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夜征 > 第二十四章 苏铁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炎极峰上,云墨澜百无聊赖地躺在草甸上,来来回回数着八间小屋,昏昏欲睡。那柄漆黑威严的开天锤并未在他身边,叶征和元凰走后,那开天锤就自行回到了藏剑阁五层,任他如何去感应催动,都对他不理不睬,云墨澜这才明白当初开天锤择他为主,应该是叶征和元凰之故。

    “说到底,还是我实力不够啊,这破锤竟敢不理我这个主人。。。”

    云墨澜喃喃自语,忽然听到山道上传到脚步声,下意识喜道:“叶师兄!”

    再看来人一袭紫衣,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唤道:“芸师姐。”

    来人正是芸小鹿,她双目红肿未消,笑道:“云师弟,我可不是姓叶的那个大呆子哦~~~你一个人在这炎极峰干嘛呢?”

    云墨澜并未回答她,只是嘿嘿一笑,反问道:“芸师姐来我炎极峰干嘛呢?姓叶的大呆子可不在哟~~~”

    “找打。”芸小鹿气呼呼地挥起粉拳,作势要打他。

    云墨澜一躲不躲,任由她粉拳锤在头上,说道:“芸师姐,为啥我总觉得没人揍我了,突然心里怪怪的?”

    芸小鹿不知如何回答,知道他心中牵挂叶征,鼻子没来由一阵酸涩,双目再度泛红。

    “哎哎哎,芸师姐你可别哭了。”云墨澜想起当日叶征离去时,性子率真的芸小鹿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任谁劝都是束手无策,云墨澜说道:“芸师姐,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想听听吗?”

    “什么想法?”

    “我不回傲徕峰了,我要待在这炎极峰,从今往后,我就是炎极峰峰主,芸师姐,你要加入我炎极峰门下吗?”

    “你不怕季峰主来打死你?”

    “怕,但我好歹是一峰之主,不会跟芸师姐你一样哭鼻子的。”

    “又找打!”芸小鹿挥动粉拳,噗嗤一笑,说道:“那我也不回天烛峰了,来炎极峰混个长老当当如何?”

    “欢迎至极。”云墨澜高兴地手舞足蹈。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既然如此,炎极峰门下,再加我一个如何?”一名腰悬细剑的瘦削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了炎极峰,正是龙角峰的谢枝,前几日观云墨澜与叶征等人一战外宗来人,他自觉从前坐井观天,不知天地广阔,迟早会泯于众人。他行遍泰清山苦思之际,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炎极峰,云墨澜的提议让他颇为意动,竟生起久违的热血,少年骄气,冲动一回又有何妨?!

    “谢师兄要来?也欢迎,我炎极峰一脉来者不拒~”云墨澜喜笑颜开。

    “还有我呢?”慵懒妩媚的声音响起。

    “秦师。。。师叔!”云墨澜神色一僵,露出苦笑。

    炎极峰铺满落叶的山道上,一袭红衣翩然而至。

    ******

    此时兖州泗水城,叶征孤身一人行于闹市中。

    在与柳千鸿和元凰一起下山后,三人来到泗水城,柳千鸿和元凰将他安置在一家客栈,让他在这里等着他们两人,便匆匆离去,似是有什么无法让他知晓的急事要办。

    叶征在客栈待了两日,也不见两人回来。他在炎极峰一住就是两年,未曾下山,眼下终于到了城中,熟悉的市井喧闹声自外面传来,他想到当年在边陲小城中和萧骊陆尘寰等人一同居住的日子,按捺不住内心悸动,出门玩耍去了。

    今日恰逢泗水城内有庆祝建城的庆典,叶征一路行来,沿路皆是玩乐之事,击鼓,踩高跷,戏火,飞刀杂耍,各种民俗表演极是吸引眼球,各种兖州小吃更是将他填得肚皮滚圆,好不乐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叶征感官敏锐,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他心下警觉,不断往人潮拥挤的地方穿行,七拐八拐良久,终于甩脱了被跟踪的感觉。

    “嗝~~~”

    叶征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他此时正想着,要是带着芸小鹿一起下山玩乐便好了,想不到素来刁蛮的芸小鹿,一哭起来这么让人难以招架,眼泪足足打湿了他半身衣裳,要是带她下山一起行这些吃喝玩乐之事,会令她开心许多吧。

    “大呆子。”有少女声音传入他耳中,令他神思恍惚。

    叶征下意识回头望去,神色一暗,身后有一对男女耳鬓厮磨,私语甚切,方才这一声让叶征恍惚的大呆子便是出自女子之口。

    “哼,有什么了不起。。。哎!谁!”

