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花下的灾祸
形成，灵启，智生。
在没有边际的黑暗中，看到一道隐隐约约的缝隙，透进了些许的光。
我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隐约的光亮之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扑面而来。
“咦？”
一声短暂的惊咦声后，黑影慢慢移开了。
我看到了高高的蓝天白云，和阳光下的青年惊讶的脸。
“小昂，怎么了？”远处有人问。
“没事没事。”眼前的青年朝着那边笑了几声。
随即我就耗尽了所有的灵气，只能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第二次睁开了眼睛。
周围显得有些昏暗，黑暗中一个小小的光点摇摇欲坠。
昏黄的油灯下，我看到了那个被叫做小昂的青年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距离有些远，我看不到纸上的内容，只看得到青年那显得有些刚强坚毅的侧脸。
正当我准备再一次沉睡的时候，青年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跑到我面前，将那纸放到我前面，让我看到了纸上的内容。
穹顶，楼阁，亭台，走廊，窗沿……
因无人指导的缘故，纸上的宫殿建筑显得有些粗糙，但他还是很用心地在各个地方都写上了标注。
要完成这个大概要不少时间。
刚好在他完成的时候醒来，让我有些高兴。
我看着他兴奋不已地在那里对着我手舞足蹈，这里指指那里点点，嘴巴不停念叨着，似乎是在和我展示着他的成果。
一直听他在说好像也怪不好意思的，我也得说几句话来表示我在听才行。
可是，我并不能说话。
青年似乎也并不期待着我说什么，他自顾自讲了一会儿后许是累了，便停下来，看了看周围后，将那画挂到我对面的墙上。
“哈哈……看着吧，以后我定能建出如此的宫殿，让爹娘在此安居这一辈子！”说完青年便躺倒在床上再没了声息。
往后几天，我知道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我是一株叫做鸢尾花的蓝色花的花灵。
比如青年的名字叫做付昂，和世间绝大部分的人一般，没有一丝的修灵天赋，现在的职业是一位有理想的泥瓦工人。
他在有次的工作时发现了我，便将我移到了他家里。
付昂和他爹娘住在一个有些贫穷的村子，他爹娘年纪大了，都有着或大或小的病，只靠着付昂一个人在外打工维持生计。
他没有和别人讨论过他所画的殿宇。他觉得理想这种东西，随便就说给谁听似乎会显得自己对这理想很没有诚意……当然他也不会想到这屋子里有着一个谁在一直听着。
然后我的每一天似乎也渐渐规律了起来。白天修养生息，晚上来看他对着我手舞足蹈的样子，和他渐渐明亮起来的脸。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推开门走进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今天被我娘骂了，说我都已经二十有五的年纪了还不准备着找媳妇……”他这样对着我说。
“‘媳妇’？那是啥？”我不解，可我又问不出来。
不多时，我便从周围年老我许多的花灵那里得知了‘媳妇’是什么意思。
本来只有我们两个的房间里似乎马上会再加上一位女子。
想像了一下那样的画面之后，一股强烈的抗拒感油然而生……
我得阻止这件事发生才行。
我用了几百年的寿命换来了足够修成人形的灵气修为。
正好，寿命大概还剩五十年左右，应该也和他差不多了。
当我化成人形站在他前面的时候，看到他和他爹娘呆呆地看着我畏畏缩缩、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这几百年的寿命，似乎还挺值得的。
我用了那年老的花灵教给我的说辞：“小女子花鸢出门游玩许久，失了方向，恳请两位老人家收留一晚……可以的话能否再施我一些饭菜，小女子不甚感激。”
看到两位老人家点头，我似乎顺理成章地就能在这里住上几天了。
然后我愣住了。
从他身后，走过来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子。
他对这女子笑着说：
“小清，这位大小姐出门游玩，迷失了方向，想要来咱们这里借住一晚……”
为什么看着这女子他能这样笑，对我却是那么一副呆呆的傻样？
“咱们村里人家那么多，怎么偏偏要来咱们家借住呢？”那女子看了看我，一脸的怀疑。
心有怨气，再加上看到这女子脸色不喜，我哼了一声，拿出一锭金子拍在他们家的桌子上：“本小姐今天就想住在这里，有意见吗？”
“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你别生气……你不嫌这里条件差就好了，我们不收你的钱……”他忙跟我道歉。
“哼——”我没搭理他自顾自走开了。
看到他将那女子护在身后的样子，我不生气才是见鬼了。
往后几天，自然不会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看到那女子容貌也不差，又勤快，洗衣做饭样样精通，也很会照顾老人。
他很喜欢这女子，女子也喜欢他。
在这里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
这世间总有着那么一些巧合。
比如我第一次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他。
又比如在我化作人形寄住在他家里的第二天，他所在的村子突然有一些人染上了天花。
我住在他家里也并不外出，所以我后来几天才知此事情。这几天他只是一再叮嘱我不要出门而已。
天花有着很强的传染性，乡下没有医者，草药无济于事，城内的医者对其也是束手无策。一时间村子里人都不敢出门，原本有些喧闹的村子显得死气沉沉。
当有一个得了天花的村民开始死去之后，村民们变得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有人砸坏了周围所有的东西，将自己置放在一间空屋里，不让任何人或者东西接近自己。有人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这个村子，另谋生路。
