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赵永梅五太爷说：“我们来是为了你哥哥的婚事。”
赵永梅看着屋里满满当当的人：“所有人, 都是为了我哥的婚事？”
“对。”
“没想到家里有这么多长辈关心我大哥，那等我大哥结婚的时候，可都大方点, 别只用心关心，用嘴关心，也用用行动, 用用钱。”
说着赵永梅走到苏静静爷爷身边，看着他说：“苏爷爷, 请你站起来，我想坐这个椅子。”
赵永梅家里只有两把椅子, 一把赵永梅家里辈分最高的五太爷坐着, 一把苏静静家里辈分最高的苏静静爷爷坐着。赵永梅也有点怕真把五太爷搞的心脏病发作，但她又得有个座位, 只能去坐苏静静爷爷的了。
她说着请，但一点儿不像是请人的样子。苏静静爷爷看着这个害得自家孙女结不成婚的女娃。
她年龄很小，比他孙女还要小，她冷脸的时候眼睛里有一股狠劲儿, 像是山上的狼。他之前没怎么和赵家这个闺女打过交道, 只知道她聪明伶俐, 也长得俊, 最受赵从山夫妻偏心。
现在他见识到了她的行事, 知道这自家孙女是不可能在她手底下占到便宜的。他站起来, 赵永梅把他坐着的椅子抽出来，放在屋子正中间，坐下来。
然后抬抬眉：“大哥，去给苏爷爷找个凳子，尊老爱幼可是美德。”
见赵永梅一回来就这么下他们苏家的脸, 苏静静大伯有些生气：“你，这就是你们老赵家的教养！”
苏二伯也很气愤：“就是，之前是你们家求着娶我们静静的，可不是我们静静扒着你们家的。”
赵永梅踹了一脚他俩坐的凳子，差点没把他们踹的摔到地上。
赵永梅笑着说：“两位伯伯，看见没，这才算没教养。另外，苏静静还没嫁过来呢，就惦记我二姐的工作，我只是行为粗俗一些，苏静静这种才是坏心肠没教养呢。”
苏静静娘呜呜呜哭了起来：“狠心的孩子爹啊，你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走了，现在我们连个臭丫头的气都得受啊。”
赵永梅一把按住她的嘴，不许她再发声，说：“婶子，我自己爱哭，但是别人哭会让我心烦，我心烦了又喜欢打人，我打人吧又最喜欢打那种十五六岁，十二三岁，像您两个儿子这么大的小孩，毕竟力气小，又扛揍。”
苏静静娘看着赵永梅，赵永梅为了证明自己，转身去灶台下拿出一截柴火，然后很轻易就掰碎了。
赵永梅笑着看着她：“婶子，你应该听说过我念书时候门门功课拔尖，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这门门功课里，有一门叫军事体育。我恰好在高中时候，遇上一位老师，他是真当过兵的上过战场的。他曾经教过我一招，叫‘后绞颈’，可能您听不太懂，后，就是后面，从后面，绞，是绞杀，颈是什么呢，就是我们的脖子。连起来是不是很容易就弄明白了？”
苏静静娘不信赵永梅真敢对自己两个儿子做什么，但是她两个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不敢赌，只能安静下来，仇恨的看着赵永梅。
赵永梅：“阿姨，我好心好意给你介绍一些知识，你还这样看我，我可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苏静静问赵永梅：“赵永梅，你想怎么样？”
赵永梅转身坐在椅子上，一只脚踩着椅子，胳膊肘搭在翘起的腿上，手背斜斜撑着脸颊。
她看向苏静静，苏静静长得人如其名，温柔又娴静。但是这显然不是她的真是性格。
赵永知道和苏家这种人打交道，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行不通的。对待他们就是要直接明了，他们无赖，你就要更无赖。
如果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反而要笑话赵从山这闺女是读书读傻了，只会吊书袋子了。
赵永梅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我不想怎么样啊，我也很糊涂，大家齐聚一堂是为了我哥的婚事，所以，有谁好心告诉告诉我，你们打算为了我哥婚事做些什么？”
赵永梅五太爷开口：“你大哥和静静本来婚事都定下来了，可又说改了日期，这不和规矩。”
“谁的规矩？”赵永梅问。
“祖宗的规矩。”
赵永梅又问：“哪位祖宗，姓甚名谁？哦不对，既然是祖宗，那肯定姓赵，那请问姓赵名谁？”
赵永梅五太爷抽了口旱烟，说：“永梅，我知道你脾气大，但是你不能为了置气，就耽误你哥哥的婚姻大事啊。你看，你二姐都没你这么气性小。”
赵永梅先看向她爹娘：“爹娘，你们和五太爷说了大哥婚事取消的缘故了吧，不用我再费一遍口舌了吧？”
钱玉娟忙说：“说了，说了，苏家惦记你二姐的工作，这些我都和你这些太爷爷爷们说了。”
赵永梅点头，然后问五太爷：“哎呀太爷，您得讲理，您看，苏静静和我哥结不成婚，其中的缘由您一清二楚。既然这是苏静静和我哥的问题，怎么现在成我拆散他们了。而且我二姐是我二姐，我是我，我从小被我爹娘惯坏了，确实气性不大。”
“那你也不能不依不挠啊，现在苏家同意不要你二姐工作了啊。他们现在只希望婚事和之前一样，别的都没要求。”
“我没有不依不挠啊，我说了，苏静静如果还想和我哥结婚，那明年办呗。反正今年是不成，今年我爹娘年纪大了，一年时间又是儿子结婚又是闺女出嫁，吃不消的。你们不心疼我爹娘，我当闺女的心疼。”
众人都知道赵永梅这是在胡搅蛮缠，但是又拿她没办法。
赵永梅五太爷问赵永梅爹：“从山，你们家现在是你这三闺女做主吗？”
不等赵永梅爹说什么呢，赵永梅先开口了：“当然不是啊，五太爷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只是俗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就是那会哭的。这是我家，我在家里必须得顺心，如果我不顺心，我就又哭又闹，我爹娘哥哥姐姐们只能顺着我，谁让他们是我爹娘，是我哥哥姐姐呢。命中注定的事情，半点不由人的。”
赵永梅伸个懒腰：“咱们也没必要非说个谁对谁错，过日子不靠讲道理，和你们在座诸位呢，我也没有道理可以讲。”
说着赵永梅笑了：“毕竟你们如果是讲道理的人，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苏家如果是讲道理的人，现在已经喜气洋洋准备婚房了。刚才你们和我爹娘说了什么呢，我也懒得问个究竟，无非就那么几样，猜也猜得到。我这里呢，也说一说我的想法。”
赵永梅看向苏静静：“夫妻过日子看得是缘分，这个缘分呢，不只是你们彼此之间的缘分，还有我大哥和你娘，你弟弟，你爷爷奶奶这些亲戚的缘分。同样的，也看你和我爹娘，和我们几个之间的缘分。”
“但说是缘分，其实就是看你能不能接受这个人，你嫁给我大哥，我大哥得接受你弟弟，接受你家人。你呢，同样得接受我们这些小姑子小叔子。我姐姐弟弟什么样，你自己领悟，我呢，就现在这样。我这里先说一下，你也别指望什么小姑子总有嫁人的一天，我的性格想必你也有所了解，我这辈子都不会是你心目中的小姑子，我两个姐姐也不会是。”
“可能有的人家吧，长子长媳还挺有份量的，但是我们家不是。反正话还是那个话，你如果不想和我大哥处了，那你们就分开。如果你觉得他好，还想和他结婚，那就明年结婚，今年呢是别指望。另外呢，是处是分，你们最好在我大姐嫁人前就定下来，毕竟处对象这么重要的事情，总磨磨叽叽的不好。”
苏静静看着赵永梅：“你就不怕我说你大哥对我耍流氓。”
赵永梅摇头：“不怕，你之前是在给你爹守孝啊，仔细算起来，你孝期这个月才过呢。我大哥这个人虽然有不少缺点，但是知道你守孝，他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去做的。你会选择他，不就是看中了他看着强硬实际很好拿捏吗？”
“你就这么说你大哥？”
“就事论事。”
苏静静问她：“你是不是很不希望我嫁给你大哥？”
赵永梅摇头：“我其实无所谓，毕竟没有苏静静还有陈静静刘静静张静静，你们结婚，是你和我大哥过日子，不是和我。关起门来你和我大哥如何相处我不在乎，但是在大家庭里，不可以因为你们影响到我和其他家人。而且如果你没有先针对我二姐，我不会主动针对你。”
这是赵永梅的心里话。
“那如果我和你大哥结婚，之前那事儿能翻篇吗？”
