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黄石分开之后,林桦被押往往生道投胎转世。在路上,林桦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着这几个月的经历,简直黄粱一梦,匪夷所思。当她细细品味这段艰难困苦、撕心裂肺、幸福甜蜜又平淡从容的行程时,一句话自然而然的冒出脑海“明天会在哪?”是啊,“明天会在哪”从幽州城到风帆节,从草药谷到望山泉,从森林特快号到现在,时时刻刻其实都能问自己一句:“明天会在哪?”
“那明天呢?我们还有明天吗?”一股巨大的伤心轰然撞击她的心脏,“狗蛋,狗蛋!你一定要记着我们的约定啊。”山一般的悲伤压低了她,即便是蹲在地上她还是觉得无法呼吸。押解她的凶恶鬼卒同情又为难的说:“林姑娘,我们,这个……我们不好误了时辰的。”林桦依然蹲在地上双手掩面无声的颤抖啜泣着,见她没有反应,鬼卒更加为难。
“林姑娘,都到这了,今生立马都是前世了又何必想那些难过的事呢?想些开心的吧,怎么着都是一辈子不是?”
她依然蹲着难以呼吸。
“你要是想家里人了那更不应该哭了,谁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在最后的时候含笑九泉呢?嗯不,含笑投胎呢?刚刚和你分开的黄相公就一定不希望你这样难过。他……”
鬼卒还想说什么,林桦却忽然止住了啜泣,“是,黄石一定不希望自己难过!”林桦想到,“其实上天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如果不是遇到黄石,也许今生早就成了前世了。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半年前的幽州城开始的。”
半年前,幽州城。
漂泊的大雨几乎要淹了幽州城。
昏灰的稠密雨线织起了天地的帘,豆大的雨点刷出城墙的水帘,碎出屋檐的泉,摔在街上的“河里”冒出无数的气泡,一双金贵的鞋没着“河”踏进了店铺。
昏暗的房间,仿佛漆黑一片,只有柜台上点着一盏可怜的青铜烛灯,来人带起的风几乎压灭了烛火。不大的柜台后,一个老者背靠着椅背蜷缩着。
“有短剑吗?”蓑衣上的雨水汇成一条线随着问话流到了地上。
极力的睁开眼睛,椅子上的老人昏昏欲睡。“有。”风吹破布一样的声音从嗓子里撕扯出来,像是被无名的鬼时刻掐着他的脖颈,随时命游阴曹。他颤悠悠的起身,又好像摇摇欲坠。
“带把的有吗?”
“有,——贵点。”
“多长时间能到?我们尽快要,越快越好。”
“三天。”
“三天”焦躁的摘下头上的斗笠,一张年轻的脸显露出来。“还能再快吗?我们可以加钱。”
“没把的随时都有。”
年轻的脸上愈发焦急,眼睛焦急的思索着。“地图,方圆几个州的都要,越详细越好。”
慢悠悠的,老者反身翻出一些白纸地图。
“多谢”年轻的脸看了一下地图放下银子反身就要出门。
“等——”老者话都没有说完,年轻人停下脚步背靠铺门目露疑惑戒备的握住了剑。
“油纸”老者拿着一张油纸病怏怏的说。
“多谢”年轻人接住了油纸快速的包住了地图,低头致意快步出了店铺消失在“河”中。三个苍劲的大字锲在门匾上“万年居”,一排漆黑的棺材整齐的放在店铺里边,柜台上一盏青铜烛灯安静的燃烧着。天地的雨线溅在无数的屋檐上,天地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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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客栈”刚才的年轻人匆匆的走上了二楼。
“宋远回来了吗?怎么样?”茶几边坐着一位俊美又青秀的公子,公子姓木,单名华,一身青衣丝绸纤尘不染,仿佛青翠的劲竹,头上的发饰干净整齐,干练更添俊美。由于焦急,问话的他身子不自禁的前倾,但面目上却看不出多少焦急之色,细看一下会发现他颇有儒将风范。不久前他们一行人来到幽州城,但他们却不熟悉临近几个州的道路。这时,曾游历江湖的护卫宋远主动请缨去“万年居”雇佣能认识远路的杀手,一行人商议之后同意了,刚刚他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护卫杨柏不刻便进门来,他忙问道。
“回公子,回来了,杀手现在就有,能认识远路的高级杀手得等,说是最多三天。”一身白衣的杨柏单膝跪地禀报。
“三天?”修长而光滑的手不自觉捏紧,“金龙卫只怕一天也就追来了,我们不能等了!”