    他心头气盛,低着头匆匆穿过人流,一时不查,竟被一双温润葇夷捉住手腕。

    “这位公子,何不进来坐坐?”

    一位略施粉黛的女子柔声住唤住他。

    叶征心头一凛,饶是他再如何不警觉,但自己三品境界实力犹在,竟然轻而易举被这女子握住手腕,实在是蹊跷。

    他扭头看去,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竟逛到了泗水城的勾栏之所,这地方唤作烟雨坊,先前他也曾有路过,只是想到小时候曾不小心见过那座边陲小城里操着各种皮肉生意的污秽之所,从此向来对这等地方自是敬而远之。

    那女子约莫二十多岁年纪,柳眉凤眼,粉黛略施,长得极为好看,叶征竟一时舍不得抽出手腕。

    莺莺燕燕之声传来。

    “小公子意动了,嘻嘻。”

    “丹朱姐姐,你从不揽客,怎地今日亲自出门了?”

    “这小公子俊俏得很,丹朱姐姐怕是动了春心。”

    叶征听到勾栏内阵阵嬉笑,忙想抽出手,却不想这位名为丹朱的女子看似柔柔弱弱,手劲却出人意料地大,他怕伤着女子,又不敢太过用力,一时竟挣脱不得。

    丹朱朱唇轻启,轻轻凑到叶征耳边,吐气如兰,吹得叶征耳根酥软:“千鸿公子知你心性,必然在客栈是待不住的,可任他再如何神机妙算,却也不会想到你胆大妄为,竟会踏足此地,嘻嘻。”原来这丹朱和柳千鸿相识,难怪会前来与叶征搭话。

    “我不是。。。”

    叶征欲辩无词。

    “好啦好啦,叶家弟弟,随我进去吧。”丹朱不容置疑地拉起叶征的手,笑意妍妍。

    叶征涨红着脸,低头匆匆跟随。

    “以前从没来过这等地方?”丹朱看出他内心窘迫,见叶征应声,继续道:“那你肯定在想,这等地方必然藏污纳垢,都是些不洁不净之人。”

    叶征被她看破心思,低着头一声不吭。

    丹朱柳眉一挑,笑道:“你抬头看看周围。”

    叶征闻声,这才鼓起勇气打量起这处勾栏之所,其内饰雅致,景观清高,沿路行过来,布置了不少兰竹溪石,墙上悬着的丹青笔墨或飘逸出尘,或苍劲有力,叶征虽不懂丹青之道,却也觉得煞是好看,而偶见路过的客人皆是气度不凡,并非他从前所见那类肥肠大耳的乡绅土豪,此地女子们更非他所认为的庸脂俗粉,个个体态婀娜,或妩媚,或端庄,或可人,举止有度。

    忽地,一声清绝琴音沁入耳内,将叶征惊醒。

    叶征左顾右盼,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竟已经坐在屋内,面前一盏茶一碟小食,丹朱与他抚琴而对。

    “叶家弟弟好差的警觉心。”

    丹朱以手支颐,似是倦了。

    叶征念起方才情景,知道自己为她所惑,不知道丹朱施了什么手段,竟让自己迷迷糊糊地跟进来了,幸好这个女子与柳千鸿相识,对他并无恶意。

    叶征收起后怕之意,问道:“不知道丹朱姐姐带我进来,有何用意?”

    “千鸿公子叮嘱我等照拂于你,我等自然铭记在心,只是你在客栈待得不老实,日后便在这里待着,等到千鸿公子回来吧。”

    叶征顿时傻眼,自己要在这莺声燕语的烟雨坊居住?!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愁道:“我回客栈好好待着不行吗?”