赵永梅诧异看她：“当然不能，你挑衅，没挑衅成功，惹了我一肚子火。然后你问我，我既然没挑衅成功，那能不能当做我没挑衅过？怎么可能啊！”
“那你要记一辈子？”
“记不了那么长，但估计不会短。毕竟你不可能因为和我哥结婚，就变得招我喜欢。”
第52章
赵永梅五太爷说：“永梅, 哪家的没出门的闺女像你现在这样，非要搅黄自己哥哥的婚事。”
赵永梅指着自己：“五太爷，我, 赵家的，咱们是一家的。另外，我真没想要搅黄, 苏静静和我大哥如果想结婚，明年结呗。”
“你, 你不怕你这名声传出去，没人家敢娶你？”
赵永梅叹口气：“五太爷, 您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祖宗, 名声，规矩, 总说这种挺没意思的话。而且咱们这屋里就这几个人，我如果坏名声传出去，那也是你们传的，是我赵家这几个长辈, 见我爷爷去世家里没个做主的人, 故意欺负我呢。”
“你, 你不要胡搅蛮缠, 这屋里除了我们, 还有苏家的人。”
赵永梅看着说话的二爷爷, 有些无奈：“二爷爷，您脑子是真的不转了吗？您也不想想，如果我大哥和苏静静这婚事还能成，他们肯定不会说我坏话，免得又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如果我大哥和苏静静这婚事吹了, 那婚事都吹了，他们就是在外面把我说的多么不好，也没有用，大队里的人只会觉得他们家这是婚事不成，说我坏话报复我爹娘呢。估计他们前脚说了不好，后脚就会被人说，苏家真是不像话，这婚事不成就不成，捡着一个连小姑子都不是的永梅说个不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着赵永梅看着苏静静爷爷：“苏爷爷，您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苏静静爷爷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被她气得说不出话。
赵永梅继续说：“不过如果是我的几位长辈说我的不好，可能会有人觉得，连赵家的长者都说这个赵永梅不是个好东西，可见……”
赵永梅话头一转：“可见这几个老头是真老糊涂了，明明是他们去赵家，碰上刚回家的赵永梅，就劈头盖脸一顿骂，还把人家给骂哭了。结果从赵家出来了，又转头说人家闺女的坏话，可真是仗着辈分高，之前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现在更是连小孙女都欺负上了。”
赵永梅这话又把赵五太爷气到了，他们今天来赵从山家里，虽然是收了苏家的礼，但也是为了赵永延啊，本来赵从山把工作给了闺女不给儿子这事儿就已经做的不对了，现在不说给苏家一些补偿，更是连婚期都推迟了，这像话吗？
可是看赵永梅这样子，她要是真的出去哭诉，那坏的可是他们的名声了。在大队人眼里，赵永梅可是他们大队里顶好的姑娘，尤其是在脾气上，和谁相处都是和和气气，笑意盈盈的，谁能知道她实际上都是装的呢！
赵永梅软硬不吃的态度让众人都很无奈。
苏静静家里人都忍不住想，赵永梅能这么说这么做，从她爹娘到她大哥都一声不吭，也可以看出赵家其他人对这件事的态度，显然他们并不觉得赵永梅的做法过分甚至隐隐有些支持。
现在还没结婚，赵家人对自家闺女意见已经这么深，那以后结了婚，能好好相处吗？而且看赵永延这样子，就知道他虽然是家里老大，更是儿子，但是这个儿子不被赵从山夫妻看重，那又有什么用？
而且，看他们对赵永梅做法毫不惊讶，就知道不管平时在大队里传赵从山家三闺女传的多么好多么热情和善，但那是在外面，她在家里恐怕就是像现在这样，因为被赵从山夫妻偏心，在家里就作威作福，简直被惯的不像话。
苏静静家里人仔细想了想苏静静和赵永延结婚能有什么好处，之前觉得赵从山是大队里的会计，他们夫妻也很干，又有个在县里挣工资的妹妹妹夫，家里只有两个儿子，赵永延又是老大，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可不就先紧着他。再加上他妹妹赵永莲找了个小军官，还有他那个妹妹赵永梅，当时想着她相貌好文化好，肯定能嫁到城里去。她们补贴赵从山夫妻的，不也全能到了他们静静手里。到时候静静嫁过来，上有公公婆婆出钱出力，又有丈夫挣工分，加上两个嫁得好的小姑子帮衬，日子还怕过不好。
谁能想到赵从山夫妻有了工作不说先紧着儿子，而是直接给了他二闺女，之前知道赵从山夫妻偏心三闺女，可工作给了二闺女，可见他们对二闺女的看重也是重于儿子的。这样说来，他们静静嫁过来别说想在这家里占大头了，怕是一半都占不到。要是分家到时候这个赵永梅，她哭着闹着也要分一份，赵从山夫妻还能舍得不给她？
加上这些年赵从山夫妻两个供着五个孩子都念了初中，赵永梅更是念了高中，只说供这个孩子念书怕是不少钱。
加上赵永延和自家闺女说，赵从山夫妻说了，不管二闺女三闺女去上班每个月挣多少钱，都不用给家里上交，甚至一分钱都不用往家里交。这样一来，怕是赵从山夫妻手里钱也没多少。加上他们还要准备给二儿子娶媳妇，能给赵永延的又有多少呢？
苏静静家里人盘算了盘算，赵从山这样的人家瞧着红火，但是红火都红火到三个闺女头上去了。而且这结婚之前，静静已经因为工作的事情和赵从山那个二闺女结仇了，那个赵永兰今天虽然不在，可之前也听过，她是赵从山三个闺女里最厉害的。今儿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赵永梅这胡搅蛮缠的劲儿，那赵永兰比她妹妹还厉害，那得多厉害。
有这样两个厉害的小姑子，怕是静静和赵永延结婚了，她们也要管长管短的，静静根本做不了这个家的主。
那这样的家庭，静静嫁过来又能有什么好处？她爹去世，她两个弟弟没人照应，原本想的是她找个有本事的，以后给他弟弟结婚娶媳妇，都靠她了。
之前知道赵家有个去县里当工人的名额，他们全家更是都松了口气，静静去县里当了工人，那她两个弟弟就算不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但最起码结婚娶媳妇时候她能出些力。
房子静静家的两间旧房子两个弟弟一人一半，加上静静给出了彩礼，娶媳妇是不用发愁。等过几年，再让她帮帮忙，给两个弟弟一人盖一套新房，让她侄子侄女们也能住的开，她这个当长姐的，也算是尽了心。
谁想现在不仅工作不成，多要点钱赵家都不给，甚至连婚事都取消了。看赵家这样，就知道他们不会那种让儿媳妇多照应娘家的人家，别说照应结婚了，怕是给两个弟弟买身衣服，这小姑子都闹得不干。
最重要的是显然赵永延也只会偏向他妹妹而不是偏向小舅子。那静静真嫁过来，她两个弟弟怎么办？
苏静静也看着赵永延，她心里也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做，她知道，别看现在赵永梅瞧着厉害，但是她这样从小处处都优秀的人，心里还是有些清高的。如果她好好道歉，等嫁过来对公公婆婆孝敬，更不主动招惹这几个小姑子小叔子，日子过得不会差。
毕竟永延是家里的大哥，等赵永兰赵永梅混出头，不可能不帮衬永延这个大哥的。就是她们不帮衬，公婆那里也会多照顾日子过得不如其他子女的这个孩子。最重要的是她和永延有感情，她也知道怎么管住永延。
经过这次的事情，她也摸清楚了赵家人的底线，她只要将工作那事都赖到爷爷奶奶和两个伯伯头上，说她家里人为了她弟弟，逼迫她用婚事和赵永兰抢工作，只要她态度诚恳，这事儿总会翻篇的。等结婚以后，她和娘家只像普通出嫁闺女似的相处，再没了娘家的拖累，她再给赵家生几个孩子，日子不会差的。
可是，可是她能真的不管娘，不管两个弟弟？
她不由的想起爹临终的时候，他握着自己的手，说，静静啊，爹怕是撑不过去了，你两个弟弟还小，你要好好照应他们，帮着他们结婚成家，他们立住了，爹也就安心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说得呢，苏静静回想，当时她发誓，一定会照顾弟弟，一定让他们都顶门立户。
如果她嫁给赵永延，没有赵永延爹娘的帮衬，只靠他们夫妻，他们既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孩子，只有大队里挣得这些工分，又怎么够帮两个弟弟结婚成家呢？
苏静静眼眶红了，她甚至不知道该去怨恨谁。
