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看见了我,招呼同行帮自己看着摊子,摘下手套喜滋滋走过来:“小行,啥时候到的,吃了么,妈给你钱买麦当劳去。”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沾着鱼腥味的零钱来。
“妈,我吃过了,我就是回来看看,没啥事。”我道。
“小行,工作找好了么?”这是妈妈最关心的问题。
“找好了,给人家开车,是事业单位哩。”我低下头,这是我成年以后,第一次说谎。
“事业单位好啊,旱涝保收,好好干,有点眼色,巴结着领导,争取转正。”妈妈很高兴,又问道:“单位叫什么名字?”
“叫……”我一时语塞。
“桃源交通局下属的职业技术学院,给学校开大巴,绝对的好工作,大姐你想啊,交通局多肥的单位,每月光福利就好几千,下属单位能差了?”一个男子从后面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
“交通局下属的学校,这工作太好了,小行你得好好干啊,这位是?”妈妈欣喜万分。
“哦,任我行是我的同事,我叫韩世仁,学院后勤处的。”男子自我介绍了一下,转头对我说:“今天我带车到洪湖来接学生的,顺便让小任回家看看。”
我点点头。
妈妈说:“哎呀,有公事啊,别耽误了,看也看过了,赶紧忙你的去。”说着将兜里的红色大票子数了三张,塞进了我的口袋。
“妈,那我走了。”我跟着韩世仁走出了农贸市场,回身看去,妈妈还在门口冲自己招手。
“谢了。”我道。
韩世仁拿出证件:“洪湖市公安局刑警二大队,韩世仁。”
我伸出手:“铐吧。”
韩世仁道:“你又不是罪犯,戴什么手铐,请你回去协助调查的,你小子挺厉害的啊,在部队服役的时候是特种兵?”
我道:“汽车兵。”
韩世仁愣了一下,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特种兵还能打的汽车兵。”
我道:“那是因为你认识的特种兵没打过仗。”
“你打过仗?”韩世仁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汽车兵不同于内地部队机关小车司机,而是边疆一线部队战士,经历过战火考验的,怪不得临危不乱,枪法精准,他是干刑警的,知道枪法再好,临战状态下能发挥出三分之一就算不错,心理素质才是一个士兵最重要的东西。
”有点意思。”韩世仁拍拍我的肩膀,冲路边一招手,一辆布满灰尘的爱丽舍轿车开了过来,如果不注意,还以为这辆车停在这里很久呢,看来刑警二大队为了等自己,费了不少工夫。
“从什么时候盯上我的?”我问。
“你进滨河小区的时候。”韩世仁拉开车门。
“怎么早不来找我?”我明知故问。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见见家人怎么行。”韩世仁道。
两人坐进了车里,我注意到农贸市场附近有几辆车陆续撤离,想必都是便衣刑警。
“你们对所有人都这样?”我问。
韩世仁想了想,道:“不一定,看情况,有个杀人犯,跑了十年,熬不住了,回家过年,我们的侦查员在他家门口等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带他走的。”
我道:“你是个好警察。”
韩世仁一笑,拍拍司机肩膀:“开车吧。”
汽车启动,直接向南,过江上高速公路,直奔省城桃源市而去,路上韩世仁问了一些关于昨天傍晚枪战的经过,这案子不归洪湖刑警管辖,他只是纯粹出于好奇才问的,于是我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韩世仁哑然失笑:“何必这小子也参与了啊,还行,没给我们二大队丢人。”
我奇道:“何必和你是同事?”
韩世仁道:“他是洪湖走出去的刑警,以前当过卧底侦察员,是很好刑警苗子,可惜啊可惜……”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看着窗外的景色。
“小张,前面服务区停一下,放水。”韩世仁道。
爱丽舍驶入服务区,韩世仁和我下车上厕所,司机熄了火,在车旁边抽烟。
两人从厕所出来,服务区小超市里买了几瓶水,上车继续前进,省厅领导发话,让韩世仁亲自送我过来,任务很紧张,耽搁不得。
司机发动了汽车,爱丽舍哼哼了几声,熄火了。
再次发动,打着了,前行了十几米,再次熄火。
司机下车,掀开引擎盖,骂道:“老爷车关键时刻掉链子,我操!”