“公子,等一等吧,我们对前往草药谷的路知之甚少,金龙卫应该还不知道我们要去哪,我们还可以和他们周旋;贸然前往,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的目的,我们自己却不知道路,错一步,只怕我们就完全没机会了。而且公子你的病——在这种情况下上路臣实在不敢动身。”壮年的护卫杨柏言语恳切神情焦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是怕金龙卫今晚就能追上来。”
“今天雨这么大,城外的路一定泥泞,他们追不上来。”
俊美的木华看了下自己的护卫,略微思索,“好吧,今晚加强戒备,你们辛苦一下,怎样防止着凉,你注意一下,晚上很冷。”
“是,臣去催一下膳食”
“臣?膳食?”公子半是严肃半是打趣道,现在的他们可不能有这种称呼。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那,属下告退。”
看着自己的护卫退出了房间,木华走到窗前,大开窗户,微冷的雨粉一下子扑到脸上,凉飕飕的。目光眺望天际,漫天的大雨,迷蒙的乌云。身体的病症让他有些担忧,但更迷茫的是自己的前路,不说现在重病缠身,即便现在生龙活虎自己又能干什么呢?是继续坚持?还是顺势而为?漫天的雨划着天地的阴影也划在自己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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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身蓑衣悠闲的走进了“万年居”,不大的食盒轻轻的放在柜台上,来人对着蜷缩着的老者说:“热的,趁热吃。”
“恩?这么快!我以为总共得七八天呢。”一直蜷缩的老者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动作麻利的起身去翻食盒,比翻箱倒柜的耗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恩,一切顺利。”说着来人把一块玉佩放在柜台上,那是他这次行动的信物,要是没有雇主可是不会付银子的。
“歇一歇吗?今天有人要,我以为你还得一两天才能完事呢;倒是块好玉,哎,你说,为什么这些有钱人就不知道少树敌呢!”老者动作轻熟的赏玩着玉佩,快速的说着,哪还有一丁点病怏怏的样子。
“什么活?”
“护送个人,在‘回乡客栈’,他们说要去草药谷。提到了金龙卫,应该是宫里的那位。”
“我去看看货。”说着蓑衣便没入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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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你们要的饭菜。”回乡客栈,店小二麻利的把托盘上的饭菜放到了客人的桌上。
“小二,隔壁客人的菜还要多久?”杨柏问道。
听到客人问话,店小二恭敬的赔着笑脸,“客官,那些菜都是大菜,时间会长一点,您稍稍等待一下,小的这就去给您去催。”
“等菜好了,你叫我,我来端。”杨柏说道,语气命令。
“好嘞,您坐,小的退下了。”店小二恭敬地退出门外,托盘倚在门柱上轻轻地带上了门。
不一会儿店小二又敲门道:“客官,要带把的短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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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雷贯耳的‘帷幄’是半刻钟不到就出卖主顾的吗?”在公子木华的客房一群“客官”环形包围着“店小二”居高临下严肃的质问。木华一行人雇佣杀手的消息只有据点是“万年居”的情报组织“帷幄”知道,而现在一个“店小二”一语道破,哪泄露了消息不问自知。