怨恨家里人？可是爷爷奶奶本就年纪大了，他们地里挣得工分也就够糊口，平时还得两个伯伯照看。娘一个女人，工分也挣不了多少，两个弟弟，大的那个念完小学，已经在地里上工了，小的那个还在大队念小学。家里除了她，又能靠谁呢？
还是怨恨赵家人？怨人家赵家人疼自己亲闺女胜过自己这个还没过门的儿媳妇？
又或者该怨恨她自己，她如果像赵永梅似的那么会念书，像现在的赵永梅去公社当个老师，每个月也有十几块的收入。她只靠自己，攒几年也能给弟弟娶媳妇盖房子。等弟弟结婚成家，安顿下来，她也能过自己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苏静静不由得苦笑。她忘了，她刚念了小学二年级，二弟出生了。奶奶孙子多照应不过来，家里就让她退学，回家照顾弟弟了。
第53章
苏静静家里人本来想着他们今天到赵家来, 先低个头，给赵家人一个台阶，赵家人就着台阶下来, 两家把这事儿翻过去，和和气气商量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
他们甚至还找了赵家这几个辈分高的人过来，为的就是做个见证。
他们家静静是不如赵家这个三闺女永梅好, 但放在大队里那也不差，不仅长得俊秀, 也勤快能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就是嫁不到城里, 最起码像赵家大闺女赵永莲似的嫁个当兵的不成问题。当时选赵家这个小子, 也就是看都是一个大队的，静静爹没了, 以后这家里都靠静静和永延这个姐姐姐夫照看了。甚至为了这个，他们家没有要多少彩礼，只要了六十六块钱，图个吉利。
谁想赵家人如此不知好歹, 不仅没把这事儿翻篇, 还让他们在一个小辈这里受一肚子气。
苏静静两个伯伯可不会为了侄女多低声下气, 见事情不成, 直接起身就走。他们这当伯伯的来这一趟也算对得起弟媳和侄女了, 他们没想过要把侄女的彩礼分了, 而是商量好全部留给弟媳和两个侄子，同时还要为侄女婚事操心，这已经是有情有义了。而且侄女毕竟是侄女，是要嫁出去的，和侄子没法比, 他们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苏静静爷爷看看两个儿子，他现在三儿子已经没了，能靠的也就上面这两个儿子。他也不能为了个孙女，闹得两个儿子有了意见，便也跟着起身。
苏静静娘是个心里没主意的，她心里是觉得赵家好，这样的人家闺女嫁过来吃不了苦。即便小姑子难缠一些，但是谁没遇上过难缠的小姑子，等小姑子嫁了，她就是再亲，也不可能日日回来。更何况看赵家这情形，大闺女嫁给当兵的，还是隔壁公社的，就是不随军，两家离得也远。二闺女三闺女那更是只可能往县里嫁市里嫁，不可能人家有本事挣钱了，却回来嫁个种地的。所以小姑子脾气不好那就由着她，反正也不是和她过日子。
可是看公公和大伯子二伯子都起身要走，她想说什么也不敢说，只能也跟着起身。
苏静静看向赵永延，她已经知道家里人的态度了。她真的能和娘家彻底断开，不管娘家人的死活，只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她不能。
她看着赵永延，眼里噙满了眼泪，她舍不得，舍不得和赵永延的感情，也舍不得已经快到手的新生活，好生活。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娘，不顾弟弟，不顾爹临终的嘱托。
苏家人走了，赵永梅这几个长辈也起身要走。
赵永梅说：“五太爷，二爷爷，六爷爷，七爷爷，我送送你们。”
几人黑着脸不用赵永梅送，但是赵永梅不管，她非要送。
除了赵永梅，作为主人的赵从山自然也得出来送客。
赵永莲则是把刚才给客人倒的茶水收拾了，凳子也叠放起来。刚才那把被赵永梅拖到屋子中间的椅子，她也挪到墙角。
钱玉娟有些担心的看着儿子。她是不太想要苏静静这样还没嫁过来，就搅和的家里不安宁的人当儿媳妇。但是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儿子就不是那十全十美的，她又凭什么要求儿媳妇十全十美。
日子嘛，总归是过出来的，现在苏静静向着娘家人，可等她真结婚有了孩子，她还能真疼弟弟胜过疼自己的儿女。
钱玉娟原本想着，要是苏静静真知道错了，以后也不和永梅永山这些小姑子小叔子闹矛盾，那儿子想娶就娶吧。
就算她结了婚也还是像结婚前似的，在家里和永梅他们争，可到时候他们夫妻把老大分出去，让他们自己单过就行了。不在一个家里，他们小两口自己挣钱自己花，有了孩子自己给搭把手，日子也能过下去。
毕竟这是儿子自己乐意，自己想娶的，到时候他们日子过不好，那也是儿子自己想办法。
至于她和丈夫养老，那也不是现在就需要操心的。他们现在还能挣工分，把几个孩子安顿了，也还多多少少还有些积蓄。等将来老得不能动，就用攒下来的钱。而且这几个孩子虽然各有各的性格，但也不会不管他们夫妻的晚年。
可经过今儿这一出，估计这婚事是真成不了了。
在永梅回来前，钱玉娟听苏家人说的话，她就瞧出来，苏家之前愿意把苏静静嫁过来，是以为他们家也是大队里那种家产留给大儿子，然后把闺女嫁出去，把其他儿子分出去，他们夫妻跟着大儿子过日子的那种人家。
也正是因为这个，她和孩子爹就没有松口。
现在苏家知道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家，只会给苏静静找个合他们心意的人家。不说他们家今天没答应恢复两个孩子的婚事，就是他们家答应了，估计苏家都会反悔。
钱玉娟有些后悔当初他们夫妻没有和苏家人说清楚他们家虽然不能说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但是偏心也不会在钱上面偏。就像儿子的彩礼和闺女的嫁妆是一样的，等他们没了，家里可能也没什么值钱的，但几个孩子也都是有份的，不会说只给儿子，不给闺女，更不会只给大儿子。至于从闺女那里要钱补贴儿子，那更是不可能。
而且当时苏静静爹没了，她家里只说以后苏静静得多照应她两个弟弟。但是钱玉娟只以为照应弟弟是照应到他们成年，照应到能自立了。但是没想到苏家今天来了话里话外说以后苏静静弟弟一遇上事儿了，她这做姐姐的就得照应，这一照应就是一辈子。
钱玉娟拍拍儿子的背：“永延，你也别太难过了。”
赵永延怎么可能不难过，但是看着娘和妹妹永莲担忧的眼神，他还是挤出来一个笑：“没事，娘，我俩可能真的缘分不够。”
到了院子里，原本在赵永梅家院子外的人还在，但是他们现在在院子外面围着一个人。赵永梅细看，正是秦穹。
秦穹正挨个儿给人把脉。
见赵永梅家里门开了，这些把脉的人立刻过来打听，但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一见赵永梅，秦穹就走过来，很关心的问：“永梅，刚才婶子们说你被家里长辈骂哭了，你还好吗？”
赵永山听见秦穹这句话，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还好。”
“那手腕给我，我给你把个脉。”
赵永梅伸出手，秦穹伸手，见她脉象平和，知道她确实没生气也没伤心，放下心来。
“那我先给几个婶子诊脉，咱们等会儿再聊？”
“好，你先忙。”
赵永梅回了屋，问赵永山：“你和秦穹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进屋？”
“三姐，我怕出事儿，我和秦知青是跑着过来的，边跑我边和他讲事情的来龙去脉。等到了咱家院子外面，婶子们奇怪秦知青怎么来咱们家，于是问他。秦知青也没说是我喊他过来的，而是说他见我在外面肚子疼，就把我给送回家来了。婶子们又说咱家出事了，三姐你被七爷爷他们给骂哭了，秦知青特别着急。结果，结果……”
“好好说话，结巴什么。”
赵永山眼睛一闭，说：“谁想我们到了屋里外面，正听见你先是说五太爷他们，接着又说苏家人，还说要去打苏静静弟弟。院子外面听不清三姐的你话，但是我和秦知青就在咱们家门外，你说得那些秦知青听了个一清二楚。然后，然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就看秦知青。”
“接着呢？”
赵永山神色微妙：“接着秦知青到了院子门口，和婶子们说你在里面哭呢，他这个时候进去怕你会不好意思，所以先在家门口给我看看病。然后他就开始给我把脉，又问了我好些问题，最后说我肚子里有虫，要给我吃药打虫。”