韩世仁皱起眉头:“赶紧修,不行再调一辆车过来。”转头对我道:“刑警队资金紧张,几辆好车都执行任务去了,只剩下这辆破车了。”
我一言不发,下车走到车后蹲下闻了闻,又趴下看了看,道:“我试试。”
司机半信半疑,韩世仁点点头。
我上了驾驶座,启动了几次,点着火,大脚油门猛踩,爱丽舍轰鸣着,引擎渐渐恢复了正常。
“怎么回事?”司机问。
“能启动,就不是电路故障,没生油味,地上没漏油,说明喷油器没阻塞,油管也没破损,那惟一的可能性就是输油压力过低,燃油压力调节器可能坏了,不过影响不大,转速慢慢提上来就好了,多轰一会儿。”我解释道。
“哥们,可以啊。”司机递过来一支烟。
“小任,修车的技术不赖啊。”韩世仁也赞道。
“不值一提,我可是汽车兵。”我有点小得意。
爱丽舍再次上路,三个小时候,驶入了桃源市公安局,省厅将9.2枪击大案列为督办案件,责成刑警支队三日内破案。
对口的刑警支队警官万旭东接待了韩世仁一行,他俩是警校同学,关系很好,双方握手寒暄,将我移交。
“韩世仁,晚上一起吃个饭,喊着何必。”万旭东道。
“不了,急着回去,还有几个案子上面催着呢。”韩世仁推辞道,当刑警的都忙,万旭东很体谅,哈哈一笑道:“那就下回。”
韩世仁将万旭东拉到一旁道:“照顾着点,小伙子不错。”
万旭东笑道:“你放心,省厅一把都发话了,谁也不敢动他。”
韩世仁道:“宋厅这么给面子。”
万旭东道:“这案子很重要,下回再说吧,上面急等着口供呢。”
“行,你忙吧,我回去了。”
两下告辞,我被请进会议室,万旭东给我做笔录,将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做了详细的记录,笔录在第一时间送到了公安厅长宋敏实案头。
宋敏实看完笔录,眉锋一挑,我的经历让他想起一位老朋友,也是如此横空出世,犀利彪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窗外万家灯火,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宋敏实带着笔录下楼,司机打开奥迪A6的车门,将宋厅长送到不到十分钟距离的公安厅家属区,这里警卫森严,灯火通明,是省城最安全的所在。
宋厅长家住在一楼,宋敏实进了屋,接过秘书手中的公文包道:“小李,你先回去吧。”
秘书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一条苏格兰牧羊犬叼着拖鞋颠颠过来,宋敏实换上拖鞋,摸摸狗头:“可可,姐姐在家么?”
苏牧回头叫了两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从书房出来:“爸爸你回来了。”
“双儿,人呢?”
“在屋里呢。”宋双招招手,叶子从屋里走出来,身上穿的衣服略微显大,想必是宋双借给她穿的。
时间倒回到昨天晚上,医大附院停车场上,叶子以一百万的天价雇佣何必去救我,经过半秒钟的天人交战,何必终于接了这单生意,两人拉钩成交,但此去刀山火海,带着一个小女孩显然是累赘,如何将叶子安置到安全的所在,成了一个大问题。
何必脑子转的很快,叶子的伯父家肯定是不安全的,自己家也不行,老婆大着肚子哪有精力照顾她,最稳妥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公安厅家属院,这里防卫森严,墙头上拉着电子围栏,摄像头密布,保安尽职尽责,陌生人进出大门都要登记,更重要的是这里住的都是公安系统人员,犯罪分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到这儿撒野。
他本来打算把叶子送到老同学万旭东家里,没想到在大门口登记的时候,遇到了宋厅长的宝贝女儿宋双,宋双认识何必,探头喊道:“哟,寒羽良来了,找我爸?”
何必忙答:“我可不是城市猎人,我被人家猎还差不多。”
宋双看到后座上的叶子,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问何必到底咋回事,何必将事情简单介绍一下,宋双当即大包大揽:“送我家去吧,我来保护这个妹妹。”
于是,叶子就成了宋厅长家的座上客。
宋敏实昨天就和叶子聊过了,对于案件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他并不反对叶子住在家里,因为常海国际是本省纳税大户,叶德言更是国际能源领域的领军人物,论起社会地位,丝毫不比厅局级干部差。
叶子还是不爱说话,但见到宋敏实,眼中明显流露出关切的神情,她在关心我的安危。
“放心,任我行已经在省厅的保护下了,你爸爸乘坐的航班也快到桃源机场了。”宋敏实道。
叶子松了一口气,终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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