵绵长长地自由扩散,让哭也朦胧,笑也不清。


    发生过的伤害能无数次说起,死去的人却不能睁开眼。


    到底是无法自欺欺人,无法回到过去,定局,终是注定。


    “哐当”一声,雷昱突然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做什么!”陈昉反应快得惊人,在他擦身而过的瞬间,眼疾手快抓住那只臂膀,“你要去哪?”


    “松手!老子去问他!”试图挣扎无果,雷昱双目赤红地瞪着他,“老子要问那个杂碎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


    “你冷静点!”


    陈昉用了更大力把他按回椅子上,压住他的肩膀低喝,“咱们手上什么都没有,你现在去就是打草惊蛇,除了让他把一切抹得更干净,半点东西都问不出来!”


    “那怎么办?啊?!” 被控制在原地,雷昱胸口急剧起伏,困兽般低吼,“难道就当不知道?坐以待毙那个冒牌货继续以舅舅的身份待在那个位置上?我他X做不到!!”


    “当然不是!”陈昉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他的吼声。


    室内安静一刻,落羽有声。


    俄顷,陈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稍稍卸去些气力,只是双手仍稳稳按在他肩上,试图让双方都冷静。


    长臂一抬,他指向办公室的那扇窗户——


    隔着一面玻璃窗,盛川市碧空如洗的广阔蓝天,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塌下来的只是你曾经仰望过的一座山罢了,天还是那么高。”他的声音逐渐沉实,坚若磐石,掷地有声,“我们要做的,不是对着废墟怨天尤人,无能狂怒,而是用这些砖石,把真正的天,撑得更稳。”


    顺着他的手指,雷昱望向窗外。


    阳光有些刺目,让他模糊的视线更加不清。


    他认命地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X的……” 他哑声骂了一句,不知是骂那冒牌货,还是骂刚才失了智的自己。


    双手狠狠抹了把脸,他深深吸入一大口氧气,再睁开眼睛时,虽然痛苦和愤怒并未完全消退,但那股足以击垮他的崩溃,正被寸寸挤压出去。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陈昉,瞳眸赤红依旧,却已经找回了焦距:


    “所以,应该怎么撑得更稳?”


    *


    “现在已经确定了雷鹏赋就是叶将成,可我们没有证据。”


    面对陷入僵局的现状,陈昉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眉头紧锁,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盖,“一个市委官员,铁证欠缺,我们连调查他都举步维艰,更别提揭开身份互换的真相了。”


    接过他削好的苹果,代熄因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漫开,却冲不散心头的凝重:“按照郑孝旋所说,强|奸向扬笙的不是雷鹏赋吗?不能从这个突破口下手?”


    “郑孝旋的话真假难辨。”陈昉唏嘘不已,语气带着一丝无力与愤懑,“更重要的是,向扬笙死亡前后,叶将成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个可怜的女人,生前遭遇凌辱,身患重病,死后连真凶都难以锁定……”


    “重病?向扬笙生病了?什么病?”


    “白血病。”


    “白血病?”代熄因大吃一惊,手里的苹果都差点丢了,“向扬笙确诊了白血病?”


    陈昉一愣,这才想起这个细节他并未告知代熄因,亦没有深入讨论过:“是当初樊承平告诉我的。”


    “那就合理了!”


    手一拍大腿,代熄因眸中锐利的光芒闪烁,“不用管向扬笙死亡前后叶将成有没有不在场证明,那都不重要了,因为叶将成的确没有在向扬笙死亡前侵犯她!我们把时间线搞错了!”


    “什么?”陈昉睁大眼睛。


    “我们当初由于向扬笙身上的淤青而陷入了惯性思维误区,还牵强地用两次性侵和连续时间段施害来解释,真实情况是,白血病会导致凝血功能障碍,一个小小的磕碰,造成的淤青都可能持续数周甚至更久!”