赵永梅看着弟弟有些担心：“秦穹这么说，怕是你真的有蛔虫了，等会儿我问问他你这蛔虫怎么去。”
赵永山没想到三姐没骂他一顿，说他不讲卫生，松了口气继续说：“然后那些婶子见秦知青给我看病，也都好奇的看着，还问他一些问题。后来有人说自己最近睡不好，让秦知青给她看看。接着大家就都开始让秦知青给她们看看，看她们有没有病。”
赵永梅点点头：“秦穹医术不错，能普通的小毛病他都没问题的。”
赵永山看看赵永梅，犹犹豫豫说：“三姐，为什么秦知青明明听见你在屋里骂人了，他却和婶子们说你还在屋里哭，为你遮掩。而且他明明知道你没有事儿，你那么中气十足的骂人，肯定之前不是真哭。而且就算真哭，那你也都骂回去了，那他怎么一见着你，就问你刚才被骂哭了，现在还好吗？”
“他这么问有什么问题？”
赵永山小声说：“明明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很好，一点都不像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赵永梅说：“那你自己等会儿问问他。”
赵永山怂了：“我不敢。”
“他人很凶？””秦知青人不凶。”
“那你怕他？”
“我也不怕他。”
“那你为什么不敢？”
“我就是不敢。”
赵永梅笑他：“怂吧你。”
第54章
等秦穹给那些婶子们挨个儿看了一遍, 便被赵永梅请回了她屋里。
这个屋现在是赵永梅一个人的屋子，赵永梅从有记忆起就和两个姐姐住在一起，现在能有一间自己的屋子, 这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
赵永梅家现在的房子是她爹娘花费不少心血盖的，足足有三大间，每间又分里间和外间。其中赵永梅奶奶住着一间里间, 外间放着家里的杂物。赵永梅爹娘住一间里间，外间是待客吃饭的地方, 还在墙角垒了灶台。剩下那间赵永梅姐妹三人住里间，赵永延赵永山两兄弟住外间。
赵永梅去公社教书后, 赵从山把赵永梅奶奶那个屋子的外间收拾出来让赵永梅住。不仅给她打了几样家具, 怕她嫌一进门就是她的屋子，还给她拿帘子隔起来。
赵永梅回来的时候她奶奶正在屋子里看书。
赵纹绣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 但是她不爱管这些。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很信命了，在她看来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定数的，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对她来说, 唯一能做的就是孩子们缺钱的时候, 她帮衬一把, 其他更多的事情她也帮不了, 更开解不了。
现在见孙女领着朋友过来, 她也只喊赵永梅进去拿些鸡蛋糕招待朋友。
赵永梅接过来鸡蛋糕, 说：“奶奶，外面那个是我的朋友秦穹，他是下乡的知青，跟着家里的长辈还有从军叔学过医，现在是咱们大队赤脚大夫, 您要不要让他顺便给您把个脉？”
赵永梅奶奶摇头：“不用，我现在吃得香睡得香，可以说是这辈子过得最舒坦的时候了，我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更不需要大夫给我瞧病。”
赵永梅有些无奈：“奶奶，您不是膝盖疼，走路腿脚不舒服。”
“那是因为我从小当丫鬟，主子让跪就得跪，跪得多了把腿跪坏了，不是大夫能看得好的。”
见奶奶不愿意，赵永梅只好说：“奶奶，那您如果除了腿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可一定要和我说。”
“我知道了，对了，你大哥和那个闺女是真闹不成了？”
赵永梅摇头：“我也不知道，奶奶，这事儿最后下决定的还是苏静静，她如果决定嫁，那这事儿还能成。她如果决定分，那就只能分，这段关系里不是我大哥说了算的，她才是那个做主的。”
赵永梅奶奶有些惋惜：“可惜我给你大哥绣得这些东西了。”
她又摸了摸赵永梅的辫子：“永梅，你爹你娘都是心软心善的性格，平时心软心善这是好事儿，但是等遇到事儿的时候，这样的性格也容易让他们担不起事儿来。不过他们生了个好闺女，为着这事儿，你受了不少委屈，辛苦我们永梅了。”
“奶奶，我只是觉得有的事情在我哥哥结婚前做，比结婚后做要好一些。”
“是，长痛不如短痛，行了，你先去陪你的朋友吧，他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赵永梅拿着鸡蛋糕出去，走到秦穹身边，秦穹正在看赵永梅挂在墙上的奖状和照片。
奖状是赵永梅从小到大所有获得的荣誉，照片是高二那年五四青年节有记者来学校采访时给她照的。还有一张是这次去文工团演出时候照的。她照片很少，单人的只有这么两张，其中一张说是她，其实更准确说是曲曼丽的剧照。
秦穹看着赵永梅：“你愿意给我讲讲你的这些荣誉吗？”
“当然！”
虽然赵永梅的每张奖状上都有写她获得的是什么荣誉以及获得这份荣誉的时间。但她还是很有兴致的挨个给秦穹讲了起来。
从第一张刚上小学开始，一直讲到赵永梅高中毕业。
赵永梅讲的时候，还会顺便讲起自己当时的生活。她说的事情是所有学生都会经历的，秦穹当然也不例外。但是秦穹还是听得很认真，甚至赵永梅说到有趣的地方，他也笑着回应。
等全部讲完了，赵永梅递给秦穹一个鸡蛋糕，秦穹接过来，顺口问赵永梅：“永梅，永山呢？”
这个时候赵永山已经躲得远远的了，生怕真被他三姐赵永梅逼着去问秦知青那几个问题。
赵永梅笑着说：“他躲起来了，刚才我听他说，你诊断他肚子里有蛔虫？”
“对。”
赵永梅有些惊讶：“把脉还能通过脉象看出来一个人肚子里有没有蛔虫？”
“可以判断一些，我把脉发现永山有些内虚，我又问了问他有没有其他症状，比如腹痛，□□会痒，还有他有没有最近喜欢吃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些症状永山多多少少都有，还有他最近有时候会吃墙灰。”
秦穹的话让赵永梅愣住了：“什么，永山会吃墙灰？”
“对，而且他之前没有这样的症状，是最近才有的，所以你们家里人可能还没注意到。最重要的是我仔细看，他脸上有白斑，这是最明显的蛔虫的症状。所以这才判断他怕是长虫了。”
赵永梅有些自责：“本来我让他找你说肚子疼，只是一个找你过来的借口，没想到他真的肚子疼。不仅肚子疼，还长了蛔虫。我怎么就没多注意注意他呢。”
秦穹安慰赵永梅：“永山现在正是好面子的年龄，肚子疼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瞒着你们。不止这个，其他一些小症状，他也觉得不重要，没和家里人说过。现在虽然是阴差阳错，但是正好发现了，也算是一种幸运。”
“嗯。”
见赵永梅还是有些不开心，秦穹继续说：“永梅，你也别担心，他这是小问题，吃个药很快就好了。”
“秦穹，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特意谢的，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赵永梅看着秦穹，挤出来一个笑。
秦穹敏锐的发觉赵永梅情绪的变化：“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赵永梅忍不住问：“是不是因为我太凶了，永山身体不舒服也不愿意和我说啊？”
说完赵永梅又觉得不对：“肯定不是，还是永山这小子自己不上心，他自己不把这些症状当回事，更不会意识到这是生病了。而且我在家脾气挺好的，在家很少黑脸，更不怎么骂人。我虽然严格，但是也觉得不管工作还是学习，都应该松弛有度。在要求永山学习的同时，我也不会不许他出去玩耍。相比于我二姐之前对永山的管教，我现在简直是和风细雨。”
听见赵永梅说自己和风细雨，秦穹不由得想起她刚才在屋里发火骂人的场景，没忍住笑了一下。
赵永梅立刻盯着他：“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秦穹还是笑说。
“你不相信我对永山和风细雨？”
“我信，你之前对我一直都挺和风细雨的。”
“我听永山说，你们在屋外都听见了？”赵永梅又问。
“听见了一部分。”
赵永梅直接问他：“那你什么想法？”