“你们找我,我来了。”身陷包围的店小二平静地看着木华,语气平缓。这个店小二正是正是提着食盒去“万年居”的人。
木华盯着所谓的店小二看了一会——仔细一看便看出其实这身店小二的衣服并不合身,他站在哪里,裤子明显的偏长,头束也有些偏小;但他却有静若沉潭的气质,它像一块磐石一样平静的站在那,却让人无法忽视。在木华盯着店小二时店小二也平静地回视。
短暂的沉默后,随着木华的眼神,护卫们解除了包围退到了木华的身后,杨柏却没动依然手握剑柄站立木华的身旁。“怎么,不打算介绍一下自己吗?”木华问道。
“‘帷幄’是情报组织,在你没进“万年居”的门之前,就应该有自己成为情报的觉悟。至于小人,小人是“短剑”,恰巧带把,现在,小人想接这趟活。”
“那扮作店小二又是什么意思?”木华再问。
“验货。”
“呛啷”一声剑吟,尺方剑瞬间出鞘,杨柏剑指店小二,双目蕴怒,身体紧绷准备,仿佛下一刻店小二就是杨柏的剑下亡魂。
剑前的店小二没有看尺方剑依然平静的看着木华,一语不发。
“慢”公子木华眼带欣赏的看着店小二,“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小人姓黄,双名狗蛋”店小二低头致意,态度淡漠,语气冷漠。
“阁下既然决定接……这趟活,如此做法,让人疑虑。”木华心想:一个连名字都不实言相告的人,能信任多少呢?
“本名如此。”
“阁下既不愿直言相告,在下亦不好相逼,不知阁下在江湖可有威名?”木华换了一个问法。
“鬼使”“幽冥”——
“呛啷”“保护公子”突然护卫中有人长剑出鞘前出站在了杨柏的对面一左一右护住了公子木华的前方。
“你干什么?”杨柏恼怒的问。
“公子,大人,‘鬼使’只和鬼见面,活人见了他都被他请到阴间了,你到底是谁?”宋远冲着店小二大声喝问。随着他的喝问又有几个侍卫包围了店小二,但更多的却是护在了木华的周围。
“黄狗蛋阁下,看来你得解释一下?”木华目光灼灼,语气不善。
“江湖抬爱,小人有几个名号,“鬼使”“幽冥”“芒刺”“横江”,小人杂役出身,会做些杂活。前三个贱名是当杀手得到的,最后一个是当镖师得到的。”自始至终他都站立原地,语气也波澜不惊。
木华思索的盯着他,无声的沉默将房间笼罩,静止的客房里每把剑都蓄势待发,嘶吼连连。
“退下”随着木华的命令嘶吼顿停,长剑回鞘,侍卫们再次退下,但这次他们明显多了防备,站位配合,封住了店小二所有的进攻路线。
“阁下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木华沉默了片刻,“我们决定交给阁下这趟活,不知何以作酬?”木华道,短暂的沉默后木华似乎决定信任他。
“三百金。”
“公子”又是刚才大喝的宋远,他附耳木华低声道:“公子,一般这种走镖保人的活最多三十金。”
“鬼使阁下,”在这众多的称呼中木华最终选择这样来称呼他,其实既然人家说“黄狗蛋”才是人家的本名,出于尊重应该是要称呼黄狗蛋的,但木华肯定不会这样称呼。因为他不觉得会有人用“狗蛋”这种名字当一辈子的大名,他如果这样叫了,总有种被人当猴耍了的感觉。
”鬼使阁下,阁下既然有如此威名而现在我们距离又这样近,想来刚才我的侍卫对我的的耳语也是听到了,阁下以为如何?”信不信任先不说,木华要先试试这个杀手的本事。
“酬金不变。他说的没错,但是这次不会一般的。”鬼使也就是店小二也即是黄狗蛋眼带笑意地说,似乎开心得意于识破了对手的小伎俩。
“成交”木华郑重的看着他,若有所思。
客栈外的天上依然下着大雨,仿佛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变了什么。天空好像更暗了。忽然银色的闪电破云而出,好像要撕扯着奔向大地,择人而噬,但最终却无果而终,天空中轰隆隆的传来愤怒而不甘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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