    “不行。”

    “为何?”

    “你出客栈之后可发现异常?”

    “唔。。。”叶征想了想,回道:“有人跟踪我?”

    “你把我们跟随你的人给甩丢了。”

    叶征摸头讪笑。

    “不过也无妨,两个三品境界的小厮,怎么能跟的上你,听说叶家弟弟你能斗败风剑门四品弟子,嘻嘻,不愧是元凰公子的高徒呢。”

    “丹朱姐姐认识元凰?”叶征与元凰亦师亦友,并不称呼他师傅二字。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元凰公子大名鼎鼎,是如今青兖二州唯一的七品真君哩。”丹朱蹙起秀眉,嗔怒道:“当日你们进城时,我和坊内姐妹欲瞻其风采,在阁楼上盯得可紧咧,谁想到竟只见你与千鸿公子两人,还以为元凰公子并未一同到来。直到他二人走后,方知原来是千鸿公子小气,不让我等瞻仰元凰公子风姿,哼!”

    叶征自然知道这是为何,元凰与他们一路时,为免引人耳目,刻意施展遁术遮掩了行踪,丹朱等人实力不够,自然看不透了。

    “那等元凰回来,我带他来这里见见丹朱姐姐。”想到元凰不擅交际,尤其面对女子时神游天际的模样,叶征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呀。”丹朱正等着叶征说出这话,柳眉弯弯,说道:“那可真是大恩了,弟弟可要什么回报?”

    叶征见丹朱朱唇粉黛甚是诱人,不由神思旖旎。

    “小鬼头,想什么呢?”

    丹朱一拂古琴,琴音绕梁,不绝如缕,将遐想中的叶征神思拉回,说道:“烟雨坊可是青兖二州的情报中枢,千鸿公子与元凰公子相交莫逆,弟弟又是元凰公子高徒,若是想知道什么,丹朱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丹朱姐姐知道元凰和柳千鸿两人去了哪里吗?”

    “不知,两位公子此行极秘,并未告知我等。”

    叶征一时语塞,想了片刻,又问道:“那姐姐知道云生观薛避晴吗?或是西虞萧骊,陆尘寰,白愫?”

    “云生观乃天下第一道观,薛避晴。。。不曾知晓,只是有传闻说云生观发生了一件大事,云生观两脉因为一名新收的徒弟而决裂,才因此封山拒客,也不知是真是假。至于西虞萧骊,西虞圣教光明教中十八国派系林立,他自大胤回归两年,也未传出什么风声,怕是在为光明教如今的烂摊子焦头烂额吧,后面两人丹朱并未听说过,西虞离此地太远,情报本就极少,还望弟弟见谅。”

    叶征闷声不语,他并未问到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一时也想不出该问什么了,倒是丹朱好奇地问道:“叶家弟弟,你与萧骊有旧?”

    叶征一惊,才想到自己竟把萧骊说给了外人听,相识时间太短,他一时还无法完全信任丹朱,警惕道:“有过一面之缘。”

    丹朱沉吟不语,想不到叶征除开元凰弟子这个身份,似乎与云生观和西虞萧骊都有瓜葛,不由对他高看了一眼。

    两人相对无言,丹朱不知想到了什么,出神地抚起了琴,叶征自顾自品茶,丹朱琴声悲切,让他忽然忧心起薛避晴等人近况,想着若是有了闲暇,得尽早去云生观走一趟了,薛避晴性子怯弱,不比陆尘寰和白愫两人心志坚毅,也不知这两年过得如何。两人虽未再说话,却颇有些志趣相谐之意。

    “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好一首雪狐吟,多谢丹朱姑娘赠曲,琴音佐酒,不亦乐乎。”天际忽然传来一个豪迈的嗓音,不仅仅是叶征与丹朱,整座泗水城的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丹朱玉指一僵,琴音断绝,惊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人声如洪钟,咕咚咕咚的饮酒声全城可闻,“好酒好酒,助我斩尽天下不平事,哈哈哈。”

    一声剑啸,天空随之响起一道刺耳的裂帛声。

    “堂堂大胤秘王不识风雅,与龌龊小人为伍,可笑可笑。伯怜,你可还要阻我?!”那人声音渐远。

    听到伯怜二字,叶征目露恐惧,想到黑袍兜帽下那一对灰白的眼眸,叶双菱的面容如在眼前。他见丹朱隔着窗棂遥望远方,他也想前去一观,可腿如灌铅,竟无法挪动分毫。

    外面除了城内市井之人的哄闹,并无其他人应声。

    “他们走了。”丹朱面色微白,回头见着叶征神情异常,问道:“弟弟,你怎么了?”