“有点惊讶。”秦穹实话实话。
“只有惊讶？”赵永梅问。
“只有一点惊讶。”秦穹在一点这个词上还刻意加重语气。
说完他又笑了：“毕竟这样的你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什么是意料之外，什么又在情理之中？”
“你之前给我讲过你大哥的事，你今天的行为都在情理之中。而且你虽然平时待人和风细雨，但是谁又说和风细雨不能变成疾风劲雨，不能变成狂风骤雨，最后，又变回和风细雨呢。”
说起这些的时候，秦穹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赵永梅不知道今天的秦穹怎么这么爱笑，作为一个经常把笑挂在脸上的人，赵永梅自然擅长分辨别人的笑里的情绪，更擅长分辨对方是真笑还是假笑。
显然，今天秦穹的笑很真，很愉快，因为他笑着的时候，眼睛都是亮亮的。
他看着赵永梅：“至于我说的意料之外倒不是对今天这件事意料之外，而是对你把我喊来这件事的意外。虽然永山和我说了你让他喊我过来的原因，但是我觉得相比于这些，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是你愿意让我见一见你的另一面。”
他看着赵永梅：“你春风细雨的时候很真实，但是相比于所有人都认识的那个你，我很荣幸可以见到另一个你。同样真实，但很少展现的那个你。”
秦穹这话说得赵永梅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不过也有她纳闷的地方：“你居然用了荣幸？”
“对，我很荣幸，荣幸见到另一个你，荣幸被你允许见到另一个你。”
“你这样说，我都要怀疑我是为了让你见识见识我发脾气的样子，故意把你喊过来的了。”
秦穹看着赵永梅：“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
秦穹甚至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啊。”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我只是希望是这样的。”
赵永梅也笑了：“好吧，既然你希望是这样，那就保持你的希望，然后将它当成真的。”
“你允许？”
“我允许。”
第55章
赵永梅回答的时候, 秦穹一直看着她，手紧张的微微握着，赵永梅甚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祈求的意味。
听到赵永梅的回答, 秦穹立刻又笑了起来。
赵永梅忍不住逗他：“这么高兴啊？”
“是啊，非常高兴。”秦穹的语气都是颤抖的，颤抖中又带着愉快和惊喜。
看着眼前的赵永梅, 秦穹感觉自己心还在随着赵永梅刚才的那个回答疯狂跳动着，他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那声音那么重，那么激烈, 一下一下捶打着他的耳膜, 敲打着他的神经。
秦穹一直很明晰自己的感情，但直到这一刻, 他才知道，原来赵永梅小小的一个表态，就能让他手足无措，让他心跳加速, 让他不能自已。
在秦穹看来,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心跳更真实的存在了, 甚至有时候连自己的大脑都会自我欺骗, 但是心跳不会。
心是一个人最真挚最纯粹感情的链接。他每次见到赵永梅时, 喜悦都是从心开始散发的, 每次分别时，也是心脏先一步开始不舍。
其实在见到赵永梅的第一面时，他的心脏已经开始狂跳。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时候他是大队长刚从火车站接来的新知青，而赵永梅是在来的路上遇上的本大队的社员。那天天气很晴朗, 太阳微微晒在身上，风也轻轻柔柔的。赵永梅她笑着和他们这些新来的知青打招呼。
那时，秦穹第一时间并不是觉得她好热情，而是觉得她很理智很冷静，明明她自己不算开心，但是并不被自己坏心情影响，而是像没事人似的一直笑着和他们说话。
当然，她也长得很漂亮，是那种第一眼瞧着就觉得很惊艳的漂亮，像是电影里画报上的女明星。秦穹毫不怀疑，如果她在他们大院里，怕是会有一堆爱慕者。
直到现在，秦穹都记得她第一次笑着看过来的模样。她笑着，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像是也发着光，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即便她的衣服干净却有许多补丁，即便她走了很长的路头发有些凌乱，即便她当时脸上的笑是秦穹最不喜欢的客套的假笑。
可是，当她笑着看向自己的时候，秦穹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一颤。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消失了，因为她听到了萧逸的名字。秦穹甚至之后的时间里私下揣测过很多次，‘萧逸’这两个字到底有什么特别，能让赵永梅如此的震惊，震惊到失态。直到现在，秦穹有时也忍不住会想起这个疑问。
不过那个时候，秦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感官上。那种陌生的，从未经历过的心脏狂跳大脑空白的感觉让秦穹感到害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是因为什么，或许也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他不敢承认，不敢承认自己像个无耻的小人，只因为这么短短的一面之缘，他就见色起意。
秦穹不是会给自己找借口的人，不愿意安慰自己，说那其实只是‘一见钟情’，只是‘一见倾心’，只是‘相见恨晚’，只是‘阳光太晃眼’。在他看来，他这样的行为就是‘见色起意’，毕竟只短短一面，除了记住了赵永梅的外貌，又能知道什么呢。
秦穹自己是‘日久生情’坚定的信奉者，虽然他也没有与人日久生情过，但是他一向对于身边同学朋友见到漂亮女生就走不动道儿的行为很是唾弃。
更唾弃他们嘴里所谓的‘一见钟情’，因为他们所有人一见钟情的对象，无一例外都是外形出众的女孩。
秦穹相比于外貌，认为灵魂的契合更为重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有说不完的话，要可以完全的倾诉自己，可以坚信对方对自己的包容，可以一个小动作，就知道彼此的心情，可以话还未说出口，对方已经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们要是朋友，是情侣，是同志，要有朋友间的志趣相投，要有情侣之间的如胶似漆，要有同志之间的坚定信念共同进步。
他对自己的想法一直很坚定，即便哥哥们说他这是书看得太多了，是小孩子的想法。即便朋友们说他只是眼光太高，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才会有这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秦穹对他们的说法不以为然，甚至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这样的感情，那他大不了打一辈子光棍。
但是，他所有的坚持在见到赵永梅的那一刻粉碎了。在心神摇晃后，看着赵永梅离去的背影，秦穹转回头，拿手捂着脸，让自己冷静。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原来他也是会对人一见钟情的俗人，原来，他也成了自己最唾弃的那种人。
但是，秦穹的意志阻止了他当个见色起意的人，他不可以这么庸俗，不可以以貌取人。
但是，当听说赵永梅生病时，秦穹第一时间想的是，他要过去看一看。然后，又稍稍退缩了几秒，立刻又说服自己，他虽然不是正式的医生，但是他毕竟跟着奶奶学了那么长时间，如果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就把医德都抛之脑后的话，那他才是大错特错。