    此番话让陈昉登时醍醐灌顶,双目睁得老大。


    一直困扰的死结,竟被几乎要忽视的医学常识轻而易举解开。


    “所以叶将成侵犯向扬笙,只有她确诊白血病前的那一次!”


    突破口既已找到,庞大的机器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盛川与平海两市警方成立了联合专案组,重新梳理向扬笙确诊白血病前的所有行踪和所有接触过的人。


    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下,警方对海量旧数据进行掘地三尺式的筛查和排查走访。


    过程是枯燥且令人焦虑的,办案人员日夜轮班,对着闪烁的屏幕,在无数模糊的监控录像、堆积如山的消费记录和通讯清单中寻找着那个人的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临客KTV数年前一段画面噪点严重的监控录像里,一个身影进入了警方的视野。


    尽管图像模糊,但通过公安部姚戍光的画像比对,确认那正是假雷鹏赋,叶将成。


    关联的消费流水显示,当晚有一个以祁志文手下名义开设的大型包厢,而叶将成正在其中。


    警方进一步侦查发现,祁志文与叶将成之间存在数条通过中间人周转的资金流向,以及数个用于单线联系的且早已停用的号码通讯记录,接着顺藤摸瓜找到了当年被迫服务叶将成的几位成员,在警方耐心劝导和保护下,他们终于松口,承认当年迫于威压忍受的一切侵害。


    原来祁志文这些年间频繁对叶将成进行性贿赂,向扬笙不过是可怜的受害者之一。


    这位集团老总直到这时才知道,他一直贿赂的市委副书记,和他女婿一直对接的器官贩卖集团幕后主使是同一个人。


    这条线索,如同拧开了坏死多年的水龙头,积蓄已久的证据洪流奔涌而出。


    物证利用最新技术,成功修复了祁志文通过朔福集团向叶将成行贿的多重加密账本。


    侦查员在浩如烟海的旧档案中,找到了叶将成多次利用副书记职权,在关键时刻拖延或误导器官贩卖集团调查的记录。


    最令人振奋的是,外围调查组历经周折,找到了当年为叶将成进行面部修复手术的医生助理,这位隐姓埋名多年的知情人提供证词,在手术完成后不久,他的导师便意外身亡,而他则因为恐惧,偷偷保留了部分原始手术记录和一张患者术后的照片。


    ……


    往后种种,铁证如山,链条闭合。


    收网时刻到来!


    凌晨四点,城市还在沉睡,市委家属大院外,数十辆警车层层包围,蓄势待发。


    身着作战服的警员们融入夜色,占据了所有有利位置。


    陈昉站在指挥车旁,夜风拂过他紧绷的脸颊。


    通过耳麦,他听着各小组逐一汇报“就位”,目光锁定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行动!” 命令通过电波顷刻传达到每个队员耳中。


    砰——!


    破门锤带着千钧之力,抓捕方如潮水涌入。


    “警察!不许动!”


    “放下一切,立即投降!”


    ……


    然而,预想中的抵抗并未发生。


    屋内一片死寂,泛滥着过于整洁的宁静。


    心脏一沉,陈昉快步冲进卧室。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跟进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叶将成穿着熨帖得没有褶皱的昂贵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甚至连领带都系得完美标准。


    他平静地仰卧在床铺正中央,双手交叠置于腹部,神态安详得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床头柜上,一个空空如也的药瓶旁边,放着一封字迹工整的书信。


    陈昉戴上手套展开了那封信。


    被捏紧的信上面写着短短几行字:


    我获得了几十载额外的光阴,品尝了至高权力的滋味,玩弄黑白两道于股掌,如今,又为这出完美的戏剧落下帷幕。


    我以自己的方式离开,我,才是唯一且永恒的赢家。


    没有忏悔,没有歉意,只有贯穿始终的傲慢与疯狂。


    这个窃取了无数人生命与未来的罪犯,以一种充满仪式感的整洁与秩序,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逃脱了法律的制裁,逃脱了正义的审判。《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