也有人开始思索着这灾难为何会降临到这村子里。
因为容貌的关系，我来到这村子的那天算是妇孺皆知。
自然的，矛头开始指向了我。
如何面对周围的恶意，这是我还没有学会的。
“这女子一看就不似人类，多半是哪里的病妖，将这怪病带到了咱们村里……”
“她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就是因为这个妖孽，咱们村子才会这样……”
“应当速速除了她，不要让更多的人受害了……”
“对对，除了她……”
面对他们的责骂，讥讽，我空有一身的修为，却是连半点抗争的力气都没有。
在我孤立无助的时候，有两个单薄的身影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到了我前面。
“这女子这几日便是住在我家，若她是病妖，那我和妻子父母二人应当是最先染病的……”
“但是我们家里的四人都平安无事，还不能说明她和这天花怪病没关系吗？”
付昂夫妇村子里的人也都认识，顿时责骂声渐渐少了起来，但是怀疑的视线却是没有离开。
回到他家里。
“谢谢你们……”我向他们道谢。
“怎么说你也算是客人，让客人遇到这种事情的我们也有错啊……”他憨笑着说。
“说的对啊……他们说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像第一天来我们家那时候一样强势一些呢哈哈……”小清捂嘴笑。
“一下子懵住了，被那么多的人围着，使不上力气。”我苦笑着说。
“不过老赵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病弄得现在人心惶惶的，他们也是救人心切，想早点解决此事，姑娘你不必记挂在心上……”付昂的母亲对我说。
“嗯我知道的。”
“好在咱们都还平安无事，希望一直到结束就好了……”他说。
当然不可能平安无事，第二天一早，我就看到了他坐在门前如同死灰一般的脸。
“小清她染上天花了。”他说。
我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得了天花之后，脸会肿胀起来，自然是见不了人了。
眼前的床周围布着不透明的布帐。
“是小鸢吗？”布帐里传来小清的声音。
“嗯。是我。”我极力控制着我颤抖的声音。
“我得了天花，你该离这房间远一些的。”
“我……我想在这里……”我在床前坐下，伸手进了布帐握住了小清的手。
“你这样太危险了……”小清被我的举动吓一跳，想要把手缩回来。
“我没关系……没关系……”悲伤像惊涛一般席卷过胸口。
“……又不是你的错，你哭什么啊……”
“……我不知道……我不想你死……可是我不会治……”
“……得了天花又不一定会死的……小鸢你冷静一些……”
“可是有人死了……”
“那他只是运气不好，我运气向来可都很不错的……别担心了……”
我除了相信她之外别无选择。
这几天我和付昂把村子附近所有的草药都采了个遍，但是还是不能阻止小清病情的恶化。
我问过年老的花灵，她们对这人类的顽疾也毫无办法。
小清离世之前的那天，我一直在她身边，紧握着那双疲惫颤抖的手。
“……你若是喜欢付昂，就去和他一起吧……”她对着我说。
小清去世了。
付昂终日消沉嗜酒。说消沉伤心，我其实也和他一般。
有一天他问我:“小鸢小姐你和这天花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我不知道……”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怀疑。
“你……离开这里吧……这样对我们都好。”他不再看我。
只有一个人在走着的路，从路旁的几扇窗子的缝隙里可以感受到兢惧，怀疑或是恶意的目光。
“这个妖女，终究还是被赶出来了！”
有人起了头之后，周围打开的窗户越来越多。
还有人向着我砸东西过来。
“给我安静一些！”我心中烦躁，哪有心情去搭理他们。
周围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
“啪嚓——”毁掉几扇窗户对我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
果然这样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她……她果然是花妖……”有人突然大声说。
我惊愕地抬起头，看到我毁掉的窗户的边缘，生出了一根藤蔓，藤蔓上开出了几朵花。
我听到了许多粗暴的开门声，很多人带着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走出门来排成一排。
“我这几百年寿命换来的修为还会怕这些东西？”我在心里冷笑。
看到他们又害怕又想上来除了我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
在一个瞬间，我突然瘫倒在地上。
我看到了人群后面那几道淡淡的紫光。
“对哦……付昂没有修灵的天赋不代表他们村子里的人都没有……”
“我们合力使用了这‘虚弱诀’，趁这花妖无力的时候赶紧除了她……”
那排人还是没有靠近我，正当我以为能逃过一劫的时候，他们将手里的农具齐力向着我扔来。
我知道，凭我的修为被砸到大概也只是皮外伤，无妨。
可是有人不知道。
有人挡在了我身前。
“你……赶紧走开……”我听到了我虚弱无力的声音。
他被砸到可不是皮外伤这种事情了。
付昂面对着我，我看到他淡笑着的脸。
“你走开啊……”我拼命打手势让他离开，可他不为所动。
还好在各种农具近他身之前，我挣开了虚弱诀的束缚。
“我不是让你早些离开这里吗？”他轻轻地对我说。
“他是来求死的！”看到他淡然的脸，我突然明白了。
我怎么会遂了他的愿，我疾步上前将他拉到我身后。
一道细细的血线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看到人群里有着一道光转瞬即逝。
原来那些农具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还是驭灵师。
我转身，看到身后他渐渐没了生气的脸。
“不要……”《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