从给赵永梅看病开始，秦穹才是真正认识了她。看着赵永梅真心的感谢，秦穹觉得自己那些小心思很是见不得光。他绞尽脑汁拒绝了赵永梅想要支付药费的想法，而是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想和她多说说话。
可是，对于他找的借口，赵永梅却是很认真的对待，不仅如此，她还给出秦穹建议，让他可以在大队里靠着自己的医术立足。
对于这么真诚热心的赵永梅，秦穹很羞愧。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胡思乱想，而是要将赵永梅当作自己来插队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以诚相待。
可是，后来，秦穹发现他这样根本是在自欺欺人。最开始，赵永梅让他心动的只是她的外貌，但是当他们像朋友一般相处后，他开始了解她这个人。迷茫的她，自信的她，爽朗的她，纠结的她，快乐的她，难过的她，笑着的她，哭着的她，各种各样的她。
她争强好胜，绝不甘于下游，她重情重义，胜友如云，她聪颖伶俐，足智多谋，她能说会道，能歌善舞，她甚至文武双全，以暴制暴。
每一个她，都是秦穹喜欢的她，每一个她，秦穹都想了解，都想陪伴。
当秦穹意识到，他愿意赵永梅同他倾诉自己，赵永梅一个小动作，他就知道她当下的心情，甚至赵永梅话还未说出口，他已经知道赵永梅要说什么了。
秦穹总忍不住想，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察出赵永梅真实的情绪了？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那时候他已经开始注意赵永梅的眼睛了。赵永梅的表情可以掩盖自己的情绪，但她的眼睛不会。
秦穹并不是会察言观色的人，但是他仿佛有些特异功能，总能通过赵永梅的眼睛，第一时间觉察出她的喜怒哀乐。从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内心。
秦穹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他当初幻想的感情，他全都可以对赵永梅做到。他的眼睛总是落在她的身上，他的情绪总是被她所牵引，他的心，甚至已经不受他自己控制。
这一次他无法再给自己找什么借口，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赵永梅本人对他的吸引，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这个人，是她从内到外，从灵魂到皮囊。
但秦穹却觉得他很幸运，又有多少人可以像他一样，遇到这么一个自己这么喜欢的人。喜欢她的所有，喜欢她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他的整个心神都落在赵永梅身上，他能感受到赵永梅对他的情绪。这种感受并不是自作动情或者是胡思乱想，而是出于对赵永梅的了解。
如果赵永梅对他无动于衷，那么当他一些情绪无法控制或多或少的泄露后，赵永梅会主动拉开他们的距离。
但是她没有，她像是静静等着秦穹做好准备，鼓足勇气。
秦穹认真的看着赵永梅：“永梅，我真的非常高兴。”
现在他确定了，她确实是静静等着他做好准备，鼓足勇气。
赵永梅也看向秦穹。
赵永梅一直知道秦穹长相是比较英俊的，他的英俊是那种很斯文的英俊。看是今天是赵永梅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秦穹的眼睛是这么的让人心颤。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很多很多。
确定赵永梅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并不反感后，秦穹感觉自已现在充满了冲动，他一把抓住赵永梅的手，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把她的手放开，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她：“永梅，我，我们……”
赵永梅先是被他的动作影响的有些紧张，但显然秦穹的紧张比她多太多了。他整个人都像是僵硬住了，说话也开始结巴。
终于，他再一次一把握住赵永梅的手：“永梅，我们能在一起吗？”
赵永梅觉得自己耳朵有些烫，她看一眼秦穹，很好，秦穹不止耳朵红，整个脸都是红的。
赵永梅看着秦穹，反问他：“你决定了？”
秦穹点头：“永梅，我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有一个更好的工作。不过我在大队挣着两份工分，加上我家里每个月给我寄的钱和票，也足够我们两个生活。不过一直靠家里肯定也不行，我想等从军叔从赤脚医生学校学习完，我也去报名进修。然后看能不能去公社的卫生所工作，这样你在公社学习教书，我在公社卫生所看病，我们在一个地方，可以一直在一起。”
赵永梅拉着他的手，让他先坐下，才开口问他：“那你不打算回城了吗？”
秦穹摇摇头：“也不是，我想咱们先在这边有个工作。如果将来你想去我家那边，到时候我先回去，接了我奶奶的班之后可以把你以家属的身份调动回去。你毕竟是公社的老师，老师这个职业调动后也很容易给你安排工作。不过你不想去南方，那我们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赵永梅没想到秦穹真的有好好考虑过之后的生活，她还是有些惊讶：“你可以接你奶奶的班？”
“嗯，我奶奶是军区医院的，我家里两个哥哥都是去当兵了，我大伯家的堂哥也是入伍了。我高中毕业后，原本家里是想让我接奶奶的班，一来奶奶退休了，二来我自己从小就喜欢跟着奶奶学这些，家里觉得这份工作也适合我。但是，家里也不能所有孩子都不下乡，所以，我就来咱们大队了。”
秦穹觉得自己下乡也挺好的，如果不是下乡插队，他可能就错过赵永梅了。
赵永梅以前也没刻意打听过秦穹的家庭，现在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为他可惜。
秦穹又说：“永梅，如果你不想离开家乡，那我们可以在公社或者县里市里安家落户。这样离叔叔阿姨也近，可以就近照顾他们。”
“那你父母还有你爷爷奶奶，你别的家人呢？他们会同意你留在这里吗？”赵永梅问。
“我们家其实人口比较简单，我爷爷奶奶都在战争里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后来他们结婚，生下了五个孩子，其中最大的女儿十三岁时候夭折，后来我姑姑和小叔也相继牺牲了，只剩下我父亲和我大伯。我我大伯只有一个孩子，也就是我堂哥。我家是三个孩子，我还两个哥哥。我姥姥姥爷是我爷爷奶奶的战友，也都去世了，我妈是他们的遗孤。”
说到这里，秦穹的眼眶有些红。
赵永梅没想到秦穹家里有这么多亲人为了国家牺牲，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希望可以安慰到他。
“现在我家里我爷爷奶奶都退休了，我大伯还在部队，我大伯母，我大伯母和我姑姑一起牺牲的，之后我大伯没有再娶。我爸在战争中受了不少伤，身体不好，后来到了军校。我妈妈在部队下属的一个研究院，不过她的工作比较特殊，保密性很高，所以我也知道的不多。至于我哥哥和堂哥，他们现在都是在部队。”
“秦穹，你们家人都很厉害。”
“是，我家里人都很厉害，他们也总能支持晚辈的决定。像我几个哥哥入伍，常年不在家，他们很支持。我留在这里，他们也很支持。”
说完秦穹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写信给家里，想问问部队的文工团或者话剧团会不会来咱们市里招人，如果来是什么标准。那个时候我家里人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
他有些遗憾的告诉赵永梅：“只是，他们都说最近没有会来宁安市的文工团或者话剧团。”
赵永梅听了倒是并不失落，反倒觉得秦穹能有心帮忙问一问，已经很好了。