    叶征心知不能与丹朱说伯怜一事,便道:“没什么。。。只是惊骇于那人好生威风,丹朱姐姐认识他?”

    “此人姓苏,单名一个铁字。。。乃是毁我隐门六道一脉的元凶。”

    隐门,六道一脉?叶征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怔然良久,才问道:“哪个隐门?哪个六道?”

    “千鸿公子是我隐门中人,难道你不知道?至于六道。。。我只知青兖二州这一道,其余五道皆是绝密,六道各自为政,只有千鸿公子这样的门中高层才知晓。”

    叶征此时受到的冲击太大,柳千鸿也是隐门之人?隐门,六道,不就是那个为了钱财无恶不作的地下组织吗?难怪丹朱说烟雨坊是青兖二州情报中枢,原来如此。。。可无论柳千鸿还是丹朱,都不似坏人,更何况这事好像还牵扯到了元凰,叶征脑海一片混乱。

    “青兖二州这一道,已被苏铁除名,与你说了也无妨。”丹朱轻吐三字:“风剑门。”

    她见叶征呆呆傻傻的表情,跺脚气道:“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

    “没人和我说过啊。。。”叶征摊手,语气颇为无奈。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隐门六道,是个无恶不作的地下组织,只要收人钱财,就能替人消灾,什么肮脏事情都会干?”

    丹朱兰心蕙质,又终日游走于来往烟雨坊的各路人物之中,察言观色的功夫极深。

    叶征见自己又被丹朱说破心思,面色一红,反问道:“难道不是?”

    对于隐门和六道的事,他自然问过柳千鸿和元凰,两人并未与他说什么。后来他离开鼎剑宗前恰好遇到龙角峰峰主翦战,于是得到了隐门和其附属的六道无恶不作的印象,而今他居然获知,风剑门竟然是六道之一?难怪连门主都被那个叫苏铁的给灭了,可惜让风不羁那厮逃出生天,风剑门如今已经难成气候,如同案板上的一块肥肉,青兖二州各宗皆是虎视眈眈,这对侥幸活下来支撑风剑门的风不羁而言,也不知是幸是哀。

    丹朱轻叹一声,说道:“唉。。。也不怪外人有这印象,若是老门主尚在,哪容得了这些胡作非为之事。。。算了算了,待以后千鸿公子与你细说吧,你非我门中人,我不便逾越,与你说这些,已是极限了。”

    叶征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可那个苏铁直呼姐姐名讳,与姐姐似乎关系匪浅,怎么又跑去灭风剑门了?”

    丹朱沉默不语,她想到柳千鸿和苏铁当初在烟雨坊相谈甚欢,自己还亲自抚琴助兴,思忖良久,才回了几句:“此人与千鸿公子有旧,似敌非友,又似友非敌。我也弄不清千鸿公子到底想做什么。。。只希望坊内这些姐妹,不要被卷入这些是非旋涡吧。。。”她想到风剑门和千河观两宗之事,知道烟雨坊夹在其中,已经难以抽身,顿时满面愁容。

    叶征深知自己实力低微,对隐门六道等事更是知之甚少,不知道如何安慰丹朱,他挪动步子,倚着窗棂向外望去,神情顿时骇然——

    天空之上,原本近乎遮天蔽日的白云竟是被人一剑两分,惊现一道长达十余里、却只有一丈来宽的笔直裂痕,日光如瀑,从那一线裂痕中倾泻而下,好似一副奇妙非凡的金黄画卷。任风如何吹拂,天上白云始终绕着这道裂痕而行,仿佛在躲避着这开天辟地般的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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