秦穹继续说：“后来，从军叔去了赤脚医生学校，我正式成了咱们大队的赤脚医生，挣得工分足够我养活自己甚至还能剩下不少，我开始想，如果我留下来，是不是也可以。然后我仔细打听了大队里老乡们一年的开销，确定我即便有了小家庭，我也负担的起。我就给家里写了信，说我想留下来。”
秦穹没说的是，如果他没有这份赤脚医生的工作，只靠着地里上工的工分和家里的补贴，他即便再喜欢赵永梅，也会选择将这份感情咽下去。纵然家里补贴不少，但那不是他自己挣来的。他不能太自私，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让赵永梅和自己在一起。
“你家里同意了？”赵永梅问。
“当然。”
“可是，你不担心你和家里说了要留下来，我却并不答应你吗？”
“你如果一年不答应还有两年，两年不答应还有三年，三年不答应还有五年，五年还不答应，可见你是真的不喜欢我，那我也该放弃了。”
他握着赵永梅的手，放在嘴边，一触即离：“但是，还好，我很幸运，非常幸运。”
秦穹平时说话总是不疾不徐但又总能说到赵永梅的心坎儿里。但是他说话从没像现在这么温柔，温柔到赵永梅都脸红了。
不过，赵永梅还是理智尚存，她看着秦穹：“那如果以后我们感情破裂，或者你我喜欢上别人呢？”
秦穹抿着嘴不说话，显然不情愿听到赵永梅提出的这个假设。
赵永梅晃着他的手，催促他：“快说，快说。”
秦穹一把将赵永梅拉在怀里，紧紧抱着她，说：“永梅，如果，如果以后我们感情破裂，我们都要尽全力去挽救，去弥补。除非，我让你十分伤心，如果我真的变成这样一个让你伤透心的混蛋，永梅，那你果断的离开我吧，因为这个一个混蛋不配得到你的真心。”
赵永梅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如果我背叛了你，不，我不会背叛你。”
赵永梅在他怀里，说：“秦穹，如果你背叛了我，那个时候若是咱们没结婚，那我锤爆你的头，如果结婚了，那我分走你所有的钱，再锤爆你的头。”
秦穹抱着她，说：“好。”
赵永梅笑了一下：“我开玩笑呢，秦穹，即便你背叛了我，我也不会做违法的事情。不过，如果你真背叛了我，那就当我识人不清，我们一刀两断，彼此再不交集就可以了。如果我背叛了你，那你也当自己喜欢错了人，通快放手，开始新的生活吧。”
“我不。”秦穹说：“你如果喜欢上别人，我也不会放手，我会让你知道，我才是那个最喜欢你的，最适合你的，我会等你回心转意的。”
赵永梅说：“好，那你等着吧，我心很软的，等我心软了，就会回心转意了。”
秦穹仿佛已经真的感受到被赵永梅抛弃的痛苦了，明明他们才刚刚在一起，可他却觉得心里很难受，像是心脏都揪在了一起，被手揉捏着。
他在赵永梅的耳边一直说着：“永梅，永梅，别去喜欢别人。”
赵永梅轻轻答应：“好，我不去喜欢别人。”
赵永梅这句话，又很快把秦穹哄好了。
他看着怀里的赵永梅，像是才发现他们已经拥抱了一般，脸一下又变得通红。但是他又舍不得放开，就这么一直抱着，小心翼翼的再次问道：“永梅，我们是真的已经在一起了吗？”
“对，我们在一起了。”
“永梅，我是在做梦吗？”
赵永梅把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怎么样？有触感吗？”
“有，永梅，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永梅，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赵永梅只笑着看着他。
只是，这毕竟是在赵永梅家里，现在又马上到中午，该吃午饭了，秦穹也不能呆太久。
秦穹不想和赵永梅分开，但又不得不分开。赵永梅送他出去，出了院子，秦穹又问了赵永梅一遍：“永梅，你真的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是。”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秦穹迫不及待的问。
“我有空了会去找你的，放心吧。”
秦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也没有办法，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
等送走秦穹，赵永梅红着脸回屋。
只见她奶奶正坐在她的床上看着她：“怎么，把秦知青送走了？”
赵永梅点点头：“送走了。”
她走过去搂住奶奶的胳膊：“奶奶，刚才我们说的那些，您是不是在里屋都听见了？”
“有的没听清楚，但听个大概。”
“那奶奶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他本人怎么样，还有我们两个如果在一起的话怎么样。”
“你不是已经答应人家了嘛，还说什么如果在一起。而且你都答应了，可见不管我们怎么觉得，你心里肯定是觉得他好。”
她摸摸赵永梅的辫子：“永梅，你觉得他好，那就让他知道你喜欢他，好好和他在一起。不要将来想起来，只觉得当时话说的太少，相处的太短。”
赵永梅知道奶奶这是想起爷爷了，想来是爷爷去世后，奶奶有这样的遗憾。
赵永梅小声说：“奶奶，我还以为您会和我说咱们家和秦穹家门不当户不对，说我俩不合适呢。”
赵永梅一直知道秦穹家庭条件很好，但是她之前并不曾细问过，今天秦穹仔细说了，她才知道，原来亲戚的家庭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赵永梅奶奶却说：“什么门当户对都抵不过自己愿意。而且听秦知青的话，就知道他不是个没主意的人，你们两个在一起有商有量的，还怕日子过不好。不过，你们俩这事儿你打算和家里说吗？”
“当然，秦穹和他家里人说了，我肯定也不会瞒着。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我打算先不说。等我爹娘他们看出我俩不一般，他们问我，我再回答，这才顺理成章嘛。”
虽然赵永梅和秦穹确定了关系，但赵永梅的更多心思还是放在了学校的五一劳动节演出和五四青年节的演出上。
她早早开始构思学生们表演什么节目好，要既对他们来说难度不会太大不影响学习，同时又可以出彩一些，能够给人留下比较深的印象。
五一劳动节的演出是公社举办的，五四青年节则是县里举办的。到时候赵永梅的学生们，要先在五月一号时在公社表演完，五月四号时候去县里表演。
赵永梅最开始犹豫的是准备几个节目，可以只出一个节目，让学生们在五一表演完五四时候继续表演。这样的好处自然是省心省力省时。但是如果每个活动各准备一个节目，可以让更多的学生参与进来。不过这样的话很显然赵永梅要花费的精力就更多了。
赵永梅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刘宝井，最后两人商议半天，还是决定排两个节目，让更多的学生可以参与其中。
另外除了学校的这两个节目，公社政府也要出节目，表演者自然是公社的书记，副书记，妇女主任等公社干部和公社的办事员，比如会计员出纳员卫生员统计员等。以前这些都是刘宝井这个公社的宣传主任负责，这次也不例外。
公社的节目自然不用赵永梅指导，但是作为公社中学的老师，她也需要在公社的节目中参与表演。
也就是说赵永梅要在给学生们排练两个节目之余，还得练习她自己要演出的节目。外加赵永梅还要正常给学生们上课，这样一来，赵永梅的时间就有些紧张了。
不过赵永梅毕竟年轻，精力足，手头有这么多工作，她也没有太过发愁。而且她也只在学校的时候忙碌，下午下班回家，就比较清闲了。
然后，她就被被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满仓叔找上了门。
一见赵永梅，赵满仓先把她给夸了一顿：“我们永梅现在可真能干啊，这个老师干得有声有色的，叔出去听到的都是夸你的，可给咱么大队长脸了。”
赵永梅猜测满仓叔特意来找她肯定有什么事儿，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忙，便先谨慎的说：“满仓叔，我也只是尽自己的能力。”
“是，但是我们永梅这种能力强的，随随便便尽尽力，就很了不得了。”
赵永梅不说什么，只保持微笑。
大队长又变着花样夸了赵永梅一通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永梅，你看，这马上就五一劳动节了，公社里呢要求每一个生产大队都出一个节目，咱们大队自然也不例外。以前呢，这种时候，咱们大队都是我来瞎指挥。但是今年咱们大队出了永梅你这样的人才，你帮咱们大队出个节目，到时候咱们大队在公社这几个大队里，就是不争个第一，也得他一个前三。”
赵永梅懂了，大队长这是来侵占自己仅剩不多的清闲时间的。
她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先说出了自己目前的情况：“满仓叔，我现在时间上不是很充裕。原本学校的课是周一到周五全天加周六上午，但是现在学校排着两场节目，参加演出的学生们周六下午也要排练，算下来我只有周日是整天空闲的。”
赵满仓听了觉得时间有些不够，他起身走到赵永梅家的日历前开始翻看。今天已经是农历的三月初三，也就是阳历的四月二号，这距离五月一号连一个月都没有。而且这个月只有四个周日，赵永梅一星期只有周日有空，那岂不是说一个月永梅一个月最多只有四天能指点社员们排练？四天时间可不够啊。
他又问赵永梅：“永梅，那你平日里几点回家啊？咱们能不能在你回家后，晚上多练练？”
赵永梅实话实话：“学校原本是下午只有两节课，但是，满仓叔，你也知道不止咱们生产大队要演出，公社也有节目。我得参加公社的演出，所以每天要排练到下午六点多，等我回家，也就七点了。我再吃个晚饭，吃了饭和永山把碗洗了，差不多八点钟。”
大队长想了想：“这么着吧，我家不是有自行车吗，这个月你骑我的车子，这样回来时候能快点儿。你一回家就抓紧时间吃饭，至于洗碗，这个月你就先别操心洗碗了，咱们公社的事儿可比你洗碗要紧。然后呢，赶在七点钟的时候，咱们开始排练，练到八点半，永梅你觉得怎么样？”
赵永梅到没有不情愿，能为自己的大队做点儿事儿她还是很乐意的。不过她也有个小问题：“满仓叔，你这一个月自行车让我骑了，那你去县里或者公社怎么办啊？”
赵永梅知道，当初满仓叔买这辆自行车就是为了工作方便，有时候公社里会有什么工作安排，或者县里有什么工作，他也不能走着去。至于公社的拖拉机，那可金贵，等闲是不舍得用的。
现在已经进入了农历三月份，地里也该开始忙活起来了。到时候县里也会有一批种子发下来，也得去县里领。
赵永梅说的这也是件要紧事，大队长一把年纪，让他像年轻人似的从大队里走到县里再走回来，怕是得要了他半条命。别说县里了，就是从大队走到公社再走回来，他也吃不了这个苦。而且主要是怕有什么要紧事儿。
最后他想了想：“永梅，那不如我让你虎子哥每天下午六点以前去公社等你，然后把你接回来。”
他口中的虎子哥自然是他的儿子赵虎。
赵永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满仓叔，我倒是愿意，但是你得想想虎子哥愿不愿意。”
“给大队做事，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嫂子呢？嫂子愿意吗？”
大队长家的赵虎哥比赵永梅大姐赵永莲只大了三岁。当初他开始相看对象的时候，大队长夫妻都看中了赵永梅的大姐赵永莲。
都是一个大队的，赵永莲和赵虎两人打小都认识，赵永莲对赵虎没感觉。而且两家也都姓赵，仔细论下来虽然出了五服，但也是亲戚。
因为两个这个原因，赵永莲和赵虎没有成，很快赵虎又相了别的姑娘，最后结婚成家，现在孩子都出生了。
赵虎和老婆刘晓花感情很好，但是也可能正是因为两人感情太好了，所以他刘晓花看赵虎看得特别紧。像大队里以前和赵虎相过的，比如赵永梅大姐赵永莲和大队里另一个姑娘，她是完全不允许虎子哥去接触的。就是没和赵虎相过的，只要还算年轻，赵虎和人家接触了，她也会不高兴。
之前女知青刘思思去找大队长，因为大队长不在，所以问了问赵虎大队长什么时候回来，结果刘晓花冲过去和赵虎发了好一通火，还哭了半天。
刘晓花好的地方在于她没有冲着刘思思，只冲着赵虎。但是这事儿也把刘思思搞得很不好意思。
后来这样的事情还发生过几次，有时候是因为赵虎和大队里还没结婚的女社员说话，有时候是赵虎和刚结婚的小媳妇说话，有时候是赵虎和大队里的小寡妇说话。
虽然刘晓花脾气只冲着赵虎，嫌他和别的女人说话，目前为止她还没赵虎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发生过冲突，就是言语冲突也没有。
但是她这样的行为免不得会让大队里的女社员们觉得只要自己和赵虎说话，刘晓花就怀疑自己这是在勾搭她男人。而且刘晓花看人看的这么紧，渐渐的大队里的女社员们都不太敢和赵虎搭话了。
赵永梅知道这些事，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她和赵虎肯定什么都不会有，但是到时候万一刘晓花又闹起来，倒像是她害的了。而且她明知道刘晓花是什么性格，还答应让赵虎接她，那就是故意招惹刘晓花。
刘晓花这个人除了看赵虎看得特别紧，其他时候人还是很不错的。至于她和赵虎，那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赵永梅更不会掺合。
赵永梅这么说，大队长赵满仓本来想说，永梅还是个孩子，赵虎去接永梅，就和接自家妹妹似的，儿媳妇肯定不会多想的。但是再想想儿媳妇这个人，那可真是心眼儿小的只装得下他儿子一个人。而永梅现在呢，也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到时候万一儿媳妇真介意，那估计又是又哭又闹，到时候他儿子耳朵都要被揪掉了。
就连赵满仓自己有时候都纳闷了，就他那没出息的儿子，到底是好到那儿了，能值得儿媳妇心全放他身上。说能力强吧，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子。说长得俊吧，他和老妻都不是那长得俊的，孩子又怎么可能长得俊，也就是家里只有他一个，从小吃喝上没亏待过他，长得高高大大的。就是说家世，那更没什么好说的，他说是生产大队的队长，但也就是管着些村里的闲事，该种地时候种地，家里也就这么凑凑合合过日子。
赵满仓也不能明知道儿媳妇介意这些，还让儿子去每天接永梅。
他只能叹口气又问赵永梅：“永梅，那不然让你大哥去接你？”
“满仓叔，我大哥他不会骑自行车啊。”
“啊？你大哥不会骑自行车啊？那他现在学是不是有点迟了？”
“现在开始学肯定不行，自行车虽然不难学，但是从学会骑车到学会载人，也得一些时间。”
赵满仓有些发愁：“永延不会，那永山肯定也不会，是不是？”
“是，满仓叔，你也知道我家没有自行车。”
赵满仓想着赵永梅姑姑家是有自行车的，孩子借着姑姑姑父的自行车学一学，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没想到他们连自行车也没学过。
赵满仓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行车给了永梅的话，自己就不能及时去县里或者公社了。不给赵永梅的话，她又回来的迟，耽误排练。七点到八点半，能练一个半小时，如果七点半到八点半，那只剩一个小时了。而且八点半已经很迟了，如果练到九点，那估计就没人愿意来了。
最后赵满仓干脆说：“永梅，到时候要不我去接你？”
赵永梅忙拒绝：“可不敢，叔，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吧。”
“谁，不会是你那些玩得好的知青女娃娃们吧？不成不成，骑车载人那可不是轻松的活儿，而且从公社回来这一路上，有下坡但也有上坡，她们可吃不了这个苦。”
“不是，是知青，但不是女知青，是男知青，秦穹。”
赵永梅这句话让大队长愣了一下，他看着赵永梅，犹豫一会儿才说：“永梅，这，这秦穹知青虽然是个挺好的小伙子，但是这事儿让他来是不是不合适啊！”
“没有啊，我觉得挺合适的。”
大队长显然也不是个愣的，他看了看赵永梅，猜出她和这个秦穹知青怕是有些亲近，甚至可能俩人已经处上对象了。
他忍不住问：“永梅，这事儿你爹娘知道吗？他们怎么说？”
赵永梅笑着和他说：“叔，我爹娘还不知道呢，不过等您把这个任务安排给秦穹，他们估计就该知道了。”《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